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大坂的决断
「拼尽全力在挑战中落败,不是单纯的败北啊……」
请哭哭啼啼的雄斗吃了一顿午餐后,大坂奈央子独自往结城家走去。
其实下午有田径队的练习,但她今天决定跷掉。
这是她上高中后第一次跷掉社团活动。不对,就算从国中开始算起,顶多也只有一次。那次她高烧到三十九度仍执意要去,最后被妈妈阻止了。
大坂对田径投注的热情就是这么夸张。
但现在有件非做不可的事,让她不惜放弃社团活动。
「说了那么帅气的话,自己却毫无进步,未免也太逊了。」
来到结城家后,大坂按下门铃。
「来了~咦?这不是大坂吗?怎么了?」
出来应门的是结城。
好像是运动完刚冲过澡的样子,头发还有点湿。
现在家里可能只有结城在吧。
但大坂早就猜到了。雄斗应该还一个人在外面溜达,麻子和小鸟也一起出门了。
「啊,对了,我要谢谢你帮忙雄斗。」
在大坂开口说下一句话之前,结城就这么说。
「谢什么?」
「是你在一旁协助他训练的吧?居然能在短短十天内让雄斗进步成这样,真不愧是大坂。」
「哼,努力的是他啊。」
「但你也有功劳啊。多亏有你,我以前打棒球时留下的遗憾通通消失了,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有我可以回礼的地方,你尽管说。」
话题刚好聊到这里,于是大坂说:
「……你是明天回去吧?」
「嗯?啊,对啊。」
「那待会儿就陪陪我这个儿时玩伴吧。」
◇
结城和大坂一同前往家附近的某间小学。
「呜哇,好怀念喔。」
结城感慨万千地说。
「我也是时隔多年想来这里看看。机会难得,找儿时玩伴一起来比较尽兴吧?」
大坂这么说。
其实在结城他们回来后隔天,大坂就来过了。
话虽如此,她也说不出「之前我把你女朋友叫来这里,还逼她跟你分手!」这种话,才采取这种权宜的说法。
走过敞开的校门后,两人来到校园的腹地之中。
「不过这里真的废校了啊……」
「……正好是你离开的那一年。」
近来因为少子化,人口又外流到都市,导致地方人口越来越稀少。
这个地区也大受影响,被其他稍远处的小学统合后,这间小学就只剩下不再使用的校舍和腹地。
但因为荒废的时间不长,设备本身看起来还是整洁新颖的模样。
「哇,大坂,你看这个秋千。我记得班上有段时间很流行玩一个游戏,就是从那里能把鞋子踢得多远。」
结城指着设置在校园一角的秋千这么说。
「这么说来好像是耶。我没加入就是了。」
「……嗯,我也没有。」
听了大坂的回答,结城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延伸,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大坂和结城在学校里都没什么回忆,根本聊不起来。
因为两人都各有目标要努力,根本无暇分神。结城是忙着打棒球,大坂则是在每个科目拼出第一名。
他们都是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存在。
正因如此──
「我跟你真的是同类耶。」
大坂这么说,并瞥了结城一眼。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如此。我记得很清楚,你在运动会的时候逐一超越了男生的成绩,考试也经常拿到满分被老师称赞。」
「我也记得。学校体育课上垒球的时候,你因为连续十六次三振对手,搞得没办法比赛,最后被叫下投手丘。真的很惊人耶。」
「……嗯,其他科目都被我当成让身体休息的时间随便混过去了,但碰上棒球,我就没办法混水摸鱼。明明压制到零失分,却被老师大骂『看一下情况好不好!』让我很惊讶耶。当时我还不太懂为什么会被骂。」
他们边聊边走进校园,又来到一楼的教室窗边。
「嘿咻。」
大坂用熟练的动作,「喀啦喀啦」地打开教室窗户。
「好,进去吧。」
「咦?可以吗?而且窗户居然没锁喔!」
「反正里面也没东西可偷,应该没差吧?」
说完,大坂就爬进教室。
「……算了。偶一为之也无妨吧。」
于是结城也跟着爬过窗框,进入教室。
◇
校舍里的气氛还不到荒芜的程度。
或许是偶尔有人打扫的缘故,反而比每天都有学生进出的现役校舍干净许多,也只有些许尘埃的气味。
但桌椅等备品几乎都被搬出去了。
「没放桌椅的教室……居然这么宽敞啊。」
结城呢喃道。
他们闯入的这间教室,是二年级时常用的教室。
当时还觉得教室很小,看到空无一物的状态,才知道如此宽敞。
「对啊……但我们也长大了啦。你只要随便跳一下就会撞到门框吧。」
「啊,真的耶,原来门框做得这么低啊。这么说来,比较高的老师都要稍微弯着腰走进来……」
结城这么说,并用手抚摸门框。
(那么……)
聊聊往事虽然也不错,但还是来执行原本的目的吧。
大坂离开教室,沿着走廊往前走。
结城也跟在她身后。
她要去的地方就是……
「……保健室?」
结城不解地歪着头。
大坂对他的反应有点不满,却仍打开门走了进去。
药品和人体模型等备品虽然已经被搬走了,但床铺、药品柜、校医用的办公桌跟折叠椅都还在。
「唉,你来这里干嘛?这里有什么回忆吗?」
结城抛出这个疑问。
「……是啊,你果然……」
大坂低语道。
接着,她站在床边,用手抚过床面。
因为不是以前那种铺着白色床单的状态,摸起来有些粗糙。
「这里是……」
大坂娓娓道来。
「我跟你第一次正式聊天的地方。」
结城微微张嘴看向左上方,露出「有这回事?」的表情。
「我们虽然住在附近,也很受对方父母照顾,但小时候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吧?」
「啊,这么说来的确是呢。不知不觉就变得可以正常聊天了。」
「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
大坂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是小学四年级的事。
当时的她努力不懈,每件事都想拼第一。
所以,她实在不觉得老是浑浑噩噩懒散度日的其他学生跟她一样都是人类。
她把其他学生当成「浪费人生的乡下笨猴子」,而学校就像这些猴子群聚的动物园。
这种高高在上的想法也反应在她的态度上,因此招致某些学生的反感。
话虽如此,大坂因为成绩优秀,运动神经超群,总被老师夸赞不已。最重要的是,当时她的外表和身高都像极了男生,根本没人敢直接霸凌她,顶多只会偶尔使坏而已。
某次体育课在上足球时,正在盘球的大坂居然被队友绊倒了。
大坂狠狠摔倒在地,膝盖也因此破皮。
然而顶多也只是微微出血罢了。于是大坂继续比赛,还漂亮地踢进一球,却仍被老师催促去保健室擦药。
这点小伤而已,干嘛去保健室啊?
她虽然这么想,但这也不是值得故意顶撞的事,因此便乖乖听从大人的指示。
(……啧,那个臭三八。总之我要把她搞到被老师盯上,让她没办法在教室里耀武扬威。)
这种程度的使坏大坂经历过好多次了,也熟知如何「处理」这种对手。她在内心如此盘算,并走向保健室。
「呃,搞什么?校医不在啊。」
尚未钻研女孩法则的大坂,用超级粗鲁的口气这么说。
保健室空无一人。
平常总是闲闲没事的校医,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就在此时──
「……咦?校医不在吗?」
有个男同学也走进保健室。
「啊……你是……」
大坂知道这个男同学的名字。
结城佑介。
是住在附近的男孩子。
但这个时候,大坂对结城的认知只有姓名、长相,还有打棒球而已。
「唉,你流很多血耶!」
结城的手肘擦伤得很严重,还在疯狂出血,跟大坂的小伤根本没得比。
「怎么办,校医在教职员办公室吗?」
「不用大惊小怪啦。」
结城这么说,迳自以自来水清洗伤口。
接着又动作熟练地用放在桌上的消毒液浸湿纱布。
再以纱布狠狠压住皮肤掀起的粉色部位。
「呜哇……」
一定超痛的吧。
但结城……
「……呼。」
却只是叹了口气。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用另一片纱布盖住伤口,再以胶带固定。
他看向大坂的脚。
「嗯?你也擦伤了吗?」
「咦?啊,对啊。」
「……这样啊,那先来清洗伤口吧。过来。」
说完,结城就转开水龙头放水。
「喔,好。」
大坂也乖乖地用水清洗擦伤的膝盖。
「来,坐在床上。」
大坂将伤口清洗干净后,结城指着床这么说。
「……」
大坂很讨厌被人指使,但当时不知怎地,还是乖乖听从结城的话。
结城也跟处理自己伤口时一样,用浸满消毒液的纱布压住大坂的伤口。
「唔唔……!」
刺痛感非常强烈。
但眼前这个男孩子,刚才处理伤口时可是面不改色。
要是因为刺痛感发狂乱叫,感觉就输了。
「呼~!」
于是大坂咬紧牙关,动也不动地忍了下来。
「……」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真不愧是大坂。」
结城这么说。
「我的名字……」
「我知道啊,你是在各个领域都表现突出的大坂。平常就干劲十足的人,果然很会忍耐。」
替大坂紧急包扎完后,结城缓缓起身。
「嗯……就各自努力吧。」
留下这句话后,结城就离开保健室了。
「……」
被留在原地的大坂,摸了摸被纱布包扎的膝盖。
感觉似乎暖暖的。
◇
「啊,好像有这么一回事耶。」
听完大坂的描述,结城这么说。
他可能记不太清楚了吧。
(也是……对你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就是自己和这个男人的意识差距。
大坂把结城当成异性看待,结城却不然。
所以她现在就要填补这段差距。
「但上高中之后,你真的变了很多耶。当时你头发超短,说话也像男生一样粗鲁。金岛那家伙在五年级之前都以为你是男生耶。」
结城悠悠哉哉地说起了往事。
大坂对眼前这个迟钝的男人说:
「……因为我想吸引你的目光啊。」
「咦?」
结城似乎没参透大坂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愣在原地。
大坂抓住结城的衣服,将他拉向自己。
「咦?怎、怎么了?」
大坂直接将满脸困惑的结城──
「喝啊!」
「唔喔!」
狠狠压在床上,连她自己都跟着摔倒了。
「……真是的,你干嘛忽然推我啊,大坂?」
「……」
「呃……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
「……喂~大坂小姐~」
「我刚刚说了吧?」
大坂压在结城身上说:
「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有女人味,就是为了让你回头看我一眼。」
「……」
「我喜欢你,是异性的那种喜欢。」
「……真的假的?」
结城用意想不到的眼神看着她。
「是啊,我喜欢你好久了,从国小开始就有好感,国中看了你帮棒球队代打上场比赛之后,就真的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我很喜欢结城佑介。」
「……是吗?原来如此。抱歉,我对这种感觉比较迟钝。」
说完,结城搔搔头发。
「可是对不起,我已经有小鸟了……」
「我知道啊。」
没错,她再清楚不过。
这一战根本没有胜算。
但大坂奈央子的自尊,不容许自己尚未拼尽全力应战就败下阵来。
能用的手段就得全部拿出来才行。
「因此我要你跟她分手,和我交往。」
「你也太……」
结城话还没说完──
大坂便抓起自己的上衣,直接脱掉扔在一旁。
底下的黑色内衣,以及尺寸和形状都远远超越同龄女孩的丰满胸部,全都袒露在外。
「呜喔!」
结城吓得发出惊呼。
「跟我交往的话,这对胸部就让你揉个够。」
「你在说什么啦!」
「应该说,你现在就能夺走我的贞操。」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拜托你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大坂从脱下的上衣口袋中拿出某个东西,往大声嚷嚷的结城脸上一丢。
那个东西「啪」一声直接贴在结城额头上。
「什么啊……呃,这不是保○套吗!」
「我会做好避孕措施。我是运动选手,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好好保护身体。」
没错,能用的手段就得全部拿出来。她要利用自己的美色。
怎么样,结城佑介,我的肉体是不是魅力十足?
一身健康的褐色肌肤,以及凹凸有致的完美线条。
连自己每天早上在镜子前面都会看得入迷。
思春期的男孩子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来吧,像野兽那样扑倒我吧!
「……」
「……」
结城默默地看着大坂的双眼。
大坂也直盯着结城看。
两人的脸十分贴近,只要往前一凑就能吻到对方。
在这股寂静中,只听见时针走动的滴答声。外头的冷风将没关紧的窗户吹得喀哒作响。
结城身上淡淡的汗水味跟床上些微的尘埃气味混在一块儿,让大坂的鼻腔有些搔痒。
自己压着结城双手手腕的手也开始微微出汗。
房里应该很冷,却因为心脏跳得飞快,全身都热了起来。
她跨坐在结城身上。明明早就不打棒球了,但那副身躯依旧相当厚实,骨架健壮,让大坂深刻体会到这是男孩子的身体。
(插图012)
然后……
「……抱歉,大坂。我已经有小鸟了,没办法和你交往。」
大坂奈央子最后的攻势,对这个男人完全起不了作用。
结城往两手使力,轻松挣脱大坂的压制。
他还温柔地用双手扶起大坂的身体,让她坐在床边后,自己再从床边站起来。
「喏,这样会感冒喔。」
结城将大坂的上衣递了过去。
「……为什么?」
「咦?」
「为什么不选我啊!」
大坂有些冲动地大喊道。
「你的女朋友确实很漂亮,但我也不差啊,学业跟运动也是我比较强!学校里每个男孩子都想跟我交往,胸部也是我比较大吧!」
光听这些话会觉得她很自恋,但这都是毫无虚假的客观评价。
自己的确是这么优秀的女人,她就是为此才努力培养自己的女人味。
可是、可是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决定要爱小鸟了啊。」
结城斩钉截铁地说。
「这跟谁比较漂亮、谁的身材好,或是哪方面表现优异……都没有关系。」
(……啊,这句话……)
这种说法。
「我已经决定只爱小鸟一个人了。已经下定决心,所以无从比较。」
「……」
一模一样。
跟那个女人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无从比较,已经决定要爱眼前这个人,所以深深爱着他。
结城和小鸟双方都是这么想的。
「哎呀,但小鸟的长相也是我最喜欢的那一型啦。」
结城有些害羞地说。
连这句话都跟小鸟一样。
「……真是可笑。」
大坂嘀咕了一句。
她从结城手中抢回上衣,从床边站了起来。
「……呼,不好意思,耽搁了你的时间。」
「不会,我也觉得很怀念,因此满开心的。」
大坂打开保健室的门。
「你跟她要幸福喔……」
「好……啊,等一下,这个保○套!」
「送你吧,你跟她要性福喔。」
「怎么跟刚才的口气不太一样!」
大坂将大声嚷嚷的结城扔在后头,迳自走出保健室。
「……也罢,我早就知道了。」
大坂迈开大步走在走廊上,一个人自言自语。
「纵使心里明白,但如果不放胆尝试,我会后悔一辈子。」
她走出废弃校舍,穿过操场离开校园,也没有停下脚步。
「所以这是前进了一大步喔,大坂奈央子。」
她继续往前走。
最后她来到的地方……是高中的操场上。
就是大坂目前就读的那间高中。
「咦?是大坂学姊!」
那个超级崇拜大坂,绑着辫子,胸部大到跟娇小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巨乳学妹,一看到她就挥手打招呼。
看来她正准备进行百米短跑的计时测试。
「……」
大坂默默地走到学妹所站的起跑线位置。
「啊,学姊也要测时间吗?太好了!麻烦帮我们两个计时唷~」
学妹对一百公尺外的计时员挥挥手这么说。
接着,她在大坂身边摆出起跑姿势。
大坂将放在旁边的起跑架装好后,也摆出起跑姿势。
「不过我第一次看大坂学姊迟到耶~还以为你生病了。你是睡过头了吗?」
「……」
「嗯?学姊?」
「……我决定了,我要成为最强的女人。」
「你说什么?」
──预备,起跑!
计时员喊了一声,便开始计时。
大坂往地面用力一蹬。
(……什么「无从比较」啊?)
竟敢沉浸在你们的小小世界里,过得这么幸福。
以往拼死也要夺得第一的那些努力,好像都被瞧不起似的,让大坂非常不爽。
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往后我也要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我不但要找到比结城优秀好几倍的好男人,还要变得魅力十足,让那个女的望尘莫及。
「啊!」
她用尽全力冲过终点。
「呼……呼……」
大坂将手撑在膝盖上调整呼吸。
另一方面,负责计时的队员兴奋地说:
「……大坂同学,你好厉害,刷新纪录了耶!而且还没穿钉鞋!」
闻言,大坂微微一笑。
(……哈,看到了没?我「迈进」了一大步喔。)
「哎呀,大坂学姊真的很强耶。这样该把目标放在全国冠军了吧?」
辫子学妹带着悠哉的甜甜笑容走了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加速的秘诀啊?比如秘密训练之类的。」
「秘诀?这个嘛……你想知道吗?」
「当然当然。」
大坂像平常一样傲慢地盘起双手说:
「就是坠入爱河。」
「呃,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正好同一时间──
「麻子阿姨,我把葱的皮都剥好了。」
小鸟正在帮麻子处理农活。
这个季节刚采收的葱,最外侧的部分都枯萎了,卖相不太好,所以要用气压式脱皮机这种机器吹掉枯萎的部分,把外表整理得好看一些。
虽然小鸟也是第一次用,但气压式脱皮机可以瞬间将枯萎的部分吹掉,非常方便。
以前这个工作必须靠人工剥取,让小鸟十分佩服。
「谢谢你啊,小鸟。」
刚刚在除草的麻子走到小鸟身边。
「哎呀,剥得好干净啊,而且排得比店家卖的还要整齐。其实你不必这么费工啦。」
「那个,因为我习惯这样……」
「佑介的房间应该也变得很整齐吧,真羡慕那小子。」
麻子虽然如此盛赞,但其实小鸟觉得自己的做事效率不太好。
房间一定会脏,实在不必每天都把整个家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地方只要一个月集中清扫一次,这样效率才高。然而每次开始动手打扫,她就忍不住在意这些小地方。
「我觉得麻子阿姨才厉害呢,工作时超级俐落,而且都不休息……」
「哎呀,讨厌,你真会夸人。我都想赏你十万圆了呢。」
「还、还是不要太浪费钱啦……」
小鸟对把手放在嘴边,另一手挥啊挥的麻子这么说。
顺带一提,小鸟刚才那番话并非谄媚。今天来帮忙后,她真的觉得麻子很厉害。
一大早就几乎没有休息,将工作逐一完成的俐落身手,小鸟实在模仿不来。
她虽然形容自己是「学年成绩烂到可以从后面用手指头数完」,但应该只是不擅长坐在书桌前读书,其实非常聪明吧。
而且一整天默默工作的身影,感觉似曾相识。
没错……跟她的男朋友结城读书时一模一样。
虽然他们外表也有部分相像之处,但现在最有「母子」的感觉。
「之后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嗯~先休息一下好了。」
麻子把手放在腰上,将身子往后仰并这么说。
「小鸟,可以帮我把货车车斗上的冰桶拿过来吗?」
「咦?好的。」
她们刚才是将货车开进田里。小鸟看向那辆货车的车斗,就看见一个小型的蓝色冰桶。
「这个吗?」
「对对对。」
麻子将小鸟拿过来的冰桶打开。
里面装着比普通冰品还要贵一点的冰淇淋。
「我只买了两人份,我们瞒着那些臭男生偷偷吃掉吧。」
说完,麻子露出小孩子恶作剧时的笑容,还眨了眨眼。
「呵呵,好呀。那我开动了。」
小鸟和麻子坐在货车车斗上。
打开冰淇淋后,她们用附带的塑胶汤匙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唔!工作后的甜食真的太好吃了。」
麻子用努力挤出来的声音这么说。
「对呀,真的好好吃。」
虽然正值冬季,但现在太阳还挂在天上。
因为穿着厚重衣物进行长时间农活,又冰又甜的冰淇淋顿时融入舌尖和全身。
「……」
「……」
在那之后,两人默默地在农田里吃着冰淇淋。
在大自然包围下,清爽的乡野微风吹拂过农田。
感觉舒适又畅快。
「……唉,小鸟,你觉得佑介如何?」
麻子忽然抛出这个问题。
「……如何?」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嗯,这种问法太笼统了。」
说完,麻子搔搔头发。
身为母亲,应该有很多事情想问吧。
「我想想……你觉得佑介这个男朋友当得怎么样?」
「以、以男朋友来说吗!呃……那个……」
被男友的母亲这么认真地提问,让小鸟非常害羞。
「我觉得,他是个很棒的男友,我甚至有点配不上他。」
「是吗……佑介那小子也长大了吧。」
麻子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接着开始说起自己的儿子。
「……我猜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老公……佑介的爸说要把儿子打造成职棒选手,还对他进行魔鬼训练。」
「嗯,我听佑介说过。」
「老实说,一开始我对他的做法充满质疑。无论是在孩子出生前就决定他的将来,还是从孩子懂事以来每天都让他进行几近虐待的训练。这应该会变成孩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吧。」
小鸟虽然听结城说过他的父亲有多严苛,但在就近目睹一切的人眼中,应该也是不太正常吧。
「可是……佑介那孩子居然忍下来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能找到跟爸爸练球时的乐趣。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就算得冒着被老公打的风险,我也要让他放弃棒球……结果根本没有我出场的余地。」
麻子无奈地耸耸肩。
「那孩子的个性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很拼命。他在我老公过世、放弃棒球后,不到一个星期就订下了『想当医生』这个目标,而且从那天开始就整天埋头苦读。虽然是我自己的孩子,但我真的觉得他很了不起。只是同时……」
小鸟明白麻子接下来想说什么。
「……你也很担心吗?」
发现小鸟猜到自己想说的话后,麻子有些讶异地看向小鸟。
「……嗯,是啊。那孩子很坚强,但正因为坚强又拼命,当他哪天濒临极限时,可能也不会好好善待自己。累了可以休息,可以懒散,也可以抛下所有责任。我猜那孩子应该很不擅长放松吧。」
说到这里,麻子将手上的冰淇淋杯放下来。
接着她将自己的手放在小鸟手上,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她说:
「所以小鸟……你要成为佑介的后盾喔。」
「……」
小鸟也将冰淇淋杯和汤匙放下。
并握住麻子搭在自己手上的手。
「包在我身上。」
说完,她露出一抹微笑。
「谢谢……劳你费心了。」
小鸟摇摇头。
「别这么说……只有他才值得我全力支持。」
「小小年纪就说得出这种话,你也很了不起呢。」
麻子眯起双眼──
「……嗯,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并这么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像感叹,又像从内心深处流露而出的心声。
「麻子阿姨……」
小鸟摸着麻子的手。
有些粗糙,还长着肉刺。
丈夫过世之后,这个单亲妈妈就是用这双手,独自拉拔两个儿子长大。
这一路走来肯定非常辛苦……
因此,这次换小鸟直盯着麻子的双眼说:
「别担心,以后佑介的身后有我在。」
「……」
听小鸟说得如此坚定,麻子愣了一会儿。
但她随即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佑介真的找了个好女孩呢……」
并感慨万千地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