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亲五河
「……喔,真是人山人海呢。」
某个冬天,士道独自来到市内的百货公司。
他所在的十一楼特卖会场似乎正在举办期间限定的北海道物产展,摆满了平常少见的食材和令人垂涎三尺的当地甜点等商品。当然,有许多顾客专程为此而来,把楼层挤得水泄不通。
说归说,士道的目的也正是如此。他看了夹在报纸里头的传单,得知物产展的消息,外出办事时顺道跑一趟百货公司来买齐晚餐的食材。
「难得新鲜的海鲜一应俱全……做海鲜盖饭也不错呢,而且今天大家都在家。」
士道一边低喃,同时折起手指,在脑中数人数。
没错。今天是假日,因此精灵们全留守五河家。
现在待在家里的有十香、四糸乃、耶俱矢、夕弦、美九、七罪、折纸七人,而前往〈佛拉克西纳斯〉工作的琴里应该也会在晚饭前回来。
「这样的话需要不少分量呢。九人份……不,十香最少要吃三人份,所以是十一人份……」
这种事稀松平常,但食材似乎会很重,早知道应该带个人来帮忙的……不过,即使只打算带一个人,没丢糯米团子也会增加一个又一个的同伴,想想也无可奈何。
士道轻轻苦笑后,拿起购物篮走向陈列生鲜食品的区域。
于是──
「嗯……?」
士道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本以为是家里某个精灵打来的,查看手机后……似乎并非如此。萤幕上显示「私人号码」。
「……到底是谁?」
尽管存疑,士道还是按下通话键接听。
「喂?」
于是,电话另一头传来含糊的声音。
『──你女儿在我手上。想要我放人,明天之前准备好一亿。』
「……咦?」
听见出乎意料的话语,士道瞪大双眼。
「请、请问?」
『我可没开玩笑。现在就让你听听声音。』
『呀~~爸爸救我~~!』
远方传来感觉像是发出假音的惊叫声。
「…………」
听见那道声音,士道手抵额头发出深深叹息。
「……还刻意设定成私人号码是在搞什么啊,爸、妈?」
『哎呀,被拆穿了吗?』
士道说完,传来比刚才还要清楚的声音。
没错。来电的正是在海外出差的父母──五河龙雄和五河遥子。顺带一提,扮演绑架犯的是遥子;扮演女儿的则是龙雄。这角色分配怎么想都很牵强。
「想说你们很久没打电话给我,结果一打来就搞这一出喔……」
『抱歉、抱歉,工作太忙了。哇~~不过真不愧是士仔,竟然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别叫我士仔啦……所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什么嘛,打电话给儿子还需要理由吗?』
『真伤人~~爸爸难过得都要哭了。呜呜呜~~』
『啊~~士仔把龙仔惹哭了~~真~~坏~~』
「……我要挂了喔。」
『啊~~等一下啦。你还是一样没有幽默感呢。』
『就是说呀。如果是琴里就会给我们面子,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说完,两人在话筒前对彼此说:『对吧~~』这对夫妻情绪还是这么High。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啊啊,对了、对了,我都忘了。你猜我们现在人在哪里?』
「哪里,不是美国吗?到总公司出差……」
『噗噗~~!答错!换人回答!来,龙仔!』
『在东京都天宫市,东天宫我亲爱又怀念的家门口!』
『好,叮咚,答对了!龙仔得一亿分!』
『好耶!得到一亿分的话,可以允许我买新电脑吗!』
『那需要一百亿分。』
『可恶!』
「啥……?」
一堆资讯波涛汹涌般袭来,听得士道两眼发直。不过,话筒另一头的对象倒是不怎么在意,接著说:
『总之,我们回来了!不过是临时休假,马上又得回去就是了。』
『哎呀~~真是好久没看见你和琴里了。你们过得好吗?』
「等……等一下!」
士道语带哀号地大声说完,走在四周的顾客便诧异地转头看他。不过,士道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这也难怪。刚才他的父母说他们人在五河家门口。
──在「精灵们留守」的五河家门口。
『嗯?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啦……其实我出门买东西了,不在家!琴里也出门了……!」
『哎呀,是这样吗?那正好,晚餐的材料可以多买我们两人的份吗?好久没吃到士仔你做的菜了~~』
「重、重点不在这里!总之,在我们回家之前,你们可以先在外面打发时间吗!」
『咦咦~~为什么?在家等不就好了?』
「唔……!不、不为什么!拜托你们啦……!」
士道强烈诉说自己的请求后,遥子便「哼哼~~」两声发出坏笑。
『龙仔~~看来士仔趁我们不在偷偷在家藏了什么,在他回家前好好把房子搜一遍吧~~』
『遵命。』
「不要啦~~~~~~~~~~~~~~!」
欲盖弥彰。士道发出高亢的叫声。
『嗯,那晚餐就麻烦你啦。看菜色,我可能会软化找到你宝物时的反应喔。顺带一提,妈妈我现在超级想吃螃蟹的。』
『啊,爸爸想吃海胆。』
留下彷佛知晓士道正在北海道物产展的菜单,电话便挂断了。
士道脸色苍白,连忙滑手机想打给应该在家的十香她们。
不过,大概是昨晚忘记充电了,手机竟然偏偏在他正要按下通话键的那一瞬间没电,萤幕转暗。
「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没电啊!」
这样下去情况不妙、非常不妙。因为信任而留在家中的儿子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沉溺后宫,把陌生女子带回家,这何止是开家庭会议就能平息的事。就算父母再怎么开明,买喜欢的食物讨好他们,也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吧。说到要怎么利用螃蟹和海胆,也只想到连壳塞进他们口中堵住两人的嘴而已。
「总之,必须火速赶回家……!」
时间拖越久,情况只会越恶化。或许无法避免父母与精灵接触,但必须在双方聊到什么致命性话题之前尽快赶回家中。士道拨开人群,迈步奔驰。
明知派不上用场,为防万一,士道还是将螃蟹和海胆塞进购物篮。
◇
「唔……再一次,折纸!」
十香在五河家的客厅,手握电玩控制器大声说道。
这名少女的特徵是一头如夜色的长发与水晶般的眼瞳。她那端正的脸庞,如今却因懊悔而皱起。
理由很单纯。因为呈现在她眼前的画面,是俯卧在地的角色与跳跃的「KO!」文字。
「再玩几次都一样。」
回答的是坐在十香隔壁的少女,鸢一折纸。她的表情与十香恰恰相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盯著画面。
成绩总计,五战五败。十香觉得八舞姊妹玩的游戏很好玩,便要求下场玩,结果从刚才就被折纸超凡的技巧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次都没有赢。
耶俱矢见状,从十香和折纸的背后出声说:
「呵呵,真是令人佩服啊,折纸。不过,把吾之眷属打了个落花流水,本宫可不会默默咽下这口气。本宫也差不多该亲自出马对付你了。」
「指摘。耶俱矢先赢过夕弦再说吧。」
坐在耶俱矢隔壁的夕弦「呼~~」地吐了一口气说道。耶俱矢尴尬得说不出话。
「我、我不承认那种狡猾的赢法!赢得太不漂亮了!」
「否定。赢就是赢。谁教耶俱矢只想使出超必杀技,在画面边边跳来跳去,不打你打谁?」
「唔、唔唔唔唔唔……!」
耶俱矢悔恨地低吟。实际上,耶俱矢在自己占优势的比赛回合中,也企图以华丽的必杀技KO对方,常常反胜为败。
「大、大家,别吵架嘛……」
「就是说呀~~开开心心玩游戏多好~~」
更后方传来四糸乃与她手上戴著的兔子手偶「四糸奈」的声音。四糸乃、七罪、美九三人在客厅后方看电玩组白热化的对决,一边优雅地喝著红茶。
「没错~~和乐融融多好,就像人家跟七罪一样~~」
「……呃,谁跟你和乐融融啊。话说,你怎么越坐越近?很恐怖耶。」
「咦?人家哪有越坐越近,那是你的错觉啦,才会看起来是那样~~人家在七罪的心中占的分量变重了呢~~」
「……嗯,那个,可以先请你别把手放在我腿上吗?而且可以不要用指尖轻抚我吗?」
美九与七罪似乎展开了攻防战。
那边也挺令人在意的,不过现在应以自己的战斗为重。十香甩了甩头,高声说道:
「总之!以战败收场我咽不下这口气!再比一场吧,折──」
不过,十香说到一半打住话头。
因为她的耳朵捕捉到可疑的声音。
「──?」
折纸和其他精灵似乎也立刻察觉。大家同样停止对话,竖起耳朵。
「……这声音是……」
「从玄关……传来的呢。是士道或琴里回来了吗……?」
「不对,脚步声跟他们两人的感觉不一样。」
「嗯~~那是访客吗~~?」
「不,如果是访客,通常会按门铃吧?」
「首肯。说得不错。所以是──」
「──闯空门。」
听见折纸的发言,精灵们纷纷屏住呼吸。
「怎、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明目张胆……」
「那么,搞不好是强盗。总之,有除了士道和琴里以外的人不按门铃就闯入这个家,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该、该怎么办才好……」
四糸乃惊慌失措地轻声说道。
于是,折纸一语不发地望向通往玄关的门。
「明明是自己家,却很怀念呢。」
「啊~~就是说啊~~」
遥子和龙雄并肩站在五河家门前,感慨万千地呢喃。
妻子遥子拥有一头短发和看似强势、眼尾往上的双眸,还有总是挺起胸膛般凛然的站姿;丈夫龙雄的特徵则是黑框眼镜下经常笑咪咪的双眼,与有些驼背的姿势。
人说长久一起生活的夫妻容貌会变得越来越相似……这种说法倒是不适用在这对五河夫妻身上。受邀参加两人婚礼的朋友说他们站在一起的模样,与其说是夫妻,更像是女中豪杰与一介文官,或是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与老管家。
「好,那我们进去吧。」
「嗯,也对……呃,哇哇!」
就在这时,龙雄踩空台阶,倒向遥子。
「喂……呀!」
然后就这么一头栽进因惊吓而回过头的遥子的胸口。
这简直就像漫画一样。遥子耸肩叹息。
「……真是的,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抱、抱歉……」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换作以前,我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嗯……我记得以前挨了不少拳头。」
龙雄一脸抱歉地如此说道,并且站直身子……看来他从以前就有这方面的毛病。遥子苦笑著将手伸向玄关的门把。
「好了,快点进……呃,哎呀?」
这时,遥子突然歪了歪头。
「怎么了吗?」
「不是说家里没人吗?可是玄关没有上锁。」
「是喔……依士道谨慎的个性,还真稀奇呢。」
「嗯~~就算日本治安再好,没锁门未免也太粗心了,得念念他才行。」
遥子走进玄关并说道。
不过这时,她再次疑惑地皱起眉头──因为玄关摆著许多女鞋。
「小琴也真是的,我们不在家,鞋子就随便乱丢……啊,而且都是没看过的鞋款。」
「啊哈哈,难不成是因为这样,士道才不想让我们回家吗?」
「啊~~可能喔。真是的,士仔还是一样溺爱妹妹。」
遥子无奈地耸耸肩,脱鞋进屋。于是,龙雄在旁边伸了伸懒腰。
「嗯~~……还是家里舒服。国外的员工宿舍也不错,但气氛感觉就是不一样。」
「我懂、我懂。说到底,我们还是日本人嘛。」
啊哈哈。两人轻笑,经过走廊,打开客厅的门。
──那一瞬间。
「咦?」
「欸?」
遥子与龙雄同时发出错愕声。
不过,这也难怪吧。毕竟两人走进客厅的瞬间,左右突然蹦出人影,立刻将两人制伏,按倒在地。
「怎、怎么回事!现在到底是怎样!」
「小、小遥!你没事吧!」
即使挥动手脚挣扎,双手依然被牢牢束缚住,不得动弹,勉强转动脖子望向犯人的脸。此时,遥子再次大吃一惊。因为制伏他们夫妻俩的,竟然是两名年轻少女──而且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
「哼,本宫劝汝等不要抵抗。」
「警告。别乱动。」
「什、什么……」
事发突然,令遥子慌乱得眼珠子直打转。接著又有数名少女从沙发后头鱼贯而出,以怀疑的眼神打量遥子两人。
「唔……就是此二人吗?」
「看、看起来不像呢……」
「……四糸乃,你太天真了。真正的坏蛋是不会长得一副坏人脸的。」
少女们说的话,两人是有听没有懂。
遥子的头脑瞬间浮现「强盗」两个字,但那群少女的模样看起来又不像。不过站在对面左侧,眼神凶恶的少女说「真正的坏蛋不会长得一副坏人脸」,也许她们确实有可能是强盗。
这时──
「──唔呃!」
当遥子脑袋一片混乱时,突然传来龙雄痛苦的叫声。
循声望去,发现又有一名少女自暗处出现,从后面抓住龙雄的后颈,手持小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龙、龙仔!」
「──你们是什么人?」
如洋娃娃般五官端正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那副冰冷的模样令遥子不禁屏息,本能地感到恐惧。看她的手法,已经习惯用刀来做「威胁」以外的事情。
「不回答的话,我就一根一根切断这男人的手指。」
「噫……!」
「喂、喂,折纸……」
少女的同伴皱起眉头说道。
「别担心。方法虽然老套,却效果十足。不只是单纯的疼痛,可能会失去手指这个重要器官的恐惧,对打击人心非常有用。」
「折、折纸……?」
「而且对方有两人时用这招更好。若是他们关系密切,另一个人可能会受不了对方疼痛而据实以告。即使两人之间没有信赖关系,让其中一人听够同伴的惨叫声后,再用同样的方式威胁,效果……」
「噫、噫噫噫!」
看来光是少女淡淡地说出这番话就已经发挥极大的效用了。龙雄发起胆怯的声音。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说你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
黑发少女说完,持刀少女发出低吟思考。
「你说的也有道理。」
「你、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的确,一开始应该先拔指甲,而不是从手指下手。折纸我真粗心。」
「你根本没听懂!」
黑发少女大喊后,持刀少女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
「……那么,自白剂?」
其他少女同时摇头。
看来其他少女打算息事宁人的样子,至少没有不由分说想杀死遥子夫妻或问出存摺所在处的意思。遥子扭动身子大喊:
「我、我才想问你们是什么人呢……!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看家啊。」
黑发少女偏过头,一副「问什么废话」的模样。
遥子一时之间还以为她在揶揄自己……但恐怕并非如此。从她的表情看不出在说谎。
既然如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夫妻走错了家门……?脑海掠过这样的想法,但她立刻否定。扩展在眼前的客厅无庸置疑是自家客厅,是龙雄和遥子贷款三十年买下的爱屋。
当然,若是五河家隔壁盖了一栋内部装潢一模一样的房子,那就另当别论了……但又不是电玩世界,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看家……我不记得有拜托过你们。」
「唔?汝说什么?」
「疑惑。夕弦等人也没有被你拜托的印象。」
制伏遥子和龙雄的双胞胎如此说道。听两人自说自话,遥子发出尖锐的声音说: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在胡说八道什么啊!随便闯进别人家……!」
遥子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拿刀威胁龙雄的少女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赫然瞪大双眼。
「唔……?折纸,你怎么了?」
「……难不成……」
被唤作折纸的少女收起小刀后,从口袋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然后绕到遥子和龙雄的正面,来回查看手机萤幕与两人的脸后立刻站起来,松开压制住龙雄和遥子的双胞胎的手。
「汝、汝做什么?」
「不解。折纸大师,为何放开他们?」
双胞胎一脸疑惑地如此问道,折纸不予理会,温柔地对龙雄和遥子说:
「两位没事吧?可以放心了──爸、妈。」
「啥……?」
「你刚才说什么……?」
遥子和龙雄一脸问号。至少他们不记得有个女儿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说出断手指或拔指甲这种骇人的话。
而且,困惑的似乎不只遥子一人。在场的少女们也跟两人一样,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唔?他们是折纸的父母吗……?」
「奇怪?可是折纸的父母不是……」
「不。」
折纸缓缓摇头。
「这两位是五河龙雄、遥子夫妻──士道与琴里的父母。」
「「…………!」」
折纸说完,少女们的表情同时染上惊愕之色。
◇
「啊啊,可恶,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塞车啊~~~~!」
士道晃著沉甸甸的购物袋,在路上奔跑。
起初他打算搭公车回家,却不幸碰上某处发生意外,公车完全没有前进。这样下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家。士道不得已只好中途下车,靠自己的双脚返家。
恐怕已经无法避免父母撞见精灵了。不过,目前待在五河家中的精灵都是心地善良的少女,肯定立刻就打成一片,正谈天说笑呢。应该不会制伏或威胁士道的父母吧。
理想的状况是,父母把那群精灵当成是琴里的朋友……但世事难料啊。
士道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早回到家,把那群精灵和父母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最坏还能在精灵们说出致命性发言前想办法蒙混过去。总之,必须加紧脚步──
「…………!」
就在这时,士道突然停下脚步。
这也无可奈何。若是发现前方有女性倒下,即使不是士道也会做出一样的举动吧。
「你、你还好吗?」
「呜、呜呜呜,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扭到脚了……咦,五河同学?」
「小珠……不对,老师!」
看见女性的脸庞,士道瞪大了双眼。因为倒在路旁的正是士道的班导师冈峰珠惠,通称小珠。而且感觉有精心打扮过,妆化得比平常浓一点。之所以会扭到脚,想必也是穿著高得夸张的高跟鞋所导致。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你这身打扮是……」
「五河同学!」
小珠在士道话说到一半时,一把抓住他的手。
「哇!有、有事吗?」
「拜、拜托你,带我到二丁目的联合大厦!」
「咦?」
听见突如其来的请求,士道发出破音的怪声。
「你、你到那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参加相亲派对!」
「这、这样啊……」
士道被小珠怒涛般的气势所震慑,不禁后退了几步。不过,小珠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这次是限定男性年收八百万以上的上流派对,竞争超激烈的!过完下次生日后,我就不能再参加二字头女性限定的企画了!如果我在这里倒下!如何面对那些超龄的同伴……!」
小珠泪眼汪汪地说道。士道脸颊流下汗水。
「不好意思,我在赶时间……」
「……你要是不带我去,就要娶我当老婆喔……」
「唔……!」
听见小珠如亡魂般的声音,士道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从这里到联合大厦,要往五河家反方向走十分钟左右。一想到精灵们正在家中与父母接触,这十分钟可是不容小觑的浪费。
不过,总不能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喝啊……!」士道大叫一声后,背起小珠。
◇
「……本宫听见炼狱传来亡者的呼唤。」
耶俱矢脸颊流下汗水低喃。虽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隐约能了解她似乎是想表达捅了大娄子。
话虽如此,在场的所有精灵都跟她有同样的想法。
十香等人正躲在吧台桌后方,围成一个圆,交头接耳地开会,但表情全都称不上明朗。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虽说事先不知情,但毕竟是对士道和琴里的父母耍狠动粗。
「没想到士道的父母会回来……」
「我记得……他们好像去国外出差了吧……?」
「没错没错。好像说过他们夫妻俩都在电子公司?工作对吧~~」
四糸乃与「四糸奈」点头回应十香。
「唔~~突然把人制伏在地,很糟糕吧~~」
美九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下巴说道。于是,直接压制两人的八舞姊妹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果、果然很糟糕吧……怎么办?我想说机会难得,就使出刚学会的近身格斗……」
「首肯。不小心用了就算对方持枪也能对付的方式来制伏他们。」
说完,耶俱矢和夕弦垂头丧气。还想说两人的手法怎么如此灵活,原来练了近身格斗……是打算下次比赛擒拿术吗?
听完两人说话的折纸垂下视线,摇头道:
「耶俱矢和夕弦犯了大错。在五河夫妻的心灵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怎、怎么这样……」
「郁闷。该怎么办才好……」
「……不,我觉得你才在人家心中留下最深刻的阴影吧……」
七罪给了折纸白眼并如此吐槽。其他精灵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不是互相推卸责任的时候。」
「呃,推卸责任……?」
七罪似乎还有话想说,后来大概也认为折纸说的话有道理,便不再说话。
「不、不过……说实在的,我们会怎么样啊……?」
十香一脸不安地说完,七罪便面有难色地回答:
「……这个嘛,士道他们的父母是这个家的主人吧。惹那两人讨厌的话,应该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自由进出这个家了吧……」
「怎、怎么这样!」
「……不,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要是士道和琴里的父母对他们说:『别跟那种粗暴的孩子来往!』……」
「…………!」
「『抱歉,各位……我无法跟对我父母施暴的人交好。』」
「啊……啊啊……」
听见七罪无比消极的一番话,十香等人露出悲怆的表情。
「我、我可不想这样!该怎么办才好!」
十香说完,美九有些得意地盘起胳膊。
「──人家有个主意~~」
「你、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美九点了点头。
「很遗憾,达令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对我们的第一印象糟透了。不过,既然如此,只要给他们超越第一印象的好印象就好了~~」
「好印象……吗?」
「具体而言该怎么做呢~~?」
四糸乃与「四糸奈」歪头问道,美九便竖起一根手指。
「也就是说,日式的待客之道!」
「待、待客之道!」
「没错。两人长途跋涉,想必累坏了。只要我们用心款待他们,他们肯定会认为我们真是一群贴心的孩子~~!」
听了美九说的话,精灵们眼睛闪闪发光。
「好……我愿意做!」
「我、我也是……!」
「四糸奈也是~~!」
「呵呵……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本宫被誉为地狱礼宾员的本事吧。」
「首肯。看我的吧。」
「……哎,我是无所谓啦……既然大家都这么说。」
「我没有异议。」
听见大家的回答,美九点了点头。
「拍板定案~~──那么,作战开始~~!」
「……龙、龙仔,你还好吗……?」
「小遥你呢?没事吧?手痛不痛?」
遥子与龙雄在彼此耳边轻声低喃交谈。
被释放的两人如今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但依然无法全然放心。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因为占据自家的神秘少女们正在吧台桌后方商量些什么。
「那群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龙雄纳闷地如此说道。「就是说呀……」遥子轻声回答。
「她们好像认识士道和琴里……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应该是普通朋友吧。士道和琴里拜托她们看家,结果碰上我们回来,就误以为我们是小偷,把我们抓起来……」
「……最近的女孩子都有学习军队格斗,或是擅长用刀、通晓拷问术吗?那群孩子显然不普通吧。」
「是吗……看起来没那么坏啊。」
龙雄乐天地说道;遥子一语不发地对他摇摇头。
还是一样毫无危机意识。他虽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工程师,但相对地也不世故、不了解别人的恶意……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太善良了。实际上若非遥子制止,他差点被诈骗的实例可不只一两次。不过,对遥子来说,龙雄的这种个性也让她觉得超可爱。
「……总之,待在这里很危险。我们乘机逃跑吧。」
「唔~~……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照办吧。」
龙雄尽管不认同,还是点头答应。
「好,那我们尽量不要发出声响地行动吧。」
遥子与龙雄慢慢抬起腰,蹑手蹑脚地走向走廊。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完成了!」
吧台桌的另一头──厨房传来这样的声音,随后一名少女端著大盘子走向客厅。
她看见正打算伸手开门的遥子两人,一脸疑惑地歪过头。
「唔?士道的父母,你们怎么了?要去哪里吗?」
「嗯,对。我们打算乘机逃跑……」
「!不、不,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做一下运动而已!」
龙雄打算据实以告;遥子大喊打断他。老实是龙雄的优点没错,但刚才时机未免太不凑巧了吧。要是打算逃跑的事穿帮,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唔,是这样吗?」
不过,对方似乎也跟龙雄一样单纯,坦率地相信遥子牵强的藉口。
「所以……你……」
「十香。我叫夜刀神十香。」
「十香,你有什么事吗?」
遥子说完,十香大大地点头应了一声:「嗯!」将手上的大盘子放到桌上。
「我听说待客之道是体贴他人,让别人感到开心。两位长途跋涉,肚子饿了吧!别客气,吃吧!」
她说完指向盘里盛的东西。遥子与龙雄纳闷地探头看。
「这是……饭团吗?」
没错。虽然形状有些歪七扭八,但那无庸置疑是饭团。热腾腾的白饭捏成(勉强可称为)三角形,包上海苔。
不过,遥子脸颊流下一道汗水。理由很单纯,因为每个饭团都超级巨大,大到即使把手掌撑到最大也无法一手掌握的地步。
「来,请享用吧!」
十香露出满面笑容说道;遥子僵著脸苦笑。
然而相反地,龙雄则态度爽朗地双手合十。
「哎呀,真是周到。我要开动──」
「喂,龙仔。」
「咦?怎么了,小遥?」
龙雄目瞪口呆地问道。搞什么啊,这家伙真是可爱耶。遥子不禁如此心想,但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把脸凑近龙雄的耳朵,小心不让十香听见地说道:
「我们还不知道这些孩子的身分吧,也不知道饭团里加了什么,随便吃下肚很危险耶。」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吧。她们看起来不像坏人啊,而且,不吃人家端出来的食物,很没礼貌吧。」
「呃,那个……不,也对。」
遥子本打算回嘴,但立刻便屈服了。好歹也是老夫老妻了,她很清楚这时候的龙雄出乎意料地顽固。
「我知道了。不过我先吃,可以吗?」
遥子一本正经地如此说道。她并非以身试毒,只是感觉以龙雄的个性,就算在吃的途中感到有哪里不对劲,也会继续吃下去。
然而,龙雄并未察觉遥子的心思,笑咪咪地回答:
「怎么,你想先选吗?小遥你也有可爱的地方呢。当然可以啊。」
「……嗯,谢谢你,龙仔。」
些许的虚脱感,与远远凌驾其上的被夸「可爱」的喜悦交织在一起,遥子露出复杂的笑容。
她清了清喉咙,重振精神后面向十香。
「我就开动了,十香。」
「嗯!挑你喜欢的吃吧!」
十香精神奕奕地回答。遥子基于紧张而非嘴馋地咽了一口口水后,拿起眼前的饭团,用手掰成两半确认内馅。
「内馅是……柴鱼、鳕鱼子、鲔鱼美奶滋……包得满丰富的嘛。」
「嗯!我很犹豫,就决定全部加进去了!啊,不过请放心,我没有放梅子,那个,呃……感觉很酸。」
说完,十香做出脸皱成一团的酸涩表情……该怎么说呢,确实如龙雄说的一样,看起来不像坏人。
话虽如此,遥子依然没有放松警戒。她嗅了嗅确认没有怪味道后,咬了一口饭团。
「……好像是……普通的饭团。」
「怎么样!」
「嗯,很、很好吃喔。」
遥子说完,十香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
「是吗!还有很多喔!尽量吃!」
「谢谢。那我也开动吧。」
龙雄拿起盘子里剩下的饭团,大口咬下。
「嗯,好吃。十香,你厨艺很棒呢。」
龙雄大口大口地吃著饭团,一边说道。
实际上,他们今天还没吃午餐,所以真的肚子饿了。遥子也学龙雄,一口又一口吃下饭团。
……不过,肚子再怎么饿也有个限度。十香准备的巨大饭团足足有六颗,一人得吃三颗大小似乎能遮住整张脸的白饭饭团,实在不可能全部吃完。龙雄吃完一颗;遥子吃完半颗后,搓揉自己的肚皮。
「呼……多谢招待,我已经吃饱了。」
「……!」
遥子如此说完,十香却瞬间瞪大双眼,随后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
「这、这样啊……吃饱了啊……嗯,吃饱的话也没办法……」
「「唔……」」
遥子与龙雄见状,同时屏住呼吸。不知为何,看见十香那副表情,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没、没有啦,呃……我再吃一点好了。」
「啊哈哈……说得对。其实我也想再吃一点。」
「……!」
两人说完,十香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喜悦神情。如果她有尾巴,肯定摇到快断掉了吧。
「是吗!嗯!那个,我觉得,这样很好!」
「…………」
听到这番话,实在难以拒绝。遥子和龙雄对彼此苦笑后,再度吃起盘子上剩下的饭团。
──然而,十几分钟后。
「呜噗……」
「呼……」
再怎么勉强自己塞进嘴里,胃的容量就只有这么大。结果,遥子与龙雄两人吃了两颗半的饭团后到达极限,仰倒在沙发上。
「!士道的父母啊,你、你们还好吗!」
十香忧心忡忡地探头看。不过,遥子与龙雄只能虚弱地挥挥手。
◇
「赶上了……真的很感谢你,五河同学。等我找到有钱老公,再邀请你来家里做客。」
「不、不劳您费心了……」
士道将小珠送达派对会场后,郑重地拒绝她的谢意,点头行了礼,再次在路上奔驰。
比想像中还要费时,这下得加紧脚步了。
「那些精灵可千万要给我安分一点啊……!」
士道恳求般脱口而出,并且蹬地一路向前进。
不过就在这时,前方的号志灯刚好红灯亮起。士道不耐烦地原地踏步,等待绿灯亮。
于是──
「嗨,五河,你在这里干嘛?」
突然有人出声攀谈,士道回头望向后方。原来是同班同学殿町宏人微微举起手站在那里。
「呃!」
「喂,你那是什么反应啊。」
「……喔喔,抱歉。不小心泄露真心话了。」
「你也稍微敷衍或掩饰一下可以吗!」
殿町喊得破音了。不过,这是他们平时对话的方式。殿町耸耸肩,朝他努了努下巴。
「算了。你来得正好,要是有空就陪我一下吧。附近开了一家新的游乐场,我想去逛逛。」
「抱歉,今天不行。我有事。」
「什么!」
号志转换的同时,士道打算奔离现场。然而那一瞬间,殿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强制他停下脚步。
「喂、喂,你拉我干嘛?我在赶时间啦。」
「你说有事,是跟女孩子有关吗?」
「……才不是。」
「少来了!为什么突然说话变得那么简短!开什么玩笑啊,混帐!为什么只有你生活过得这么精彩啊!」
「我、我哪知啊!少废话,快点放开我!不赶快的话,事情就大条了!」
「才不要咧!你今天要跟我过一个没有女人滋润的假日!」
「啊啊,真是的,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啊~~~~~~!」
面对比其他人麻烦三倍来纠缠自己的殿町,士道大喊。
◇
「唔呕……有点吃太撑了呢。」
「哈哈……以前可以吃更多的耶。」
吃得快撑破肚皮而虚脱的遥子与龙雄并肩躺在寝室的床上。
顺带一提,十香将两人吃剩的饭团一扫而空……也难怪十香会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以她的基准来思考,遥子与龙雄看起来只是吃没几口就剩下了吧。
「你、你们还好吗,呃,士道的父亲与母亲?」
「……勉强自己会伤身喔。」
此时,有两道声音对在床上休息的两人说道。循声望去,便看见两名个头娇小的少女站在那里。一名少女左手戴著兔子手偶,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而另一名少女则是脸臭得像有人欠钱不还似的,眼神不悦地瞪著遥子夫妻俩。
记得她们的名字好像叫──四糸乃与七罪。两人继十香之后出现,照顾遥子与龙雄。
「……嗯,没事。」
「嗯,只是有点吃太撑了……」
遥子与龙雄回答后,两人松了一口气。
遥子看见两人的反应,也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龙雄说的不错,刚才的十香和这些女孩看起来确实不像坏人。
「你们是叫……四糸乃跟七罪吗?你们应该是小琴……不对,是琴里的朋友吧?」
遥子询问后,四糸乃与七罪点头点得有些含糊。
「是的……琴里很照顾我们。」
「哦……是吗?那孩子跑到哪里去了?感情再好,也不该让朋友看家吧……」
「呃、呃,不是这样的……」
面对遥子的问题,四糸乃回答得语无伦次,一副想辩解却又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于是,七罪将手轻柔地搭在四糸乃的肩上,好让她心情平静下来。
「七罪……?」
「……没关系,等我一下。」
七罪如此说完,留下四糸乃,离开寝室。
数十秒后,一名少女从方才七罪消失的门走了进来。
剎那间,还以为是七罪回来了──然而,并非如此。
「喔~~!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
「……!小琴!」
「琴里!」
遥子与龙雄不禁高声说道。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用白色缎带绑成双马尾的发型与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出现在那里的无庸置疑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女儿,五河琴里。
「什么嘛……原来你在家啊?那怎么不早点出来?」
「对不起喔~~我有点事。不过,我可没有光让朋友留下来帮我看家喔。」
说完,琴里莞尔一笑。
从刚才开始,一堆莫名其妙的状况接踵而来,看见熟悉的女儿登场,遥子和龙雄暂时松了一口气。
「嗯……我们回来了,小琴。」
「啊啊……好久不见了呢,琴里。真的很抱歉,在你生日的时候没办法回来。」
说完,龙雄脸色愁苦地慢慢坐起身,张开双手想将琴里拥入怀中。
目睹这熟悉的光景,遥子笑逐颜开。因为每次回国时,两人一定会上演「琴里~~!」「爸爸~~!」然后紧紧相拥的戏码。
然而──
「你……!你要干嘛啊~~!」
就在龙雄正要拥抱琴里的瞬间,琴里满脸通红,踹向龙雄的肚子。
胃被刚才超巨大的饭团撑得像颗皮球的龙雄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发出「唔呃!」的痛苦叫声。
「龙、龙仔!小琴!干嘛踢你爸啊!抱一下而已,你们不是每次都爱玩这招吗!」
「……!啊,不,这是,我……」
听遥子这么说,琴里语无伦次地回答。看来是反射性出脚的样子。
「唔、唔……」
龙雄摀住嘴巴,强压住一涌而上的呕吐感。于是,在琴里与龙雄旁边惊慌失措的四糸乃高声说道:
「请、请等我一下,我去拿药过来……!」
说完便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离开房间。
「呃,我……」
单独留在现场的琴里一脸尴尬地搔著脸颊,望向龙雄。
「爸爸,对不起。因为太突然了,我吓了一跳……」
「没……没关系啦……」
龙雄做出咽下呕吐感的样子后,露出虚弱的笑容。
「你也已经十四岁了嘛……不可能永远都是个孩子。嗯……嗯……也对,我早就想过这一天迟早会来临。爸爸没事的。」
「龙、龙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景色变得有些模糊……」
说完,龙雄面朝天花板。想必是怕眼泪掉下来吧。
上次见到他这副模样是琴里不再跟他一起洗澡时,还有几年前的圣诞节,他得知琴里已经发现圣诞老人的真面目时。
「呃,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琴里有些困扰地搔了搔脸颊。
这时,走廊正巧传来脚步声。随后,四糸乃端著盛有水杯和药的托盘走进房间。
「让、让您久等了……!」
「素糸奈到房服务~~」
兔子手偶与四糸乃一搭一唱地说著。大概是因为用嘴支撑著托盘,声音有些含糊。多么细腻的表现啊。
「呀!」
不过或许是太著急了,四糸乃中途脚底打滑,手上的托盘飞向空中,药品散落──
「唔哇啊!」
水杯里的水淋了遥子一身。
◇
「呼……!呼……!真是的,费了我好大的工夫……」
士道气喘吁吁地奔驰在马路上。
好不容易说服(具体而言是用购物袋中的一包蟹脚收买)纠缠不清的殿町是很好,但在两人追赶跑跳蹦的期间,又离自家更远了。
为何不幸的事情偏偏挑在这种时候接二连三地发生啊?如果有命运之神,现在肯定在天上指著士道捧腹大笑吧。
不过,总不能半途而废。若是在此时停下脚步,父母可能会不断听见精灵们脱口而出的毫无恶意的坏话(矛盾)。
士道自从协助〈拉塔托斯克〉作战后,就经常因为闹乌龙而受到同学和邻居误会……所以他万万不想被自己的父母误解。
士道打从心底尊敬、信赖一手拉拔自己这个养子长大的双亲,因此他无论如何都想避免他们把自己当作大小通吃的性罪犯预备军看待。
不,他们善解人意,即使听说了儿子的女性关系(误解),肯定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或谩骂,只会摆出有些困扰的表情对他说:「哈哈……这、这样啊,毕竟士道也是个男孩子嘛。可是,必须好好对待女生才行喔。」
而且,精灵的存在是秘密,无法说明原委。龙雄与遥子的心中将怀抱著儿子突然变成花花公子的疙瘩返回美国。太惨了。不知道下次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们两人才好。
「得快点赶回家……!」
士道从喉咙挤出声音,提高速度。
然而──
「……!」
他却突然紧急剎车。
因为前方发现熟悉的三人组背影。
从左边照身高排列的同龄少女──山吹亚衣、叶樱麻衣、藤袴美衣。士道班上的三名聒噪女孩。
只是同班同学走在前面而已,跑过她们身边就好。
不过……不知为何,士道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不能让那三人发现自己的踪影。
「…………」
士道一语不发地转向后,压低脚步声走向小巷子。虽然会浪费一点时间,但是从这里绕道,应该马上就能通到同一条路。
然而──
「唔唔!老爸,好强的妖气!」
「怎么了,鬼太郎!」
「啊!后面!五河同学一脸心虚地在走路!」
「「什么!」」
三人一个接一个转过头。士道肩膀一颤。
「唔……!」
「啊!逃走了!」
「果然有鬼!」
「大伙儿,上啊,上啊~~!」
亚衣、麻衣、美衣以超凡的反应速度转身奔跑。士道听著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放声吶喊:
「你们干嘛追上来啦~~~~~~!」
◇
「……啊~~……」
遥子听著自己被墙壁反射回来的声音,将身子浸泡在浴缸中。
四糸乃刚才泼了她一身水,对她说:「可不能让身体著凉了。」便带她来浴室泡澡。
不过反正她正好想把汗水洗掉,这个提议倒是挺令人庆幸的。真要说的话,安慰泪眼汪汪不断道歉的四糸乃还比较累人。
「话说回来……」
那群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遥子望著结水珠的天花板,思考著这种事。
四糸乃与七罪的确与琴里年龄相仿,但其他少女怎么看都是高中生──与士道同龄。
当然,别说女友了,连个女生朋友都没带回家过的士道,遥子实在不认为他会金屋藏多娇(而且个个美得惊人)。
然而,遥子的脑海闪过一个想法。她猜测士道之所以在电话中如此惊慌,搞不好是不想让他们夫妻碰见那些女孩。
「……好。」
她没有打算质问士道。若是腼腆的士道有女性朋友,遥子也感到十分开心。
只是以遥子的个性,受不了自己好奇的事情充满疑虑,必须问清楚那群女孩跟士道、琴里的关系才行。
遥子毅然决然地轻轻点头后,离开浴缸好清洗身体。
就在那一瞬间。
浴室的门应声而开,随后刚才压制遥子与龙雄两人的双胞胎光著身子,只围了一条浴巾就走了进来。
「八舞不请自来!」
「登场。喝啊!」
「什、什么!」
虽说是同性,但在洗澡时突然闯进来还是会令人吓一跳。遥子全身僵硬。
于是双胞胎──记得名字是叫耶俱矢和夕弦的样子──不知为何摆出超级帅气的姿势,出声说道:
「呵呵呵,由本宫来净化汝那千里迢迢而累积的污秽吧!」
「翻译。由夕弦两人来帮您刷背吧。」
「喔、喔……」
与其说是表示理解,不如说是被她们的气势震慑而颔首。于是,八舞姊妹让遥子坐在浴室椅凳上,用洗澡海绵让沐浴乳起泡。
然后两人并肩坐在遥子的背后,轮流帮她刷背。
「呵呵,如何?吾等八舞的合体技,旋天水龙波。沉醉于无比幸福之时刻便可!」
「确认。有哪里痒吗?」
「啊啊……嗯,没有。」
有人帮忙洗背这件事本身是很舒服啦,但以她们进来帮遥子刷背的这个前提下来讨论,遥子实在无法理解她们的行为。她神情困惑地搔了搔脸颊。
于是,大概是察觉遥子的心情,耶俱矢和夕弦开始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奇怪,她好像不怎么开心耶。说到待客之道,我认为这是最强的啊……」
「首肯。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开心,反而是感到困惑的样子。」
「这就怪了……之前帮士道刷背的时候,他害羞归害羞,还是很兴奋的。」
「思索。是男女的不同吗?如果帮父亲刷背,或许会有效果。」
「唔~~……可是,我不是很想帮士道以外的男人刷背呢……」
「同意。这倒是没错。」
「而且看看美九,感觉对女人应该也有效果。」
「深思。也许是用错方法了。」
「这样啊。啊,那试一下这个方法吧,从背后这样。」
「理解。用胸部顶人是吧。耶俱矢做起来似乎有难度,让夕弦来吧……」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说明。耶俱矢在胸部顶到之前,下巴就会先碰到。」
「少、少瞧不起人了!我也是有点料的啦!」
「提议。那么左右同时进攻吧。」
「谁怕谁。一、二……」
「等、等一下!」
要是继续沉默下去,恐怕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遥子连忙回头制止两人。
不过,有比这更令人在意的话出现在她们的对话中。遥子脸颊流下一道汗水,来回望向两人的眼睛。
「我说……刚才你们是不是有提到士仔……士道?」
她说完,耶俱矢与夕弦看了彼此后,点头表示肯定。
「嗯,是有提到。」
「确认。有什么问题吗?」
「咦,呃,问题在于……你们有跟士仔一起洗过澡吗?」
遥子战战兢兢地问道。于是,两人看见遥子的反应后摆出「咦?难道这话不应该说吗?」的表情。
「好、好了,看来污垢都冲乾净了。」
「赞同。夕弦两人该告退了。」
「啊,等、等一下!」
即使遥子大喊挽留,八舞姊妹还是手脚快速地离开浴室。
「好了……」
遥子去洗澡后约三十分钟。躺了一会儿,肚子舒服一点的龙雄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啊……已经不要紧了吗?」
「千万别勉强喔~~」
在床边守候,照顾龙雄各方面需要的四糸乃与左手的手偶(好像叫「四糸奈」)对他说。
「嗯。多亏你们拿来的药。」
「啊,啊唔唔……」
龙雄说完,四糸乃一脸抱歉地耸起肩。龙雄说的这句话并没有其他意思,但四糸乃似乎是想起刚才的失误。这孩子想必心地很善良吧。
龙雄面带微笑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后站起来,走向走廊。
「……你……您要去哪里?」
像是突然想起来而改成敬称的是站在四糸乃旁边的七罪。在琴里说想起有事情要办而离开后,她变回自己,再次回到寝室。
「喔喔,小遥差不多该洗完澡了,我想说先帮她准备好换穿衣物。」
「!啊……对喔。我来准备。」
四糸乃如此说道。龙雄挥了挥手。
「谢谢,可是没关系。而且小遥不喜欢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路,今天也只带最起码会用到的东西而已。当然,睡衣有留在家里,但反正时间还早,我想说借一下士道的居家服来穿。」
「啊……原来如此。」
「那么,让我们带你去士道的房间吧~~!」
「四糸奈」精神百倍地挥著手说道。
「是吗?那就拜托你们好了。」
这里是五河家,龙雄当然知道士道的房间在哪里……但他还是面带微笑点头答应。难得人家一片好心,接受也不会少块肉。
「就是……这里。」
「……嗯。」
四糸乃和七罪走在龙雄前面,来到走廊,走上楼梯。龙雄跟著两人娇小的背影走上二楼。
「请、请进!」
「……到了。」
「嗯,谢谢。」
然后在两人的催促下,打开士道的房门。
久违进入儿子的房间,房间的景物几乎和龙雄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房间整理得有条不紊,打扫得乾乾净净,充分显示出士道一丝不苟的个性。
老实说,比龙雄与遥子目前在美国住的公司宿舍还要乾净。龙雄苦笑著打开衣柜。
结果──
「嗯?这是……」
翻找衣柜看有没有运动服或其他衣服的龙雄发现了某样东西,停下了手。
◇
「啊啊……!真是的!她们到底是怎样啦……」
士道好不容易甩开没来由追著自己的亚衣、麻衣、美衣后,用衣袖擦拭额头的汗水。
季节已是冬天,却因为从刚才便在街上四处奔走,跑得满身大汗。
……不,正确来说,这些汗水不单单是运动引起的。每当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紧张感便在士道的心中逐渐蔓延。
「惨了……真的完蛋了……这里,是城镇的哪个方向啊……?」
士道发出虚弱的声音,环顾四周。在逃离三人组的期间,跑到陌生的街道迷路了。
「总、总之,先出去大马路吧。」
虽然不确定前进的方向是否正确,但总不能裹足不前吧。士道随便猜个方向后迈步奔驰。
不过,前进了几百公尺后,他不禁停下脚步。
「…………」
他当然十分清楚自己没有闲暇如此悠哉。
可是,通往左手边的小巷里有令人十分在意的光景映入眼帘。
位于那里的,是一名士道再熟悉不过的少女。一头乌黑的发丝与如白瓷般的肌肤,长长的浏海盖住左眼,突显出嘴角浮现的邪魅笑容。
──时崎狂三,过去出现在士道等人眼前的「最邪恶精灵」。
她好像拿著某样东西摆出前倾姿势,与在巷弄角落的一只大虎斑猫对峙。
「终于找到你了呢,这一带的老大──通称虎丸?」
狂三露出狂妄的微笑,伸出手后,被称为虎丸的猫咪便「喵喔~~」地发出威吓的叫声。
「呵呵……果然没那么容易驯服。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呀。」
狂三如此说完,打开手上袋子的袋口,把袋子里装的东西撒在地上──看来,似乎是猫粮的样子。
虎丸耳朵颤了一下,踏著缓慢的步伐靠近饲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于是半晌后,吃著饲料的虎丸突然酩酊大醉般摇摇晃晃,毫无防备地露出肚子,躺在地上。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上当了吧!这是加了木天蓼的特制猫粮!」
狂三发出尖锐的笑声后屈膝蹲下,开始抚摸虎丸的肚子。虎丸的反应与刚才截然不同,舒服得喵喵叫。
「嘻嘻嘻嘻嘻嘻!这下子这座城市令人注目的地头猫就全都降于我麾下了。这座城市的猫咪全都──」
这时,狂三大概是察觉到来自背后的视线,只见她猛然回头望向后方。
与士道四目相交。
「…………」
「…………」
沉默了数秒。
「……士道,你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了?」
「没、没有啦……我刚经过。再见……」
感觉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士道佯装成刚才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打算离开现场。
不过下一瞬间,狂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前进。
「不是的。」
狂三以莫名冷静的声音说道。太过冷静,令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要是让人误会可就伤脑筋了。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咦?呃,我是怎么想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用这包添加了木天蓼的特制乾饲料来平定争地盘的野猫,企图在这里建立地上乐园•猫咪的安居地•时崎王国吧。」
「不,我没这么想……」
「但你误会了,不是这样喔。听好喽,我一五一十地说明我刚才之所以会做出那种举动的原因──」
「那、那个,狂三?」
士道想提高音量,但狂三似乎完全没在听他说话。
◇
遥子走在走廊上,用浴巾粗鲁地擦拭湿发。
「……嗯~~」
她皱起眉头,歪了歪脖子。虽然泡了澡,身体变暖,也洗去汗水……但心里还是累积了比洗澡前更多的异样感与疑问。
「士仔……在我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遥子自言自语地呢喃。没错,八舞姊妹在浴室里的发言令她十分在意。
当然,只要士道没有亲口承认,真相就尚未浮出台面……是不是该跟龙雄商量一下比较好?
遥子思考著这种事情,走进客厅后,便看见龙雄坐在沙发上。
不过,感觉不对劲。龙雄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跟遥子一样五味杂陈。
「龙仔?」
「喔喔,小遥……澡泡得怎么样?」
「嗯,很舒服喔。话说,是你帮我准备衣服的吧?谢谢你。」
遥子身上穿著士道的运动服,一边说一边抓著衣角。当她洗完澡时,这件运动服就跟她要换穿的内衣裤一起放在更衣处。
「喔喔……嗯。」
然而不知为何,当遥子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龙雄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怎么了吗?」
「嗯……其实……」
当龙雄正想说话时──
客厅却响起一道朝气蓬勃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第二次开店,Salon de MIKU~~!」
抢在龙雄开口说下一句话前打断两人的对话。
「什……什么?」
两人满头问号地望向声音来源后,便看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美九站在那里。奇妙的是,分明应是初次见面,却觉得她的长相很眼熟,声音很耳熟。
美九可爱地微微一笑后,接著说:
「那么~~达令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舟车劳顿很疲累吧~~」
「达、达令?」
即使遥子发出变调的声音,美九依旧充耳不闻。
「不过,人家来了你们就放心吧!人家会用马杀鸡让你们全身舒畅轻盈,快活似神仙~~」
她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手。于是,刚才招待两人吃饭团的少女十香从美九的背后出现。果然有种大型犬的感觉。
「好了,那人家负责按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就麻烦十香你了~~」
「嗯,了解!」
「听好喽~~只要轻轻、轻~~轻地捶肩膀就好了。千万不要用力哟。你要是卯足全力,父亲大人的肩膀不知道会被你捶到哪里去。」
「嗯,我知道了!」
「你们说的话有点可怕耶……」
遥子脸颊流下汗水说完,龙雄便「啊哈哈」地苦笑。
「好了!父亲大人请到那边去!母亲大人请趴到沙发上吧~~」
「咦?喔,好……」
遥子其实有话想跟龙雄说,但输给对方的气势,不情愿地趴下。
于是,美九立刻蠢动手指按摩遥子的背。
「哎呀~~挺僵硬的呢~~」
「嗯……」
遥子不禁眯起眼睛。难怪她会如此夸下海口,的确按得非常舒服。
「力道还可以吗~~?」
「嗯……你按得……还满舒服的……」
不会过轻也不会过重,以恰到好处的绝妙力道准确地刺激肩、背和腰部的穴道。加上工作与旅途劳顿而肩膀僵硬的关系,遥子感觉意识逐渐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不过──
「……呵呵,呵呵呵呵呵……哎呀~~熟女也不错呢~~……有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
美九脸颊酡红、呼吸急促地如此呢喃起来,令遥子顿时睡意全消。
◇
「太、太倒楣了……」
士道经历狂三自顾自地说明──应该说是辩解的轰炸后,步履蹒跚地走在路上。
狂三本来还打算没完没了地说下去,好在中途虎丸疑似木天蓼失效而清醒逃跑,狂三也跟著追了过去。
走了一阵子后,总算来到一条眼熟的大马路。距离父母打电话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以上,但或许还赶得及。士道怀抱著一丝希望,打算在腿上施力。
就在这时──
「嗯?」
一群小学生跑过他面前,是在玩捉迷藏吗?他们不时望向后方并喧闹著。
数秒后,出现了一名人物追逐那群小学生。是个外国少女,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金发与碧眼是她的特徵,穿著一身与住宅区格格不入的黑色套装。
「什么……」
士道看见她的长相后,不禁屏住呼吸。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因为那个人正是〈拉塔托斯克〉的死对头DEM Industry的巫师(Wizard),艾莲•梅瑟斯。
「快点快点~~我们在这里~~!」
「大姊姊你好慢喔~~!」
「还敢说最强~~!」
「可、可恶,看我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被小学生嘲弄,艾莲一脸不甘地咬牙切齿。
「唔唔……!」
这时,艾莲突然按住胸口,当场蹲下。
这怎么能不令人在意?小学生们忧心忡忡地走近艾莲身边。
「你、你还好吗?」
「有哪里痛吗?」
「要去医院吗?」
「──有机可乘!」
结果艾莲猛然抬起头,触碰一名小学生的肩膀。
小学生们吃惊得瞪大双眼,一脸不服地嘟起嘴。
「咦~~好诈喔~~」
「这是怎样啊~~」
「刚才那样不算吧~~」
「哼……!你们在说什么啊?一开始说明的规则只有被鬼碰到就换那个人当鬼。要恨就恨自己蠢到被骗吧。」
艾莲得意洋洋地说道。于是,刚才被碰到的小学生把手交叉在胸前。
「不过,我刚才有喊欧斯K,所以你没抓到~~」
「啥……!欧斯K?那是什么东西!」
「喊欧斯K就可以防止鬼抓人啊。」
「大姊姊你不知道吗~~?」
「我反对,你、你们又没告诉我这个规则。就算真的有导入这种制度好了,凭我的力量,你们的防护根本──」
就在这时,艾莲发现了士道。
「啊!」
「…………」
她的脸瞬间红得跟番茄一样。
士道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拔腿就跑,逃离现场。
「等、等一下,五河士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是──呜呀!」
「哇!大姊姊跌倒了!」
「你没事吧~~?」
士道不理会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反而加快了脚步。
◇
「呼~~……呼~~……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遥子好不容易摆脱美九,坐起身子,用手梳理在推拉之间变凌乱的头发,一边叹气。
「龙仔你那边还OK吗?」
「啊啊,嗯。反而因为按得太过慎重,只是有点痒而已。」
龙雄按著肩膀一带苦笑道。遥子见状,暂且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话说,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咦?喔喔……」
遥子说完,龙雄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手放在下巴。
「其实我也有些难以理解那意味著什么。就算士道的房里有那种东西,我也不清楚他有何用途……」
「咦?你、你在说什么啊……」
看见龙雄愁容满面的模样,遥子的脸庞不禁染上紧张之色。
「那是什么东西?该、该不会是最近引发话题的毒品吧……」
「不,不是那类物品。只是……」
「只是什么……?」
「嗯……其实我去找你的换穿衣物时,在士道房间的衣柜里发现──」
龙雄面色凝重地说。
然而──
「爸爸、妈妈。」
两人眼前突然冒出一名少女的脸,再次中断了这个话题。
「呜呀!」
「哇哇!」
遥子与龙雄各自发出尖叫,身体向后仰。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出现在那里的,是刚才亮出小刀威胁龙雄的少女。
「晚辈问候迟了。其他人没失礼吧?」
「没、没有……还好。」
最失礼的是你吧……这句话都到嘴边了,还是勉强咽了下去。
于是,少女以从刚才粗暴的举动难以想像的恭敬态度当场屈膝,向遥子与龙雄低头。
「幸会,容我再次自我介绍──我叫鸢一折纸,正在与士道交往。」
「喔,你好。你太客气了……呃,咦咦!」
听见折纸顺口说出的震撼事实,遥子瞪大了双眼。
「等、等一下,你说交往……是指士仔跟你吗!」
「是的。」
折纸面无表情地点头称是。遥子和龙雄面面相觑。士道这儿子不怎么跟父母聊这方面的事情,因此两人并不清楚他喜欢的异性类型……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喜欢这类型的女孩子。
遥子与龙雄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后,折纸便从怀里拿出好几张照片。
「证据在这里。」
「这、这是……」
遥子与龙雄看向折纸递过来的照片。
那是夫妻俩的儿子士道与眼前的折纸两人的合照。
「哎呀?」
不过,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令遥子歪过头。
「呃,折纸?」
「是。」
「这照片……确实有拍到你们两个,不过位置有点奇怪吧。感觉像是把位在后方的士仔当背景自拍一样……」
「您多心了。」
「呃,那我问你……为什么这张照片士仔没有看镜头?就好像是用事先架好的针孔摄影机拍摄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
「您多心了。」
「……是、是吗……」
折纸斩钉截铁地否定;遥子额头冒出汗水。翻阅其他照片,感觉也都充满了莫名的诡异感。
「……嗯?」
遥子在当中发现某张照片,不禁眉头深锁。
「怎么了,小遥?」
大概是发现遥子的异状,龙雄歪头表示疑惑。
「嗯,你看这张照片……这是士仔没错吧……?」
「咦?我看看……」
当龙雄正要探头看遥子手边的时候,一张类似文件的纸张摊了开来,遮住照片。犯人当然是折纸。
「折、折纸?」
「请看这个。」
「这是……」
遥子照她所说望向那张文件──发出「咦?」的一声。
「结、结婚申请书!」
没错。那是只有妻子栏填写得完美无缺的结婚申请书。而且,还仔细地用红色把「证人」的栏位标起来,像在催促他们填写。
「根据日本现行法律,士道还不能结婚。因此,等他满十八岁后,请爸爸、妈妈务必当我们的证人。」
「等、等一下,突然就要结婚……士道怎么说?」
「他已经向我求婚了,说他需要我。」
说完,折纸满脸通红。遥子与龙雄惊愕得瞪大双眼。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士道……亲口跟你说的?」
「是的。求完婚后粗鲁地牵起我的手,给我一个火热的吻。」
「「什么……!」」
这行为实在太不符合士道的个性,令两人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不过,折纸的表情十分认真,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当遥子与龙雄感到困惑时,折纸将结婚申请书递给两人。
「我再次请求──请让士道跟我结婚。」
「呃,这个嘛……」
「就算你这么说……」
听见由女方向父母求亲,遥子和龙雄发出为难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
「喂、喂~~!折纸,你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啊!」
客厅的门猛然敞开后,十香带著其他少女同时蜂涌而入。
「我们不是说好要尽待客之道吗?」
「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儿子娶到最棒的老婆,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你、你说什么!」
折纸说的话令十香皱起眉头。于是,兔子手偶「四糸奈」不停挥动双手。
「咦咦~~那娶四糸乃也可以啊~~」
「……!四、四糸奈,你在说什么……」
「呵呵,说得好,四糸奈。如果此理论正确,那士道最棒的伴侣未必是折纸汝啊。」
「首肯。就算是折纸大师,这一点也不容退让。虽然我名叫夕弦,但我可不当续弦。」
「就是说呀~~!你太诈了,折纸!达令是人家的,你就将就一下,当人家的新娘吧!」
「……呃,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耶。」
只有七罪眯起眼睛吐槽,其他人的情绪则是越来越激动。
「开什么玩笑!士道……要嫁给我!」
「我不能把士道交给你这种人。」
「那、那个……我……」
「四糸乃也要参战~~!」
「呵呵呵!本宫佩服汝之胆量。不过,士道早已名草有主了!」
「应战。他是夕弦与耶俱矢的共有财产。」
「人家想到一个好主意了~~!大家都当我的老婆就没问题了~~!」
「……我是无所谓啦……」
「喂,你们……」
「大家冷静一点──」
即使遥子与龙雄出声阻止,少女们依旧吵吵闹闹,斗起嘴来。
◇
「终于……到家了……」
接到父母打来的电话不知过了多久,士道总算回到心心念念的家。
由于一路奔跑,导致整个人精疲力尽……不过,甩开艾莲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是了。
但接下来才是难关。士道调整呼吸,转换心情。
因为没有联络方法,不晓得那群精灵跟父母都聊了些什么。所以必须尽速理解现状,想办法掩饰自己与精灵们的关系,而且不能提及「精灵」这个词。
「……太难了。」
士道眉头深锁,搔了搔头。明显有特殊理由,却无法说明来龙去脉,要如何蒙混过去也毫无头绪。
不过若是裹足不前,情况只会越来越坏。士道毅然决然地打开玄关。
「我回来──」
「「────────!」」
不过,士道的问候却被从客厅传来的声音掩盖。听起来像是一群人在吵架的样子。
「该、该不会是……」
士道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脱鞋,跑向客厅。
结果一开门便看见一对熟悉的男女连滚带爬地逃出客厅。
「爸、爸,妈!」
士道不禁大喊。没错,他们便是这个家的主人,五河龙雄和五河遥子。
「士、士道!你回来啦……」
「喂,我问你!那群孩子到底是谁啊!说要跟你结婚什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遥子指著客厅大吼。
士道朝她的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精灵们聚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的光景,眼看著就要扭打起来。
「那、那群家伙……」
士道苦著一张脸,按住额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马上便理解到至少双亲对她们没留下好印象吧。
「唔……」
无法使用「精灵」这个词汇,就算向他们解释,他们应该也不会相信。
不过,士道甩了甩头,目不转睛地盯著父母的眼睛。
「……爸、妈,听我说。」
「……?」
「士仔……?」
大概是感受到士道认真的态度,龙雄与遥子回望他的双眼。
士道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
「我先跟你们道歉……对不起,没有告诉你们那些家伙的事。」
「是没关系啦……不过,那些孩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遥子一脸疑惑地问道。士道紧咬双唇,摇头回答:
「……抱歉,我……不能说。」
「不、不能说是什么意思?」
「真的……很抱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我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也自知你们把我拉拔长大,我这样非常不孝。可是……拜托你们,不要讨厌她们。」
「就、就算你这么说……」
「拜托你们。她们可能做了一些白费功夫的事情,给你们添麻烦,但她们真的都很善良。她们全都是……我重视的人!」
「士、士仔……」
遥子露出困惑的表情。于是,龙雄温柔地搂住遥子的肩膀。
「龙仔……」
「有什么关系嘛,小遥──士道都说到这个分上了,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可、可是……」
遥子一脸不安地将眉毛皱成八字形。龙雄对她微笑道:
「而且啊,我有点开心呢。」
「开心……?」
「嗯。因为这是士道第一次对我们提出任性的要求。」
「啊……」
遥子瞪大双眼,来回望向龙雄与士道的脸──然后胡乱搔了搔头发。
「……唉,受不了。无法说明原由就算了……但你要正式介绍她们给我们认识喔。」
「……!妈妈!」
「……你都说到这个分上了,我总不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吧。」
遥子有些难为情地移开视线说道。那副模样与琴里有几分相似。
「……?」
就在这时,士道抬起头。因为刚才还吵闹不已的争执声戛然而止。
往客厅的方向望去,发现所有人正注视著士道他们……看来是听见了士道方才说的话。士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于是──
「……啊~~不好意思在你们感动的时候打扰你们。」
此时背后冷不防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循声望去,便看见妹妹琴里不知何时背靠著墙壁站在那里。
「琴里!原来你在喔!」
「我刚回来。家里闹哄哄的,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爸爸、妈妈,欢迎你们回来。」
说完,琴里向龙雄和遥子挥了挥手。于是,两人一脸纳闷地歪过头。
「欢迎我们回来……」
「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咦?」
琴里闻言,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但她立刻反应过来,望向七罪。七罪肩膀一震,躲在四糸乃身后。
「……哎,算了。话说,我想先向你们说明……」
说完,琴里指向十香她们。
「──她们是精灵。」
然后乾脆爽快地把士道一心隐瞒的事实告诉两人。
「什……!琴、琴里!」
士道不禁发出变调的声音。这也难怪,毕竟精灵的存在不能公诸于世。理照说不能将这个情报泄露给相关人员以外的人知道,即使是亲人也不例外。
然而,听见这个事实的两位当事人却──
「啊……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
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啥……?呃,这是怎么回事?」
士道困惑地来回望向父母与琴里的脸。
经过数分钟。
让精灵们回到公寓后,客厅里只剩下五河家的成员。
「──爸爸和妈妈是〈拉塔托斯克〉的机构人员?」
突然听见震撼的事实,士道发出哀号般的声音。
「正确来说,是〈拉塔托斯克〉的据点〈亚斯格特〉电子公司的职员,开发我们所使用的显现装置,制造出〈佛拉克西纳斯〉的也是两人的团队,所以那艘舰艇就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是我们的妹妹吧。」
坐在沙发上的琴里竖起口中含著的加倍佳糖果棒如此说道。同时,龙雄与遥子「啊哈哈」地笑道:
「咦,我没说过吗?」
「我还以为你铁定知道呢~~」
「我哪知道啊!是说,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没有察觉她们是精灵啊?」
「嗯~~关于你的问题,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精灵嘛。」
「没错、没错。因为说是『精灵』,我想像的是那种小小只,像妖精一样的形象。」
说完,两人悠悠哉哉地笑了。士道感觉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
「那我……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他叹了一大口气,同时趴在桌上。两人见状,笑得更开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幸好你跟精灵们似乎相处得很融洽。」
「就是说啊。虽然有许多不安……看样子是没问题了。」
「嗯。吵架自然是不好,不过那也代表她们有多喜欢士道吧。」
「突然拿出结婚申请书,还是会大吃一惊啦。」
龙雄和遥子点头说道。
「爸、妈……」
士道闻言,全身虚脱地松了一口气。
不论过程如何,总算让父母认可精灵了,这令士道无比欢欣。
不过,开心也只是一时的。
「……然后,我要跟你谈另一件事,士仔。」
遥子突然降低音调,从口袋拿出一张照片。
「这是你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咦?这是……噫!」
士道探头看照片,抽搐似的喘不过气。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照片上拍到的人是妆容精致的士道女装的模样「士织」。
「你、你们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刚才跟一个叫折纸的女孩借的……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是,照片上的人……才不是我!是学校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
士道满头大汗试图辩解时,龙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对了,我刚才去找小遥的换穿衣物时,在衣柜里发现女生制服……」
「……!」
士道双眼圆睁。他的确不知道该把女生制服收到哪里,不得已只好收到衣柜……没想到竟然会被发现。
「士仔……这是怎么回事?我并没有生气哟,只是希望你解释一下。是单纯有穿女装的兴趣吗?还是……」
「就是说呀,士道,这没什么好丢脸的,我认识的人之中也有人爱穿女装。这个社会的确对这种人还不够理解,但我们是你的家人,可以分担你的烦恼。」
「就说你们误会了啦~~~~~~!」
士道对显然有什么误解的双亲发出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