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战。
这个名词我没见过、没听过,也没读过,这是作家之间的常识吗?夏野让我看了她那电子笔记「Kiripedia」名词表中所写的解释,但我还是不太懂。这到底是哪个世界的常识?我根本没听过!哪里时有所闻?
虽然如此,既然两位作家都同意,我这个读者也没有立场插嘴,只能祈求她们别互相砍杀。
顺带一提,在室外决斗太冷,所以地点改到图书室。大家都会怕冷嘛。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回到东川高中图书室,我却看见和刚才迥然不同的景象。
分散的桌子全部移到房间中央,架成临时舞台。
舞台上是相对而坐的两位作家。
中间有一张大桌子。
两人的面前都放着堆积如山的稿纸。
稿纸旁边则放着各自惯用的钢笔。
光看这个场面,只会觉得这两人要一起写小说,但是有一个地方特别奇怪。
不知为何,两人的脚用锁链铐在一起。
……锁链?
如同用来拘禁囚犯,材质十分坚固、不太可能出现在学校的锁链。
两条锁链汇集合一,铐在桌脚上。
「这么一来,能平安走出这间图书室的,只有你或我的其中之一。」
「是啊,如果不这样就不好玩。」
『呃……』
为什么要采用这种如同男塾(注:出自漫画《魁!男塾》的决斗法,以锁链连接双方的手,在分出胜负前绝逃不走。)般的规矩?正常地比赛不好吗?图书室又不是危险场所,这里是大家快乐地看书休息的场所耶,笑咪咪地走出去吧!
但是两位作家根本不理我,而是认真地望着彼此。
这是执笔战。无论情况再怎么搞笑,既然有个「战」字,代表是两人的决斗,所以即使是平凡无奇的图书室也会变成战场。
顺带一提,锁链的钥匙挂在我的脖子上。
看来获胜者似乎可以得到我。难道我被当成奖品?我是哪国的公主殿下吗?面对这种情况,我既不能逃走,又不能笑咪咪地离开,只有吃亏的分啊!
以锁链相系的两位作家坐上自己的位置、拿起钢笔,视线却盯着对方,摆出写作的架式。
两人的视线交缠。
执笔战即将开始。
「规则呢?」
「先写完一百张稿纸的短篇小说就是赢家。」
「还有呢?」
「钢笔只能charge三次,还有free entry,以及no option。」
「我懂了。」
『……这些词汇我一个都不懂。』
钢笔是要怎么charge?到底是什么东西free?也有执笔战是有option的吗?还有,这些算是日常用语吗?
虽然我一个劲儿吐槽,却不打算插入她们两人的对话。我已经跟不上状况。
两人摆出备战姿势、手握钢笔,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手和自己面前的稿纸,现在已经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紧张的气氛充满整间图书室,安静得令人耳朵发痛。
不,听得见微弱的震动声。那是因为映见坐的椅子微微摇晃,发出声音。
「哎呀,你怕了吗?你在发抖耶。」
「这、这是武者震。」
这也难怪,毕竟她刚才一直承受夏野的威势,她会本能地感到害怕也很正常。
「要不要我稍微让步?」
「让步?」
「我不是在羞辱你,只是我喜欢在决斗时彻底打垮敌人,让对方再也不敢向我挑战。」
夏野对浑身发抖的映见笑着说道。
「这几天以来的监视、藏在我客厅书柜里的书、早已安排好的地址、出现在废弃工厂的大泽愁山,搞得我们被你牵着鼻子走到这里,你还真会布局,十分高明。」
「谢谢老师。」
「所以你就多表演一下吧,把你为了这场执笔战所准备的东西都秀给我看看。」
听到崇拜对象说出的这番话,映见倒抽一口气。
「我容许你用任何方式攻击我,想要妨碍我尽管来。你至今准备了那么多花招,现在总不会毫无对策吧?用你准备的对策全力攻来,反正我不会受到干扰。」
夏野自信满满地如此宣告。
映见不知何时已停止发抖。
她露出开心的笑容。
「……能遇见秋山老师,真是太好了。」
「如果决战之后你还说得出这句话,到时再说一次吧。」
两人同时举起右手。
她们如同斗士举剑一般举起钢笔,互相致意。
「……那么,开始吧。我不会输给你的。」
夏野往我瞄一眼。
「旁边那条狗,你能不能负责喊开始呢?快给我叫啊,杂鱼狗。」
『……是是是。』
我除了遭受这种对待,还得唯唯诺诺地接下喊开始的任务吗?
也罢,毕竟现场保持中立的只有我。这能说是中立吗?的确很中立,因为我是奖品,若说奖品会偏袒任何一方确实很奇怪。
算了,我抱怨再多也没用。
虽然我仍然没搞懂这场名为执笔战的决斗。
反正还是要开始。
『那么,执笔战……』
我相信,我所期盼的未来就在前方。
『开始!』
随着这一声「汪」,两人手上的钢笔朝着稿纸挥落。
『……啥?』
我一时之间还搞不懂眼前发生什么事,而在领会的瞬间,全身寒毛都竖起来。
『太、太快了吧!』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笔尖以看不清的速度飞舞。
在这种手劲强到几乎会冒火的声势中,文字渐渐填满稿纸,高速的笔消耗着纸张。
我平时已经见惯夏野写作的情景,深知她写作的速度非同凡响,但她此时的速度显然更胜平时,我从未看过这么夸张的动作。
映见看到夏野的速度,有一瞬间露出害怕的表情,但她很快把注意力拉回自己的写作上头。
光从速度来看,映见确实略逊一筹,但她还是不甘示弱地跟上。
看夏野这模样,似乎打算从头到尾全力奔驰,映见则死命在后方追赶。
战争才刚刚开始,这场决斗将会如何发展呢?
我只能站在观众、读者以及奖品的立场,继续目睹这场战斗。
秋山忍六张\藤卷萤四张
写好的原稿以固定速度持续增加,逐渐堆积在双方面前。
「好厉害,真不愧是秋山老师。」
映见虽对夏野这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感到畏惧,脸上却露出笑容,仿佛光是能和秋山忍站在同一舞台上就很高兴。
「可是若要比速度,我也不会输给你。」
说完以后,映见的左手握住另一枝钢笔。
「我就用右笔和左笔来超越你!大泽流执笔术『双文曲笔』(Double Driver)!」她喃喃说着,右手持笔朝稿纸落下,左手同时挥动。
右手和左手。
如同镜像般的双手动作。
文字从稿纸的左右两方逐渐填入。
『什……什么……』
这一招超出我的想像,也超越常识。
在正常情况下,都是从右写到左。
如果有办法用左手从稿纸的左侧写到右侧,两边同时进行,理论上写作的速度确实会增加一倍。
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技术。
要从左侧开始写,得先拟定到该处为止的大纲。如果不在脑中架构好从稿纸右侧开始写的文章,即使能从左侧写过来也没有意义。只要有一点计算错误,导致左右两方文章错失会合的时机,这张稿纸等于是白写了。
不过,映见真的办到这一点。
她要用这种神技打赢这场决斗。
借由左右两手同时写出不同文字的方法提升一倍速度,映见朝夏野急起直追。
秋山忍十五张\藤卷萤十四张
映见靠着二倍速的写作技巧拉近差距,不过还是赶不上夏野。
即使速度加倍,夏野那简直像在开玩笑的速度还是凌驾于映见之上。就算是在这么特殊的战斗中,她仍能发挥更胜平时的实力,将映见远远抛在后方。
仿佛说着「随便你要怎么出招都行」。
仿佛说着「任何障碍我都能跨越」。
夏野一个劲儿默默埋首写作。
「呜……」
痛苦的呻吟传来,映见左手的钢笔落下。
「果然这一招还是不能长时间使用……」
她没捡起掉落的钢笔,恢复只靠右手写作的状态。
映见开始喘气。二刀流的写作方式如此耗费体力吗?只见映见的动作明显失去力道。
『……既然如此就别用嘛。』
这样比使用双手写作之前还慢耶,这种招式根本没有意义。
「秋山老师果然很强。」
映见自言自语地说道,夏野依然没有反应。在这种极限状态下,分心注意对方只会浪费时间。
不过,夏野并非是毫无防备。
因为在这场执笔战开打之前,她答应过一件事。
夏野对映见承诺了一件事,容许她使用任何妨碍的手段。
这里是战场,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映见还会再发动什么攻势呢?
「那么,秋山老师,你差不多该攻击了吧?拜托你,快动手杀掉。」
这句不祥的发言,让战斗进展至下一阶段。
喂,你可别真的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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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野在这场执笔战中以压倒性的速度领先。
此时,异状突然发生。
『喂……怎么回事?』
夏野原先一直很顺畅地写作,一刻都不曾停止,此时突然停下来。
不对,她不只没有继续写,还像是中邪似的,全身剧烈颤抖地停止动作。
「……呜!」
只见她突然停止动作,身体一倾,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不过她很快便重新坐正,若无其事地继续提笔写作。
她确实出现几秒的延迟,但不至于严重影响到目前的张数差距。
夏野一定也是这么想,因此没有追究异状发生的原因,打算继续写下去。
「……呜!」
但是,夏野的动作再次停止。
钢笔摇晃,差点从夏野的手中滑落。
「你做了什么?」
异状发生两次,夏野实在无法继续漠视,她一边用右手写字,一边向映见问道。不过,映见只是微笑。
「……有意思,再来啊。」
夏野带着疑惑的表情,将视线移回稿纸上。
才刚开始写字,她又不时停止动作、身体倾斜,根本无法顺利写作。夏野的状况不断出问题,虽然每次都只造成一点缝隙,累积起来还是会形成巨大的漏洞。
映见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逐步拉近距离。
她一定做了什么。
可是距离舞台有一段距离的我,同样看不出映见到底做了什么。她只是持续面对眼前的稿纸振笔疾书,像先前一样以固定的节奏写着稿纸。
不对。
她的写作好像太过顺畅。
『……嗯?』
盯着映见写字时,我的意识突然摇晃一下。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意识渐渐模糊。
好像连站都站不直。
有一种脑袋蒙上迷雾般,越来越恍惚的感觉……
「对,是睡意。」
『睡意?』
夏野一边甩头,一边对映见说:
「你用笔尖在稿纸上敲打节奏,靠这种声音令对手陷入昏睡……对吧?」
原来如此,夏野说的很有道理。
那种意识渐渐朦胧的感觉、动作越来越迟钝的感觉、所有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的感觉,确实是睡意。像是彻夜未眠会有的倦意,如今依然冲击着我。
「……正确答案。」
映见发出的固定节奏,即是导致异状的真相。
用笔尖发出单调且持续不停的声音,诱使人陷入睡意。像浪涛声一样,这种节奏会让人感到心情平静,几乎睡着。
「……这就是大泽流执笔术『无法抑制的睡眠冲动』(Wake Up Canceller)!」
即使招式被人看穿,映见的笑容依然没有消失。反正知道异状的真相后,夏野仍是无计可施,睡意持续侵蚀她的意识,我一不小心也会猛点头打瞌睡。
简直像是为了执笔战而发明,让对手陷入睡意的可怕招式。如果在这场分秒必争的执笔战中睡着,绝对会造成致命的失误。
若能舒舒服服地打盹,一定轻松许多。
不过,夏野最讨厌的就是认输。
「睡意吗……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
她以充满觉悟的眼神说道。
「既然如此,我只能这么做!」
夏野一边叫道,一边从大腿上的皮套抽出银剪刀,捅向自己的大腿。
毫不犹豫地猛力捅下。
扭转似地插进去。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夏野的表情痛得扭曲。伤势虽然没有严重到喷血的地步,但从她揪成一团的表情看得出来那有多痛。
『夏夏夏夏野小姐,你在做什么啊!你终于发疯了吗?』
这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行为,发生在眼前的惨剧令我瞬间睡意全消。
「安静一点,我正在写作,废狗。」
她笑着重新提笔。
「的确很痛,但是这样就不会想睡。」
诱人入眠的音色,夏野借着痛楚加以击破。靠着流血的觉悟,她硬是击破了。
她一边承受着痛楚,一边持续写稿。
这种沉默又坚毅的态度,让映见为之慑服。
「……果然厉害。」
夏野依然一语不发,但她的手劲似乎变强。
两位作家发动的执笔战,已经进入远远超乎我想像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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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已过中场,两人的差距明显拉大。
映见为扳回一城,屡次使出大泽流执笔术,对夏野多少造成影响,好几次拖慢她的速度,但始终无法让她停笔。
夏野仍然赶在前头,映见则在后方持续追击。
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攻击。
自己弄坏钢笔笔尖,让墨水喷向对方稿纸以改写文字的可怕招式——大泽流执笔术「无形俳谐」(Invisible Paint)发出猛攻。夏野则是以大腿流出的血洒向空中,击落飞来的墨汁加以阻挡。
以抖脚般的动作传出震波,震起写在稿纸上的墨水以改写文字的可怕招式——大泽流执笔术「深刻震荡」(Noble Ballett)。虽然来势汹汹,夏野却以频率相反的抖脚动作中和映见的震波。
喃喃念出无意义的词组,制造心理暗示效果,意图使人写错字的地狱招式——大泽流执笔术「纸上呢喃」(Mark Whisper)张牙舞爪地扑来,不过夏野完全不把错字放在心上,只顾着继续写。
你好歹注意一下嘛。
即使遭到各种意义不明的妨碍,夏野仍然没有停笔。
话说回来,大泽流执笔术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全是那个痴呆老人发明的吗?这才是真正的痴呆吧?
夏野以强劲的力道将墨汁填写在稿纸上,片刻不曾放开钢笔,始终以厉鬼般专注的表情盯着稿纸,不停挥笔写着她的故事。
绝不停止。
这就是秋山忍的毅力。
她这种燃烧生命在写作的模样令我不禁看呆。
这副姿态,就是我和映见都向往、追逐过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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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局终于来到尾声。
这场执笔战的终点是一百张稿纸,夏野距离目标只剩下三张,追在后方的映见还差二十五张。
差距已经很显著。
从决斗开始到现在,夏野始终跑在前方,一次都没被追过。无论受到什么攻击,她的笔都不曾停止。
任何策略都不管用。
照这情况看来,夏野毫无疑问会获得胜利。
『还有……什么招式吗?』
可是,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是映见主动提议打执笔战,这种程度的攻击未免太不够力。她费那么多工夫挑战秋山忍,如此强大的执念绝无可能就此结束。
夏野只剩下三张稿纸。
依照夏野平时的步调,只要再几十秒便能写完稿子、分出胜负。
这堵墙太高。
即使映见赌上一切走到这一步,还是无法触及。
秋山忍就是这么强悍的作家。
所谓的崇拜,便是对这种高墙抱持的情感。
或许正是因为无法跨越才会崇拜。
「不愧是秋山老师,但我完全没想到,你竟然有办法完全挡下大泽流执笔术的十招。」
映见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
她的手放开钢笔,似乎已放弃这场决斗。
「……你的意思是要结束吗?」
听到映见的话,夏野一边写稿一边回答。
「是啊,差距拉得太大,这就是正牌作家的实力吧,我这冒牌货果然追不上。」
映见自嘲般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作家哪有正牌和冒牌之分,你只是选错对手罢了,因为你的对手是秋山忍嘛。」
夏野自信满满地回答。
「……是这样吗?」
映见一听又露出微笑。
「秋山老师,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当作我带去黄泉的伴手礼吗?」
「什么事?」
「我放在老师家里的书,老师看过了吗?」
「……嗯,看过了。」
「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感想呢?」
话题突然转变,夏野似乎有点诧异。
「这个嘛……还不差,只是好像受到我太多影响。」
「……是的,也有其他人说过一样的话。」
映见像是在遥想过往似地抬高目光。
接着她又望向夏野。
「这样啊,老师看过啦……这样啊……」
「干嘛?你想说你这样便很满足吗?」
「是的……我已经满足,应该结束了。」
「哎呀,是吗?我倒是有些意外呢。」
夏野望向映见,以略为失望的语气说道,稍微减缓写作的速度。
这是……
夏野从这场决斗开始之后,第一次出现的疏忽。
在决斗之中,些微的疏忽也会成为致命伤。
「是的,要结束了。」
绝不能忘记。
所有决斗共通的箴言。
所谓的决斗,在确信自己会赢的那一瞬间,正是最为缺乏防范的时刻。
她一定在等待这个时机。
藤卷萤。
这个崇拜秋山忍、追随秋山忍的人,如今在此对秋山忍刀剑相向,准备打倒秋山忍。
「要结束的是…………………………………………老师你!」
映见从制服中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按钮。
这一瞬间,图书室又发生变化。
只见夏野的桌子四周、环绕在她身边的书柜瞬间滑开,出现一些东西。
在微弱月光下发光的东西。
『……镜子?』
出现在夏野周围的是一圈大镜子。我看着赫然出现的镜子发出疑问时……
「啊?」
突然间。
实在太突然。
夏野的身体顿时往后飞出。
『怎、怎么回事?』
我不明白发生在夏野身上的变异。
那和先前的妨碍截然不同,是直截了当的攻击。
夏野往后飞去、撞在地上,但她立刻撑着地板挣扎爬起。这迅速的对应动作,只有身经百战的夏野才办得到。
「呜、呜……」
可是夏野动弹不得,好像身体不听使唤。她全身紧绷,仿佛被某种力量压住,连动都动不了。
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看到的是露出寂寥笑容的映见。
映见什么都没做,只是用镜子对着夏野而已。
光是这样,便让夏野如此难受。
夏野的手不知何时已放开钢笔,握紧剪刀。她抓着从大腿旁抽出的凶器、跟写作毫无关系的东西,却让重要的钢笔继续躺在地上,并不去捡起。
不对,她是捡不了吧?
仔细一看,夏野手上的剪刀竟然对准她自己,简直像要剌穿自己似的。
诡异的行动。
不可能的状况。
这难道是……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最后的王牌吧?」
「是啊,秋山老师,这是我的最后一招。」
映见看着夏野的身影,开始解释这种现象的成因。
对读者洗脑的迷魂大法。
「假如说,现在有一本书。
里面某些部分,例如在文章中、在纸张下,还有字里行间,不断重复『注意黑衣女人』的讯息。再三反复,像要刻画在读者脑中一般,持续输入同样的讯息。
另一部分写着『必须打倒敌人』的讯息,一次又一次,仿佛要塞进下意识似的,不厌其烦地重复出现。
还有『你是正义的一方』、『剪刀会伤害人』,以及『注意红色眼睛』等讯息。在书中悄悄隐藏作者的意念,或者该说是命令。
如果读者看完整本书,毫无遗漏地接收所有讯息……
如此一来,这人的心中可能会留下一则讯息。
那是作者对读者发出的讯息,写在字里行间的作者意图。」
『拿着剪刀的黑衣女人是敌人,必须打倒她。』
「当然,不见得能如实传达所有资讯。毕竟就算是看同一本书,每个人仍会用各自的方式解读。即使如此,作者隐藏在文中的讯息依然会在无意识中影响读者、驱使读者行动。
以作者的想法操控读者的想法——这就是我为了和秋山老师决斗、为了战胜秋山老师而学,留到最后的最大王牌。」
这可不是能抬头挺胸说出来的正当招式,而是污蠛书本、应该封印起来的东西,也是背叛作者和读者信赖关系的卑劣招式。
这一招借由映见的手重现、发动。
「贯穿纸中进行操控,在字里行间发挥影响,将作者的意念打进读者心中!」
「这就是我全力的执笔,大泽流执笔术最终奥义『操读者枪』(Brionac)!」
早已忘却的异样感再度苏醒。
大泽愁山放在夏野家的《萤星恋曲》。
为何我看完那本书就身不由己地扑向夏野?
为何夏野会把自己的眼镜捏碎?
因为眼前出现书中讯息暗示的人物,令我不禁冲去。
因为夏野的镜片映出她自己的模样,使她发动攻击。
一切的元凶,就藏在我和夏野看过的书中。
没错,一切都是因为映见安排的「操读者枪」。
会有暴徒在新稻叶的废弃工厂里袭击夏野,想必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都是因为作者强迫读者实行自己指定行动的这种魔技,操纵了看过《萤星恋曲》的夏野和我,以及街上的读者。
夏野无法动弹,她的视野如今被镜子遮蔽,镜中映出自己的身影,也是必须攻击的对象,若是稍有不慎,她一定会用右手上的剪刀攻击自己。她动弹不得,因为周围的镜子不断发出攻击夏野的指令。
设在《萤星恋曲》里的陷阱。
针对夏野雾姬、秋山忍而设下的陷阱,引发跟踪狂案件,招致废弃工厂的暴徒袭击,此时连夏野本人都中招。
这是攻击自己的自戕行为,潜意识的攻击不可能以意识来防堵,无论再怎么挣扎,刻画在潜意识里的行动都不可能改变。
但夏野还是想要抵抗,她拼命抗拒着自己的身体。
不只是写作。
她所有行动都受到限制。
「我要趁机追赶。」
映见回到自己的座位,提笔落向稿纸。
为了追回差距,她的手死命地动着。
夏野的行动受到阻绝,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在这绝对优势中,映见的速度却没有增加。
或许是因写作太久而超过负荷,映见的手开始发抖,好几次几乎抓不住钢笔,写在稿纸上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而且她的神情十分僬悴,像是随时会倒下。
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止。
刚才的笑容已不复见,此刻映见露出无比专注的神情,如同要发劲狂奔、如同要燃烧殆尽,缓慢而踏实地写着文章。
为了跨越高墙。
为了跨越过去。
她专心一志地朝着原稿奔驰。
秋山忍九十七张\藤卷萤九十九张
此刻映见终于追上夏野的张数。
只剩下一张。
虽然动作软弱无力,映见依然稳健地迈向胜利。
她要胜过崇拜的对象。
为了获胜、为了超越对手,她神情痛苦地继续奔驰。
「这么一来,我便能成为真正的作家。」
为了实现约定,为了我这个读者,她一心一意地写作。
「你等着喔,和人。这边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便会开始写那个故事的后续,我绝对会遵守约定。」
失去对手,独自奔驰的身影。
完全不看决斗的对手,只为获胜而持续写着。
但是……
「别小看我!」
决斗尚未结束。
夏野的声音像是从地狱底层冒出,响彻图书室。
在大感惊愕的映见面前,秋山忍、夏野雾姬动了起来。
她不顾全身都被映见的招式侵蚀,依然试图行动,把不听使唤的手压在地上下视线不看镜子,双手紧握得几乎断裂,死命抗拒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因为不能动手,所以她靠身体的蠕动勉强趴到桌上。
因为不能抬头,所以她低着头只看稿纸。
她用几乎撞破桌子的劲道,再次回到执笔战的战场。
「看来只有脖子以上能自由活动呢。既然这样……」
夏野用嘴衔起掉落的钢笔。
「开什么玩笑!」
她的姿势摇摇欲坠,却仍坚持着不肯倒下。
「你以为这点小事便能让作家、让我停笔吗?」
像狗一样。
「别小看作家!」
龇牙咧嘴地咆哮。
夏野以狼狈又卖力的姿势重新开始写作。
她像是要用眼睛写字一样,以脸贴桌面的姿势一字一字写着。咬到几乎碎裂的钢笔回应主人的意志,将全身精力以文字的形式吐出。
比老牛拖车更慢。
简直像虫子爬行。
没有半点人样,姿势非常难看。
但她还是没有停止,仍旧持续写作。
「……还剩两张。」
即使要与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事物为敌。
仍然不肯受挫、不肯屈服、不肯放弃。
这就是作家的尊严。
无法传达给读者的想法、能够传达的想法,全部记录下来、化为书本。
这就是作家秋山忍。
「……还剩一张。」
夏野用嘴咬着钢笔、勉强趴在稿纸上写字的身影,让映见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她主动挑战的对手写作的身影。
玩弄伎俩、花招百出、在她具有绝对优势的条件下挑战的对手。
中了她的必杀技,一度完全失去力量的对手。
面对这种情势仍不肯放弃,依然奋勇向前、全力抵抗她攻击的对手。
我和她都崇拜不已、永远闪耀的对手。
这光芒太过绚烂,强烈到好像会把人烫伤。
但是她凝视着这一幕,眼中没有后悔的色彩。
钢笔从映见的手中落下。
落地声响起的同时,夏野咬着钢笔的嘴巴往旁一撇。
「这样就……结束了!」
她将最后一个字填进稿纸。
总共一百张稿纸。
一肩扛下所有阻碍和攻击,秋山忍写完自己的作品。
『……结果出炉!』
把过去延续至今的因缘和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我,在此宣布执笔战结束。
秋山忍一百张\藤卷萤九十九张
从数字来看只差一张,这是货真价实的一纸之隔。
夏野一脸满足地吐出钢笔,趴在桌上。
映见神情呆滞地瘫着不动。
在月光照耀的图书室里,决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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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大泽流执笔术】大泽愁山年轻时在深山修行之际发明的写作技法,包括入侵读者潜意识操纵其行动的招式在内,大部分是旁门左道的伎俩。大泽愁山担心这种技术遭人恶意使用,在数年前已亲手封印。谣传他在封印执笔术时,把所有技法写在|本书上,但没人能肯定这本书真的存在。
【操读者枪】Brionac。将特定讯息嵌入作品,使读者依照指示行动的大泽流执笔术最终奥义。由于大泽映见的「操读者枪」尚未纯熟,即使读者受到操纵,还是可能因为被剪刀捅、被塞进垃圾桶之类的强烈冲击而解除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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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结束,东川高中图书室恢复原本的宁静。
撕裂这片静谧的是战败者。
只见输掉这场决斗的大泽映见神情恍惚地探探制服怀中,拿出一枝钢笔。
「……我要去死。」
她说完就把钢笔尖端插向脖子。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怎么这么突然!
我的后脚使力,扑向映见的右手,抢走钢笔。
「啊啊……」
『你干什么啦!战斗都已经结束了!』
「……和人,对不起,我赢不了。」
说完之后,映见又掏出另一枝钢笔。
真是毫无间隙的两段攻击,而且是自杀攻击!
『就叫你住手嘛!』
我又跳过去抢走钢笔。
「我果然还是不行,像我这种冒牌作家……」
她低着头,说出放弃的发言。
如此消沉的程度远胜从前。
「别阻止我,和人。我没办法遵守和你立下的约定,还用错误的方法当上作家,所以我一定要在此结束一切。我给爸比、老师,以及读者制造很多困扰,所以我已经完了……」
混帐,胡说些什么。
我可不是为了听到这种丧气话才和你订立约定,也不是为了这个而看完你和夏野之间的决斗。
映见散发出绝望的气息,受到过去的约定束缚。
那的确是我和映见订立的约定。
就算这样,我仍然可以提出异议,而且非得提出不可。
映见渴望打倒秋山忍、成为真正作家的野心,遭到夏野击碎。她没有任何闪躲,直接承受映见的所有攻击,并且加以击溃。
所以,我现在也有我该做的事。
一定要传达给她。我必须告诉输掉决斗、认为一切都已没救的映见,什么事情都还没完。
即使语言不通,我们之间还是有相通的部分。
『你在这里等着!听到没有?不准偷跑喔!』
我不等映见回答,丢下她跑出去。
目的地是隔壁的图书准备室。
我从门缝钻进房间,叼起中央桌上的东西,那是约定的证据、过去的回忆,还有比什么都令我焦躁的东西。不过是一些纸,却比什么都重要。
我立刻回到映见身边,递出那些纸。
「和人?那是……」
我交给映见的是——
「……我的稿子。」
『是啊,就是我们约好的东西。』
映见听不懂我的话。
所以,我至少要将心意传达出去。
我们过去的承诺便在这些纸上。
『就是这个吧!你所写的、希望我看的东西,就在这里吧!那时的快乐、写作的欢喜、心愿、希望都包含在其中吧!难道你现在才想辩解说那些都是谎言、都是假的吗?』
即使我死去,映见还是决定要成为作家。我不知道她怀着多大的决心,总之她无论如何都想成为作家,就算不择手段,就算走了错误的途径。
『或许你真的走错路,不过你是真的想成为作家吧?怂恿你当作家的是我,不过你自己也有想写的东西吧?正是因为喜欢书,所以才会看书、才想写作,我们也因此相遇,不是吗?你对书的喜爱之情绝不是假的,我比谁都清楚这点,因为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是真心想当作家吧?』
从这份稿子开始的约定。
即使途中走错路,也不能说从出发点就错了。
『即使犯过一次错又怎样?只要重新开始就好啊!不要那么轻易放弃!谁管什么冒牌或正牌!你是作家吧?你确实是作家吧!那你就写啊!给我写下去!然后再让我看!让我看看你写的书、未来,还有可能性!』
即使犯错,仍能跨越错误继续前进。
这就是人类的力量。
『即使言语不通,你写的书还是可以传达给我!所以、所以……』
我就算死了,还是回到这里。
所以你也一样,只要重新开始即可。遵守不了约定也无所谓,因为我们订立的约定、从约定中获得的想法还是存在。
不过,映见轻轻抚摸我的眼角,沉静地说:
「……和人,你在生我的气吗?还是为我感到悲哀呢?对不起,看着你这么难过的表情,我实在不明白。」
传达不出去吗?这么想要传达的心情,还是传达不出去吗?已死的我什么都没办法告诉她吗?
「这只狗说,写吧。」
后方有个声音传来。
『夏野?』
那是拯救的声音。
将我无法传达的想法、已经远离人间的我的想法传递出去的声音。
回头一看,夏野已经站起来。看来束缚已经解除,她用手帕当作应急绷带,包扎大腿被剪刀剌的伤口。
「你不是作家吗?那就写吧。」
「可是,我不是真正的作家,只是冒牌作家,这样的我哪有资格写作……」
听到映见的回答,夏野叹着气说:
「刚才我就说过了,哪有什么正牌或冒牌。作家根本没有分冒牌或正牌,也没有什么资格限制,想写就写,就是这样,只是这样。」
「哪有这么简单……」
「不,正是这么简单,再简单不过。谁都可以写作,谁都可以当作家。也对,若要说有什么必备条件,那只有写作的意愿,还有……」
夏野看看我,笑着说:
「读者的存在。」
「读者……」
「只要有读者想看,作家便能够写作。怎样?你想写吗?还是不想写?」
「我……」
大泽映见。
藤卷萤。
她热爱写作的心情,绝对不会就此消失,我是这样相信着。
「我真的可以继续写吗?我可是靠着爸比的力量,使出手段才当上作家……」
夏野露出苦笑。
「真烦,我已经说跟那些没关系嘛,要写或不写都由你自己决定。任何人都有这种自由,任何人都是从这里开始。」
然后她指着我。
「如果你还是没办法下定决心,不如问问这只狗。」
「问和人?」
「是啊,问这只只有在此时才派得上用场的废狗。他不是你的读者吗?」
夏野推着映见的肩膀,让她面向我。
战战兢兢低头望向我的映见,以及被她盯着的我。
我们像过去一样,在此处相对而立。
「和人,我真的可以写吗?就算我做错事,造成这么多人的困扰,我还是想要写作。即使受人否定、即使写得不好,我还是喜欢写作,还是想要写作。」
不知不觉间,映见的眼中流下泪水。
这个胆怯、思考负面、成天顾虑旁人的少女流下眼泪,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出自己的心愿。
「所以,你将来也愿意……看我的书吗?」
我用全身力量回答这个问题。
『那当然!』
仿佛听懂了这句话,映见露出微笑。
「……谢谢。」
她一字一顿,清楚地说道。
然后,带着安心的笑容瘫倒在地。
『映见!』
我急忙冲过去。
映见全身颤抖,但仍以带有力量的手抚摸我的背。
「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累。」
『是吗?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读者和作者在此又立下新的约定。
那是往前迈进的希望。
我想她这次一定会遵守约定。而且为了不要再次犯错,绝对不会忘记自己过去怀抱的心愿。
●●●
「是说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吗?这只废狗。」
我转头望去,发现夏野满脸怒气、神情可怖。
咦?现在不是圆满大结局的场面吗……
『呃,你明明没什么大碍啊。』
「没这回事,大腿上的伤口很痛,手也累得像木棒一样僵硬。」
『喔……』
「我遍体鳞伤,而且现在好想睡。」
『喔……』
「……为什么待遇差这么多啊?」
夏野噘着嘴巴质问我。
「我也是个纤纤弱质的少女耶。」
『啥?』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纤纤弱质的少女?在哪里?』
「不就站在你的眼前吗?」
『……这个?是少女?』
怎么看都像魔王。
「你没看见我随时会昏倒、内心脆弱的迷人模样吗?」
『你能不能说我听得懂的国语?』
如果是平时的情况,现在剪刀应该已经飞来,不过夏野好像精疲力竭,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的体力大概已在执笔战中耗尽。
不对,等一下,现在正是好机会。夏野如今累到虚脱,无法使出她自豪的剪刀,也就是说,不会出现恐怖的剪刀攻击。很好,那我就趁这机会……
正当我怀着胆大妄为的想法时,一把剪刀从我眼前凌厉地掠过。
头顶的毛发飞散。
『……咦?』
她的手不是不能动吗?
「喔……只要有心还是做得到嘛。」
夏野保持奇妙的姿势僵立不动。
刚才她是灵活地用脚趾抓着剪刀挥向我;这充分运用脚力的一击,带着更胜平时的威力朝我袭来。
『你这么渴望斩我吗?真的这么渴望吗?』
「也没有啦。既然战斗结束,就该回到日常生活啊。」
喔,原来这是日常生活。
明明是日常生活,难度为什么会这么高……
「好,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就是啊。』
重复几次日常生活之后,夏野终于停脚。
真奇怪,为什么我觉得这像是地狱的日常生活?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该来对跟踪狂案件的真凶处以……来谈谈该怎么处置她吧。」
『你本来想说什么!』
有个危险的词汇出现哦!
你想对刚决斗完的好对手做什么!
刚刚好像出现不符合这平静气氛的词汇喔!
『你就手下留情嘛,好不好?』
人家毕竟是我的同学,也是你在文坛中的晚辈,现在不是应该上演战斗结束、友情萌芽的桥段吗?
「没办法,因为她是真凶啊。」
『那又怎样!』
「就算是我……也有无法原谅的事……」
『不能看在我的面子放过她吗?」
「……那用五只手来换吧。」
『我哪有那么多只手!』
又不是阿修罗。
就算是阿修罗,被斩断五只手也会完蛋吧?
「要是不喜欢,改成四脏六腑好了。」
『那样全身都掏空啦!』
「我可以让你选一个喜欢的留下来。」
『那就心脏!因为没有心脏会死!』
反正不管选哪个都会死。是要经过怎样的人体链成才会变成这样?显然是不等价交换。
「放心,我是开玩笑的。」
『如果不是开玩笑,我现在就得死吗?』
拜托不要用这么认真的表情开玩笑。
夏野漠视一脸不满的我,转向映见说:
「所以你就是这次案件的真凶,没错吧?」
「……是的。是我让读过《萤星恋曲》的人们去攻击秋山老师,也是我请爸比把书放在老师家,这全都是为了和秋山老师的决斗。」
「那你应该已做好心理准备吧?」
「是的。」
「也就是说,你有死亡的觉悟吗?」
「是的,我会去死。」
『别再开这种玩笑,这家伙会当真的。』
映见很有可能不只把这句话当成玩笑,所以拜托别这样说。
「那我就来发表该如何处置你。」
映见的双脚发抖。
她会遭遇多么悲惨的下场呢?我有办法阻止吗?
但是,夏野出乎意料地缓和了脸色。
「你写完那份稿子之后,要拿给我看。」
「咦?」
『?』
听到夏野这句话,我和映见同时愣住。
「该怎么说呢?要是把事情交给那只狗,又会因为言语不通还是怎样的事搞出一堆麻烦,所以我也帮你看看吧。」
夏野温柔地说。
简直是很正常地指导晚辈的正常前辈态度。也就是说,这是夏野雾姬不可能会有的态度。
真奇怪,夏野竟然这么温柔,明天会下红雨吗?
「可是,我给秋山老师带来这么多麻烦……」
「跟踪狂的事会有那只笨狗帮你补偿,不用担心。」
订正,是会下血雨才对,而且是立刻下。
「还有另一件事。既然我们是同行,我不喜欢听你叫我『老师』,所以下次叫我『前辈』。我在文坛确实是你的前辈,没有异议吧?」
「……前辈?」
「如果你想叫我伟大的大作家极致秋山忍大神也行。」
『前辈二字怎么不见了?』
而且你也不是大神。
「所以你就写吧。你写的东西,我和那只狗都会看。」
从过去崇拜至今的对象,终于触摸得到。
映见的眼中泛起泪光。
「喂,有什么好哭的,你这个晚辈喔……」
「是的,谢谢你,能遇见秋山……前辈,真是太好了。」
频频拭泪的映见,尴尬摸着她头的夏野。
决斗结束,月光照耀着两人。
能够看到我曾经梦见的笑容,所有努力都有所回报。
就这样,这次纠缠我们的案件终于拉下帘幕。
思念某人的心情,有时会失控,让人受到伤害。
即使如此,这仍是身为人类不可或缺的东西。
……对了,摆在那边桌上、刚写完的一百张稿纸的短篇故事,预定要在什么时候出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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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大泽映见】新人作家,出生于东京都T区,和父亲愁山、母亲成惠住在一起,胆怯和负面思考到达病态的程度,和生前的春海和人是同学,也是新人作家藤卷萤。她借着以大泽流执笔术写出的《萤星恋曲》来操纵看过书的人攻击夏野雾姬,是跟踪狂案件的幕后黑手。由于父亲大泽愁山的影响,她从小就很爱编故事,但只会在自己心中默默完结,不曾让别人看过。忘记从图书准备室带走的稿子偶然被春海和人看见,因此立志成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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