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最终号机
■Heurtebise
欧盟德国北部,位于北海沿岸并邻近荷兰国境的诺登。在稍微远离欧盟第六军驻地之处,有着德国NERV本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剑介潜入巨大半地下空间设施的天花板,站在俯瞰巨人的钢梁上。这里是欧盟EVA(Heurtebise)的整备室。
「这是让天使去挖煤碳了吗?」
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事,它的手脚却黑得让人不禁这么想。
看来它出动过了吧。拥有创作中的天使之名,美丽的白色贰号机型EVA,不知为何从脚底开始变得漆黑肮脏,目前正进行着清洗作业。
──然而……
需要不择手段地出动Heurtebise的紧急事件会是什么?
明明最大的敌人已经由小光用这架Heurtebise消灭了。
──况且它是明天庆典的主角……接下来,全欧洲预定要举办一场凯旋庆典。在清洗的同时──也进行着替天使披上铠甲般白色外装的换装作业。
「正义的天使还真忙啊。」
Heurtebise是击败黑色阿尔玛洛斯的英雄,小光是主宾。整备室工作人员此时正忙着赶在彻底修复破损部位前,先清洗巨人的脚下。
「好了,先别管人类的事情。」剑介抬高视线。
Heurtebise的肩膀上,插着阿尔玛洛斯的QR纹章。
「我还以为阿尔玛洛斯消失后,算是那家伙鳞片的这个量子传送门也会跟着消失呢。」
犹如黑曜石的板子还有另一片,插在彷佛恶魔附身般挂在Heurtebise左手臂上的长管枪「恶魔脊柱」的膛室上。两片板子的缝隙依旧闪烁红光,持续提供能量。
──相比阿尔玛洛斯的体型小了一圈的巨人Torwächter,本身是形成大型转移构造「世界树之根」转移通道的黑色薄膜。或许QR纹章并非源于阿尔玛洛斯,而是来自世界树之根……?
──搞不懂呢……剑介独自摇了摇头。
敌人照理说已经毁灭了,谜团却一点都没有解开,令人感到无比挫折。
「所以才会这样吗……?」剑介再度俯瞰远在楼下的作业。
「这对德国NERV来说是场胜仗吧,为什么他们全都板着一张脸?」
他说得含蓄。
尽管相隔遥远,看不太清楚,然而实际上,进行作业的人员全都惨白着一张脸──
『你想知道吗?』
剑介突然被人搭话。
而且就在身旁!察觉到这点的他,反射性地推开本来抓着的钢骨,在离地面超过一百五十公尺的天花板移动。他抓住旁边的钢桁架,将身体紧贴对侧躲藏起来。
他从阴影下望向原本的位置──没有任何人……是错觉吗?
「……我在干什么啊?」
对突然慌张移动的自己感到羞愧,剑介忍不住骂了一句。
──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可说相当糟糕,说不定已经触动设施的动态感应器了……
但他一转头,发现小光的脸就在正前方。「哇……!」
剑介吓了一跳,背部用力撞上身后的倾斜钢柱。
「──洞木……」对方身穿表面有着金色电路的黑色旧款战斗服。
Heurtebise的驾驶员小光在战斗服上披了件夹克。
她很自然地站在钢骨上,并未特别保持平衡,也没有抓住任何东西,以像是毫不在意高度的表情动着嘴唇。
「相田……快逃,逃得愈远愈好──」
「!」然而小光披在身上的夹克突然翻飞,她伸出双手。
与话语相反,她的双手抓住了剑介。
这让剑介……不,甚至连小光自己也是,两人都失去平衡。
他们一同从高处摔了下来。在坠落的过程中,剑介试图找出她这么做的线索和理由。
──难道我现在是受到报复了吗?
伴随着展开自由落体的失重感,剑介如是想。
小光之所以会在欧盟成为Heurtebise的驾驶员,是剑介他们NERV情报部失控滥权的结果。为了取得情报与物件资料,他们背地里进行了许多非法交易。
毫不知情的洞木一家怀着旅游的心情来到欧洲。与此同时,阿尔玛洛斯投向地球轨道的朗基努斯发光了。
而沐浴在光中的小光姊姊,连同一百数十万人一起变成了盐柱。
──这是理所当然的报应……吧?剑介放弃了抵抗。
两人继续朝着整备室坠落。
本应处于停机状态的EVA──Heurtebise突然动了起来。
改装作业的鹰架倒塌。像是要接住两人一样,巨大之手伸向天空。那是只漆黑之手。
■共识
冬二所知的BLS(基本生命支援),是他基于职务有进修义务的一种急救措施。然而冬月摇了摇头。
「不,我说的BLS指的是生物结构,一种复理论性的结构──意指人类思考形态的概略。而在目前的情况,则是表示碇真嗣与外界重叠──」
「的BLS层……我明白了。」
眼下真嗣只能在EVA的梦境里存于外界,宛如学校的幽灵般出现在教室里。当众人差不多都不想再提及与听到这段说明之际,冬月代替想回避这类话题的摩耶,为这个现象命名了。
真嗣=EVA的梦境,与他人现实重叠的BLS层。
「这么一来,报告书之类的文件看起来总算能比较像样了。每次都得在联合国机构报告里写什么驾驶员梦境,感觉相当尴尬啊……」
冬二恭敬地低头道谢,然后像是顺便似的问了一下。
「那么,在真嗣梦中的真嗣又是……」到底是什么啊?
「或许能将那样的存在视为他在梦中的视点吧。在溢出到现实的BLS里定义他自己的符号,对旁人而言的虚拟形象──大概就是这样吧。」
与BLS层重叠的教室受到真嗣的「梦」影响,产生各种变质。
具备拒绝无关人士进入的排他性。反之,若是相关人士,即使身在远方也会被召唤浅层梦境意识。况且无论本来穿着何种衣物,学生都会在BLS层变质成穿着真嗣母亲学生时代的制服。
这些全是心理侵犯物理的诡异现象。特别是最后一个关于衣物的情况,记忆中没有母亲直接印象的真嗣是不可能办到的。
这让打从以前就私下议论过,真嗣的母亲──唯的思考残留于EVA内的假说,以可见的形式得到证实,进而推测她与BLS层的产生有关。
事实上,冬二就曾在BLS层的教室里,遇见推测是唯用来当作自己在BLS层内的虚拟形象,在现实中已经死亡的零No.珊克。
小不点零No.希丝在远处紧盯着N型监视机器人与搜索模式的显示器,转头问道,「BL真嗣是什么?」
「……希丝,你这个误称也太过分……」顶着小学低年级外貌的她到底懂不懂?只见她暧昧地回了一声「喔~~」后,视线再度回到显示器上。
「怎样,找到了吗?」
对于冬二的询问,水蓝色的头发用力摇晃着。
一旦移开目光,希丝便很有可能会跑出去找人,落得跟着一起失踪的下场。在箱根,寄宿在NERV JPN本部的US EVA(Wolfpack)驾驶员真理,趁着警备人员不注意时悄悄地消失了。
■真理逃亡
出乎意料的食客真理,名义上是来自US NERV的客人,然而US EVA曾试图将明日香连同EVA整合体杀害吞食,具备让人难以忽视的危险经历。但只要不搭乘EVA,这名和零No.希丝一样娇小的少女并不危险。
在黄泉比良坂的事件后,原本豁达得像是凭借野兽本能生活的她,彻底转变为始终得抱着某人手臂的可怜模样。
而在真理消失的那个傍晚,据说她高声发出了吠叫,彷佛找回过去的自己。
──犹如一匹狼。
同时失踪的还有与希丝相当要好的黄金猎犬安土,它是战自的春日二佐托付希丝照顾的大型犬。
他们立即提高道路等交通基础建设的警戒等级。
搜寻网却始终没有找到真理。
「真理遵行猫耳野兽之道~♪」
警备部在听到希丝唱的奇怪创作歌曲后恍然大悟,立刻改变搜索范围,专注在山野地区上。不过他们已经给了她充足的时间,而且放出的搜索犬们在闻到她的气味后,全都害怕得往后缩。即使失去EVA、即使受到透镜过滤,导致混入的基因痕迹自体内消失,真理依旧是立于众多动物意识之上的狼王。
借由降低人类的特征,提高EVA与驾驶员的适配性──真理和US EVA(Wolfpack)基于这种概念进行了重大的基因改造,编入众多动物的DNA。她也将自己视为一个族群。
族群再度呼唤着王。她以远吠回应后迈开步伐,奔跑而去。
当安土与真理从第三新东京沿芦之湖岸边往南前进的足迹被发现时,他们已经潜入大观山新机场,登上了某架紧急起飞的飞机。但这是日后才知道的事,目前警备部布下的阵仗依旧在山里搜索中。
「还没找到真理吗?」这么询问的美里穿着平时不常穿的简易制服,一边走进指挥所,随即由仍旧开启的搜索画面理解了事态。
「抱歉,还没找到──是说日本政府的新岛对策委员会找你过去干嘛啊?」
冬二问起特意把她叫去的原因。
「是些不方便在电话里讲的事情呢,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泄露出去了吧。」
美里将手上的文件随手塞到冬二胸前。他接过文件,以冬月也能看到的角度翻开。「咦──月之夜见岛(暂订)……」「哎,没想到借宿的联合国机构随便取的名字会变成正式地名──呃,我要你看的不是那边啦。」
冬二继续翻着文件,「──等等……」随即看到一张红色EVA的照片。
「贰号机?怎么会──」
「据说黄泉比良坂新岛上出现了像山一样巨大的怪物,而贰号机在那个怪物头上成了浮雕呢。」
「什么?」
美里穿过冬二等人来到自己的指挥席,拿起放着的耳麦呼叫第一整备室。「与正在换装结合的0•0EVA(特洛瓦机)新左臂成对,那只培养生产的新右臂还在培养槽里吧──没错……」
而冬二的注意力尽管完全受到递来的文件──贰号机半埋在战自机以照相枪拍摄到的巨兽头部中的图片吸引……
「在热休克处理后,把那只右臂吊在基地中央,石棺上方的阵列电缆上。」
但美里的诡异指示,立刻把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什么?」要把EVA的手臂吊起来?吊在外头?冬二当场联想到从未亲眼目睹,但据说会把青花鱼或竹策鱼(其实是沙丁鱼)的头部挂在门口驱邪的地方习俗。
「你要用相当于一艘轻型航空母舰的零件来驱邪?」听到冬二这么说,冬月这才恍然大悟。
「不对,这反而是要召唤吧?你决定要与恶魔订契约了吗?」
「好啦,去把明日香叫来吧。」看来话题又回到贰号机上了。
「──这样好吗?惣流那家伙绝对会嚷着要去取回来唷。」
「所以啦~」美里说道:「即使瞒着她,也很快就会曝光的。」
■认知的幅度
小笠原东方,黄泉比良坂新岛对板块造成的挤压,让早晨的第三新东京受到不知道是第几次的余震摇晃。不过这天高中依旧照常开放。
真嗣他们的教室仍遭插入拴占据着中央。
尽管觉得这种日常相当麻烦,穿着旧世代黑色制服的学生们却各个都发挥了高度的适应性。
NERV本部已透过校方,向学生们发出维持现状的通知。
虽说控制住局面了,但目前正在整备室进行改装的超级EVA,依旧怀着第三次冲击的庞大能量。
而在这所学校里如幽灵般出没的BLS层真嗣视角,是能窥探到超级EVA内部情况的唯一线索。所以不能改变现况,失去这唯一的线索。
这所高中的学生大都是NERV相关人员的子女。
至于说起摆着插入拴的这个班级,更是以前第三中学的适任者选拔候补生组。
接受命令可说是他们的职务。
一旦这么想,也就能释怀这种不该存在的同学出现在眼前的奇妙状况了。
毕竟世界正濒临毁灭,与外界相比,只须上学就好已经算是相当轻松了吧。只要当成一种奇特的活动,便能乐在其中。
教室里,明日香趴在桌上伸着懒腰。她这副模样反而罕见。
EVA所作的梦──BLS层的真嗣不知不觉间出现在教室里。
「你怎么啦?」他主动关切起明日香。
「啊──真嗣……别管我啦……」明日香趴在桌上含糊嘟囔,散在桌上的金发发尾带着柔顺的光泽滑落而下。
明明要人别管她,她却继续说道:「──他们说找到贰号机了。」
真嗣一愣。
──唔嗯,他试着回想起明日香EVA整合体的最后场面。
「……这很怪呢。贰号机不是被真理的Wolfpack啃食,碎成粒子了吗?」
「对吧~」尽管依旧趴在桌上,但明日香总算把脸转过来了。
「哎呀,你的鼻子和额头都压红了。」
只见明日香一脸忧郁且略带疲惫──不对,这是她在思考时的模样。
「照理说,轨道上的朗基努斯环所产生的空间透镜,使月球附近的剥离岩盘黄泉比良坂粒子化,接着在透镜对侧的地球附近聚焦并重新构成了吧。」
「嗯,这也让黄泉比良坂省略了移动过程,突然出现在低轨道上,朝着地球坠落。」
这是在复习什么?真嗣心想。
「但我与贰号机完全融合的整合体,也因为被卷入了这个粒子化&重新构成的过程,导致几乎只有我的要素被透镜集中起来,使我能以人类形态回到地球附近。」
「没错,一旁US EVA的真理也是呢。照理说她同样混合了多种生物的基因,不过现在就只是个普通女孩。」
「原来如此。」说到这里而想起某件事的明日香瞪向真嗣。「真嗣,你是不是讨厌真理啊!害她进不来这里,沮丧得离家出走喽。」
「咦?关我什么事!不然我该怎么做才好?」真嗣只觉得她这是在找碴。毕竟真理无法踏入学校,对他来说也很意外。
「这里是你的梦境重叠之处,只要你认为她可以进来就OK了吧?还有老师之类的也是──虽然我也不太确定啦。」
「喔……」真嗣叹了口气。是这么回事吗?
「回到方才的话题。受到空间透镜重新构成的,该不会不只我和真理吧?」
真嗣总算听懂明日香想说什么了。
「……你是说贰号机也是吗?……在黄泉比良坂上……可是它被残忍地吃掉了耶?」
「被吃掉的部分都在Wolfpack的肚子里,方舟飞散的大量生命情报也在黄泉比良坂周边,这些全在透镜的显示范围内,难道不行吗?──还是说时间有落差呢?」
「……嗯~」真嗣也苦思起来──等等?
明日香在烦恼的不是这个吧。
「明日香,我们应该是在讨论取回贰号机的事吧?」由于话题一直没有转到这里,真嗣便直接问了。
即使躯体就在那里,状况却完全不明,况且风险很高,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然而发挥贰号机的力量达成某些事情,理应是明日香的人生宗旨。
「呼~~……」咦?见她一反预期地大大叹了口气,真嗣有些失落。
响起的钟声宣告上课时间到了。
桌椅嘎吱作响,众人陆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仍留在明日香身上的真嗣也拉开椅子。
──她到底怎么了?他一点都不觉得明日香会害怕。
一如往常穿着制服的小不点零No.希丝,赶在最后一秒从教室后方冲进来。
然后……──喔!全班都露出意外的表情,就连明日香也是。
她却随即咧嘴一笑,催促起班长:「──真嗣!」
「啊──起立!」
走进来的是真正的班导师。
「抱歉迟到了,我刚刚终于能踏进校舍──」
──是这么回事吗……受到明日香指摘后,真嗣稍微改变了认知。
原来如此。然而自己的「梦」究竟能对外开放到何种程度呢?
今天冬二在指挥所,No.特洛瓦则在调整接上手臂的0•0EVA躯体。
零No.希丝试着帮缺席的两人代点名,却彻底失败了。
■欧洲凯旋庆典
指挥所进入了夜间轮班。
「那边怎么样?」「北美的监视站点也不行。」
相较于白天的人数,现在显得空荡荡的。
一开始只是下甲板负责通讯的操作员间窃窃私语。但目前通讯网路常会中断,或因为高负荷而出现故障,让他们犹豫起是否该叫醒正在休息室休息的上司。「不过欧洲媒体的直播特别节目有正常播出呢。」
操作员抬头望向主显示器一角,上头正播放着被静音的盛大游行。
回自己房间之前,冬月偷看了一眼深夜的指挥所。发现显示器上开启的子视窗正在播放电视节目后,他稍微板起脸。
然而,画面中出现了布鲁塞尔特色的塔楼,四处飞舞着纸花。「啊……」他立刻察觉。
「是欧盟的凯旋游行啊。」
盯着这幅举国庆祝的欢腾景象,一名夜间操作员坦率地道出感想。
「明明月球依旧在膨胀接近,轨道上就要形成圆环的朗基努斯之枪也还是老样子,这种庆祝活动真的适合吗?」
街道上挤满着人、人、人,全都挥舞着以蓝色欧盟旗为中心的各国国旗。
「对欧盟来说是有必要的吧。」冬月回答道。
「毕竟他们才经历过一百五十万人以上化为盐柱的朗基努斯现象啊。」
欧盟立即反应部队的车辆与士兵经过了镜头前,沿途挤满街道的人们都露出笑容。
「喔,是新型的迈射车,好大啊……」
不待年轻操作员的感慨结束──
迈射车倾斜,是摄影机倒下了吗?尽管一瞬间看来像是这样,事实却并非如此。
倾斜的是画面中那台重达六十吨的迈射车。它宛如纸箱般飞起,接着斜斜地掉落。
「什么!」
「是意外吗?」──看来不是这种程度的事。
尘烟以惊人速度袭卷而过。摄影机沉重晃动的刹那间,中断的画面切回摄影棚内,然而那里也乱成一团,没有人在意镜头。
随着待机画面结束,画面变成欧盟EVA──Heurtebise归还时的录影影像。
「……到底是怎么了……!」
「不清楚──会是龙卷风吗?……有其他画面或讯息吗?」
眼下先不论真伪,网路上理应会充斥着大量来自个人的情报。不过在世界规模的灾害连锁下,通讯环境极为脆弱,导致这种个人讯息遭受很大的限制。
冬月对楼下的通讯负责人发出指示。
「媒体不行的话,就试着透过德国NERV的专线询问吧。」
「那个……」下甲板的工作人员总算报告了状况。
「打从三十分钟前就无法通讯了。推测可能是对方的机械故障──」
「你说什么!」
穿着便服的冬二冲进了指挥所。
他方才恐怕是在自己房间里观看可能会拍到小光的游行情况吧。
所以也目睹了欢庆转变为恐慌的瞬间。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冬月转身望向冬二之际,背后原本呈现单色的待机画面突然跳出了新影像。
那是超出校正极限的晃动影像,明显是奔跑中的画面。
随着晃动的画面往旁边平移──
「怎么可能……!」画面中整齐的街景形成完美的远近感。只见街道尽头站着被涌起的火灾烟雾缠绕的黑色巨人。
──阿尔玛洛斯!
那绝非幽灵。尽管铠甲形状似乎不同于以往,但全身布满QR纹章的模样,明显就是阿尔玛洛斯。纷纷寻求逃生场所的人们奔跑、碰撞、跌倒,摄影师也受到某种撞击,使得画面剧烈晃动。
在倒下的画面中,阿尔玛洛斯挥动着陌生的锯齿状左臂。
宛如尺寸不合的护手甲般垂下的前端发出闪光。
中心球体被射穿后,过去世博会的纪念碑──彷佛分子结构的巨大原子球塔逐渐崩塌。
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全是尖叫声,绝大多数是在呼喊他们自己的英雄。
欧盟的EVA──Heurtebise。然而,白银的人工天使并未出现。
看到呼喊着小光名字倒下的亲子,冬二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画面突然再度中断。
冬月紧急呼叫美里。
「铃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的明日香低声说:「我们现在就去学校。」
──小光怎么了?她的Heurtebise出了什么事?
阿尔玛洛斯为什么会出现?──
尽管混乱,冬二依旧作为代理副司令让大脑运转起来,做出答覆。
「不……你等一下──」为了不让冬月等人听见,他压低音量。
「BLS层是真嗣在上学时间里的梦,不会在晚上发生吧。」
「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看来明日香是认真的。
■夜晚的教室
深夜要闯进学校里意外地麻烦。冬二他们靠着在休息室小睡的青叶迷迷糊糊传授的「不被保全公司的集中监控发现,将校内警报器时间调整到上班时段的方法」潜入其中。
一踏进学校玄关,明日香便大喊道。
「喂──真嗣!快显灵啊~!」
「等等,喂!」尽管情境是很像没错──
「听我说,惣流,真嗣可不是学校里的鬼喔。你趁半夜把插入拴搬进来时,他也没出现吧?」
「当时没受到BLS影响,也有许多科学部与技术部的人在呢。」
「你到底给人添了多少麻烦啊?」
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就这样抵达教室。
「毕竟一个人处理不来这么大的东西嘛。」
明日香走进教室,拍了拍仍然摆在那里的插入拴。
「瞧,什么事都没发生──要开灯吗……?」
「不用,就这样吧──月光亮得有点恶心。」
「因为它夺走地球的体积,距离也不到十一万公里了呢。」
「看啊,真嗣,月亮很美唷。」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敞开的窗户旁,把手放在窗框上的明日香原本一身长袖T恤&热裤,模样却宛如穿过水中般晃动,变成那套黑色制服。
──BLS层来了……!
「喔,仔细一看,还真像动画里的魔法少女变身耶。」
「……铃原,你会看那种动画啊?」
「我说啊……」
『是冬二的妹妹喜欢看啦。』
两人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那里有道朦胧的影子,声音则是──「……剑介──?」
看似剑介的影子坐在他座位的桌子上,双手手肘靠在大腿上,疲惫般地垂着头。
「在她小时候──对吧?」
──希丝说的就是这个吗?只要是真嗣认为出现在自己身边很自然的人物,即使身在远方作梦,也会被吸引过来──
但没听说会这么模糊不清啊。莫非剑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相田……?」
「惣流,你等等──喂,剑介,你现在到底在哪啊?」
「本来是在德国,不过现在──冬二,出大事了。」
「跟出现在欧盟大本营的阿尔玛洛斯有关吗?」
「怎么,你已经知道啦?最后只在眨眼间……白色躯体被黑色侵蚀,洞木与Heurtebise……变成了阿尔玛洛斯。」
砰!冬二忍不住踏出一步,踢倒了椅子。
「你说什么……!」
■以毒攻毒
指挥所的警报响起,类型是侦测到敌对个体透过转移接近。
「还真快啊。」冬月说道。「先暂缓展开市区武装区域!」
「别开火喔。」美里向各部门再三强调。
『0•0EVA(特洛瓦机)将升上驹岳射击哨。』
「好,照着说好的行程进行吧。」
『别开火唷。』传来了与零No.特洛瓦同样的声音──不过……
『接收到已注销登记的EVA卡特尔机的IFF!来自旧大涌谷方向。』
「卡特尔……!」
同为绫波零并列同位体的No.卡特尔,以及日向的声音,传入正在插入拴里的零No.特洛瓦耳中。特洛瓦现在搭乘的0•0EVA,已卸除大部分本来装备的0G0气压环境下大型外装。轻装姿态的它,将EVA火炮中最长的伽马射线雷射炮朝向北方。
无重力规格的炮管立刻弯曲,仪表警告炮管因重力与运动产生变形,但在这种距离下并不成问题。
目标是旧大涌谷,随着箱根山的火山蒸汽涌出,附近一带植被稀疏,并崩塌成平缓的丘陵地形。0•0EVA突然从那里发现自地面长出来般出现的物体。
它放大镜头,以瞄准器捕捉对方。
「特洛瓦机呼叫CP(指挥所),已锁定目标,是我们预期的客人。」
只见带着橙色与黑色的EVA变异体卡特尔机,从地面缓缓升起。
它利用大型转移构造「世界树之根」转移而来。
现身眼前的它让人难以置信跟特洛瓦搭乘的机体一样是0•0EVA,已成为甚至带有天使载体翅膀的奇美拉了。
■夜晚的教室Ⅱ
市区响起警戒警报。
然而方才那番话太过令人震惊,冬二与明日香只觉得警报声听起来非常遥远。
Heurtebise阿尔玛洛斯化。
而小光卷入其中。剑介的话让人难以置信。
「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法保持沉默的明日香提出疑问。
「……我也搞不懂啊──」
「我马上飞往欧洲。若是VTOL甲板上的Platypus,用最大巡航速度大概──」
冬二挥舞着拳头表示,看似不惜抛弃代理副司令的资格也要这么做。
「你飞去也没用吧?」明日香说道。
「为什么?」然而出言反驳后,冬二终究还是承认了。「──也对……」他对事态根本毫无头绪。
「砰!」他敲响桌子。「不,即使如此……!」
「冬二,惣流指的是阿尔玛洛斯马上就会转移离开了。」剑介补充道。
「没错。」明日香说道。「倘若要对抗它,就得在它的目的地相见才行!」
「!」冬二一个踉跄,用手撑住背后的桌子──目的地……在哪里?
而明日香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我的剑也在那里……唉,结果还是变成这样了。」
「?」剑介困惑地抬起头。
明日香转过身,对着某张桌子前不在场的人物开口。
「比方说,真嗣,当最强的敌人被击败后,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搭乘EVA?」
她宛如演戏似的指着真嗣的座位。「开玩笑的,我只是自己想了一下。」
她垂下伸出的手臂。
「光是启动EVA就会产生负面影响。做好接受启动损害的准备,以阻止更大的灾害,是启动EVA的绝对原则。然而一旦来到创造的回合,就不再合适了──诸如此类的事。」
剑介有些头晕目眩──她居然在这种状况下考虑战后的情况吗……
因为没被选为适任者,怀着强烈自卑感的他加入了情报部。
是以尽管抱持理想,但被选上的人究竟如何看待世界,甚或舍弃被选上的一切,勇敢迈开新一步的想法,他根本想都没想过。
「那你就排除万难,克服给我们看吧。」
希望她这么做、希望她能这样活着,剑介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
「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明日香突然指向南南东方向。
「我们要去黄泉比良坂新岛。反正也会和阿尔玛洛斯在那里碰面嘛。」她充满自信地宣告。
「要去新岛?」冬二尽管吃惊……
「不,等等──的确有可能……也就是说我们不用去找它,那里是唯一只要采取行动,阿尔玛洛斯就可能会主动过来的地方?……──攻守交换还是头一遭吧?──黄泉新岛……」
「对吧?」明日香说道。「空间透镜跟静止卫星一样,停留在那座岛的遥远上空,每当月球经过对面就会吸走海水。那座岛可说是巨大脐带电缆的起点,我们则要去剪断那条创造新世界的脐带。黑色巨人一定会造访的,对吧,真嗣?」
「──的确呢。」被询问的他如此回答。
不知何时出现的真嗣,就坐在插入拴上。
「冬二,我们走吧!」他难得强有力地说道。我为什么会从这里逃走啊──望见这一幕的剑介忍不住这么想。
贰号机也在黄泉比良坂新岛上,明日香总算想要取回EVA。小光与阿尔玛洛斯造访该处的理由已经有了。
铃铃铃──上课钟声在深夜响起。
因为他们调过了计时器,这是另一个现实开始运作的时间。
或许是身体醒来了吧,带着微笑的剑介身影渐渐模糊起来。
因为钟声而察觉到异常的附近居民,开始用手电筒照着校舍。
毕竟这个地区的避难所入口就在操场上。明日香柔软地后仰,避开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的光线。
「被抓到会很麻烦,我们快逃吧。」「喂喂喂……──真嗣。」
真嗣钻进插入拴。
「我知道,我会从这里出发──冬二。」「干嘛?」
「我会尽己所能去做的。」所以你可别乱来,好好想过再行动──是这样的意思吧。
变成这副模样的纤细友人坚定地说道。
「喔……──了解!」原本焦急不已的冬二也握起拳头,重新振奋精神。
■以新的名字
外头来了如今已被判定为敌人的EVA变异体卡特尔机。
在最坏的情况下,就让连驾驶员所在位置都无法确认的超级EVA改装型,与朗基努斯之枪复制品一起从地下高速搬运通道逃走吧──正当整备室里的摩耶这么想时……
──心跳……加速了?
这段时间,摩耶一直埋首于超级EVA改装型的外装调整上。尽管累得晕头转向,她依旧立刻感受到变化。她抬头一望──超级EVA的眼窝在发光……!
「全员撤离,中断整理作业!」
整备室工作人员全都被她的指示给吓到,停下手边工作后连忙跑走。
「先别整理电缆了!──真嗣,你在上头吗?」
听到呼唤后,超级EVA转动头部,朝这里看来。
『摩耶小姐……』真嗣的声音透过超级EVA的外部扬声器回荡开来。
进入教室的插入拴之际,真嗣的意识就同时回到S EVA里了。
『果然没有翅膀呢,这家伙不能飞吗?』
听到这种跟外行人没两样的提问,疲惫的摩耶随口答道。
「能不能飞,试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的。』「咦?」
冬二与明日香从学校回来了。
见到巨大的碟状本部中央碟底──地面反射器被周围的设施探照灯照亮,上头有着EVA变异体卡特尔机,让他们吓了一跳。
变异体胸前插着QR纹章,穿着真嗣战斗服的反叛者零No.卡特尔就站在前方。或许是注意到冬二他们了吧,她轻轻挥了挥手。
正因为她光是这样就能操纵EVA,才让人难以理解。
吊着天线阵列的电缆线上,悬挂了EVA型的素体右臂。独臂的EVA变异体抓住它,按在自己少了手臂的右肩上。
被按上去的新手臂以异常的速度融合。
「原来那是诱饵吗?」美里似乎是特意叫来EVA异变体的。
反射器中央有个纵坑,能从上方窥见一部分覆盖着旧Geofront的石棺半球体圆顶。过去卡特尔机潜入该处时同样引发了大骚动,所以这次来访令人感到非常不对劲。来访者的一举一动都让气氛变得紧张,能感觉到特洛瓦机正从驹岳射击哨瞄准着卡特尔机。
而离卡特尔机稍远之处,还有一个地方聚集着探照灯光芒。
反射器上,NERV JPN总司令葛城美里与SEELE的容器──加持良治碰面了。
美里寻思听到的事实,一边喃喃自语,然而一切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在阿姆斯特丹大肆破坏的黑色巨人阿尔玛洛斯是欧盟EVA?为什么?」
「因为欧盟的EVA打倒了黑色巨人。」
「你的意思是……」
「倘若源堂之子驾驶的初号机击败变成黑色巨人的欧盟EVA,接下来他们就会成为黑色巨人。而要是贰号机与明日香•兰格雷杀害了黑色巨人,也会成为下一个黑色巨人。」
「黑色巨人阿尔玛洛斯是──无法击败的……」
「没错。」在从三个方向受到探照灯照射的位置上,三个加持的影子忧郁地张开了六只手。
「那就是这世界的道理──一切都不会改变。」
「怎么可能有──这么愚蠢的事啊……!假如……假如这是事实,我们一直以来又是为了什么在战斗!还以为已经奋战过了!」
「所以我说过啦,『满意了吗?』」
加持的容器连笑都没笑,宛如叙述「理所当然的过程」般说道。
看起来也像是真正的加持在开导美里。
「一切都不会改变。世界最强的存在──也就是打倒黑色巨人者,将会成为下一个新的使者、新的黑色巨人,仅此而已。」
无论人类做了什么,都不会终止为了下一次补完计画的伟大整地作业。
「所以是EVA干的好事吗?」
「不,是方舟附带的精算管理『机构』。」
关于这点,目前并没有证据。
理应当作对方用来打击己方士气的一派胡言,一笑置之就好。
然而要是不知道更好。「葛城,你们已经很努力了。」
──不准用良治的语气!她已经连这样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接跑上VTOL甲板的冬二与明日香不打算驻足在此,不断向指挥所要求双座型Platypus2的使用许可。
『为了让惣流这个笨蛋好好反省,我要带她去看她掉在黄泉新岛上的巨大遗失物。』
『老师!这家伙要是没人看着,可是会飞去欧洲找女朋友的唷。我会一边监视他的,就把他借给我当司机吧。』
冬二与明日香互指着对方,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指挥所里的冬月表示:「你们已经不是不懂能否批准这种请求的小孩子了……」
屋外,美里的耳机也接收到这些对话。
──他们打算做什么?听到世界结构上的绝望──阿尔玛洛斯无法被击败的事实后,年轻人们毫无紧张感的话语却响彻如泥泞般沉重的思考一隅。
「你们在这种紧急时刻说些什么啊?」冬月告诫着二人。「已经发出紧急待命命令了吧?都十七岁了,做的事还跟十四岁时没两样!」
『正因为是紧急时刻……!』明日香大喊。『──所以我想去接朋友,贰号机也在等我。既然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反而想大闹一场,毕竟这是最后的舞台了!』
最后的舞台。
明日香的声音回荡在指挥所的空气中。
──或许的确如此。这次无论如何……不,应该说这次的发展将会成为最后。得知阿尔玛洛斯复活的所有人都涌现了这种预感──没错,赢也好、输也罢……
在场的全体工作人员,都感到自己的血流基于恐惧或觉悟而猛烈加速了。
『总司令!』日向的声音突然介入。
『第二整备室传来通知!超级EVA启动了……!』
「!」美里这才察觉到真嗣也有相同想法。对了,打从新地岛之战后,一切都变得消极被动,因为不知道什么才是解决方案。
然而孩子们现在正鼓舞我采取行动。
『美里,我们可以去吧?那我们走喽!』『冬月教授,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了。』
『你们几个!』
「呼──」美里长叹了口气,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使劲地抓了抓头。
「以侦察名义替那些孩子们编一个飞行计画!日向,修改超级EVA的代码。」
做出指示的总司令姑且询问了耳麦另一端的冬月。
「不问问我吗?代理副司令辅佐。」
『要问什么呢?』老人淡然答道。冬月心想:既然NERV JPN的方针已定,也没什么好说的。发表一般性看法是老人的工作。
心中称不上有太多感慨,准备与协调都还不足。
毕竟少年少女是突然决定要出发的。
『请认证注册新代码!』
日向在指挥所中甲板上等待美里指示。
──明明只要不把这群顽皮的小鬼头当成大人看待,他们就会嚣张地闹起别扭啊……!
直视着加持的眼睛,NERV JPN总司令葛城美里下达命令。
「注册此名后,请开创一个不再需要新EVA的世界吧──福音战士最终号机,起飞!」
能源基础设施在早前的城镇战后仍有部分损坏。
消耗了让一般区域的照明「啪」地闪烁的电力,重达三千五百吨的巨大躯体自美里背后垂直射出。在巨大加速度转为无重力的瞬间,深吸了一口LCL的真嗣握紧把手,将心中的意念以话语喊出。
「飞吧!」
得到名字的最终号机弯曲背部,四座悬挂架随即变换位置,宛如要包覆住在最终号机背后飘浮的漆黑圆盘「时间制动器」。此时,黑色圆盘突然伸出光翼──是光之巨人的翅膀。
而作为先前在新地岛之战中损毁机体的替代机,新Platypus 2双座并列型正待在VTOL起降甲板上。「咻♪」驾驶舱里的明日香抬头望着光翼吹起口哨,正在机外将货物荚舱固定在机体上的冬二则是高声欢呼。几乎没有展开的四片光翼笔直伸出,在背后推动最终号机,使它瞬间越过东边的火山臼,消失在视野外。火红燃烧的粒子宛如飘散的羽毛般落下,光翼很快就化为残影消失了。
瞬间送走全高一百二十公尺的巨人,冲击波留在火山臼内侧不断反弹。
「好啦,良治。」美里开口道。
「总之作为代价,希望你能陪我们度过这场无谓的挣扎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