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听到的话、说过的话,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喂,圆香,要看书啰!」
「和哥老是这样子。」
「有什么关系,来看吧!来看这本书!」
「好啦。这是什么书?」
「呃,书名是《NEO桃太郎》。」
「NEO?」
「我也不太懂,总之应该很厉害。」
「嗯,看起来的确很厉害。」
「那我要看这本书,你可以走了。」
「……和哥,你不是叫我看书吗?」
「看书的时候是最自由的,谁都不能打扰。」
「那你干嘛叫我?」
「就是叫你出去啊。」
「这样不太对吧?」
「我看完啰。」
「太好了,和哥。」
「干嘛说得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接下来轮到你,圆香。」
「呃,和哥也要一起看吗?」
「看书的时候是最自由的,谁都不能打扰。」
「我、我知道啦。」
「好,看完要交一篇感想给我。」
「为什么我要写那种像是学校作业的东西?」
「要持续磨练,你才会变强。」
「强不强都无所谓,只要活得健康就好。」
「我会打分数喔。」
「……」
「我、我看完了,感想也写好了。」
「喔喔,了不起。」
「嘿嘿~」
「你努力的时候最可爱呢,圆香。」
「真的吗?和哥,你没有骗我吧?」
「是真的。」
「嘿嘿~」
「很乖很乖。」
「嗯,还好我有认真看书。」
「是啊,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嘛。」
「……和哥,你如果老是这样讨好人家,迟早会惹祸上身喔。」
「怎、怎么突然这样说?」
「会惹出非同小可的灾祸。」
「圆、圆香小姐,你好吓人耶。」
※※※
我梦见小时候的事。
梦见我和圆香一起看图画书。
好怀念啊,我有一种好甜蜜、好幸福的心情,彷佛还在梦中。
但是醒来以后,睁开眼睛,我看到的是……
『没看过的天花板……不对。』
是熟悉的天花板。
本来觉得难得有这个机会,一定要说说君那句经典台词,但很遗憾的是,我看到的是见惯的木纹天花板。
『嗯?』
不对,不太对劲。
这的确是我看惯的天花板,但是怎么想都不太对。
因为我现在不该看到这片天花板。
『这里是住谷庄?』
看着这片天花板睡觉的是以前的我,是如今已不在世上、拥有人类身分的春海和人。我还活着的时候天天看着这片天花板,所以连木头的纹路都记得很清楚。
人类身分的春海和人居住的公寓——住谷庄。
堆满书本、围绕在书本之中的桃花源。
我的身体变成狗之后,还是一样把这间公寓用来放书,没有断绝往来,但也不会常来。那么,为什么我现在会在住谷庄里?
『发生什么事?』
我本来想先起床再说,却发现动弹不得。我抬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只见全身都被塑胶绳牢牢捆住。
嗯,我懂了。
『我有麻烦。』
我叫自己镇定一点,冷静地判断目前的状况,但是没有任何帮助。
因为我被绑住啦!完全不能动,绳子紧到不能再紧。
想不到塑胶绳竟然这么结实。亲身体验被塑胶绳绑过的滋味之后,我才知道日本工业的技术如此精湛,但可以的话真不想知道这种事。
总之,又是一次异常事态。
这种时候只能冷静地思考。
『呃,到底发生什么事……』
首先,我们到处打听过路魔的事,接着听到惨叫,发现爆炸头倒在地上,然后夏野跑走,我追不上她,只好在原地等她回来,结果中了小巷里面的陷阱,最后失去意识。
嗯,的确很异常,异常到无论嫁去哪里都不会丢脸。
『而且,这里是住谷庄。』
我在小巷里昏倒,醒来时已经在这里。照这情况来看,可知一定是有人把失去意识的我搬到这里。
第一个该怀疑的对象就是我们的夏野小姐,不过夏野早已经跑走。而且,她没必要做这种事。如果她想对付我一定会当面斩过来,虽说这样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简单说,凶手另有其人。
『不对,等一下……』
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如果那个人不知道人类身分的春海和人与变成狗的春海和人有关,应该不会把我带来这里。
那个人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吗?
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突然有人出现在旁边,对我说:
「早安,和哥。」
那人直视着我,带着一张看起来很眼熟的笑脸。
那个笑容、那个眼神,我都再熟悉不过。
『……圆香?』
我妹妹站在那里。
春海圆香。
和我经历生离以及死别的宝贝妹妹,满面笑容地叫着春海和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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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没看过的天花板】醒来时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的环境,是很老套的桥段。不过住谷庄一〇二号的天花板是从前每天都会看到的东西,根本熟得要命。
【塑胶绳】捆书用的半透明塑胶绳。单独一条不算结实,若是几条一起绑,韧性却高得吓人。携带方便又能再次使用,是镣铐的最佳代替品,不过请勿用来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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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哥~」
圆香撒娇地腻声叫道。
怎么回事?春海家兄妹俩的感情确实胜过一般兄妹,但也不至于好到这种地步,我从来没看过圆香如此柔情万千的模样。
我不是讨厌她向我撒娇喔!只是不太习惯,所以有点紧张罢了。我可没忘记自己现在被绑住。
没有一个哥哥被妹妹撒娇时会有什么邪恶的想法,如果真有人那样想,他一定是个没有当哥哥觉悟的半吊子。只要是哥哥,都会疼爱妹妹的。好,这里会考,记得记下来。
「嘿嘿,哥哥~」
圆香眉开眼笑地叫道,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哥哥,大哥,兄长,老兄,大佬,老哥,哥,老大,阿兄,哥哥大人,胞兄,阿哥。」
『干嘛这样?』
哥哥的称呼竟然有十二个之多,光是一个不是已经够用吗?而且,中间是不是还掺杂像是络腮胡武将之类的东西?
「勾勾~」
『勾勾是谁?』
「阿勾~」
『越差越远啦!』
那是指姑姑吧?
话说回来,圆香为什么向我撒娇?此时的我虽是春海和人,但也不是春海和人。
说得明白一点,我是一只狗。
是狗狗不是哥哥。
对着一只狗叫哥哥还真诡异。虽说哥哥是狗,但圆香又不是狗,她叫我哥哥实在太奇怪。
圆香的态度有些害羞,但她仍是我记忆中的圆香,一样穿着深蓝色基调的水手服,齐肩的头发也一样活泼地跃动。不过,她是不是变得比较瘦?
圆香还是像以前一样,看着我自然地说话,把我视为过去的我,态度自然地对我说话。
难道……该不会是那样吧?
『圆香,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我一发问,圆香立刻回答:
「嘿嘿,对啊。」
『真的吗?』
多么侥幸!真是个奇迹!
没想到我变成狗以后,还有人会对我说话。
……不对,本来就有人会和我说话。不过,该怎么说呢?我感觉那个人并不是很重视我。后来我以为又多一个人听得懂我的话,结果只是个超级被虐狂。
果然,最终还是得依靠家人,圆香能听懂我的声音一定是纯粹的奇迹,原来神还没有舍弃我。我死掉的时候曾经怀疑神已弃我于不顾,不过任何人都会犯错嘛,请别和我计较。
『没想到可以再见到你!』
「我一直觉得会再见面喔。」
『真的吗?』
「当然,我一直相信来新稻叶一定可以见到和哥。」
『是啊是啊,这是兄妹之情引发的奇迹!』
「嘿嘿,和哥,你开心吗?」
『这还用说吗?当然开心!』
看到圆香那张熟悉的笑脸,我终于松一口气。
我一直活在暴力威胁中,如今终于能回到久违的正常生活。
能够离开危机重重的紧张生活,感受到睽违已久的家庭温情,我更觉得之前的生活真是莫名其妙。
家人之间的相处绝不会整天动刀动枪。
整天都会闻到铁和血的味道实在太奇怪。
当人真好!虽然我现在不是人。
不妙,意想不到的事态发展让我兴奋得语无伦次。
「和哥,你见到我这么开心啊。」
『嗯,是啊,我开心得有点想哭呢。』
圆香真是救世主。
嗯,妹妹果然是好东西。
「我也很想见你!」
『是啊,我好想你。没想到你会来这里,难道爸爸妈妈也来了吗?』
虽然圆香很能干,但毕竟还是国中生,不太可能一个人从冈山跑到这里,应该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
「和哥果然少不了我。」
『这个嘛,或许吧。对了,爸爸呢?』
「所以我们今后要一直在一起喔。」
『嗯嗯,妈妈呢?』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即使到世界末日,也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咦?好像怪怪的。
总觉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圆香,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和哥。」
这的确是被人问问题时会有的反应,不过,我还是有一种犯下致命错误的预感。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也不是怀疑你,只是想问一下。我们家养的猫叫什么名字?』
「讨厌啦,你这么想吃咖哩吗?真是拿你没办法。」
『好,我明白了,根本讲不通嘛!』
白高兴一场,PART2。
是啦,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怀抱期望。认定家人听得懂我说话的微小期望,现已烟消云散。这么一来,她又从能沟通的对象变回过路魔候补人选。
咦?等一下……过路魔?
突然看到圆香出现,害我什么事都忘掉,对啊,我和夏野正在调查过路魔,结果发观爆炸钒受卉,接着连我都遭到攻击。
不对,说得更正确一点,我是自己撞进陷阱里。因为诱饵是《原罪系列》嘛,我不中陷阱才奇怪。如果那陷阱是为我准备的,确实是效果超群。
中陷阱之后,我被某人绑走,接着来到住谷庄,而且圆香也在。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那个陷阱该不会是圆香设的吧?
『喂,圆香。』
我怀着一丝希望问道,但眼眶含泪的圆香一句话便打碎这个希望。
「和哥,我真的好希望你当时也和我们一起搬到冈山。」
『……嗯,是啊。』
的确,你从头到尾都很反对让我一个人留在东京。
「都是因为你没来冈山,才会发生那种事。」
圆香哽咽说出的话语隐含多么沉痛的心情呢?
「可是,今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
她擦擦眼泪,坚决地说出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在示爱。
『是啊,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永远永远在一起!」
『那个……圆香?』
「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喂喂,有人在吗?』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无论是健康或生病的时候,难过或快乐的时候,悲伤或痛苦的时候,无论是早上或中午或黄昏或夜晚或深夜或黎明或白昼或正午,无论是春夏秋冬,无论是正月或春假或黄金周或梅雨季或暑假或满月或初雪或寒假或圣诞节或年底或除夕,无论在托儿所或幼稚园或小学或国中或高中或大学或短大或专门学校或研究所,无论是婴儿或幼童或青年或成人或壮年或老年,从摇篮到坟墓,从受精卵到尸体,从分娩室到火葬场,从细胞到细胞,从周一到周日,从灭度到末法(注13),从海姆达尔的号角到胜利之剑雷瓦汀,从大爆炸到大崩坠,从开天辟地到世界毁灭,只要我们两人继续存在,只要宇宙遗留有见证,在一切的开始到终结,所有东西都消灭又诞生,我们两人以外的万物都归于尽头,我们两人还是会一起在爱的小窝里,我会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跟和哥在一起!」
『圆香小姐?』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总算!啊哈哈哈哈哈哈!在一起了!我跟和哥终于合而为一!身心灵都融合在一起!啊哈哈哈哈!太棒了!我已经等很久!我等这一天等好久!啊哈哈哈哈哈!啊哈!」
注13灭度指释迦牟尼过世,其后有正法时期一千年,像法时期一千年,末法时期一万年。
『哇……』
我忽然觉得光是无法对话还算小事。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是我妹妹吗?
我好想逃走,逃离这个现实世界。
仔细一看,圆香刚才那双清澈的眼睛已染上无以名状的色彩,好像是水沟和沼泽淤泥的混合物晒乾磨碎,再唱着咒语熬煮三天三夜,有如聚集世界一切污泥般的浑沌物体,光是看到都会出事的极度危险物体。
这股浑沌的热情似乎是针对我而来。我才不想要这么沉重的爱,但那股爱意仍不遗余力地倾注过来,圆香自顾自地沉浸在狂喜之中。
「要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喔!」
『哎唷,我不懂啦!』
如果可以当场昏过去不知该有多好,这个现实世界却不容许我轻易失去意识。这个现实是怎么回事?难度未免调得太高吧?
我被妹妹吓坏了,吓到不敢正眼看她。
你怪怪的耶,圆香小姐。
其实是外星人假冒我的妹妹吧?
不过,刚才闻到的薰衣草香味,的确是我记忆中圆香身上的味道,而且我感到一种怀念的心情,看来这里真的是现实。
「怎么回事,和哥?你怪怪的耶。」
再怪也不会比你怪。
圆香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思,依然一个劲地说着,我感觉就算我们能沟通,圆香仍然会是这种态度。这个妹妹真恐怖,彷佛是披着妹妹外皮的妹妹,她真的是我妹妹吗?
「真拿你没办法,我来准备开饭吧。」
『……饭?』
因为刚才昏倒的缘故,我搞不清楚现在是几点,感觉好像已经过很久,肚子也开始饿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应该开心才对,实则不然。我也不太会说,总之,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吧,我老实说,其实我心知肚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好的,各位观众,麻烦要来了。
「锵~今天吃咖哩喔!」
『我就知道!』
端到我面前的是好久不见的圆香特制难吃咖哩。
这个锅子摆到面前的瞬间,我过去吃圆香所做咖哩的回忆便像走马灯般一一浮现,记忆中的我全是悲惨的表情,而且现在我也像倒带似地露出苦瓜脸。好歹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嘛。
锅子里的咖哩是鲜艳的红色,红得几乎像鲜血一样,除非是我的色觉出问题吗?
『太夸张了!』
这不对吧?这是咖哩吗?为什么这么红?
『里面到底添加什么?』
「啊,你注意到颜色了吗?嘿嘿,因为很久没见面,我想让和哥多补充一些体力,所以加入一整箱的辣油喔!」
什么嘛,原来是辣油,我还以为是添加红色颜料。若是如此那也还好……才怪!
我的常识真的变得不太对劲,大概是还不习惯先搭话再吐槽的技巧。照理来说,咖哩中是不会放辣油的。
此外,房间角落有一条红色颜料,那应该是画家经过时不小心掉的,而不是用来煮咖哩吧?虽然咖哩的色泽看起来显然是红色颜料所致,但绝对不会是这样吧?至少该换成食用色素啊!虽说一般的咖哩也不会放那种东西!
「怎样?看起来很好吃吧?」
圆香笑容满面,但我只觉得看到死神的笑容。
『怎、怎么办……』
嗯,等一下,圆香做的咖哩本来已经很难吃,所以现在这样可不是开玩笑的,根本是双重难吃!
我突然想起在书上看过狗的生理结构。
咖哩这种加入大量辛香料的料理会损害狗的健康。
「汤头是把洋葱炒成金黄色,再加上辣油煮到鲜红喔!」
『更严重啦!』
圆香不知从哪里拿出纸盘、盛上白饭、满满淋上鲜红的咖哩,而且溅得到处都是,搞得整个房间像血迹斑斑的地狱。幸亏书本都放在角落,因此能幸免于难。
「好,来吃饭~」
鲜红咖哩端到我面前,一股强烈的味道刺激着狗的嗅觉。怎么回事?到处都在发痛,鼻子痛、眼睛痛,接着连胃都痛起来,胸口和头也好痛。
「看起来很好吃吧?而且我还有秘·密·配·方~」
难道你指的是红色颜料?这哪是什么秘密,明明都已公诸于世。
「啊,对不起,和哥,你这样没办法吃饭。」
我又不想吃,干嘛讲得好像我很想吃的样子。
如今我被塑胶绳捆得死紧,而且完全、完整、完美地没有食欲,不过在这种状态下确实没办法吃东西。
圆香朝我伸出手,大概是要帮我解开塑胶绳。
很好,趁着绳子松开的瞬间逃走吧,否则我将要沦为圆香咖哩的牺牲者。
可是圆香抱起我,把我举到她视线的高度。
「来吧,和哥。啊~」
我想也是。
期盼解开束缚的心情被一招透明即死术(注14)打得魂飞魄散。
圆香用左手抱住我,右手拿汤匙舀起满满的鲜红咖哩,递到我面前。
以汤匙送到我嘴迭的鲜红咖哩飘出阵阵不祥的气味,我的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但是一张开嘴就会有咖哩塞进来,这里果然是地狱。
「来,啊!」
『吃下这东西一定会蒙主宠召,你不能放过我吗?』
「好啦,别客气。」
『哇,住手……』
我扭动身体闪避汤匙,但是闪躲范围有限。
「来嘛,啊~」
『不要啊!哇!住、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的,我开始哭喊。
「啊!」
圆香发出惊呼,放下汤匙,好像想起什么事。
注14「太空战士Ⅵ」的秘技,敌人透明化时的魔法命中率是百分之百,此时中了即死术必死无疑。
「对不起喔,和哥,我忘记准备配菜。」
她可爱地吐着舌,像是很不好意思,但现在的我只觉得那是狱卒的笑容。
「我立刻去买,你再等一下喔。」
她边说边脱下白围裙。
「吃咖哩一定要配福神渍嘛。」
然后她走出房间。
什么!你还想让咖哩变得更红吗?
在这种状况下有没有福神渍一点都不重要好吗?圆香对这种事倒是满严谨的,真希望她对我的健康考量也能这么严谨。
====================
〈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阿勾】方言中侄子对姑姑的称呼。
【鲜红咖哩】误把一般市面贩售的红色颜料当成食用色素加进来,色彩鲜艳得不像食物的咖哩,想也知道很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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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差点就没命……』
我脱困了吗?
不对,这只是苟延残喘。
无论狗的身体再脆弱,应该也不至于被咖哩毒死,可是,我总觉得那种鲜红咖哩的杀伤力在普通咖哩的三倍以上,因为那真的太红了。
如果我是人类,吃吃久未见面的妹妹亲手煮的料理也无妨,但我现在是狗,所以真的办不到。
光是咖哩的味道,就害我自豪的嗅觉死去一半,不过这样也好,要是嗅觉继续运作,我一定会先被那种味道杀死。不对,即使没被味道杀死,我最后还是得死。
『非逃不可。』
总而言之,处刑人已经不在,我一定要趁机逃走,否则就没有未来可言。等到圆香回来,我再也逃不过鲜红咖哩的摧残。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圆香为什么会来到新稻叶?为什么她要绑架变成狗的我?
我满心都是疑问,只有先逃出这个地方,才有机会找到答案。
可是,我还没摆脱塑胶绳的束缚。即使能解开绳子,还有门锁得解决,何况窗子也紧紧关着。如果我是人还无所谓,一只狗恐怕逃不出去。
我现在在住谷庄一〇二号,这是我过独居生活时的住所。我记得以前曾寄一把备用钥匙给妈妈,所以我不意外圆香能进来。
这是我住过的地方,所以我比谁都清楚,这房间没有阁楼,也没有通往隔壁的密道。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真该准备一扇藏在挂轴后的密门。
我看看房间各处。
『……这是我的房间吧?』
房间里有固定在墙上的衣柜和桌子,还有可能是圆香带来的白色大箱子,以及各种厨房用具。除此之外部是书,一座座的书山,一堆堆的书塔。
总之,我必须在圆香回来之前逃出去,重点是要用什么方法。要怎样才能用狗的形体逃脱这问密室呢?
『好想求救,不过这里没有其他住户。』
如果隔壁有人,只要拚命敲打墙壁或许能引起别人注意,遗憾的是住谷庄其他房间都是空房。说是空房,其实全都堆满书,像仓库一样,当然没办法住人。
『坏就坏在堆了太多书。』
……百分之百是我自己造成的。
我哪知道会被关在自己的房间?
可以的话,我真想搭时光机回到过去,把欣喜若狂地在房间堆满书本的愚蠢的我痛揍一顿。
不过,那个愚蠢的我一定不会乖乖听话,而且我大概会跟他志同道合地一起累积书本,所以就算能回到过去也无济于事。
唉,我只能认命地面对那盘染血的咖哩吗?
我的冒险即将在此结束吗?
当我陷入绝望,开始和等一下要面对的咖哩对话时,突然听到有人「叩叩叩」地敲打窗户。
『嗯?』
怎么回事?我勉强把头转向窗户。
『……哇!』
有个好黑的人!简直是灵异现象!要是在半夜看见这种东西绝对会吓到失禁!
我还以为撞鬼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我的主人——夏野雾姬。
「你终于注意到啦?笨狗。」
即使隔着窗户,夏野清脆的调侃声仍清楚地传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也知道吧,我遭到囚禁。』
「囚禁?你明明一副很愉快的样子。」
『愉快?我这惨状哪里愉快?』
难道你没看见我被绑住吗?没看见我受到囚禁的娇弱模样吗?
「是吗?我还以为这是什么新鲜的游戏。」
『我才没有那种嗜好!』
这又不是我的工作,让更适合的人去做吧!一定有更好的人选!
「……算了,虽然我不太好意思打扰你的兴致,但你还是跟我来吧。」
『我哪来的兴致!啊,对不起,请你救我好吗?』
「那你来个即兴表演,有趣的话我才要救你。」
『糟糕!我忘记把夏野的个性输入资料之中!』
她最糟糕的性格一到这种时候就会发作。
我竟然忘记她是个根深柢固的超级虐待狂!
「如果有趣的话能得到十分。」
『要得到几分你才肯救我?』
「还可以使用求救专线,你怎么决定?」
『我已经在求救了!你白痴啊!』
「你这只狗还真敢说。所以呢?要不要做?」
『好啦!快点救救我,那家伙要回来了!』
「我倒是有点想和那家伙聊一聊呢。」
夏野嘿嘿笑着,但是她眼中没有半点笑意。
让夏野碰上圆香会非常糟糕。
此时的圆香大有问题,如果再碰上问题更大的夏野,一定会产生某种化学反应。那两人简直像红色和绿色的口香糖一样。
『先别管那些,你快一点!』
「……真猴急,好吧。」
夏野说着便举起手臂。
『等等等等一下!你想干什么?』
我急忙制止夏野可疑的举动。
「干嘛?我正要救你出来,别妨碍我。」
『你的动作不像是要救我耶?』
夏野握着银剪刀。那把好像会展示在什么暗黑博物馆的可怕剪刀,要是直按挥下,玻璃一定会应声破裂……不,是应声粉碎。
『不要打破窗户!想个不用破窗的方法救我吧!』
「这是怎样?你当我是一休和尚吗?」
『又不是叫你猜谜,用常识想想看嘛!』
「可是,不打破窗户要怎么进去?」
夏野敲敲玻璃窗问道。
『正常地从大门进来啊!你不是有钥匙?』
「大门被挂锁和铁链锁住,要解开那些东西得花更多时间。」
我望向大门。从里面看不出异状,没想到外面竟然如此惊人,邻居大概又要说闲话了。
『就算这样也不要随便破窗啦!』
「那你要我怎么办?」
『这、这个……』
「你干脆穿墙出来吧。」
我又不是什么战队的魔术师,怎么可能做得到那种事。
「要怎么办?」
『请……』
「啊?听不见。」
我哭了。
『请……』
「听~不~见~」
『我叫你破窗进来啦!笨女人!』
对不起,住谷庄,现在住户有危险,还请多多包涵。
结果窗户还是破了、粉碎了。
夏野从缝隙伸手进来开锁,接着像某个从诅咒录影带中登场的人物,扭着身体爬进房间。她满身大汗、气喘吁吁,那头被汗水浸湿的大波浪卷长发贴在脸上,让她的魄力增加三成。
『这、这个人好恐怖!』
接着她敏捷地匍伏前进,来到我身边,一手拎起绑着我的塑胶绳。
「……回去吧。」
『等、等一下!好痛,痛死了,轻一点啦!为什么不先解开绳子?让我自己走!』
夏野没有回应,继续拎着我,然后踢倒窗框跳出去,默默离开住谷庄。
她像是提着捆绳的西瓜一样,把我连绳子一起提着走。
『咦?怎、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生气?』
夏野干笑两声,转头看着我,眼中充满敌意。
「我哪有生气?」
哇!你明明气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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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挂锁和铁链】不是用来防止外人入侵,而是用来防正里面的人逃出去,看来震撼度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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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我在塑胶绳缠身的状态下回到夏野的公寓。
我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对她说话,还讲几个小笑话缓和气氛,但夏野完全没有理会。她既不吭声,也不看我。
我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后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幅光景真令人怀念。』
一回到家,我就被吊起来。
我的身上还捆着塑胶绳,像只蓑衣虫似地被吊起来。夏野坐在我眼前的摇椅上,这情景和我第一次来到这间公寓的情况一模一样。
唯一和当时不同的地方是当时困住我的是笼子,现在则是塑胶绳。
原来如此,难怪我怎么哀求她都不解开绳子,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反正都是要绑,干脆继续利用塑胶绳,这样对地球生态比较好。嗯,环保是很重要的。
『才怪!快放开我!』
我已经吓到开始想一些本来不会想的事。若是担心环保,要怎么当书痴?
夏野可能被这番反环保发言激怒,露出一脸凶相站在我面前。
「好,现在开始审问。」
她竟能若无其事地说出「审问」二字。
夏野拿着银剪刀,冰冷的视线朝我看来。要是不小心说错话,我一定会没命,可是就算什么都不说,我还是会没命。
总之,我只能尽力开脱。
『干、干嘛啦,突然跑掉真是不好意思,但我也没办法啊。我是被人绑走的,又不是自愿离开!』
夏野生气的理由是我在她离开时刭处乱跑吧?
可是、可是,那是无可奈何的情况,我怎么可能对那种陷阱视若无睹!
「……我不是要说这个。」
她把剪刀一横,用刀刃拍拍我的脸颊。
这家伙天生就是当处刑人的料,我现在真的快要失禁。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我一定会多一个非常不雅的外号。
『那又是为什么?我今天行动时明明特别认真。』
「喔?」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我。
「真的吗?」
夏野的红色大眼睛带着专注的色彩。
『真、真的啦!』
怎么回事?我在不知不觉中做错什么事吗?如果不快点想起来可就糟糕。
即使卑躬屈膝也无所谓,不管再卑微都无妨,总之先道歉就对了。就算不知道理由也要道歉,就算不是我的错也得道歉。
我下定决心,正要开口道歉的瞬间……
「那个女人是谁?」
夏野一脸认真地丢出这句话。
『啊?』
这句意外的质问令我的脑中堆满问号。
我还以为她又在开玩笑,但她的眼神认真得看不出一点玩笑的味道。
『你、你在说什么啊,夏野小姐?』
我真的搞不懂,只好直接问她。
「你还想装傻吗?好吧,如果你是这么打算的话……」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银剪刀。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啦,哪、哪来的女人?我的身边哪有什么女人?』
真要说的话,只有眼前这个剪刀女。虽然把她称为女人,对XX染色体有些过意不去,但她的确是女的,是女性,是Woman。不过,与其讨论她的性别,我更想搞清楚她是不是人类。
「我是在问你,刚才在住谷庄和你打情骂俏的人是谁?」
夏野的气势继续增强,背后彷佛有漆黑的火焰在燃烧。
住谷庄?打情骂俏?
听到这些关键字,我总算理解。
『……你是指圆香吗?』
「原来如此,那只狐狸精的名字叫做圆香啊。很好,我要用三天三夜的时间好好告诉她,随便乱动人家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
夏野的眼中闪过阴沉的光芒,嘴角弯成月牙状。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如此适合露出这种表情?
『等、等一下,干嘛凶巴巴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什么狐狸精?别帮我妹妹取那种奇怪的称呼!』
不过,我妹妹的确很奇怪,怪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帮她说话。
「妹妹?」
『是啊,妹妹。』
「……这样啊,那只狐狸精的名字叫做『妹妹』。」
『不是啦!我是说妹妹!Sister!由同一对父母生出来的妹妹!』
「真的吗?」
『真的!』
「要是你敢骗我,就得自行承担后果。」
『我何必骗你?』
「证据呢?」
哎唷,烦死了。
『证据?哪有这种东西?那家伙叫春海圆香,十五岁,国中三年级,是我春海和人如假包换的妹妹!』
我讲完的瞬间,银剪刀一闪而过。
她突如其来地行凶,让我连做好心理准备都来不及。
不过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接着看见断裂的塑胶绳散落一地,我跟着下坠。但我还没落地就被夏野接住,这情景好像也在哪里看过。
「很好,我听听你怎么说吧。」
你这家伙非得先拷问才能好好谈话吗?
而且你抓住的是我的脖子,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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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第一次来到这间公寓的情况】当时是被关在笼子里吊起来。基本上一开始就是受缚状态,这在世纪末或流星街或灰色车站或流亡村都很常见,若想要生存下去,便不能太在意这种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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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住。』
我在呼吸困难的状态下描违和夏野分开之后的遭遇。
说是遭遇,其实报告内容十分空虚,只有昏倒和受困,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我也无可奈何。
夏野沉默片刻才说:
「……你是白痴吗?」
『我自己多多少少有注意到这一点,但你能不能别说出来?』
夏野坏死了!人家不理你啦!
「为什么你会被妹妹关起来?」
你问得很好,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请让我跳过这个问题。
「哥哥是书痴,妹妹是囚禁痴,你们家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嘛!』
还有,你能不能别说我家的坏话?
「看你们囚禁的模样很融洽的样子。」
『不要把囚禁讲得好像拌嘴一样!』
「……什么嘛,明明很融洽啊。融洽,荣恰,茸掐……」
夏野不知为何眼神发直,怪里怪气地喃喃自语。
好,趁我还没受伤之前快转移话题。
『那、那么那么那么,你那边碰到什么事?』
「……什么事?」
『发现爆炸头出事后,你不是跑走了吗?到底是看到什么?』
「喔喔,有个奇怪的家伙,大概是过路魔。」
『这样啊……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凶手在现场吗?』
「爆炸头才刚被攻击,我想凶手一定还在附近。」
『这样说也没错,但是你为什么知道那个人是凶手?』
「因为那个人拿着锐器。」
『锐器?』
「爆炸头是被锐器攻击的。不是美工刀或蝴蝶刀那种小玩意儿,而是更大更凶狠的刀,所以现场带着这种东西的人便是凶手,也就是过路魔。」
『听起来满合理的,不过你怎么知道谁带着刀子?』
「有一个人的动作非常不自然。」
『怎么个不自然法?』
「那么大的刀一定很难携带,也不能直接放进包包,至少要用一些东西裹住。爆炸头刚被攻击我们就来了,旁边还有那么多人,所以凶手不太容易藏起凶器。」
夏野滔滔不绝地说道。
「凶手非得藏起凶器不可,所以会有一种神秘兮兮的态度,但是很不明显,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原来如此,也只有平时随身携带剪刀的夏野能靠这种方法判断。竟然能找到连警察都抓不到的过路魔,难道你是猎犬吗?
既然如此……
『所以,过路魔一案已经解决啰?』
「还没。」
『为什么?』
不是已经彻底解决吗?连凶手都抓到啦。
「……凶手逃走了。」
啊?
『你让凶手逃走?』
「……嗯。」
『你不是看到凶手吗?』
「没有,那个人逃得很快,而且戴着帽子,看不清楚长相。」
『什么嘛,真没用。』
「我迟早要教训那个家伙,过路魔绝对没办法逃出我的手掌心。」
『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嗯。」
明明被他逃掉了。
「什么嘛,我差一点就抓到他耶!才差几公分,不对,只差几公厘!这样差不多等于抓到凶手吧?」
『你这是什么模糊搜查?』
还好夏野不是警察。
「总之,我只差一点点就抓到凶手!」
『所以现在还不能排除你自导自演的可能性。』
只有夏野一个人说看到什么人影,多半是编造出来的,绝对错不了。
「我一定要教训那家伙。现在至少知道那个人比我更瘦小。」
『喔?』
又多一条线索。姑且算是女性的夏野说对方比自己更瘦小,那么凶手应该是女性,不然就是小孩。不对,结论下得太快,人也是有很多种的。
『还有其他线索吗?』
如果有遗留的物品就好办,这样我便能以名侦探犬的身分进行调查。
「啊,对了。」
夏野「啪」地敲一下手,在外套口袋掏东西。
「唔……真不好拿。嘿咻!」
她费好一番工夫才拿出东西,我一见到那个东西立刻会意过来。
那个东西大到令人讶异竟然塞得进外套口袋里,简直像个便当盒。
我看过那个东西,而且不仅是看过,根本眼熟至极。我为了阅读、保存、传教,整整买了三本,所以绝封不可能看错。
『那不是你的书吗?』
秋山忍的《原罪系列》。页数多得超乎寻常,畅销作家秋山忍的代表作也是问题作的《原罪系列》第六集,《暴食》。
『那是哪来的?』
「捡到的。」
『是哪个白痴掉的?』
竟然弄丢这么精采的书,真是缺乏警戒,也缺乏修练。是说书掉下去的时候应该会发现吧?因为这本书落地时一定会很大声。
「凶手。」
『啊?』
「我是说,这本书可能是攻击爆炸头的人——也就是过路魔掉的。」
我能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即是劝导。
『你还是去自首吧。』
「又不是我掉的!我只是写书的人!」
或许吧,不过……
『唉,好啦,不要再隐藏。』
何必把自己掉的东西说成是凶手遗留下来的呢?就算你不玩这种花招,我也可以理解的。
一般人不可能弄丢这么厚一本书,除非是故意的。故意在行凶现场留下自己的书,多半是要传达讯息,希望有人来阻止自己继续犯罪。没问题,我已清楚听到你的心声。
『好,我很了解你的心情。』
「你了解才有鬼!」
『你陷入瓶颈,一定累积不少压力……』
「我现在就在累积啦!」
『离你最近的人是我,要是我早点注意到就好了。』
「你真正该注意的是现在!现在!」
『我至少会去探监。』
「算了,捅吧,捅下去你就会闭嘴。」
『对不起!』
如果再调侃她一定会危害到自己,所以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不对,虽说是调侃,其实我真的那么想,因为没有人比夏野更可疑。可能性最高的选项便是真相,福尔摩斯老师不也这么说过吗?
夏野小姐的视线盯得我浑身刺痛,看来真的要收敛一点,不能再随便开玩笑。
「喔,原来是开玩笑啊……」
『那当然!』
我的性命之忧可不是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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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三本】这是最基本的组合,分别用来阅读、保存、传教。有人会再加上用来装饰和维持精神稳定的两本,总共五本,据说还有人等级高到在每个房间各放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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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稻叶发生过路魔案件,我和夏野都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一开始是因为夏野陷入瓶颈,想藉着解决案件来转换心情,但是在她主动把事情揽上身之前,我们早已和这件事有隐密的关系,简直像是一开始就藏在我们身后,像恶意一样潜伏在我们背后。
铃菜带来的杂志,夏野收集的资讯,在街上问到和看到的消息。
先把目前所有的资料做个整理吧。
第一个案件发生在十月底。
高中女生放学回家时,制服被人用刀割破。
受害的女高中生是位于新稻叶的城德学园的学生,她因为委员会的活动在学校待到很晚,回家时在半路受到攻击。当时她带着厚重的书,秋山忍的书。
第二个案件发生在十一月初。
粉领族刚下班,离开公司时被人拿刀割破衣服。
听说她是在书店买完书之后被过路魔攻击。当时她买的是秋山忍的书,有大叔作证,应该错不了。
第三个案件发生在十一月中旬。
有个上班族的衣服被人用刀割破。
他下班以后在漫画网咖看书到深夜,离开时遭到攻击,而且,他当天看的是秋山忍的书。
第四个案件发生在我们眼前。
爆炸头在商店街受到攻击。
先前几起案件全是发生在深夜,只有这次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
另外,这次出现一个带着锐器、疑似凶手的人物,虽然没被夏野抓到,却遗落一本《原罪系列》的第六集《暴食》。
把这些事全部放在一起看过一次,真教人不舒服。每件事都跟秋山忍的书有关,凶于简直是故意找拥有秋山忍作品的人下手。
若真是如此,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过路魔如果只是要享受犯罪的乐趣,没必要一直死咬着秋山忍的书,而且即使被夏野追着跑,也不太可能弄掉那么厚的书。
凶手故意丢下《暴食》,把秋山忍的书扯进案件里,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
「如果这是推理小说,可能是照着书本的内容犯罪。」
『你指的是模仿犯罪吧,不过这次应该不是这样,因为《暴食》里面没有过路魔。不对,现在还不确定出现在其他案件的是哪些书,所以不能立刻下结论。』
现在能确定的只有第四个案件中出现《暴食》。由于秋山忍每本书都厚到很夸张的地步,所以不能光靠「厚书」这个条件来辨别。
「想得简单点,凶手或许是要传达某种讯息给作者。」
『你说这是给作者秋山忍,也就是给你的讯息吗?』
夏野大力点头。
「如果凶手的目的是要让作者注意到这些事,在犯案时频频扯上书的不自然举动便有合理的解释。」
『要是这样的话,凶手想传达给你什么讯息?』
「这点我还不清楚,但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的确,从过路魔案件看来,凶手要传达的讯息绝对不是好话,更有可能是对秋山忍怀恨在心。
「怀限……是啊,确实有这种感觉。」
『你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吗?』
「……」
夏野思索良久。
她得罪过的人一定多到数不完。
我不可能清楚夏野的一切,但她既然身为作家,一定会受到大众瞩目,说不定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在哪里得罪过人,而且书迷越多,越有可能出现怪人。
「就像你这样吧。」
我正在认真思考,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如果这些事是书迷做的,便能解释为何要扯上秋山忍的书。不过,如果要这样推论,还有一个大问题。
『为什么过路魔会出现在新稻叶?』
「嗯,是啊。如果不是巧合,这的确是最大的问题。」
新稻叶是秋山忍的居住地,这点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大不了,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但是对大多数人而言并非如此。
「秋山忍等于夏野雾姬」并不是公开的资讯,她的书迷都不知情,因此,过路魔案件发生在新稻叶,可以导出一件事实。
「做这些事的人知道秋山忍住在新稻叶。」
没错,过路魔会在这里出现,正是代表这个意思。凶手故意在秋山忍身边犯案,就是要传达这个讯息。
这是挑衅。过路魔在秋山忍的居住地行凶,藉此对她示威,如同声势浩大地宣布「你就是我的目标」。
针对夏野雾姬,针对秋山忍而来的恶意。
「竟然扯上我的书。」
夏野拿起那本《暴食》。
「没想到这件事和我有关,姐姐在电话里什么都没提到。她不肯告诉我,或许是因为这个理由。」
的确,总不能对夏野说「受害者都有秋山忍的书,所以拜托你别插手这件事」。
如果说出这种话,依照夏野的个性一定会去调查,不过夏野的姐姐还是白费心了,因为夏野已经发现这点。
说到秋山忍的书,我还有一件事很在意——那就是我妹妹,春海圆香。
有人在巷子里用《原罪系列》的第四集《懒惰》设下陷阱,那确实是圆香搞的。为什么她要做这种陷阱呢?
她叫我「和哥」这点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能用狗的躯体活下来可说是奇迹中的奇迹,在一般人的眼中,春海和人早已经死亡。
只有夏野一人知道我这只狗就是春海和人,为什么圆香会知道这件事?
最令我在意的是,过路魔案件和圆香设下的陷阱中都出现秋山的忍作品。
『……圆香不可能是过路魔。』
我讲出这句话时,几乎难过得想吐。
哪里会有这种事,我妹妹绝对不是过路魔!
「既然如此,你闻闻看这本书上有没有你妹妹的味道,就能确定啦。」
『不行,我的鼻子现在不灵。』
鲜红咖哩的冲击还没散去,所以我无法证实圆香的清白。不对,我不曾怀疑妹妹是过路魔,但我实在无法对圆香那些异常的举止视若无睹。
我相信过路魔和圆香绝对没有关系,但她选在这时侯做出绑架、囚禁这些犯罪行为,令她的立场变得很难堪。时机真不巧,过路魔案件正在新稻叶闹得沸沸扬扬,我真不希望她做出让人产生不当联想的事。
「只不过是囚禁嘛。」
『别偷看我的想法啦……』
事到如今再说这话也没意思。
「哎呀,妹妹总是会有想要囚禁哥哥的时候。她也到了这种年纪,或许会有压抑不了的囚禁冲动。」
『不要把我妹妹讲得像囚禁大师一样!』
这种年纪是什么年纪?如果会因为年纪产生那种冲动,日本现在一定到处都有绑架案,我才不要住在这样的日本。
「不然她为什么要囚禁你?」
『……你问我我问谁?』
「我也有姐姐,但我又不会想囚禁姐姐。」
『这样很正常啊。』
「她真是个可爱的姐姐,不过囚禁……嗯,怎么可能嘛,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嗯,没有没有,我从没想过。」
『这样拚命否认反而更可疑,是我多心吗?』
果然不该拿夏野当衡量的基准。
「总而言之,你是不是做过什么会被妹妹囚禁的事?」
『要是真的有,我哪里还有脸当她的哥哥……不,根本没脸做人吧?』
「譬如偷吃人家珍藏的铜锣烧之类的。」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吧?』
应该在练马区(注15)。
「譬如她模仿不良少女的发型被你嘲笑。」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吧?』
东北地方或许会有。
「譬如你趁她睡觉的时候偷亲她。」
『我才没有!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拜托不要边说边脸红!害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你怎么可以乱亲人家!」
『我哪有!不要因为自己的幻想发脾气好吗?』
如果是因为偷亲而被妹妹囚禁,实在太令人震撼。
呃,我真的没做过喔!
注15意指「哆啦A梦」。
坦白说,我一点都搞不懂,无论是圆香来新稻叶的理由,或是她设陷阱和囚禁我的理由。
「竟然亲人家,真不要脸!」
『你的道德观简直像昭和时代的老头子……』
我也搞不懂夏野的性格。
基本上发生在我身边的全是搞不懂的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之,谁敢乱动我的东西,我迟早要算清这笔帐。」
『啊?瞧你讲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有什么不对?你不是我的东西吗?」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东西。』
我确实是为了看书而留在夏野家,但我可不记得连灵魂都已卖给她。
「既、既然如此,你立刻把租金和书钱和餐费和杂费和赡养费和养育费还给我!还清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是你的狗。』
整个灵魂都交出去了,区区几文钱便卖出。
我的意志还真薄弱,硬度和萄荔差不多。此外,我发现刚刚那串清单里好像有些无关的项目,该不会是她瞎掰的吧?
「何、何必说成这样……」
夏野不知为何别开脸。我究竟该怎么做?我该回应什么?有没有对付这个人的攻略啊?要像《解体新书》(注16)一样厚的喔。
「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先不管过路魔,我养的狗被人囚禁耶!」
『呃……』
「我一定要算清这笔帐。」
『都说了不是我自愿的嘛!是圆香……』
我正想说是圆香做的,却突然打住。这件事的确是圆香做的,不过我若是这么说,会害圆香背上罪名。
其实圆香背上罪名也是应该的,那的确是她做的事,她确确实实是囚禁我的凶手,但我不愿出卖妹妹,更何况是卖给这个剪刀女。
坦白说,我也想把责任推给圆香,而且真的差点这么做,但是身为哥哥应该扛下一切吧?
良心的天秤摇摆不定。我真想选择明哲保身,但哥哥的职责就是保护妹妹。虽然讲得这么英勇,但我这个哥哥绝对承受不了迎面而来的攻击,只能想办法开脱。
注16日本第一部译自外文的人体解剖学书籍。
『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少块肉。』
「怎么不会?我的心就少一块肉。」
『其实是胸部少一块吧?』
「啥?」
我为什么故意去踩地雷呢?这是习性吗?真讨厌。
总之,我成功把矛头从妹妹身上引开。我转移话题的技巧真是高超,然而代价是把夏野惹得更火大。
如果能活下去再说吧。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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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处罚之六】以腰部为轴心高速自转抛到空中,又称「卡美拉」(注17)。在高速旋转的状态下,或许能像打水漂儿那样跳过水面,下次试试看。
【处罚之七】把耳朵夹在书本间,再把书堆上去,又称「摺狗耳」。狗不知为何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感觉真无聊,玩到一半就不想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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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7日本电影怪兽,外型类似乌龟,会将四肢缩入壳中回转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