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审判官
1
把圣女拖出圣都——说起来简单,但真要问到具体怎么做,实在很难回答。我想,这点我和卡尔都一样,就现况来看,有种「增加战力之后,才好不容易可以拟定策略」的感觉。
也只能绞尽脑汁思考,究竟聚集了全是病人的盗贼团、魔女和堕兽人佣兵,还有意识不清的神父,这样的集团到底可以做什么。
可是就算想要努力思考,我们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遭受炮击之后,我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洛塔斯要塞,所以感觉很累,肚子也饿了。
因为这样,我借用了洛塔斯要塞的厨房料理今天的晚餐,可是——
零拿着木汤匙,在锅子里搅拌一圈,吃了一口熬煮得恰到好处的红萝卜。
「嗯……味道不错。」
零一脸严肃地点头,而我从她手里一把抢过了木汤匙。
「啊啊!你、你在做什么!还来!那是吾的木汤匙!」
「跑来偷吃东西还敢大言不惭地抱怨啊,这位主人。这里禁止所有扰乱厨房的有害生物进入啦!」
我抓着零的后颈,把人从锅子旁边拉开。但她仍然死皮赖脸地试图接近,于是我直接把她丢到厨房外面去。
「等、等一下,佣兵!今天的料理似乎跟平常有点不同,全都是吾不曾看过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比平常更好吃呢,吾真是在意得不得了……」
「只是食材和设备还有时间上的问题,味道就敬请期待吧。」
我在零的面前粗鲁甩上厨房的门,她立刻在门外装出假情假意的哭腔,喊着:「吾也想吃……只要一点点就好了,一盘就好了……」
「给、给她一盘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跑来厨房帮忙的卡尔,朝着门外的零投以同情的目光。不过我立刻果断地驳回。
「不行。要是给她好脸色看,可是整锅都会被她吃掉。」
「她的身体这么瘦小,应该吃不了多少吧。」
「别被外表给骗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可能连要塞里的人都没得吃啊。」
现在,我眼前有两个大锅子正咕娜咕娜地煮着汤。一锅是我们的份,另一锅则是要塞里的人的份。
原本打算把自己这一份做得简单一点,不过仓库里竟然意外储藏了大量食材,随后又得知要塞里没有厨师,听到他们抱怨「最近都没吃到什么象样的料理」,身为酒馆的儿子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
这个集团里的人明明都无法维生,为什么食材仓库里会有这么多——甚至可称为高级品的食材?我真的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是卡尔那句「因为有管道」,让我觉得就算追问,把事情闹大也没用。
这时,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现在问这个可能有点迟了,但这边的人就算吃了堕兽人做的东西,也都无所谓吗?一般来说应该会觉得恶心或是厌恶吧。」
「真的是有点迟呢……但别忘了这座要塞的老大就是堕兽人啊。再说,这里的人根本没有余力在意饭是谁做的,更别提现在还闻到了这么香的味道。」
「也对。肚子饿的时候,好吃的东西才是最伟大的正义——瞧,煮好了。」
我把装了鹿颊肉炖菜的大铁锅从火炉上拿下来,一旁等候的女人们马上抱起锅子,往大厅走去。其中一个过来帮忙的小孩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卡尔。
「可以给塔尔巴吗?」
「那当然。干嘛突然这么问?」
「因为他一直躲在房间里哭啊。说自己做了天大的坏事,没办法再见老大什么的。塔尔巴现在正在接受处罚吧?」
卡尔忍俊不住似地笑了一声。
看来那个醉鬼在酒醒之后,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异常绝望。
「他有在反省就够了。而且这次也有部分原因是我没有好好告知塔尔巴的关系。」
「那我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孩子兴高采烈地这么说,转身就跑出厨房。他前脚才刚踏出门外,面对美味料理的欢呼声马上就从大厅传到厨房来。
「然后这是我们的份。有烟熏猪肉,还有两种不同的调味酱。烤鸡肉只要撒点盐就很好吃,包叶烤鱼也烤得差不多了。面包放在起司的旁边,最后加上一碗地瓜汤就完美了。」
「纯粹问问……你是在哪里学到这么多种料理的啊?应该不会有人类愿意指导堕兽人做菜吧?」
「因为我是酒馆主人的儿子啊。到十三岁为止,一直都在家帮忙打理店铺。」
「十三岁!真是让人惊讶……在那之前你一直都是正常生活着吗?」
「直到盗贼盯上我的头之前,确实是那样没错。可是反过来说,到十三岁为止一直都被当成普通人类,结果就是一出村子便突然被人当成怪物看待了。因为村里的人完全不怕我,所以刚开始一直掌握不到自己和他人之间的距离感,吃了很多苦头。」
只要和人说话,对方就会发出惨叫逃跑,但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即使对方哭着对我说「放过我吧!」,但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也完全不打算做。
然而渐渐的,我才理解到和人说话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种罪。距离感什么的完全不需要——
需要的是明确的距离。真正异常的,其实是那个让我度过十三年光阴,宛如舒适温水一般的世界——
「好,这个就是最后一道菜了。」
我边说边把小锅子端下火炉。
里面装着已经煮烂的阿利乌斯菇,还有碎到看不出原本形状的西塞罗豆,咕嘟咕嘟地冒着诡异的气泡。
「最后一道……那个看起来像猪饲料的玩意儿是什么?而且份量好像特别少……」
「这是充分加入了我的怒气和不耐烦的特别料理。只要稍微想一下,应该就知道这是打算让谁吃的。总之就是这样,卡尔——帮我叫提德过来吧。」
2
「太感谢了!你帮忙准备了神父的晚餐吗!」
把提德叫进厨房后,他只看了我的料理一眼就意会过来,相当开心似地露出了微笑。
「哎,只是顺便而已。随便做的,只是剩饭。」
「医生,神父大人的状况如何?」
提德一边看着锅子里面一边回答「还不错」。
「他现在睡得很熟。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也没有发烧。这位神父大人可是强壮得吓人,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太好了。等他醒来之后,这次一定要平静地和他沟通才行。要是他愿意帮助我们就好了……对吧,佣兵。」
「啊——……嗯,是啊……」
「怎么?为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哎,因为对象是神父啊……当初是我拿那家伙当成筹码获得协助,所以这样说可能很奇怪,不过就算利害关系一致,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我们这种堕兽人合作……」
「别担心,我也没对半死不活的神父抱持多大的期待。只要可以稍微得到一点情报,就谢天谢地了。」
「嗯,只希望他不要来妨碍我们就好。根据神父采取的行动……」
说到这里,我连忙闭上嘴巴。
在负责照顾神父的提德面前,可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事情说出口。
卡尔的拳头在我的肩膀上轻轻一敲。
「你想太多了,佣兵。就算神父大人真的和我们为敌,那种身体状态还能做什么?他连一个人自行下山都办不到吧。」
「是没错啦……不过我倒觉得你想得太乐观了。」
「因为我比一般人更积极正面嘛。不然就不会让光看就很可疑的你们进入要塞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我放弃反驳,拿起了装有我们的晚餐的锅子。
和提德道别后,我和卡尔一起把料理搬进客房,随即发现零已经变成醉鬼了。大概是因为被我赶出去之后,零气到自己喝起闷酒的结果吧。
「太慢啦,佣兵。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吾讨厌等待,讨厌孤单一个人。但你却让吾孤单一个人等待,这样还算是吾的佣兵吗?」
零用微妙地含糊不清的语气讲个不停。
卡尔敲了敲房间角落的酒桶,苦笑着说道:「这还真是喝了不少……」
我彻底丧失了抱怨的力气,总之先把料理端上桌。而零立刻朝着一字排开的料理伸出手去,每吃一口就夸张地笑着说好吃。
「喂,你平常根本没在喝酒吧。要是不节制一点,可是会醉倒的喔。」
「吾怎么可能因为区区酒类就醉倒。你以为吾是谁啊?」
「这个嘛,不知道耶。你到底是谁啊?」
我满心疲惫地反问,结果零立刻露出打从心底受伤的表情,瞪大了眼睛。
「太、太过分了,佣兵!你忘记吾了吗?是吾啊,吾是零!你回忆一下,吾辈在森林里相遇,后来因为你打翻了吾的汤,所以你把自己的汤给了吾……你不记得了吗?真的都不记得了吗?莫……莫非是十三号那个家伙,从遥远的彼方施加诅咒,把你的记忆都夺走了?不要、不要!吾绝对不会放手,佣兵是吾的!」
「喂、喂……!不要当真,那当然是开玩笑的啊!」
玩笑?零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
零看起来像是完全听不懂我说了什么一般摇来晃去的,接着一颗头就突然前倾倒下,开始打起了盹来。
——不行了啊,这家伙。已经完全喝醉了。
我判断她的状况应该已经连一杯都喝不下了,于是默默拿走零手中的杯子。
结果零忽然睁大眼睛醒了过来,试图从我这里抢回杯子。
「啊啊!那、那可是吾的!把吾的杯子还来!」
「烦死了,这个拿去吃啦!」
我拿起装满汤的容器取代酒,放在零的面前。汤品是零的最爱。只见她转眼之间立刻对酒失去兴趣,喜孜孜地吃了起来。
一想到零说不定又会突然失去意识,整张脸栽进热腾腾的汤里面,我就忍不住提心吊胆地一直盯着她。
「佣兵做的汤……吾的汤……为了这个,吾可以毁灭世界。」
「这样啊,不过拜托你可千万别毁灭啊。」
我一边随口回答,一边从小盘子上随手抓起烟熏猪肉,大口咬了下去。卡尔也在桌边坐下,用他的鸟嘴灵活地喝着杯子里的水。
不是酒,是水。
「你不会喝酒吗?」
「也不是不会。只是以前曾经在喝醉之后跑去夜间飞行……一看到远方有灯光,也不管还是晚上就直接朝着那边飞过去,最后果不其然发生了惨剧。从那之后就很少碰酒了。」
这样啊。原来这家伙不管何时何地都可以从高处跳下来自杀啊……
「会飞也很辛苦呢……」
「不过也有好事喔。在晴空当中独自飞翔的快感啊,如果我不是老鹰堕兽人,可能就体会不到了。听到我这样说,你大概会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不过我真的觉得自己身为堕兽人实在太好了。」
如同卡尔的猜测,我露出前所未见的诡异表情看着他。为自己身为堕兽人感到骄傲,就是发狂堕兽人的最大特征。要是没有发狂,我们这种存在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觉得自豪。
「要是一直只看缺点,会变得悲观也是无可奈何啊。像你也是,刚刚小姑娘不就夸奖你很美了吗?」
「那应该是在夸奖家畜的毛皮吧。她不也称赞了你的羽毛?只要是堕兽人,那家伙应该谁都可以吧。」
才刚说完,就看到卡尔忍俊不住似地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只是情不自禁。你刚刚说话方式就像个难搞的女人喔。像是『反正就算不是我,只要是女人谁都可以』之类的。」
「这……这个跟那个根本是两码子事吧!」
「哦?哪里不一样了?」
可恨的是,我回答不出来。
「看吧,没什么不一样。我想小姑娘应该只是纯粹认为你很美吧。那有什么好不满的?你远比普通人类要强,而我可以飞。我们的强大和翅膀,是人类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拥有的。稍微觉得自豪也无妨啦。」
「你这个人真的……非常乐观进取啊。」
我叹出一口气后,忽然朝着走廊方向看去。
因为好像听到走廊深处传来拐杖敲在地面上的声音。
这里是聚集了许多病人的洛塔斯要塞,撑着拐杖走路的人肯定很多。但是——我有点在意地竖起耳朵,随后便听见了说话声。
——你必须躺着休息,神父大人。那样的身体还没有办法走路。
之类的。
——我只是想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我一个人也不要紧。
之类的。
「又是那家伙吗……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思考了一秒之后,我站起身来。
「佣兵,怎么了?」
「没事……我去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
「身体要是着凉了,对伤口不好喔。」
循着楼梯上楼,走到要塞外墙周围用来监视的阳台上之后,我很凑巧地碰上了同样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神父。
夜风钻进了毛皮深处,让喝了酒而发烫的身体凉了下来。对于没有毛皮又大量失血的神父来说,这份寒意应该就跟毒药差不多。
才出声,站在神父身旁的提德立刻夸张地大吃一惊猛然回头,但神父倒是没什么反应。
啊,是你啊。提德边说边松了一口气。
「就算觉得自己已经习惯猛兽,但看到堕兽人突然出现,还是忍不住吓一跳。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又有谁受伤了吗?」
「不,我只是出来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结果刚好碰到你们而已。哎……不过的确是有些话想说。」
我朝着一直保持沉默的神父瞬间望了一眼,在随时都有可能崩落的阳台扶手上坐了下来。
「这样啊。那么……就麻烦你暂时代替我看好他,我去吃个晚餐好了。你刚刚说的没错,这天气会对伤口造成负面影响。拜托你尽快把这个不听人话的神父大人拖回房间吧。」
「知道了。真不行的话,顶多给他一拳再把他拖回去。」
我随口回答后,提德只留下愉快的笑声便离开了。等到提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所以呢?」
我就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个问题。神父没有回答,但我还是继续问了下去。
「你整理出头绪了吗,神父大人?先是差点死在自己保护的圣女手上,然后又被下贱的堕兽人救了一命,现在正受到与圣女为敌的洛塔斯要塞的人们照顾。现况都清楚了吗?」
始终面无表情的神父终于在眉头之间刻下一道深深的皱纹。
那声细微绵长的呼气声,虽然微弱,但肯定是在叹气吧。
「你难道不会顾虑一下伤心的重伤伤员吗?」
「真不巧,我听说堕兽人好像不算人类啊。」
我语带讽刺地嘲笑他,便立刻听见神父发出充满不耐的咂嘴声。
原本以为他会直接无视,但神父却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这个嘛,大概有种被设计乐——的感觉吧。考虑到当时的状况,我实在不应该出战。最后造成的结果不过就是制造出明显的空隙,然后被人趁隙而入而已。」
所谓的当时,应该就是我被圣都士兵追杀,然后到处逃窜的时候吧。
的确,那个时候如果神父没有特地过来杀我,应该就不会演变成他和我一起遭受炮击的下场。
「被设计了……是吗。把『女神之净火』的审判官引诱出来杀害,还真有这么大胆的反教会分子啊。不惜做到这种程度都要干掉你的人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呢?」
「不知道。再说,我是为了让你们逃跑才出面作战的,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谁发出了开炮的命令。」
「……嗄?」
这家伙刚刚说了什么?
为了让我们逃跑才出面作战?
「那次袭击,是那些看到我和你在宅邸后方交战的卫兵们擅自进行的。然而一旦开始行动,圣女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因为她是很不愿意对他人下令的人。但她又哭着说无法看着无辜的两个人丧命,为了让你们安全逃走,我才配合演出那一幕。只要我和佣兵交战,其他卫兵就不会靠近……所以——你根本没有发现吗!」
「怎么可能发现啊!不管怎么看,你都只是卯足全力过来杀我而已啊!」
「那是当然的好吗!要是面对堕兽人还手下留情,就会换成我被杀了!」
的确有点道理。
可是这么一来就不是演戏,而是真的杀过来了吧。
「而且,我当初应该有把重心放在回避而非攻击。这点小事,光凭杀气的有无应该就能判断了吧?」
「我完〜〜全分不出来耶——因为杀气实在太强了嘛——」
「明明是只野兽,怎么会这么迟钝……」
虽然怎么样也无法接受,但是不管我说什么,应该都是各说各话。毕竟神父确实有一段时间帮忙挡下不少攻击,所以我决定不再追究。
神父把脸朝着陷入沉默的我转了过来,回归原本的话题。
「——在那种情况……出现试图暗杀圣女的人,整个城镇为之恐慌的情况下,如果我出面进行讨伐后死亡……你知道谁的获利最大吗?」
「我根本不打算暗杀圣女就是……」
「重要的不是事实,而是世人如何看待。『女神之净火』的审判官为了保护圣女而死。这个结果会引发什么事呢——」
「什么……事……难不成——!」
神父回了一句没错,并愤愤地呼出一口气。
「透过殉教所完成的圣女实质认定——我为了保护她而死,等同我正式认定她为圣女。此外,一旦承认之后任何人都不再允许对她抱持怀疑。也就是说,我在那个情况下出面讨伐——而且事后死亡的话,对圣女大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局面。」
「所以你觉得是圣女下令对我们开炮的吗!」
光听神父这番话,确实让人觉得设计神父前来我这里的人就是莉亚。然后再连同我和神父一同抹杀,试图造成实质上的圣女认定——这个想法确实说的通。
不过——
「我当然不这么想。不要这么急着乱吠,会影响到我的伤口。」
对方毫不犹豫地否决,让我有点无力。
「从刚刚那段话的走向来看,我觉得不管怎么样都会导出这个结论啊……」
「——我这个人啊,佣兵,其实是个天大的骗子。」
神父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了一点都不像他会说的话。
我措手不及,感觉有点狼狈。
「什……什么啊,这么突然。神父怎么可能会说谎呢……而且这么大方承认自己是骗子,这样不太妙吧。」
「你知道『女神之净火』的审判官是怎么选出来的吗?」
「……不知道。教会的秘密主义政策做的很彻底啊。」
「那我这么问好了。就你所知,关于『女神之净火』审判官的选拔方法,最糟糕的谣言是什么?我不会动手砍你,就请老实说吧。」
「我听说是从犯下重罪的死刑犯里,用性命做为交换条件,让他们为教会工作。」
神父的嘴角扬了起来。
——这么一来,我又多了一个讨厌教会的理由了。
神父毫不留情,对着一脸厌恶的我继续说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赐予这些从死亡深渊捡回来的死刑犯『罪孽』之名,进行彻底的训练教育。
之前也有提过,我的罪孽是『隐密』……也就是擅长说谎的审判官。我其实是非战斗取向的审判官啊。主要工作是秘密搜查,也经常不做神父的打扮。」
非战斗取向……?
这个家伙吗?那么真正特化战斗能力的审判官到底会有多强啊?
我想象了一下,然后闷闷不乐了起来。
「这种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因为全是谎话啊。你相信了吗?还真是单纯呢。」
被他嘲笑,我的头开始微微发疼。
如果全是假的,那我还有办法接受,但我同时也觉得应该是真的。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骗子可以辨认出容易被骗的人。至于圣女大人——费莉亚小姐,不管怎么看都属于被欺骗、被压榨的那种人。」
「哎……也是啦。」
我实在不想同意,但莉亚确实是把「请欺骗我」这几个大字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会被欺骗的人,都是不懂谎言机制的人。像她那种人,决不可能成功欺骗并榨取如此众多人类。所以她一定是拥有奇迹之力的圣女大人,而不可能是魔女。」
——是逆向推论。
就算可疑到不能再可疑,就算莉亚身边已经有人死去,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受人觊觎,只要莉亚是个善良的人,似乎就不能被称为魔女。
所以对神父来说,「是否为魔女」的依据并不是有没有使用魔法或魔术,而是纯粹善良与否的问题。
「可是,只要看过这个要塞里的人就知道,因圣女而受害的人确实存在,将来也还会持续增加。这也是无法忽略的问题吧?还是说,你觉得这里的病人不是因为圣女才出现的?」
「我不打算无视,而且也很难想象原因是出自圣女大人以外的人。毕竟神迹通常都会伴随着某种牺牲,这件事本身也没有特别值得惊讶的地方。只不过这次神迹与牺牲的规模有点太大了一些。」
神父接着又说:
「正因为如此,背后有人牵线是毋庸置疑的。那个不明人士利用了圣女大人的神迹,虐待人民。」
神父边说边夸张地挥舞着手。
「你试想看看。受害规模会变得如此之大,是因为圣女这个『机制』已经完成的关系。到底是谁想出让病人在圣都聚集,让圣女治疗大量病人与伤患——为了找出那个人,我才把做出裁定的时间延后,在圣女大人周遭持续搜索。可是,对方已经先下手为强,以致于我落入现在这番田地。」
轻声说着「这全是我的失态」,神父戴着眼带仰望月空。
「就算现在的我回到圣都,最后的下场肯定是被那个不明人士暗杀吧。但是,如果我直接回去教会,那教会上层肯定会对圣女大人做出魔女判定。加害『审判官』就是会出现这种结果。不管我说什么,教会都不会允许伤害神之令牌的人继续存在。这么一来,善良的圣女大人就会被处死,而背后牵线的人则是逍遥法外。」
也就是说——
我忍不住偷笑了出来。
「这就表示我们的利害关系完全一致嘛,神父大人。我们也对那个躲在圣女背后操纵一切的人相当感兴趣。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必须潜入圣都。所以现在可以想成神父大人愿意提供协助吗?」
「和堕兽人连手实在非我所愿,但是一切都要以圣务为优先。而且就我个人来说,我也希望尽量避免那位人畜无害的女性被当成魔女处死……」
说到这里,神父叹出一口无奈的气息。
「所以可以把剑收起来了吗?你可能以为我看不见,不过就算戴着眼带,我也可以凭着气息判断大部分的状况。真是的……堕兽人这种生物,把别人说成杀人神父,自己却连正常交谈都办不到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原本放在剑柄上,以便随时都能拔剑的手只好放了下来。
「我可是佣兵,再怎么野蛮都没问题。要是让你回到圣都或教会,这边的情报就会完全泄漏出去。所以我没办法随便回答一句『好,走』就让你离开。不过相对的,只要能成为战力,任何人我都欢迎。这就是佣兵的做法。」
「这样啊,看来这真是非常盛大的欢迎呢。」
「在欢迎你加入的同时,虽然有点迟了,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呢,神父大人?」
「真的是有点迟呢……但我没有那种东西。」
「没有?」
神父把手杖拿起来转了一圈,横放在后颈,两手勾着手杖仰望天空。
「我是被赋予了『隐密』罪孽的『女神之净火』审判官。那就是教会用来称呼我的唯一名字。」
「不是骗人的吧?」
「只有这点是真的。」
「喔,是喔。」
神父的隐密能力的确高得异常,可是拿罪孽的名称来称呼神父什么的,我实在没办法理解教会的兴趣。
「你也同样没有说出名字,所以没有资格对此说三道四。」
「我也没有说三道四吧。」
「只是在你开口之前先牵制而已。」
喔,是喔。我一边在内心吐槽,一边转过身去。
神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背后叫住了我。
「那个把豆子和香菇煮到失去原形的食物——谢谢你特地为我准备。味道相当独特,老实说我觉得猪饲料说不定还好吃一点……不过提德先生说里面放的都是对病人相当有益的食材,非常佩服的样子。」
「哦——我还真不知道呢。因为我只是把长在附近的豆子和香菇随便丢进去煮而已。」
「我纯粹想问问,你是觉得这样很帅气,所以才说出这种话的吗?为自己伪恶的行为陶醉,这种事情顶多只容许到十五岁为止喔。」
「我现在超后悔没有顺便放进一两朵毒菇啊——实际上真的只是把可以凑在一起的东西煮熟而已,这种小事不值得神父大人道谢。」
「该不该道谢——是由我来决定的。」
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个人至上主义啊……哎,说是神父的风格,其实也挺像的就是。
「哎,反正都无所谓。在你感冒之前快点进去吧。」
我姑且礼貌性地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后,那个高傲的泥闇之魔女大人已经完全醉倒,整个人趴在桌上。周围一片杯盘狼藉,酒杯滚落在地面上,洒了满地的酒。
「喂喂喂……这也太惨了吧。」
我忍不住低声说道。一边拍着零的背后,一边端水给她喝的卡尔夸张地耸了耸肩。
「我有劝她该去睡了,不过她很坚持没有你绝对不睡……说真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真要毫不隐瞒地全盘托出的话,大概是床铺和床铺主人的关系……今天晚上很冷,所以想要我的毛皮吧。喂,魔女,快起来。」
我用爪子前端戳她的脸颊,而零「唔」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
当她的眼睛捕捉到我的身影时——
「嗯。」
就这样睡眼惺忪地朝着我伸出双手,看来应该是「抱我走」的命令。我无奈地把她抱起来,零立刻在我怀里缩成一团,相当舒适似地发出熟睡的鼻息。
「哈哈,刚刚是谁说『只要是堕兽人谁都可以』的?至少她就不太中意我的羽毛啊。」
「这只是想睡在熟悉的床铺上,像个小鬼一样而已吧。」
「怎么样都不承认是吧。哎,没差。神父的隔壁房间已经准备好床铺。往后的事,就等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在这个房间里集合完毕之后再说。」
简短道谢之后,我把零送到房间里。
可是当我试着让她睡在床上时,零的双手却一直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坚持不放手。
「喂,够了喔。快放手啦,魔女。」
「不要……!这是吾的。」
「你搞错了吧!我是属于我的!」
我想用蛮力拉开她,但她却越抓越紧,脖子都被掐住了,我只好继续抱着她坐在床上。
这时,零相当满意似地用脸在我的脖子上磨蹭。
——这完全是被当成家畜看待了吧……
身为一个健全的男人,感觉相当复杂,不过就算我把这个感觉告诉零,她大概也只会觉得不解而已。
「哎,至少比被莫名警戒要好得多就是……」
面对一个在这种情况下都提不起勇气袭击的胆小鬼,警戒什么的八成完全不需要……
我在这个状态下烦恼了好一阵子,心想应该怎么处理,不过想着想着,便发现自己已经和零一起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3
隔天早上,我们在日出之时就被卡尔叫了起来,包含神父和零的所有人全部集合在同一个房间。
「为什么要在这么早的时候……」
面对我忍不住说出口的抱怨——
「鸟类都是很早起的。」
卡尔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
「再说,早上起不来的人似乎只有你一个而已喔。」
「教会都是随着日出的钟声开始一天的活动。」
在卡尔的注视之下,神父语带挖苦地随口回答。即使已经决定暂时合作,那讨人厌的个性仍然不变啊。哎,我也是早就知道就是了。
至于零,则是因为宿醉而不断呻吟——这种事情当然没有发生。昨天那场烂醉简直像是作梦一般,完全看不出半点痕迹。
「吾也很喜欢睡觉,不过吾的体质是只要有心,就算三天三夜不睡觉都行。」
如她所说,早起似乎完全不算什么。不只如此,她还在我没看到的时候收下了卡尔拿来的水果,现在正在大口大口地嚼着。
我放弃抱怨,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这时跟在神父身边的提德轻轻拍了我的肩膀,温柔地笑着说:「别在意,我也很想睡。」
唯一站在我这边的,是现场所有人当中唯一的「普通人类」。这其实也满讽刺的。
卡尔以开朗的声音,率先开口:
「那么!请容我再说一次,欢迎来到洛塔斯要塞。佣兵、零——还有神父大人。」
「话说在前头,我没兴趣和你们走得太近。」
「没关系啊,因为我也拿神父没辙。」
面对神父犀利的牵制,卡尔豪迈地笑着回答。看来神父的险恶态度,可以通用在所有堕兽人「互相厌恶,反而可以让事情进行得更顺利。我们之间只有完全一致的利害关系——只要这点没有出现变化,我们就有办法互相信任。」
这时,卡尔将我们的利害关系做了一番整理。
卡尔的目的——是向圣女寻求协助,让这个国家的医疗回归正常。
我们的目的——是找出圣女身后的幕后黑手,阻止魔法继续扩散。
神父的目的——是让圣女从幕后黑手手中解放,做出正式的判定。
而完成我们所有人的目的的大前提,就是「和莉亚见面」。因为发生过暗杀骚动,莉亚离开圣都的可能性应该很低,所以必须由我们主动前往圣都。
至于要如何办到这件事——所有重点都集中在这里。
卡尔为难似地呼出一口气。
「问题在于你们说的透过殉教所完成的圣女实质认定——是这样说的吧?因为世人都认为神父大人已死,所以那个女人被正式认定为圣女,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一旦经过教会的正式承认,就会拥有无比巨大的权威。对圣女刀刃相向,就等于是对教会刀刃相向——和判定之前的『暂定圣女』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存在。」
零开口插嘴道:
「可是,吾辈应该早就下定决心和教会为敌了吧?就算暂定圣女变成正式的圣女,吾认为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
「会变的,小姐。」
苦涩地回答的人,是神父。
「我们现在是以『最糟糕的情况下只好不得不杀死圣女』为前提而聚集在这里。这是因为多数民众的生命,优先于圣女大人一个人的生命。这你可以理解吧?」
零点了点头。
「最糟糕的情况……换言之就是圣女决定将来仍然毫不考虑地运用『神迹』,夺走许多人民性命的状况吧?那么,牺牲一人来拯救多人,是相当合理的。」
「没错——可是等到她正式成为圣女之后,生命的价值就会彻底颠倒过来。圣女大人一个人的性命,会变得比其他多数民众的生命更重要。」
「……什么意思?」
神父有点犹豫起来。于是我接着做出回答:
「也就是说,当我们杀死圣女的时候,那些没有守住她的护卫,还有放纵贼人入侵的城镇居民全都等同于真正下手的罪犯——会一起被处死的意思。」
零眨了眨眼,兜帽下方的嘴巴像是说不出话般大大张开,随后立刻开心地笑了出来。
「你是在取笑吾吗?想骗吾还早了一百年呢,佣兵。不可能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道理。」
「我也觉得这道理莫名其妙,但这就是教会的道理。对吧,神父?」
「……这也是神的旨意。获得神格外宠爱的人,必须不惜一切地守护她的生命。」
「神的旨意?」
零忿忿地骂道真是太蠢了。
「教会驱逐魔女,掌握霸权都过了五百年——面对好不容易获得的和平,他们的回答就是这个吗?意思是说为了教会的威信,不管死了多少人都无所谓吗?」
「别再说了。现在不是讨论政治的时候,而且你对神父抱怨这个,也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情吧。」
看到零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我半强迫地让她闭嘴。
等到零和神父都沉默下来,卡尔再次开口:
「总而言之,因为这个理由,我们没有办法悠哉进行。考虑到圣都的吊桥已经断掉,神父死亡的消息最快也要七天才会传到教会耳中。减去昨天一天,现在只剩下六天。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在那之前分出胜负。」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具体来说到底该怎么做?总不会是利用绳索爬下悬崖,再从那片湖入侵圣都吧?」
「当然不是,神父大人。我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首先我们没有船,就算有,在我们把船运到圣都,然后把船悬吊到湖里,人再爬下悬岩登船的这段期间,就会被卫兵发现。」
「就算没有船,也可以靠游泳游过去吧?」
零插嘴提问,而神父对此做出「最好不要」的回答。
看来他似乎想起了现在应该把政治议题搁置一旁,必须为了实现目的而提供协助。
「圣都的湖里栖息着一种叫做伏哥尔的大型鱼类。虽然适合食用,但它们非常凶猛。之前曾有人半开玩笑跳进湖里,结果两腿被它们咬烂……」
因为圣都阿克迪欧斯原本就是为了死守城战而设置的城镇,这就表示面对从那片湖入侵的敌人,对策也十分完美的意思吧。
我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吊桥当然是过不去了,从那片湖入侵也不行,卡尔从空中进入应该也很困难——那我们根本束手无策嘛。」
然而卡尔回答的语气却十分开朗。
「哎,听我说完嘛。很久以前,阿克迪欧斯是『为了让王撤退的城镇』。可是光是逃进去还不够,如果不能从里面出来,那就没有意义了。也就是说——」
「有通往外部的密道吗!」
卡尔自信满满地点头。
「哎,这只是『好像有』。我其实没有亲眼看过那条密道,只是和一个知道密道存在的人稍微有点联系而已。」
「——这就怪了。既然有那种密道,为什么你们至今不曾使用?那应该是最适合用来绑架圣女大人的方法吧。」
「就算想用也用不了啊。」
用不了?我忍不住反问,而卡尔笑着回答「理由很简单」。
「因为太危险了。」
神父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要让我们这些见面不过一两天的人,穿过那条过度危险的密道?」
「那有什么问题吗,神父大人?」
卡尔毫不迟疑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
真不愧是前佣兵。把人当成棋子使用时完全不带犹豫。
「虽然称不上是问题……但吾有点不愉快啊。」
咚地一声,零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她的声音和表情都看不出任何类似感情的东西,所以更能显示她心里的不耐。
我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那条鬼密道吧?快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密道?」
卡尔轻轻张开翅膀,再收起来。
「有个佣兵在场真是帮了大忙啊……哎,简单来讲,其实只是对我来说太危险了。因为密道入口据说是在海里……」
零哈哈笑了一声,心领神会似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是不会游泳的吧?」
卡尔发出沉痛的声音答道:
「不只是不会游泳……我的羽毛会吸水,所以会整个人沉下去……就算是小河也可能溺水,掉进海里肯定没救。」
感觉卡尔越来越可怜了。
虽然俗话说天不予二才,但他只是会飞,因此被夺走的东西也未免太多了。
「……所以呢?从整体走向来看,前往密道这份工作应该会落到我头上吧?」
「是这样没错。就算医生不说,我也知道现在的神父大人没办法进行危险的事啊。」
一旁的提德用力点头附和。
「老实说,他现在可以这样行走活动,已经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了。有个了解常识的头目真是太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神父大人并不是完全没有工作。还有医生,你也要一起帮忙。」
我也要?提德瞪大了眼睛,但卡尔完全不理他,转头看向我。
「不管怎么样,首先必须由佣兵先采取行动,不然所有事情都没办法开始。请你立刻离开洛塔斯要塞,往伊迪亚贝纳前进。协助者会告诉你密道在哪里。」
「伊迪亚贝纳?就算搭上速度最快的马车,也要花上最少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耶!」
当初从伊迪亚贝纳来到圣都阿克迪欧斯时,搭乘的是重视舒适度的马车,费时四天。而且这次还必须从寻找马车开始做起。
就我目前所见,洛塔斯要塞里并没有马车,连有没有马匹都是个问题。
「那是走正规道路的情况下。」
我还在大叫不可能赶上的时候,卡尔在桌上摊开一张十分老旧的地图。
「这是一百年前这里所使用的地图。上面记载了洛塔斯要塞通往伊迪亚贝纳的补给路线。如你所见,移动距离比在山中迂回的正规道路短得多。我调查过以前的活动日志,上面也写了危急之时,只要三天就能让伊迪亚贝纳的步兵抵达这里。」
零低吟了一声,在脑中稍加记算,然后满意地点头。
「凭佣兵的脚程,大概只要两天吧。」
「喂喂喂喂!别讲得这么简单啊!」
「如果你不喜欢,那吾就讲得更复杂一点……」
「啊——好啦,我知道了!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啦!途中完全不休息,全力冲刺的话,确实是两天可以走完的距离啦!」
我自暴自弃地这么吼着,而卡尔马上开朗地回答:「真是可靠。」
「真是的,净是把人当成怪物,说一大堆任性的话……所以呢?那个协助者到底是谁?话说那家伙为什么会知道这种密道啊?」
「我不能把详细情形告诉你。不过,只要你在指定时间抵达指定地点的话,对方就会主动过来跟你联络。我刚刚已经送出信鸽,消息应该已经传过去了才对。我姑且有要求对方在身上配戴船只外型的东西,当作相认的记号。」
「老实说,你的计划实在可疑到不行啊……」
「我自己也明白,不过现在只能请你相信我。要我砍下一根手指当作实话的证据吗?」
「没用吧。为了让人听信谎话而砍下手指的人,我可是认识一大堆。」
「真是太好了。既然这个方法没用,那我也不必砍掉手指了。」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往常乐观啊。
确定我不再继续追究之后,卡尔把地图卷起来递给我。
「经过一百年,补给路线几乎都被森林吞没了,不过我之前穿越那里的时候,有补上几个识别标记。地图上也写了目前的道路状况,所以只要有这张地图,你应该就能顺利通过补给路线,抵达伊迪亚贝纳吧。」
「抵达伊迪亚贝纳之后呢?」
「麻烦你听从协助者的指示。这张地图可以证明你是我的同伴,所以绝对不要不小心丢掉或弄丢了喔。」
「那你们呢?总不会是躲在要塞里待机吧。」
卡尔笑着回答,要是可以的话就轻松多了呢。
「声东击西。我会带着塔尔巴他们假装突袭圣都,然后立刻撤退。他们现在正因为你引发的暗杀骚动而情势紧张,所以一定会分配大量兵力过来追捕我们。」
「要是圣都的守备能因此削弱一点就好……」
现在只能这样祈祷了。卡尔边说边拍了我的肩膀。
一句「交给你们了」之后,我和零一起离开了洛塔斯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