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2岁的英格莉丝 上篇
洗礼日后过了六年。
英格莉丝十二岁了。
获得上级的光之弓魔印之后,拉菲妮亚开始正式为就读骑士学校做准备,而英格莉丝则以「为了将来支持拉菲妮亚」为由,过著每天修行的日子。
父亲路克允许她跟拉菲妮亚一起参加骑士团的训练及魔石兽讨伐,因此她的日子过得算是充实。以磨练实力的环境来说还算不错。
只是她尚未遇见据传足以毁灭国家、最强等级的魔石兽。
虽然那是需要特级印专用的究极魔印武具(神器)才能对付的对手,但她真的很想亲自确认这是否为真。
近年来,国内好像几乎没出现过最高等级的魔石兽,最后一次出现至少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倒是邻国最近似乎有出现的报告,还真想去远征一次看看。
听她提起这件事,即使是拉菲妮亚都表示反对,说很可怕。
要变得更强更强,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要强。
为武而活正是她作为英格莉丝•尤库斯的人生之路──!
而这么想的英格莉丝眼前站著一位美少女──
她拥有一头如月光般璀灿的银色长发,一双犹如宝石般闪耀的红瞳。
笑脸灿烂得如同百花盛放。
这就是自己成长到十二岁的模样,穿衣镜映照出了自己的身影。
以这年纪来说,她发育得还不错,身高也高,比同年纪的少女更成熟一点。
从外表来看,会认为她是十四、五岁吧。
身穿红色礼服的英格莉丝试著转了一圈。
礼服裙襬轻飘飘的、看起来很高兴地摇摆著。
(嗯──外貌也很顺利地成长著呢。)
看著镜中的自己,英格莉丝再次这么心想。
她正在成为绝世美女的道路上顺遂地前进。
「克莉丝──?你穿好了吗?」
「嗯,穿好了喔,拉妮。」
「那我进去啰~!哦哦~!看起来好成熟──!克莉丝果然很漂亮!啊……我都看得入迷了♪」
走进试衣间的拉菲妮亚看著英格莉丝的样子这么说道。
已长成少女的拉菲妮亚有著一双黑眼,及肩的发丝黑亮有光泽,给人活泼的感觉。性格也是天真烂漫、开朗伶俐。
「哎呀──真的好漂亮呢。竟然能被英格莉丝小姐这样的女孩穿在身上,这套礼服想必也很开心呢。」
跟拉菲妮亚一起看著自己的中年女性也不禁叹息。
这个人是这座城镇里的裁缝店老板娘。
也是跟拉菲妮亚的侯爵家有交情的御用业者。
「谢谢你,这件礼服也很棒呢。」
偶尔来这间店玩、试穿各种服装是两人的乐趣。
不过穿的主要都是英格莉丝。
拉菲妮亚喜欢让英格莉丝换穿各种衣服。
英格莉丝也不讨厌穿上各式服装打扮自己。
这是身为女性才能体会的乐趣,机会难得,她便试著去享受。
在为穷尽武道而修行的日子里,这是个很棒的休闲方式。
一开始她也觉得有些害羞,是在被拉菲妮亚要求穿上许多衣服的期间才逐渐习惯,能够享受这种乐趣。
英格莉丝也觉得自己的确很美,不管穿什么都很适合。
她也开始期待起在各种衣物衬托下展现出不同的美的自己。
「对了,克莉丝,你用这个缎带绑一下头发看看,会改变你给人的印象,一定会很可爱喔。」
「好啊,那你帮我绑?」
「好好,不然我来帮忙吧♪」
「谢谢你,老板娘。」
「没关系。会想欣赏美丽的事物,会让我意识到我果然也是女人呢。」
等到头发绑好后,英格莉丝感觉变得更加成熟,再次改变给人的印象。
还不错,很漂亮。英格莉丝在镜子前露出笑容。
「哇~!这样也很棒!好漂亮唷~!」
「是啊♪啊,接著来穿这件如何?我认为这会很适合英格莉丝小姐,就留下来了。」
「也穿穿看那套吧,克莉丝!」
「哈哈哈。嗯,我知道了。可以呀。」
她就像这样换装换到傍晚,十分乐在其中。
踏上回到宅邸的道路时,她看到有个巨大的黑影飞过远方的天空。
──那是个飘浮在空中的浮岛。
大到似乎能够装入一、两个英格莉丝他们所居住的城塞都市尤弥尔。
那个飞在空中的巨大岛屿上,也存在著人类居住的都市。
「啊!天上领!好久没看到它经过了!」
拉菲妮亚对飘在空中的天上领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拉妮,你在做什么?」
「许愿!在看到天上领时许愿,似乎就会实现唷。」
是类似跟流星许愿的说法吗?
不过在这座城塞都市尤弥尔很难得看到天上领的身影,的确算是贵重的机会吧。
英格莉丝至今也只看过一次。
当然了,天上领在她前世并不存在,这令她很感兴趣。
她也听说过,魔印武具(神器)跟刻印魔印的『洗礼箱』都是在天上领制作的。
地上各国藉由他们提供的这些物品,保护自己所住的场所。
「向天上领许愿啊……这应该只是迷信吧?」
「又没关系,就姑且试一下啊!来嘛来嘛,克莉丝也许个愿吧。」
「嗯~真拿你没办法……」
她闭上双眼。要许的愿望只有一个。
(希望能跟有实力的强敌战斗……!)
「我许的愿是希望拉斐哥哥能过得很好。」
拉斐尔在前往王都、以第一名的成绩于骑士学校毕业后,就留在王都就任为骑士。
他的工作很忙,很难回来尤弥尔。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几年前的事了呢?
「克莉丝呢?你许了什么愿?」
「希望能跟有实力的强敌战斗……吧。」
「啊哈哈,克莉丝从以前开始就在天使外表下藏了个武将灵魂呢。」
「我不否认。」
她认为这个形容很精准。
拉菲妮亚就是如此地瞭解英格莉丝。
在这十二年间,两人就如亲生姊妹般一同长大。
英格莉丝即使没有魔印武具(神器)也拥有能打倒魔石兽的力量,这件事也只有拉菲妮亚知晓。
「总之希望能够实现呢,就算只有我的愿望也好。克莉丝的愿望就算了,要是真的实现,那就代表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
「那也太不公平了,不公平。」
「那你就许个更可爱的愿望啊。喏,像是『我想要很棒的恋人~!』之类的?」
「不、不需要不需要……!再怎么样都不可能!」
她不可能去祈求那么可怕的事,光是想像一下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的确是开始不排斥以女性的身体盛装打扮了。
但这只是因为她是用男性视角在看著自己、享受那份美丽而已,她的思考与意识终究还是男性。
这样的自己去找个男性的恋人,她对此真的只感觉到恶心。
「也对,我也不希望陌生人成为克莉丝的恋人。我认同的只有拉斐哥哥。除了克莉丝,我也不认同别人成为拉斐哥哥的恋人。」
「嗯、嗯……我没有那个意──」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英格莉丝和拉菲妮亚在这一天许下的愿望──
希望能跟有实力的强敌战斗。
希望拉斐尔能过得很好。
──虽是偶然,但两个愿望都实现了。
几天后──
「来自王都的监察?」
「嗯,是父亲说的。以往都是两、三年来一次,这次好像是第一次有天上领的人陪同唷。」
休息时间,于城堡内的骑士团训练所。
拉菲妮亚告诉英格莉丝这个情报。
「……哦?这样啊──」
「我们不是都没见过天上人吗?真期待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父亲说希望我们也出席欢迎宴会,那就可以在宴会上看见他们了。」
「嗯,是啊。」
拉菲妮亚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可是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天上领会让出魔印武具(神器)给地上的国家,让他们用这些武器保护土地和人民免遭魔石兽的毒手。
但这并不是免费的,需要献出地上数量庞大的作物与资材作为回报。
不这么做,地上的国家就活不下去。
最起码这个国家的王室和贵族等支配阶级还有在运作,可是天上领也有可能排除掉那些人,直接支配这里。
这次领受王命的监察会第一次有天上人参与,该不会是天上领打算直接支配这个国家的徵兆吧……她这么猜想。
拉菲妮亚还只有十二岁,很难理解这种政治层面的事情。因为前世的习惯,英格莉丝不禁就会考虑到大局,但这些事情对于预定一生在前线做个见习骑士的英格莉丝•尤库斯来说毫无关系。
只是,她不希望故乡尤弥尔和家人出任何事情。
到那时候,自己想必会毫不留情地使用力量。
然后,监察使节团抵达的日子来临了。
◆◇◆
皮尔福特侯爵城堡的化妆间内人声鼎沸。
「真美……!真的好漂亮!」
「简直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似的──!」
「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拥有身为女性的魅力了呢……!」
在旁协助的女性们看著英格莉丝的模样,发出了赞叹声。
「好。头发也绑好了,英格莉丝小姐。话说回来,果然好东西就是该穿在正确的人身上。真的很适合您唷。」
城镇的裁缝店老板娘绑起英格莉丝的头发,露出笑容。
今晚就是宴请王都使节团的日子。
裁缝店老板娘也来到城堡协助英格莉丝等人,帮忙她们进行准备。
英格莉丝现在穿上的就是之前在她的店内试穿的那套红色礼服。
这是双亲买给她、让她在出席今日晚宴时穿的。
老板娘就是在说这套礼服。
「谢、谢谢。不过我有点不好意思……」
化妆间有太多人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了。
自己一个人,或是在理解她性情的拉菲妮亚跟这位老板娘面前倒还好,受到不太熟的人如此注目,实在教人害羞。
前世作为国王,她是受众多臣民注目的存在,可是这跟那是两回事。注目的意义截然不同。
「怎么这么说呢,英格莉丝小姐。一旦进入会场,会有更多人关注您唷。好了好了,就跟平常一样转一圈露出微笑!请您练习看看。」
「呃……是这样吗?」
她快速转了一圈,礼服的裙襬轻盈飘起,绑起的秀发也跟著轻柔晃动。
接著她扬起笑容,让在旁协助的女性们纷纷发出欢呼声,直说「好可爱!」或「好漂亮!」。
「我、我果然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请把背脊确实挺直,端正姿势。这样看起来才漂亮喔。」
「克莉丝~你准备好了吗~?哦!完成了呢。嗯~还是一样地漂亮♪」
身穿黄色礼服的拉菲妮亚走了进来,看著英格莉丝的样子开心称赞。
那套礼服跟头上的花饰也很适合拉菲妮亚。
可以感受到跟年龄相符的可爱少女感,以及很有她风格的活泼开朗。
「拉妮才是,这身打扮很适合你,非常可爱唷。」
「有吗~?我跟克莉丝站在一起的话,就是只是绿叶喔。」
「没这回事!非常可爱喔。那个小小的拉妮已经长这么大了,我现在很感动!」
回想起来,英格莉丝还清楚记得婴儿时期的拉菲妮亚。
那个婴儿长这么大了──时光真是转瞬即逝。
虽然自己不是她的父母,但这就是所谓的父母心吧。
长大的拉菲妮亚就站在这里,光是这样就令她深切觉得感动。
「啊哈哈哈!什么啊,讲这种像是父亲跟母亲会说的话。不过谢谢你,克莉丝。既然克莉丝都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我也不习惯穿上礼服,觉得有点紧张。」
「两人都很适合唷!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快去吧!」
裁缝店女老板推了英格莉丝两人一把。
「好!那我们走吧,克莉丝!」
「也对。」
拉菲妮亚拉著英格莉丝的手,两人一起前往晚宴会场。
一楼面向中庭的大房间就是今天的会场。
走进入口后的附近位置,站著一位长相精明干练的年轻女骑士。
她名叫爱达,年纪轻轻就担任尤弥尔骑士团的副骑士团长。
不巧的是,父亲路克目前正为了救援国内其他领地而出门远征。
所以在这个场合,她就是警备等事务的负责人。
「哎呀,拉菲妮亚小姐,英格莉丝小姐,两位都很适合喔!非常可爱!」
英格莉丝她们会跟随骑士团执行讨伐任务,也会和骑士一起训练,因此两人平常就跟她相处得很好。由于同为女性,她在各方面都很照顾她们。
「谢谢你,爱达。」
「谢谢你。」
「来,请到里面去,侯爵大人想必也正等著您们呢。请您们好好享受晚宴。」
爱达笑著说完,接著又稍稍绷起表情。
「不过,要是两位能姑且注意一下周遭,那就太好了。虽然我不认为尤弥尔会出现那样的人,但我听说世间存在著反天上领的游击组织。要是使者出了什么事,那可就糟了。」
「爱达真爱操心。尤弥尔就是个乡下地方,那几乎是其他世界的事情吧?」
「拉妮,父亲不在,爱达小姐的责任很重。我们就来帮忙吧。」
倒不如说,要是真有那种人出现,她还想试试对方的实力。
「也对。你也是相信我们的实力,才这么说的嘛?」
若要论魔印等级,拉菲妮亚拥有上级印,比骑士团中的任何人都高等。英格莉丝虽没有魔印,在剑技上却是无人能出其右的鬼才──爱达是这么看这两人的,所以她才会这么说吧。
「那当然,麻烦两位了。」
「嗯,那我们走啰。」
「我知道了。等会儿见。」
英格莉丝与拉菲妮亚一步步走向会场。
下一秒,会场内的目光便都集中到她们身上。
──主要是英格莉丝身上。
「呜哇~大家都在看克莉丝耶!」
拉菲妮亚感到很得意,可是英格莉丝这个当事人却实在是忍不了。
尽管会感到害臊,但女性的视线还能忍受。
那就跟欣赏美丽风景或绘画的目光差不多,她对此没什么厌恶感。
可是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来自男性的视线……两者的性质截然不同。
英格莉丝虽只有十二岁,外表却很成熟,看起来就像个十五岁的少女。
根据场合,这已经是男性会把她当作女性看待的年龄了。
英格莉丝的脸庞、秀发和纤细的手脚,特别是稍微敞开的礼服胸口。
无数怀有男性欲望的视线投往她的这些部位。
前世的时代也是,在这样的晚宴上若有美丽的女性现身,自己也会被吸引住目光。
虽然他们只是稍微注目一下美丽的女孩,可是换成相反的立场,就是要体会到从大部分人间投注而来的这种视线。实在是很难受。
那时的女孩们是何种心情呢?
尽管已经晚了,还是反省反省前世的行为吧。太没礼貌了。
「拉、拉妮……!让我抓一下!」
英格莉丝不禁躲在拉菲妮亚身后。
「克莉丝,怎么了?大家都想看你,你别躲起来嘛。」
「就、就是因为这样才要躲……!会被人用奇怪的目光看著──!」
「毕竟克莉丝看起来很成熟啊。这不是很好吗,你很受欢迎耶。」
「别、别说傻话啦……!」
说不定真正的女性会觉得这种视线很舒适。
但即使外貌转生为绝世美少女,英格莉丝的本性终究是男性。所以现在的状况就等于是她正被同性用带有欲望的视线凝视。
这种感觉如果不叫恶心,那么什么才叫恶心呢。
「呜呜呜……总之,我们赶快去侯爵大人那里吧!」
「我、我知道了,克莉丝。」
她想在跟监察使节团打过招呼后,尽可能早点离开这个会场。
英格莉丝拉著拉菲妮亚,寻找著皮尔福特侯爵。
她们最终在房间的最深处,发现侯爵跟其他人谈笑风生的身影。
「父亲!」
「侯爵大人!」
侯爵一认出她们两人的身影,便露出欣喜的笑脸。
「哦哦,是拉菲妮亚跟英格莉丝啊!身上的礼服都很适合你们喔,已经是两朵很衬这场晚宴的花朵了。你们也在不知不觉间长这么大了啊。」
他向周围的人介绍两人。
「容我向各位介绍,这是我的女儿拉菲妮亚,以及外甥女英格莉丝。」
「初次见面,我是拉菲妮亚。」
「我是英格莉丝,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英格莉丝和拉菲妮亚以淑女般的态度拉起礼服裙襬、行了一礼。
「哦哦,你们就是拉斐尔口中的妹妹们吧。请多指教喔!」
一位年约二十后半、身穿骑士风服装的男性边说边扬起友善的笑容。
「哇!您是拉斐哥哥的朋友吗!?」
「嗯,算是吧。」
「这位里昂阁下目前正跟拉斐尔一起担任圣骑士喔。」
「圣骑士大人……!」
圣骑士指的是得到国王许可,能够使用究极魔印武具(神器)的骑士。也就是说,圣骑士都拥有特级印,无一例外。
这位名叫里昂的骑士手背上的确有个发出七彩光芒的魔印,也就是特级印。
「来的人是我,真是抱歉啊。我本该把这个任务让给拉斐尔、让他回乡,但他太忙,实在无法抽身离开。」
里昂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抓著后脑勺,这个人虽是圣骑士,但从他随意的穿衣方式及邋遢的胡子来看,他的个性并不严肃。
「这位是监察官,西欧尼卿。」
「美丽的小姐们,还请多多关照。」
对方是一位年约四十、长有落腮胡的男性,看起来十分绅士。
「而天上领派来的使者就是那一位。」
感受到皮尔福特侯爵的视线,所站位置离他们有些距离的青年转过头。
倘若英格莉丝没有弄错,那是张她认识的面孔。
「拉、拉哈尔阁下……!?」
对方是率领武装行商团的兰伯氏之子•拉哈尔。
「哟,好久不见,英格莉丝。」
拉哈尔弯起嘴角笑了笑,那张笑脸给人的印象跟少年时没什么变。
不过,英格莉丝果然没有看错。
他到底为什么会以天上人的身分来到这里?
「果然是拉哈尔阁下啊──许久未见,之前承蒙您照顾了。」
英格莉丝郑重行了一礼。
「我成了天上人,你似乎觉得很惊讶?」
如今的拉哈尔已经成长为年约二十岁的青年,头上戴著羽毛装饰,额上浮现出像是某种魔印的图样。
和之前相比,他眼眸的颜色看起来带了些绿色。
「嗯,老实说我很惊讶。」
「我想也是。不过我额上的圣痕正是天上人的证明,我是如假包换的天上人。」
「就算不是出身于天上领,也能成为天上人啊。」
「可以喔,只要对天上领做出巨大的贡献,藉此得到市民权就行了。」
拉哈尔自豪地触摸额头的圣痕给她看。
「您做出了何种贡献呢?」
「就是单纯的金钱,我把做生意得到的利益几乎都奉献出去了。不过这也需要有门路联系上拥有权限的上级天上人就是了。」
「原来如此──」
说得直白点就是贿赂啊,不是个听起来会觉得舒服的话题。
「为此我可是花光了所有的财产呢。不过用钱就可以买到这个地位,你不觉得这很便宜吗?比起随处可见的地上贵族,天上人实际上还更加尊贵。」
「我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
除了穷尽自己的武道,她基本上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
虽然她不是无法理解除此之外的政治、社会方面之事,但毫不在意这些而活就是英格莉丝•尤库斯决定要度过的人生。
「那你到底对什么事有兴趣?你现在长得还挺漂亮的,根据情况,我不介意让你见识见识天上领喔。」
就是这种眼神。抱有男性欲望的视线──非常恶心,真希望他别这样。
「我只对磨练自己的实力有兴趣。」
「喂喂,你看起来就是个没有魔印的无印者啊,却说什么要磨练实力,这又有什么意义?只要过了二十岁,神童也只是个普通人。难得你有副异于常人的美貌,早些进行新娘修行不是比较好吗?」
「我还没有这样的打算。」
「是吗?这可是我难得给你的忠告喔。时间就是要有效地运用,即使是这种程度的家伙,肯定也比如今的你强。」
拉哈尔看向在他附近、靠著墙边待命的魁梧男子。
他是个比普通成年男人高出超过两颗头的壮硕男性。
对方的体格很异常,但更奇特的是他的打扮。
他戴著可以覆盖住整张脸的铁面具,在这个场合也没有脱下。
「……这位是──?」
「担任贴身保镳的奴隶,带著他们对天上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拿掉头盔的脸更加丑陋,由于那样太过显眼,就让他保持这个样子吧。」
拉哈尔没意思地说完后就不管了。
被称作奴隶的男子没有半点动静,整个人毫无反应。
「…………」
又是个听起来不舒服的话题。
总觉得再跟拉哈尔说下去,对天上领和天上人的印象就会变差。
「哦,对了对了!我想让小姐们见一见某个人物!一定可以成为纪念的,请务必要见见她!」
在旁边听著的里昂,用应该是特意装出的开朗声音打破了沉默。
「里昂先生,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拉菲妮亚问道。
身为圣骑士的里昂也算十分少见了,光是见到他理应就足以当成纪念。
再加上她们还见到了成为天上人的拉哈尔,今天见到的罕见人物还真多。
「就是那个啊,既然有圣骑士在,那肯定就会有成对的事物吧?」
「魔印武具(神器)?说到特级印的魔印武具(神器)……!」
拉菲妮亚的双眸兴奋地闪闪发光。
英格莉丝也有类似的心情。
「没错,就是天惠武姬!女孩子特别憧憬她们吧?」
特级印持有者专用的究极魔印武具(神器)──能变化为这些武具之人,就是所谓的天惠武姬。
虽然不确定她们究竟是人还是魔印武具(神器),但据说她们平常都会保持少女的外貌,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化为武器。
天惠武姬变化的魔印武具(神器)能发挥惊人的威力,而就只有圣骑士能使用她们。
以为数惊人的进贡品作为交换,自天上领被派遣而来、保护地上的女神──最后的王牌、希望。她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人人都说──面对足以毁灭国家的魔石兽,天惠武姬和圣骑士的组合正是唯一的对策。
「哇!哇!我想看我想看!她在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得去找找!跟我来!」
里昂迈出脚步并向英格莉丝她们招手。
「好~!走吧,克莉丝!」
「嗯,我知道了。」
里昂会这么说,恐怕是为了让英格莉丝她们远离拉哈尔吧。
像那样继续聊下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建设性,他这么做真是帮了大忙,就感谢他的体贴吧。
「哎呀~因为那家伙的话听起来实在太气人了~能拿小姐们当藉口溜走真是太好了。不好意思啊,利用了你们。」
里昂边说边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看来他会这么做,也是为了他自己。
「虽然没有里昂先生那么严重,但我也觉得那个人很讨厌。对吧,克莉丝?」
拉菲妮亚跟在里昂身后,露出一脸的不满。
「是啊──有点不太舒服。」
拉哈尔似乎没有往很好的方向成长。
「天上人都像他那样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好像没办法喜欢上他们呢。」
「这个嘛,由除他之外还看过不少天上人的我来说,所有人多少都有那样的倾向,就算是天生的天上人也一样。」
里昂轻轻耸了耸肩。
「在天上人大人眼中,我们地上的人类就是在地上到处爬、悲哀的下等种族。事实上,要不是天上领赐予他们所制的魔印武具(神器)给我们,我们连自己居住的地方都守不住,还真是瞧不起人啊。我们这边也是,不管被如何对待,也必须向天上领低头,请他们让出魔印武具(神器)。」
天上领和地上的关系,想来的确就如里昂所说的那般。
只是在这个较为乡下的尤弥尔,不太能看到天上领跟天上人。
「毕竟对方可以说是掌握著我们的小命,所以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在那些家伙面前最好还是笑咪咪地跟他们应酬。你们是女孩子,又长得可爱,再过一点时间就是出色的淑女了。就算多少受到侮辱,被摸胸部或屁股也要忍耐喔。我到了他们面前,也是谄媚得要死呢。如果有必要,要我舔鞋子也可以!」
这是能嘻笑著说的事吗?真是有趣的性格。
「呵呵──看来您会活得很久唷。」
英格莉丝还能把这当作玩笑带过──
「……我不希望圣骑士大人说这种话──」
拉菲妮亚对这番话的理解似乎跟自己不同。
「嗯……?」
「因为圣骑士大人不是这个国家所有人的希望吗?要是这样的人说出这种话,那么没有力量的人又该依靠谁呢?」
「──好刺耳啊。真是不好意思啊,看来我玩笑开过头了。」
「啊,对、对不起……!我居然说这种自大的话──」
「没关系。真不愧是拉斐尔的妹妹,信念很强。是个好孩子呢──啊啊,有了有了!我们在找的天惠武姬!往这边,小姐们!」
抵达中庭后,里昂带两人走向附近的树荫。
那里站著一个拿著装有葡萄酒的酒杯的人影。
她的外表年纪约是刚过十五岁,有一头闪耀的金发,还有一对彷佛会把人吸进去的深邃蓝眼。
除了自己跟拉菲妮亚,英格莉丝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
这里虽然是晚宴会场,但对方穿的不是礼服,而是骑士风的盔甲。
腰间还配有雌雄一对的双剑。
从对方远离喧嚣、独自伫立的身影,可以感受到高傲活著的猫般的高雅、难以接近,另一方面也能隐隐感受到寂寥。
里昂就跟刚刚一样,阳光地靠近那位感觉纤细的少女。
「哟,厄丽丝!别自己在这无精打采的,去里面享受嘛。料理还挺美味的喔。」
听到他的呼唤,被称作厄丽丝的少女唉地一声叹了口气。
那张愤愤瞪著里昂的表情,就像只毛发倒竖威吓对方的猫。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无论怎么看,她看起来都只是个有些冷淡的美少女。
这名少女就是天惠武姬──?
她会变成究极的魔印武具(神器)吗?
不实际用自己的眼睛看过,实在教人难以置信。
「就是因为没那个心思,我才会待在这里。不要管我。」
「好了好了,别这么说嘛。还有客人在呢,是两个想见你的孩子。」
「咦?见我?」
「对啊,就是拉斐尔的妹妹拉菲妮亚,还有他的表妹英格莉丝!」
里昂一介绍完英格莉丝她们,身为天惠武姬的厄丽丝就惊讶地瞪大双眼,紧接著立刻对里昂发怒。
「笨蛋!你给我住手!」
她对著里昂大声怒吼。
不只是怒吼,她还出手了。她狠狠打了里昂一巴掌。
「痛痛痛!也不用出手打人吧,这些孩子们可是很期待的……!」
她气势汹汹的模样让英格莉丝和拉菲妮亚也吓了一跳。
「请、请问……怎么回事──?」
厄丽丝垂下眼,没有跟诧异询问的拉菲妮亚对上眼。
「对、对不起……!」
她只留下这句话,就像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现场。
「呃、呃──里昂先生,是我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是、是不是该去道个歉……?」
「不,没关系。你们没有错,只是我白目而已。抱歉,吓到你们了。好,不然我们去里面吃饭,让我讲讲拉斐尔最近的事情给你们听?你们很想知道吧?」
「我是很想听听拉斐哥哥的事……但厄丽丝小姐也很让人在意耶,对吧,克莉丝?」
「对啊。」
「话虽这么说,马上又过去找她只会有反效果。没关系啦,等等我会好好去逗她开心。在我们回去前,会让你们跟她说说话,就让我们聊聊拉斐尔的事吧。来,走啰。」
「……这样好吗?不过──拉斐哥哥过得好吗?」
拉菲妮亚果然还是非常想听拉斐尔的事。
「嗯,他过得很好喔。他是个能干的家伙,在王都也立下了许多功劳。我会一一告诉你们。」
「……好的♪」
最终她露出喜悦的笑脸。
看到拉菲妮亚的样子,英格莉丝笑著眯起眼。
之前拉菲妮亚许下的愿望正是『希望拉斐尔能过得很好』,听了里昂说的话就能知道,拉斐尔过得如何了。
她的愿望应该姑且算是实现了吧。
就在这时──
「「「呀啊啊啊啊啊!」」」
室内会场传出了尖锐的惨叫声──
「怎、怎么了……!?在吵什么!?」
「去看看吧,拉妮!」
听那阵惨叫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英格莉丝率先回到室内,大家都在望向了大房间深处。
她往那边走了几步就闻到某种讨厌的味道。
这是──以前常在战场体验的、人肉烧焦的气味。
而跃入眼中的光景──正如她想像的那样。
在大房间的深处,皮尔福特侯爵等人所在的位置附近倒著一具烧焦的人体。
那是──刚刚她们打过招呼、来自王都的监察官西欧尼卿。
面目全非的他已经一动也不动,完全断气了。
在他的尸体附近有著皮尔福特侯爵和尤弥尔骑士团的副团长爱达,还有天上人的拉哈尔和魁梧的保镳男奴隶。
皮尔福特侯爵和爱达整个人目瞪口呆,拉哈尔扬起目中无人的笑,魁梧男子则是看不出表情。
「什么……!?喂、喂,你们几个,出了什么事!?」
面露惊慌的里昂高声叫道。
「哼……只是杀了个无礼之人而已,因为他对天上人太没礼貌了。」
只有拉哈尔用冷笑回应,皮尔福特侯爵跟爱达仍然僵在原地。
「爱达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英格莉丝摇了摇爱达的肩膀,她才终于回过神。
「英、英格莉丝小姐……!这都──是、是我不对!是因为我,西欧尼卿才……!」
「怎么回事?冷静下来再说。」
「那、那是……那个──拉哈尔大人命我侍寝……」
「咦咦……!?」
他怎么会做出如此低级的事?正因为清楚他的少年时代,英格莉丝才感到万分可悲。
即使同为男性,英格莉丝也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在前世的国王时代,要是部下做出这种事,她立刻就会给予严厉的处罚。
「我、我很惊讶,正在犹豫的时候,听到这番话的西欧尼卿就介入了我们之间。他说拉哈尔大人在这之前监察期间的态度也让人看不下去,表现得义愤填膺……但拉哈尔大人不知从何处生出火焰,就对著生气的西欧尼大人……!」
爱达这么说就表示不是魔印武具(神器)造成的吧。也就是说,是用他们也都无法理解的手法──魔术所导致的。
这么说来,拉哈尔在少年时代也用过魔术。
那恐怕是──跟他有联系的天上人教导他的吧。
「所以西欧尼卿才会变成那样……!?」
「是、是的……!非、非常抱歉!只、只要我……只要我──」
「爱达小姐,不行,不能再说下去了。你没有错。对吧,拉妮?」
「那当然!克莉丝说得没错,爱达!」
「不、不过这下子可麻烦了……不管怎么想,这都算是我的失态。在来到这里前,天上人阁下和西欧尼卿就发生过不少争执。毕竟那个人也很一本正经──」
不过要说的话,就是这种人才适合当监察官──
「这又没什么。」
拉哈尔说这番话时一点也不愧疚。
「只要说他在途中因为急病过世就行了。天上人都这么说了,这个说法就会被认定为事实。」
「……也是,真受不了。现在的国王陛下对天上人什么都说出不口,也没那个意思。」
里昂边说边耸肩。
「所以──皮尔福特侯爵。要说西欧尼卿是病死的,还是因为皮尔福特侯爵的阴谋遭到暗杀,那都是我的自由。你懂这意思吗?懂吧?」
「呜、呜嗯……!」
「好了,快命令这个女骑士,按照我说的做……!为了保全你自己,出卖部下给我看啊……!」
「……怎、怎么会这样……什么天上人啊──!」
「父亲……!」
拉哈尔这是要让皮尔福特侯爵在女儿──拉菲妮亚面前做出对不合理之事屈服的姿态。
没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了。而看到了这一幕──
「请、请等一下!我……!」
「不行。」
没错,爱达肯定会挺身而出,自愿献出自己。
这很轻易就能预想到。英格莉丝立刻阻止她,自己上前。
「拉哈尔阁下,您已经扭曲了。做出这种事,您很开心吗?」
「啊啊,当然开心!我都花了所有财产,好不容易成了天上人。无能的贵族及骑士们只会在地上这个垃圾堆里耀武扬威,我要狠狠践踏他们的面子跟矜持!这游戏真是太棒了,哈哈哈哈!」
「……我真看不起您。」
「哼。你只是以前赢过我一次,可别得意忘形了,反正你也什么都做不到。不然我就不指名那个女骑士,改选你好了?」
「是吗,我是无所谓。」
英格莉丝一回答,拉菲妮亚吓了一跳、发出悲鸣。
「克、克莉丝!?不能这么做!你在想什么啊!?」
「是啊,英格莉丝小姐!如果真的变成这样,我该如何跟路克团长谢罪啊……!」
爱达也表现出一样的态度。
「……拉哈尔阁下对我怀恨在心──总有一天必定也会对我出手,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找我。」
英格莉丝小声回应两人后,重新面对拉哈尔。
「请跟我约好,您不会对拉妮跟爱达小姐出手。」
「好,可以。虽然还很稚嫩,但这里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女人了。」
拉哈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他的内心则是高兴到彷佛要跳起来了。
少年时代伤害自己尊严的对象,那个英格莉丝竟然长成了如此美丽的一朵花。
他要用自己的手摘下这朵花,令她屈服,征服她。
这就是比什么都爽快的复仇,也是最能回复尊严的方式,更是对自我矜持的肯定。
「你等等就独自来我住的地方,今晚就来。可别在那边哭著要求说改到明天喔。」
「知道了,我一定会过去的。」
英格莉丝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那等会再见,我先回去了。」
拉哈尔这么说完后,就离开了晚宴的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