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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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作了一个梦。
梦里有位赤红色长发编成三股,脸上贴着写有「大魔缘」的灵符,缺了一只手臂的女鬼。
大魔缘茨木童子。
还不少人知道当时拥有这个称号的我。
因为我活了这般漫长的岁月,一路与历代大妖怪及当朝掌权者对峙。
可是,酒吞童子——馨,他并不知道。
我那副丑陋的模样。
○
「……呼、呼。」
我全身都淌满了汗水。作前世的梦很耗体力。
由于我醒了过来,睡在旁边的小麻糬似乎也跟着醒了。
他一开始还迷迷蒙蒙地,但看到我满头大汗,就拿自己的毛巾帮我擦拭。
「噗咿喔、噗咿喔。」
「小麻糬,谢谢。你好体贴喔。」
我一把紧紧抱住小麻糬。将脸埋进他柔软的身体里,小麻糬又「噗咿喔」地叫了。可爱的小麻糬疗愈了我的内心。
「有点太早起了呢。对了,小麻糬,要不要去早晨散步?我们可以在半路上买饭团。」
「噗咿喔~、噗咿喔~!」
馨是会早上爬起来写作业的人,所以搞不好现在也醒着,但又不好去打搅他。就别问他好了。
我偶尔也会想要一个人思考些事情。
虽然已经三月中旬,但早晨依然很寒冷。我穿上外套、围好围巾,再帮小麻糬套上手织的披风,抱起他静静地走出家门。
早上的浅草寺,仲见世街的店家当然还没开门。比起稀稀落落的观光客,遛狗的人倒是不少。我则是遛企鹅宝宝。
但这种地方正是浅草日常的模样,令人有种安稳的感觉。
仲见世街的店家铁卷门上的壁画称为「浅草绘卷」,上面绘有浅草的历史及一年四季的活动。是为了就算拉上铁卷门,还是能有一番视觉飨宴所下的工夫。
这是小知识呢。
「噗咿喔~」
「好好。小麻糬你肚子饿了吧,等一下喔。」
我们快步穿过浅草寺,走到浅草车站那一侧的十字路口转角,先去「明亮的农村」这间贩售手捏饭团的店家。
这家店一早就开始营业,上班或上学前可以外带便当、饭团或三明治等餐点。
我买了梅子、芥菜、鲑鱼及焙茶饭口味,每个一百日圆的小饭团。来到隅田川岸边,展开晨间散步。
现在是白色情人节的早上。
昨天阿水和影儿提早一天送我白色情人节的回礼,那个好好吃喔。
两人都是我重要的眷属,以及前眷属。
当然,没有随时跟我们在一块儿的凛音也是。
还有,不晓得在何方的木罗罗也……
「嗯?小麻糬,你在看什么?」
「噗伊。」
小麻糬用翅膀指向树木上方。
在那儿动来动去的是,隅田川的那群手鞠河童。他们爬上隅田公园提早开花的樱花树上,拨开花朵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啊,那个呀,是在吸樱花的花蜜喔。」
大批手鞠河童将嘴伸进花朵里簌簌吸蜜的模样,是隅田川春季特有的景象。
小麻糬双眼晶亮,兴味盎然地观察着。
「啊,打架了。」
有两只动手推对方,打了起来。旁边的其他手鞠河童遭到牵连,纠缠在一块儿,互相推挤,甚至还有家伙哗啦哗啦地从树上滚下来。这些家伙在干嘛呀,真是的。
就算浅草的结界复活了,这些家伙仍旧是没有一丝警戒心的低级妖怪。
明明有好多只伙伴被狩人抓走了……
我走下楼梯到岸边步道,坐在石制长椅上,凝望着宽阔川面的水流,拆开刚刚买的饭团的保鲜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还有一点点温温的,手工捏制饭团特有的咸味恰到好处,我很喜欢包裹住白饭、略带湿润的海苔。家常又让人放松,令人有点怀念的味道。
我的是梅子跟芥菜,小麻糬则是焙茶饭和鲑鱼。
「小麻糬,你看。今天的晴空塔也很高耶。」
「噗咿喔!」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不管什么时候抬头看,晴空塔果然都很壮观。
毕竟它可是这个国家最高的建筑物,那是肯定的呀。
晴空塔在隅田川对岸堂堂耸立着,无论何时都守望着我们。它变成了这样的一个象征,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时代刚进入明治时,作梦也想不到会在这块土地上盖那么高的塔。
「茨木童子死在浅草。」
我轻声脱口而出。那几个字,被早春强劲的晨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酒吞童子过世后,变成恶妖的茨木童子为了寻找「酒吞童子的首级」,一路上打遍各方人士。
一直活到明治初期,辗转来到浅草。然后,最终遭到阴阳师土御门晴雄制伏,命丧于此。
一心只想着,别再将当时的负面情感带进新的人生。
不,或许我直到今天都还在逃避。
不想让馨知道当时丑陋的我,有好多好多事都没能告诉他。
并不是害怕他会因此讨厌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晓得该从何启齿。毕竟花了太过漫长的时间。
可是,慢慢来也没关系,还是必须告诉他真正的我。
「我们都开始交往了……」
不是吧,前世夫妻还交什么往呀。连我自己都想这样吐槽了。但实际上,虽然事到如今,我跟馨现在的关系就是开始交往了。
我拉出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的红宝石项链,紧紧握住,像个少女想着心爱的那个人。这是馨买给我的圣诞礼物。
「啊啊!小麻糬~你吃得到处都是饭粒。」
「噗咿喔?」
小麻糬捧着焙茶饭饭团吃到浑然忘我。我捏起他嘴边的饭粒。
这时,风势依然强劲地刮着。
「那个……」
背后有人出声搭话。我回过头,看见那儿站着一位戴着眼镜的陌生青年。
不对,这头蓬松乱发跟黑框眼镜,我有印象。
高瘦的身材,穿着松垮垮的毛衣……
「啊啊!你是家庭餐厅里不知道怎么用饮料吧的那个人!」
我不禁手指向那位青年,嘴里吐出一长串说明般的话。
他有一点被我的大嗓门吓到,但就像在说没错似地使劲点头。
「刚刚觉得背影有一点像,就想说搞不好是你。」
「啊啊,原来如此。呵呵,我的头发澎澎的,又带有一点红色,所以背影也很引人注目吧?」
他又无声地点头,然后低头道谢说:「那时多谢你了。」
礼数端正,但总觉得不太靠得住。这个青年有种人畜无害草食动物的感觉。
我卷起自己的红色头发把玩。
「我呀,因为这个头发,在学校常被警告。明明是天生的,我也拿它没辙呀。」
「……为什么?明明这么漂亮。」
结果青年意外大胆地开口赞美我的头发。
刚刚才擅自认定对方是草食系男子的我,现在一时手足无措。
「啊,谢……谢谢你。那个,你住在这附近吗?」
「没有,我只是偶尔有事要来浅草,并没有住在这里。今天也是有事必须完成。咳咳。」
他轻声说话,最后还咳了起来。是感冒了吗?
「你还好吧?现在早上还很冷,要穿暖一点。」
我跟平常一样发挥如同浅草欧巴桑的鸡婆,拿下绕在自己脖子上的白色围巾,围在青年的脖子上。
因为他的毛衣是宽松的V领,脖子周围看起来好冷。
「这个……你的……」
「给你吧。我还有一条。啊,还是你会觉得被强迫塞了一条旧围巾?」
「没、没这回事,很温暖……」
「那就好。因为我们是在情人节遇见的缘分,在白色情人节送你这个。」
我嘴里还说着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理由。那个人大概也没听懂是什么意思,皱起眉来,嘴巴半开。
不过,他在意的似乎是坐在我的大腿上,穿着披风的宝宝企鹅。
「嗯,那个……」
我惊声大叫「啊啊」。
「我该去学校了!」
或许看起来有点不自然,但实际上时间也差不多该赶紧回家了,馨要来接我了。
而且,在去学校前,还得把小麻糬带去阿水的药局托育。
「先这样吧。我住在浅草,下次应该还有机会碰到吧。对了,我叫作茨木真纪。你呢?」
我顺势问了对方的名字。
下次再遇见时,如果还不晓得名字,也不好意思叫人家呀。
我脑中转着这些念头时,青年一言不发,低下头从我的旁边走过。
「来栖未来。」
没错,他在离去时说了名字。只有那道声音,清晰地传进了耳朵。
春风依旧强劲地吹着。我回过头时,那位青年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