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此刻的少年早已乱了方寸。这也难怪,家人和村民们接连遇害,自己又被冰晶一样的巨大花瓣追杀,侥幸穿出森林后更是遭遇异型生物群袭击。所幸在万分危急的关头,一名神秘女子及时出现救下了自己。
呆然注视着女子的侧脸,不觉间发现周围景色变的陌生起来。异型的群落早已被甩开很远,然而异型花瓣构成的包围网却丝毫不见缓解的迹象。
「稍等一下哦」
放下少年,女子挺身站到巨花前方。
以摘取玫瑰花瓣般轻巧的动作,用两根手指夹住了眼前的巨大花瓣。仅仅如此,连杉树树干都能够斩断的刀刃便骤停下来,不止如此,由于一枚花瓣的停止旋转,导致整个本体都逆向回旋了起来。
原本逆向旋转的花瓣更是以两倍于前的速度旋转着。仅用两根手指就让扭矩制御失效,使高度近三米的巨花陷入暴走啪嗒作响的这一情景,没有丝毫真实感可言。
指尖一弹,巨花便纵向旋转着翻入森林中,无坚不摧的花瓣在撞上杉树后也轻易折断了。看来没有精确的角度作辅助,花瓣本身其实格外的脆弱。
失去所有花瓣,只剩下中心部的巨花仿佛被钓上岸来的鱼一样倒在地上做着无谓挣扎。
一只温暖的手放到了余惊未定的少年头上。
「你,叫什么名字?」
「瓦、瓦尔戈」
「瓦尔戈是吗,我的名字是丝薇特拉娜·克蕾尔·波姬丝卡娅。你是拉库村的人吗?」
恐怖刚刚散去,悲伤便又袭上心头。大家都死了,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一想到这里,少年便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
「一个人坚持到了现在吗」
丝薇特拉娜将瓦尔戈揽入怀中,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
然而她的视线却在片刻后变的锐利起来。谨慎扫视整片森林,几处闪着朦胧红光的光点随即映入眼中。看样子应该不止十或二十那么简单。
四面八方都可以听到逐渐靠近的振翅声,杉木倒地的声音也不时夹杂其中。
「这等数量的弗洛斯可有些棘手呢」
弗洛斯,在拉丁语中就是花的意思。高亢的回旋音渐渐清晰起来,女性——丝薇特拉娜俯身抱起少年,并几乎在同时向后方跃去。就在下一瞬间,数朵巨花——弗洛斯便从不同方向飞来,撕裂了二人原本所在的空间。
「呃」
未能完全闪过袭击的丝薇特拉娜衣服上出现裂痕,皮肤上也留下了几道血迹。即便如此这也已经是相当侥幸的结果了。
从下方将冲来的弗洛斯踢起,紧接着以手指夹住旋转的花瓣向其他弗洛斯丢去。靠着这种战术将弗洛斯一只又一只的击退,然而敌人几乎无限的数量还是让丝薇特拉娜陷入被动。
丝薇特拉娜清楚感到了紧靠着自己的瓦尔戈在颤抖。一边保护着孩子一边战斗终究还是有极限的。
「再怎么看,靠这种战术全灭敌人也是痴人说梦呢」
既然如此,只好使用王牌了。就在丝薇特拉娜如此叨念,一头秀发随即飘起时,天空中降下一道巨大人影,从正上方对弗洛斯发动了攻击。承载着巨躯体重的一击使弗洛斯陷入地面之下,花瓣也随之碎裂。
「大姐头,快来这边」
这么说着伸过手来的,是一名生有浓密胡须与眉毛,宛若灰熊般的一名巨汉。若是在深山里突然出现,会遭人误射也不是没有可能。
「利巴斯,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准叫我大姐头」
背对着背,二人展开了防守战。巨汉——利巴斯虽然不及丝薇特拉娜那般灵活,但他那粗壮的手腕伸直后恰好可以触及弗洛斯的中心部。向着那里豪爽的猛击,抑或是从中间一把抡起向四周挥舞,正是利用了巨体优势的战法。
瞬息万变的状况让瓦尔戈目不暇接。现在可不是悲伤的时候。心中早已被震惊所填满,泪水不知何时也已经止住了。
「根本就是没完没了。第二十一匹了!」
利巴斯掷出的弗洛斯夹带着其他弗洛斯一同落向地面。可是产生的空缺立刻就被其余弗洛斯填补。明明已经击退了数十只,周围弗洛斯数量却丝毫没有减少的样子。
「现在可不是说废话的时候」
单体战力上的优势在无尽数量面前毫无意义。个人的极限终究会到来。
「喀啊啊啊啊啊!」
巨汉的左臂断成两截,飞向空中。这是未能完全躲过三架弗洛斯合击的结果。
「超痛耶,混蛋!」
饱含愤怒的一击让一架弗洛斯翻出去很远。但失去一臂后情况转变为压倒性的不利,利巴斯只得一味被动防守。这也使得更多弗洛斯将目标转移到丝薇特拉娜身上。
「不妙耶,这样下去迟早要被磨死」
「还早呢」
丝薇特拉娜的视线向着森林深处移去,也不知她到底在看些什么。突然,一架弗洛斯从丝薇特拉娜背后发动了攻击。看到近在眼前的弗洛斯,瓦尔戈不禁惊呼起来。
下一瞬间,这台弗洛斯却像受到冲击一样向后倾去,一声枪响随后传来。
紧接着又有几架弗洛斯被击落,阵阵枪声也在之后响起。这是超越了视野极限的远距离射击。
「切,净会抢俺风头」
不断有弗洛斯中弹倒下,使包围网打开了一条缝隙。三人看准时机从那条缝隙中一举突围。中途利巴斯还不忘将自己的断臂拾起。看着身旁一脸担心的丝薇特拉娜,利巴斯出乎意料般可爱的笑道。
「俺没事的」
一架又一架的弗洛斯被击落,仍旧档在路上的则由丝薇特拉娜与利巴斯亲自收拾。三人前进的路线上铺满了弗洛斯的残骸。
穿出森林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雪原。雪原中心,可以看到两道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三人向着那里赶去,身后激流一般随行的,是数十数百架弗洛斯。
黑影其中一人架着狙击枪,将弗洛斯一架又一架的击落。
「阿莉西亚,准备撤退」
一到声音可以抵达的距离,丝薇特拉娜便向着对面喊去。
收起狙击枪的阿莉西亚立刻将背后雪地中的伪装物掀开,出现在那里的是一辆吉普车。
另一名带斗篷的人则向前迎去,在与丝薇特拉娜交错的刹那,两人简短的交谈道。
「让我来争取时间吧」
「务必小心,斗真君」
抛开斗篷的少年手中,握有一把尚未拔出的小刀。
「来吧!」
2
一周之前。
黑夜降临,一项行动也随之展开。以黑暗为掩护,他们迅速而又隐秘的徘徊着。为了避免反光,所有装备上均涂着一层黑漆。
目的地是悄然坐落森林深处的一栋别墅。从中既看不到灯火也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但确实有人住在里面。这一点从白天的侦察中已经得到了确认。目标是掌握全世界情报的超重量级人物。而他身边只带了两人,少年少女各一名。考虑到其社会地位,身边不带任何护卫这种情形已不能算是防护薄弱,而应该称作毫无防备才对。
相对的,入侵者一方的人数却是异常充足。以四人为一组的小队共六队,合计二十四人将别墅包围了起来。作为隐秘行动的专业集团,不留任何死角的作风是他们成功的关键。
手表的时针昭示着凌晨两点的到来,一发信号弹随之被射上高空,照亮了周围。
「行动!」
入侵者们一同展开了行动。伴随着轰鸣与枝杈的摇摆声,两架战斗直升机阿帕奇也在同时解除了低空潜行状态,浮上天空。
两架直升机一起围绕着别墅展开巡视,用探照灯察看着别墅内的情况。侵入者们此时已经突破了一楼与二楼的窗户,接连侵入了别墅之中。
四人一组的小队以宛如同一只生物般协调的行动,迅速探索着别墅内部。在热感应雷达之前,再巧妙的隐蔽都是徒劳无功。
没过多久,一楼的搜索就已经告终,而二楼的工作也已经进行到一半,目前为止尚没有何发现。
就在这时,热感应雷达上突然出现了反应。
「目标发现,二楼最深处房间的门后探测到人形热源反……呜啊」
从二楼某小队传来的通讯以悲鸣告终。
「α小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毫无回应。
留下一队在守在一楼,其余的小队全部赶向了二楼深处。出现在眼前的是数名倒地不起的同伴。但入侵者们却丝毫没有慌张,在警戒着四周的同时向同伴身边缓缓靠拢。
「还有呼吸」
将手搭在颈部上,确认了全员生存的事实。其中一人尚存有微弱的意识。
「目标在那里?」
颤抖的双手指向最深处的一道门,装备有热感应雷达的入侵者在门的后面探知到了热源。
「已确认热源,预计是目标C」
目标C指的就是那名尚未成年的娇小少女,即便如此入侵者们也毫不犹豫地做好了袭击的准备。众人冲着房门举起枪来。此次的任务就是将目标全部杀害。
最靠近门的人开始以手势倒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门上。谁也没有注意先前倒下的四人中的一人缓缓站了起来。起身之后,男子摘下夜视镜抛到地上。下面浮现的,竟是一张格外年轻的少年面孔。少年手中并未持有重火力武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小刀。
那把小刀的外貌奇异无比。整个刀身周围都贴满了写有奇妙文字的符咒。符咒之上更是缠绕着一道锁链,使刀无法从刀鞘中拔出。可以说,是一把丝毫派不上用场的武器。
使用它与最新式的重火器对抗,实在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
然而少年——坂上斗真却向着长廊尽头笔直冲去。与之交错的入侵者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虽说都是攻其不备,但每一击也都确切的命中了敌人的要害。
「呜啊!」
当各小队听见同伴惨叫,意识到背后遇袭时,已经有其中的三分之一,五人倒了下去。加上刚才四人,合计九名。
「遭到袭击!」
发觉袭击的入侵者将枪口指向了少年。之前因为对方是个孩子所以有所轻视,但现在看来对方身手并不寻常。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也因此不再犹豫。
即便如此,他们终究还是过于大意了。因为他们竟然做出了背对门后热源的决定。他们应当知道,相较之下少年仍算比较仁慈的一方,而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才是毫无感情的无情杀戮者。
房门碎裂开来。为了增加强度,每道门都内置有一层厚重的铁板,然而铁板却与门一起从中断开。碎片落在地板上发出的闷响将入侵者的视线再次吸引到门上。
「什么?」
站在门后面的,是一名身着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每当少女有所动作,亚麻色的长发与纯白的裙摆便仿佛不受重力束缚般飘到空中,呈现出一副梦幻般的景象。实际上,那只是从切断门的动作疾速回归静止后所造成的现象罢了。如此梦幻般的光景,更是让少女右手中的太刀显得格格不入。
极速挥出的太刀没有丝毫慈悲可言。
少女斩断的不仅是门而已,伏在门前的入侵者也同样被一刀两断。
喷出的血沫让白色连衣裙染上了鲜红。跨过地上破碎的肉片,少女又向着其余生存者走去。
「可丽儿,不要杀死他们!」
如此喊完后,少年又再次向入侵者发动了袭击。截止到此刻,入侵者们尚未射出一发子弹。残余的十名入侵者就这样遭到来自长廊两侧的夹击,毫无还手之力。
一道耀眼的光线突然从窗外照射进来,是阿帕奇的探照灯。射速每秒千发的加多林炮随之喷出火舌。这是连己方也囊括在内的无差别攻击。虽然残暴,但无疑是完成任务最为有效的手段。
「哇啊」
几发子弹从摔跤一样卧倒在地的斗真头上掠过。然而长廊中未能及时应对的入侵者们却接连被子弹击中,霸道的威力将他们狠狠甩到长廊墙壁上。
「可丽儿」
事实证明,为少女安危担忧的斗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不止是中弹倒下的人群里看不到少女的影子,就连整个长廊中都寻不到她的踪迹。
在视野一隅,斗真捕捉到了迎向探照灯,从二楼窗户跃出的娇小身影。螺旋桨制造的庞大气流下,白色连衣裙剧烈起伏着。
没有任何声响,可丽儿的身体平稳的落在驾驶室的玻璃前窗上。
「结束了」
太刀闪过,玻璃与玻璃后面的人一起化为两半。在失去驾驶员的直升机失控坠落前可丽儿再次一跃,穿过破碎的窗户回到了二楼的长廊。坠落的直升机一头栽到地上,引燃燃料后爆炸了。
「可丽儿……做的太过火了」
向着毫不在意背后的火焰,单单注视着自己的可丽儿,斗真含糊不清的说。
可丽儿在思考了许久后,抬起头来答道。
「留下活口,以后会很费事」
毫不在意斗真的呵斥,可丽儿将太刀纳入了鞘中。
3
天亮时,斗真一行人已经转移到了其它的场所。自从与不坐一同行动后他们就从未在同一地方滞留三天以上。尤其是发生过昨夜一样的惨剧后,一定会立刻远离现场。
此时斗真所处的是与昨日的豪宅相比格外朴素的公寓一室。比起大的离谱的豪宅,对斗真来说这种地方更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将两人带到公寓后,不坐便以有事要办为由离开了。这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事情,原本不坐就没有固定的行动模式。他对周围的人没有任何顾虑,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自我中心的世界中行事。
此刻的斗真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虽然对料理一窍不通,但可丽儿还是会不时来厨房参观。即使表情上看不出变化,斗真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期待。
「再过一会就好了」
斗真做的是薄煎饼。作为能为喜爱甜食的可丽儿制作的为数不多的食谱之一,反响似乎格外的好。
「做好了哦」
端出薄煎饼后,可丽儿已经握好了刀叉,乖乖的靠着桌子坐了下来。那样子让她看起来比现实中更加年幼。
「可丽儿,在吃薄煎饼前先听我说几句好吗?」
可丽儿丝毫没有在意斗真的意思,双眼直钩钩的盯着薄煎饼。
「关于昨天的事情,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不做无意义的杀生。袭击者都交给我来处理这样。如果不听我的话,那么我以后可就不作甜点给你吃了哦,布丁也不例外,明白了吗?在完全明白之前,不可以开始吃哦」
直到这时可丽儿才把视线从薄煎饼上挪开,无言的看着斗真。比没有反驳也没有反省的意思,只是用隐晦的绿色瞳孔盯着斗真。
没有感情,可以这么想。但在斗真看来那却也是一种比任何语言更加有力的辩驳。既可以看作是悲伤,也可以看作是愤怒。
斗真开始觉得打扰几乎是可丽儿唯一乐趣所在的甜食摄取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唔……知道了啦」
斗真只得嘟囔着将薄煎饼放在桌子上。
可丽儿像小动物一样嗅了嗅薄煎饼的气味,将一块黄油块载到上面后,又把整瓶的糖浆倒在了上面。光是看着斗真就感到胃在燃烧。可丽儿以笨拙的动作驱使着和刀叉,将几乎被糖浆泡透的薄煎饼一块快送入口中。明明可以如此熟练的操纵太刀,为什么刀叉却用不好呢,对此斗真虽然倍感疑惑,但是即便询问本人得道的也只是倾首的答复,所以斗真也只好勉强认同这个现实。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知道此处的也就只有不坐吧,如果真是不坐回来了,他又怎么会按门铃呢?但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有拜访这里的理由。
会是敌人吗?如果真是如此,比斗真更擅长察觉周围气息的可丽儿没可能还在那里悠闲的吃着薄煎饼。虽说比起危险,薄煎饼对她更为优先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会是谁……唉?」
怀着警戒从猫眼中看去,斗真不禁喊出声来。
站在门口的,是真目胜司。
「好久不见了呢」
看都不看斗真一眼笔直走进房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搭起二郎腿,胜司环视着四周以蛮横的态度说道。极为高档西装的他,无论怎样蛮横都能做到不失身份,甚至还有优雅的举止,这些无一不在这栋公寓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胜司身边坐着一名年纪尚轻的男孩。自然不会忘记,他就是担任胜司随从的谜之少年,过去KIBOU大厦事件时曾经见过几次。
坐在对面桌子上,面朝这边的可丽儿完全没有在意两人的样子,只是一味的享用着薄煎饼。本应有十枚以上的薄煎饼此时只剩下两枚,而且看情况还需要追加。
「那个,才火君……对吧。要不要吃薄煎饼?」
「嗯啊」
与年纪相符的天真无邪的声音。
「我只要两枚就够了」
无视胜司的话,斗真走进了厨房。
「无视哥哥吗,还真是过分呢」
「上次跟着哥哥一起行动,结果落得很凄惨的下场不是吗?想放下戒心也难呢」
「那都是盲目跟来的你不对」
听起来好像是玩弄女性的恶人所说台词一般。
「我是说,拥有力量的人要在谨慎思考之后再做决定。当时如果你不跟来的话,我并没有继续干涉你的打算」
无言以对的斗真只得默默的煎着薄煎饼。宽阔的烧板使得斗真可以一次煎六枚出来。
「久等了」
看着眼前堆积如小山般的薄煎饼,可丽儿与才火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看着为两人准备的薄煎饼,胜司问道。
「我的那份呢?」
「这是我谨慎在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
「真是个小气的家伙。算了,有红茶喝也不错」
胜司耸了耸肩,在红茶入口的瞬间又摆出一副苦脸来。
「味道真次」
「不要拿麻耶那边的红茶作为标准判断好不好,我这可是普通的红茶。你跟连速溶咖啡都不认识的麻耶也算是平分秋色了」
「打算不再拔刀了吗?」
摆出一副苦脸喝着红茶的胜司,目光聚焦在摆在一旁架子上的鸣神尊。
「嗯,一开始还给了老爸,结果昨天又变成这样回到了我的手中。不打算使用的话带在身边也好,他是这么说的」
看到斗真取来的鸣神尊,胜司皱起眉来。这跟自己曾经拿在手中的鸣神尊相比有着不小的变化。
首先是在刀身上贴了数枚符咒,看起来好像仓促扎好的绷带一样。符咒上画满了连文字还是符号都分不清的东西。符咒之上还卷着一层纤细的锁链。
「借我看看」
看着斗真爱理不理的递过刀来,胜司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怎么了」
「不,没什么。嗯,这是四四家的封印呢」
「四四家?是八阵家之一对吧?」
「没错,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负责执行咒术类仪式的家系」
听到咒术一次斗真不禁露出苦笑。
「你一定想到迷信,封建什么的了吧。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言灵这个词的存在本身就能证明声音和语言具有一定力量。你在弧石岛不是也见识过视觉毒的利害了吗?形状与颜色可以对大脑产生影响,这也一样的道理。四四家所使用的这种特殊文字,是历代研究积累而成的可以对大脑产生直接影响的特殊文字。这些文字直接剥夺了你想要拔出鸣神尊的意识。纸和锁链大概也是特制的吧,想要随便划破扯断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就属于现代科学的范畴了」
说罢,胜司将鸣神尊递了回去。
「物理面与心灵面的双重锁定。如果只是为了寻常的事,是绝对拔出不来的。在真正需要的时候能否将它拔出就要看你自己了」
「所以说,我已经发誓绝不拔它出来了」
「越是坚定的决意,有时就越是脆弱哦」
感到自己的决心被小看,斗真赌气的瞪着皮笑肉不笑的胜司,然而胜司却只是
「长大了呢」
无视斗真,看着一味享用薄煎饼的可丽儿。小嘴周围沾满了黄油和糖浆。
「你认识小时候的可丽儿?」
「算是吧。那时候她还在蛟叔父那里,我还曾经抱过她一次呢,那时候我还只有十二岁。看着我战战兢兢抱她的样子,蛟叔父笑的很开心呢」
斗真抛出了自己一直留在心底的问题。
「……可丽儿的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沉浸在回忆里的胜司立刻恢复了严峻的表情。
「今天我就是为此而来,先看这张照片」
胜司拿出的并不是一张十分清晰的照片,由于是在暴风雪中近距离的拍摄,聚焦的焦点有些偏移。
「丝薇特拉娜·克蕾尔·波姬丝卡娅。可丽儿的母亲,蛟叔父的妻子,同时也是遗产强夺组织密涅娃的创始者」
胜司还带来了一张DVD光碟。
播放之后,画面上立刻出现了一名女性的身影。亚麻色的秀发与令人联想到翡翠的绿色瞳孔,虽然表情十分成熟但斗真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真的好像。这个人就是可丽儿的母亲吗?」
这是在十一年前,向美国,日本,俄国,中国等二十二个国家政府机关送去的录像。
『这是最后通牒』
可丽儿的母亲——丝薇特拉娜一开口便让斗真吃了一惊。
『各位一再的无视了我等密涅娃的警告,即峰岛勇次郎所研发的技术应当作为机密在法律的约束下进行管理这一点。即便我们准备了充分的理由与内幕你们也没有丝毫倾听的意愿。过度注目于眼前的利益终究会迷失本质,为什么你们都注意不到其愚昧所在呢?』
胜司暂停了画面,说道。
「这就是创立初期密涅娃的活动内容」
「好像海星一样」
「没错,可是当时的密涅娃并没有海星那么庞大的力量。ADEM的总司令伊达真治就提议通过合法手续让这些组织合法化。但无论是海星还是密涅娃都认为这一过程过于费时所以拒绝了。结果海星溃散,密涅娃则沦为了遗产强夺组织。作为只有脚踏实地的努力才能成功这句话的反例再合适不过了」
胜司再次按下播放键。
『我可以说是接受了峰岛勇次郎狂气技术的人体实验后第一例存活下来的人类。那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正因如此我才十分清楚,峰岛勇次郎的技术会如何让人心与人生变的狂乱』
既然这是十一年前的录像,那么里面所指的就是距离现在二十年以上的事情。得知早在自己和由宇出生之前这个人就已经因为遗产承受痛苦,斗真难以掩盖住内心的震惊。
『就在一年前,我失去了深爱的丈夫和女儿。一切都要归因于这个狂人所创造的技术,以及……不,我并不奢望自己可以拥有更多的愿望。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峰岛勇次郎的技术的销毁』
画面上的人表情由悲伤渐渐转为愤怒。
『我救出了与自己境遇相同的人,成立了名为密涅娃的组织,目的就是封杀峰岛勇次郎的科技。我再次提出警告,立即停止使用峰岛勇次郎的科技,不然你们必然也会切身体会到这种科技的恐怖』
丝薇特拉娜的头发不安分的蠢动起来。那并非是因为有风吹过,而是全凭意识控制的动作。
录像到此为止。
「这些国家无一听取她的警告,而密涅娃也如警告中所说一般展开了活动,一处接一处的摧毁着遍布世界各地跟峰岛勇次郎有关联的设施。讽刺的是,这同时也成为了峰岛技术的实用性的有力证明。渐渐的,各类国家,组织都试图利用密涅娃。密涅娃也因此渐渐失去了作为组织的方向性。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战斗,直到四年之前失去了音讯。在此之后密涅娃成为了怎样的组织,相信你已经深有体会」
有一点,斗真极为在意。
「她所谓的一年前,也就是十二年之前对吧?失去了丈夫与女儿是指……」
「蛟叔父是在十二年前死去的。因为暗杀峰岛勇次郎失败而死。可丽儿的母亲对此似乎相当的自责。而不幸却持续在她身上发生。作为她唯一心理支柱的孩子也丧生在火海之中」
斗真看了看可丽儿,果然如此,他这么想道。
「没错,她的孩子实际上并没有死,而是在不坐身边。被驯服,作为棋子摆弄,最终沦为了现在这副模样」
「……太,太过份了」
说完,斗真又慌忙看向一旁的可丽儿。可丽儿虽然不善弈表达表情与语言,但是完全可以理解他人的对话。可丽儿听到这些话后会作何想法,自己和胜司在可丽儿面前毫不掩饰的谈论这些会不会太过大意了。
或许是看出了斗真的想法,胜司一侧的眉毛挑了起来。这是胜司在当心情受到影响时的习惯动作,但这一动作却并非针对斗真。
「这就是真目家,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不屑的语气跟端正的面容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丝薇特拉娜的行踪在这四年之间无人知晓。唯一知道线索的密涅娃的AA即便对临时盟友的我也不肯透露任何消息。但最近我入手了一条重要情报,以这条情报作为交换条件,我终于获得了与她直接接触的机会」
不好的预感,似乎是看透了斗真的想法,胜司哼笑起来。
「正如你所想。本应死去的女儿还活在世上。知道了这条消息后她自然不可能沉得住气。与丝薇特拉娜直面接触的基础已近建立好了」
「连胜司哥哥你也要利用这孩子吗?」
淡然接受斗真责备的语气,胜司没有丝毫反省之意的说。
「啊啊,对了。把女儿送到母亲身边的工作要拜托你来完成呢,斗真」
相信你也同样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利用这孩子的,此刻胜司的双眼似乎在向斗真如此诉说着。
未等到斗真给出答复,胜司便匆匆离去了。斗真默默看着留给自己的信封与资料的照片。
「丝薇特拉娜·克蕾尔·波姬丝卡娅」
峰岛勇次郎所创造的科技的首例成功品,与鸣神尊继承者共同生活了八年之久的女性。现在这名女性就在遥远的俄罗斯大陆上。
一手创建了密涅娃的女性。也难怪胜司希望与之创建联系。为此需要利用到自己,而自己也试图要利用这一联系。
——见证了真目蛟,鸣神尊继承人一切的女性。
无论对峰岛勇次郎还是鸣神尊的继承者都应该十分熟悉才对。
斗真之所以现在跟随不坐,是因为自己有必须了解的事情。若想帮助由宇,必须要彻底的了解自己的力量才行。所以即使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利用,斗真还是选择跟随在不坐身边等待机会。就在刚才,机会已经以未曾预料过的形式来临了。
——若想要利用的话,利用就好了
不禁想起了不坐与胜司的所作所为。即便如此自己还是要守住那条不可妥协的底线。
真目家到底是什么,鸣神尊到底是什么,峰岛勇次郎到底是什么,斗真深信在这些问题的尽头一定有着帮助由宇的方法。
——由宇。
最后离别之际她所展现的动摇,一直埋藏在心中的她的罪过,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强大、睿智到能够包容那一切的地步。
感受到视线回头望去,发现可丽儿正看着自己。
「可丽儿,想要见妈妈吗?」
不知道,像是在如此诉说的可丽儿侧过头去。因为从未体会过父母的亲情,所以并不确定是否想要相见吧。
「是这样啊,也对呢」
与母亲别离的记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遭到不坐歪曲的斗真可以理解。至少现在的状况无论对可丽儿还是可丽儿的母亲都不像是有利的样子。
去见她一面吧,把可丽儿带到她的母亲身边,让她们相见吧。
或许自己也同样在利用着可丽儿,但这跟不坐和胜司的性质决不一样,斗真如此说给自己听。
「收拾一下,我们要去旅行了哦」
应该没必要给不坐留下书信吧。一旦下定决心,斗真行动起来格外的迅速。
4
前往俄罗斯的航班与坐席均已准备妥当。只可惜信封内没有机票以外的东西,斗真不禁对于抵达俄罗斯之后的行程感到一片茫然。
「也罢,总会有办法的」
发挥出不知是长处还是短处的乐观一面,斗真安下心来。
邻座的可丽儿早已翻开机上的购物目录,寻找着甜食。明明看似毫无感情,对食物的探究心却比常人强上一倍。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世界巧克力博览】的一页上。
如果不带上太刀,怎么看都只是平凡的孩子而已。
可丽儿的太刀与鸣神尊自然无法带进仓内,此时正作为古董在货舱中托运。
胜司为两人准备了经济舱坐席,宽敞的座椅给人一种奢侈的感觉。
和麻耶一起的那段日子里也曾有过几次出国的经历,但基本上都是乘坐自家的私人飞机,和家中一样的环境并没有带来多少乘坐飞机的实感。
「好紧张耶」
似乎并没有理解斗真的意思,可丽儿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后,注意力又回到了购物目录上。
「真厉害」
按下展开键,座椅后背几乎可以放到水平,变为一个简易的床铺。感到很有趣,斗真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一过程。
「很抱歉,您这样做会让其他客人感到不便的……」
「啊,是,真是对不起」
最终遭到了乘务员委婉的劝阻。
「惹人生气了呢,要小心点才行」
别说你认识我,可丽儿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似乎表达着这种意思。或许只是被害妄想吧,斗真觉得此时反而是可丽儿表现的更加沉着。
「了不起,果然是名不虚传呢。能保持这份冷静的,不是非同寻常的大人物就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呢」
而你显然是后者,突然响起的女声似乎在如此暗示着。慌忙回首,一名戴着眼镜的金发美女映入斗真眼帘。服装样式大胆开放,若隐若现的胸部让斗真不知看哪里好。对方双手插着腰,十分无奈般叹了一小口气。
面前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唉,请问?」
「坂上斗真君对吗。初次见面,或许该这么说。其实之前在打捞船上有过一面之缘哦」
「啊,这么说来……」
虽然与现在的西装形象相差甚远,斗真确实记起面前的人就是之前打捞船上身穿LC部队战斗服击败Leptoneta的三人组之一。随后也在由于的指挥下参与了战斗。至少不完全是敌人,想到这里斗真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是,ADEM的人对吧」
「虽然你这么想也不无道理,不过实际上我并不归ADEM管辖。我的名字叫做阿莉西亚新井,怎么说呢,是你的向导,不,说是你的守护者更为恰当」
有关守护者的具体含义,斗真之所以没有多加询问,多半是顾及自己的面子吧。
「阿拉,胜司先生没有跟你们说吗?这个职业呢,就相当于美国的特工一样」
「特工!」
那是只有在电影中才听到过的词汇。不过面前身穿黑色西装的这个女性,不但是金发碧眼身材也相当迷人,真的好像电影女星一样。
「行动编号是AA。请多关照。叫我阿莉西亚就好」
斗真战战兢兢的握住阿莉西亚伸来的手。
「我叫做坂上斗真,叫我斗真就好」
「OK斗真,想不到才认识不久我们就感情好到互相直呼名字了呢」
「唉,啊,不……对,对了,这边的女孩子叫做可丽儿」
「原来就是这孩子……」
阿莉西亚望向可丽儿的目光十分温柔。开始斗真还以为那只是女性对小孩子特有的目光,但随后便从阿莉西亚的瞳孔中察觉到了单靠这一点无法解释的感情。但斗真还没来得及思索,阿莉西亚便抢先改变了话题。
「抱歉,现在不是该感伤的时候呢。对了,还有一个人想要介绍给你们哦,虽说比起人更近似于野兽一类的东西。利巴斯,这边」
当那个巨汉出现时,机舱内每一个人都不禁和转过头去,吞下一口口水。
大,大的不像话。大张的口久久不能合拢。生有一身茂密毛发的巨汉,面貌看起来极为狰狞,仿佛是一只两腿站立的野兽般。不过野兽蜷缩着身子在飞机过道中小心前行的情形也不得不说是相当有趣。
「真是有够窄的」
每前进一步,巨汉身体就会与机舱某处相撞。偶尔的一次抬头更是轻易的将一处行李架撞碎。
「对不住,之后俺会赔的」
巨汉向着慌忙赶来的乘务员低头认错的情形,实在是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在里面。
「伤脑筋啊伤脑筋,所以说我讨厌坐飞机」
巨汉站到了斗真面前,投下的黑影将斗真刚才还感叹宽阔的坐席完全遮盖了起来。
「这个小不点和旁边那个更小的,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孩子们吗?」
「和你比起来所有人都该算是小不点吧。介绍一下,这个大个子就是利巴斯。你们的向导兼护卫。放心吧,他的本事不只是个子大而已哦」
无法搞清现状的斗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而一旁的可丽儿却依旧丝事不关己一样的在购物目录中寻找着甜食。
5
乘坐飞机抵达了一处小规模的机场之后,又乘车行进了两天。刚开始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时还感动不已,但那份感动逐渐被持续降低的气温所掩盖了。
刚抵达俄罗斯时就已经为当地的寒冷所震撼,原本还以为这就是西伯利亚地区的特点,但逐日降低的气温却依旧令人不解。
「就算在六月西伯利亚地区也是这么冷吗?还是说我们正在朝着北极前进?」
即使坐在车里,身穿相当厚重的羽绒服,依旧还是可以感受到透骨的寒意。
我们并没有向北行进。历年这时候,附近一带都应该是冰雪消融的初夏季时节才对,今年的气候确实有够离奇。
可丽儿依旧是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到底觉不觉的冷。本以为经过了数日的共同行动后,自己已经能够读可丽儿的表情了,现在看来这不过是单纯的自恋罢了。可丽儿一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好大的雪耶」
斗真尝试着搭话,但可丽儿却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什么,不用说回话了,连回应都不见分毫。
「在看什么呀」
可丽儿的眼睛不间断的移动着。似乎并非在观景而是追踪着什么移动物。斗真也跟着可丽儿的视线观察起来,道路两侧的密林极大的影响了能见度。
「咦,那是?」
灰白两色的世界当里,有异物夹杂其中。似乎感到有红色的光点一闪而过。难道有什么吗?更加留心观察后,红色光点的出线也愈加频繁。
「怎么了」
阿莉西亚摘下眼镜,向着与斗真一样的方向看去。阿莉西亚在裸眼时的视力更好,几乎可以与可丽儿比肩。
「有几道红光跟在后面呢。行动模式好像动物一样」
这种地方栖息着会散发红光的动物吗?正当斗真思考时,红光突然渐渐远去,到最后完全消失了。
「不见了呢」
「是啊,虽然这更加令人在意」
阿莉西亚进而又将视线转向上空。
「刚才起一直跟着我们的军用直升机也同样令人在意呢」
「军用直升机」
大吃一惊的斗真慌忙回首,通过后玻璃,可以看到雪地山几道黑影摇摇晃晃的跟在后面。
米-24式雌鹿直升机。俄罗斯最为常见的军用攻击直升机。可是尾随许久后,雌鹿便越过汽车,消失在了山的那头。
「想太多了吗?」
嘴上这么说,阿莉西亚表情的险峻却依旧没有消退。没过多久,事实就证明她并非杞人忧天。
漫天白雪中,一道灰烟朝着斗真他们的车直线飞来。
「是RPG,快避开!」
听到阿莉西亚的喊声,利巴斯猛的将方向盘向一侧打去。火箭弹击中了车旁的路面,爆炸引起的气流将汽车一侧的轮胎掀到空中。
「哇啊啊啊啊啊!」
利巴斯靠着体重硬是让车恢复了平衡。强烈的冲击让斗真一头撞在了车门上。
「没,没事吧」
虽然事先已将可丽儿抱在了怀里,为了以防万一斗真还是如此询问。可丽儿轻轻点头后,又将视线越过斗真朝向窗外。
「来了」
听到可丽儿的话,所有人一同向天空的彼端望去。数秒后又一枚导弹伴着黑烟出现在视野中。
「开什么玩笑啊,真是的」
阿莉西亚放倒坐席,取出了藏在下面的狙击枪。对装甲车用狙击枪,巴雷特M82定制形,是在完成度极高的M82上添加了阿莉西亚独特诠释的狙击枪。
打开车前的天窗将,狙击枪架好。在晃动剧烈的汽车上进行狙击其难度相当高,何况目标以近百公里时速向这边飞来。这种狙击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然而阿莉西亚却
「小菜一碟」
这样,俏皮的一舔舌,扣下了板机。近一秒后就看到RPG仿佛被隐形的拳头殴打一般回旋了半圈,并在下一瞬间爆炸了。
「喂喂喂,不是开玩笑吧」
利巴斯抬头望去,又有十枚以上的导弹出现在空中。
「来的正好」
然而阿莉西亚不用说绝望了,反而展示出了高昂的热情。用M82采取连射,将导弹接二连三的击落。
「真想让那些说什么狙击枪只有手动装填式才是王道的人看看」
战意高昂的阿莉西亚到底再说些什么,斗真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她接二连三击落导弹的神技却让斗真看的目不暇接。
即便如此,想要一次击落十枚以上导弹也还是太过勉强了。还有两发导弹留在空中,但现在更换弹药已经来不及了。
「利巴斯,躲开」
「好嘞」
遵从阿莉西亚的命令,利巴斯再次猛打了方向盘。这次导弹在后方爆炸,将两个后轮掀到空中。
「不,不妙」
虽然由于四轮驱动的缘故车子并不会失去控制,但是动力大减也是毫无疑问的。靠这种姿势没可能及时闪开。最后一发导弹渐渐逼近。结果这发导弹的是一道闪光,耀眼的光芒。
下一瞬间,利巴斯与阿莉西亚所看到的是将刀收回鞘内的可丽儿。完全没有看到她出手,等到反应过来时,就只看到一分为二的导弹在道路两旁旋转着爆炸而已。
「呼」
在座位上拼命按住可丽儿以防她被甩出车外的斗真不禁送了一口气。天上已经不见导弹的踪影。
「有奖竞猜。在刚才的攻防战之中只有一个人什么忙也没帮上,那个人是谁呢?」
利巴斯带着些许笑意看向了斗真。
「我,我可是拼命的按住了可丽儿耶。告诉她外面很危险这样,结果可丽儿还是……」
「也就是说只是抱住了小孩子的下半身而已吗,了不起了不起」
原本还想向豪爽大笑着的利巴斯辩驳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
掌握方向盘的利巴斯突然减慢了速度,路的前方,一架被击落的直升机栽倒在路面上封锁了去路。不止如此,路旁还有冲出公路撞在树上起火的战车,底朝天翻倒在路中央的坦克,螺旋桨折断的直升机等等。没有一件兵器还保留着原本的样貌。
「雄鹿,Akatsiya还有T-80U吗?都是俄罗斯军方的武器呢」
「这里发生了什么,大姐头没出事吧」
「不管怎么样,继续前进再说」
但是,道路无数的坦克封锁无法前进分毫。当看到最最初几辆时还没发觉那是坦克,因为它们均被毁坏到无法辨别原型的地步。公路两旁被茂密的森林占据,找不到任何可以绕行的空间。
「看来只能下车行动了」
利巴斯刚一咋舌,做出打算下车的动作,这次又从森林中传来了枪声。
「我去看看」
可丽儿留给两人保护应该不会有危险吧。这么想着斗真向着响起枪声的森林中跑去。直觉告诉他,森林里有着不同以往的什么存在。
6
「哎?」
顺着枪声跑进森林的斗真,看到眼前的光景后不禁愣在了原地。
「怎,怎么会」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队士兵,数量接近百人。如果阿莉西亚分析无误的话,他们应当都是隶属俄罗斯军方的军人。这些军人一个不剩的倒在地上。是与阿莉西亚她们遭遇后进入战斗状态的吗?如果是这样,应当会有更多枪声响起才对。
发生了什么?活着的人也有,死去的人也有。周围甚至散落着被切断的手足。虽然脑中一瞬间浮现出了持刀的可丽儿的身影,但是这个假设在时间上就不成立。一定是什么人在斗真他们到来之前做的。
周围的树木上也刻满了无数的划痕。更有一些粗壮的树干直接被整根斩断。用手指触摸身边的一处切口后,斗真发现那是令人不寒而栗般光滑,并且异常的断面。
——不是……刀刃?
与预料大相径庭的触感让斗真大吃一惊。虽然知道是用别的什么事物切开的,但是其正体却不得而知。
「喀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男性的呻吟响起。斗真急忙跑了过去。道道白雾从口中呼出。从身体内部传出的颤抖绝非是因为寒冷那么简单。本能上斗真对探索呻吟源头的行为感到不妥。对那呻吟的起因,这番惨状的罪魁祸首,斗真感到有种本能的畏惧。
想要追寻呻吟的踪迹并非难事,只要沿着地面上的人类找去就好。浓烈的血腥味凝聚在周围久久不散。
身后传来了直升机的驱动声,立刻出现在视野内的直升机失去控制,斜着落向地面。森林的彼端传来了坠落的轰鸣。
「救,救救我……」
循着求救声向森林深处挺进。虽然是男人的声音蛋并不相识。单是要想象利巴斯哭着求饶的样子都是相当困难的事。
穿出森林,便来到了一处空旷的的空地。几个面目全非的男人正朝着斗真这边跑着。原本精悍的士兵此刻却丝毫不顾羞耻和名誉。单纯为了从恐惧中逃脱而朝着面前的人——斗真靠去。
但是这一行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奔跑的步伐渐渐减缓,最终停了下来。男子的头咕噜一声向身后滚落。失去力气的身体当场瘫坐下来。略带倾斜的切断面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啊……」
血流的涌势很快便缓和下来。血液的水帘落下,一道人影渐渐从后方显现出来。
斗真不禁咽了一口气。那是与这凄惨光景所不符的曲线纤细的身影。略带卷曲的亚麻色秀发与令人联想到北欧的雪白肌肤。毫无感情的翡翠色瞳孔越过尸体直钩钩的盯着斗真。
「……可丽儿?」
虽然很多特征都与可丽儿相同,但她不可能是可丽儿。因为从年龄上看对方不是与自己同岁就是更为年长。并非少女而是女性,而且是可以称作美女的范畴。
啪嗒的一声响起,无头死尸倒地的声音将斗真拉回了现实。
「看来……你并不是俄罗斯士兵呢」
回归现实后斗真听到的,是得体大方的女性的言辞。绿色的瞳孔一直定格在斗真身上不动。
至今为止已经与数不尽的敌人对峙过,其中不乏可称为强敌的人物。可是面前的女性,自己却无法看透她的实力。
虽然也曾遇到过有相同气质的人,但是居住在地下一千二百米少女的异质依旧属于人类的范畴,然而面前这位形似可丽儿的女性是否输入人类范畴还不得而知。
美女的视线转向了斗真手持之物。
「这个是鸣神尊呢。也就是说,你就是坂上斗真对吗?」
「难道,您就是丝薇特拉娜小姐吗?」
没有回答,只是向斗真靠近过来。但是此刻似乎并不是可以平静握手的时候。一名倒地的士兵突然起身,用手中的机关枪对着女性扫射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
虽说只是被恐惧所支配的疯狂行动,但是军人久经训练的身体让子弹确实向着纤细的身体飞去。又有两名士兵随之起身,用手枪展开射击。同时,森林中也传出了枪声。
过于刺耳的枪声让斗真堵上了耳朵。看着同样堵上耳朵,若无其事走来的女性,斗真不禁睁大了眼睛。
无数的火花在她的周围飞散。所有子弹都在到达她的身体之前被反弹了回去。
枪声停止后,这次又换作女性的秀发朝着各个方位伸展开来。斗真之所以认定子弹被反弹回去,完全是由于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的缘故。
在视线转向倒地的士兵之时,突然有一阵风卷起。那是足以称作暴风般的强风。这阵风的来由,就在眼前。几乎可以感到对方呼吸的距离处,出现了一对翡翠色的瞳孔。不禁令人后背发凉。
到底是何时移动的呢。在一瞬间逼近距离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认知领域。
「再问你一遍。那把刀是鸣神尊吗?你是坂上斗真吗?」
与瞳孔的颜色一样,询问的话语中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我,我……」
语调实在无法说是自然。
女性对斗真既没有减压也没有展示敌意,即是说现在就是她的常态。可是能保持这种常态也着实是一件怪事。
女性开始端详起不知何时拿到手的细长物体来。那是个十分眼熟的物体。直到看清那物体的样子,斗真才慌忙向腰后套掏去,原本在那里的东西不翼而飞,不知何时转移到了女性的手中。
「这是四四家的封印……虽然外观变化很大,但确实是鸣神尊无误。那么说来你就是祸神之血的后继者,坂上斗真本人无疑了」
受到比刀刃还锋利的目光注视,气势上被压制的斗真向后退了几步。但是手却为了拿回被夺走的鸣神尊而向前伸去。从手指轻轻触碰到小刀开始,直到斗真完全握住,女性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呃」
等到握紧后便将鸣神尊夺了回来。不,是女性一方主动放开了手。用力过猛的斗真险些向后跌到,但最终还是勉强稳住了身子。
「在不拔刀的时候,那个人只是个半吊子而已,看来你也一样呢。你和那个人很相似」
瞬间闪过的温柔微笑。但在下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就在那一瞬间斗真紧绷的神经松弛开来,忍不住向前踉跄了一步。
「我警告你」
这么说着女性望向天空。小鸟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慌忙拍打着翅膀飞离了此处。
「从一开是就使出全力来吧。我可是比任何人都更长久的使用着峰岛勇次郎的遗产兵器,更是在鸣神尊的使用者身旁观察过数年的女人,丝薇特拉娜.克雷尔.波姬丝卡娅」
女性——丝薇特拉娜说道。
「凭连贝利亚那个小毛头都应付不了的程度,想要碰到我的身体都很难」
女性冷笑着说。无论是温柔的笑还是冷笑都十分合适的女人。
「贝利亚,那是谁?」
女性的冷笑崩坏,换作了无奈的表情。
「七罪人之一,褐色皮肤的和你一个年纪的少年,没印象了吗?」
「多,多少有点」
「或许还不如那个人呢」
本以为还会遭到更多挖苦,结果女性却毫无防备的将后背冲着自己向远处走去。就在斗真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不定时,女性在远处停了下来。
「拔出鸣神尊来吧」
越过肩头看到的侧脸上自信洋溢。即使知道斗真就是鸣神尊的继承者,祸神之血的后继者,那份自信也未曾削减。
就算这样,斗真还是只将小刀拿在手中一动不动。虽然心知对方是相当危险的对手,但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做出明显的敌对行为。虽然制造出周围战场一样的场景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她,但不用说是敌对,将那看作是救助斗真行为更为恰当。
「没,没有非战斗不可的理由啊」
「或许你没有,但我的的确确有着杀死你的理由」
感受到寄宿与冰冷瞳孔深处的杀意,斗真将心中所想如实说出。
「是因为蛟先生事吗?」
「没错。你杀死了他。作为战斗的理由这已足够不是吗?」
丝薇特拉娜挽起了自己的头发。后脑部偏下的地方可以看到散发着金属光芒的机械构造。伸入衣襟内侧的手,取出了一条带有插头的电缆。将长度接近十厘米的插头轻轻插进后脑部的插孔之中。如果没看错的话,插头确实没入了后脑之中。长约十厘米的物体就这样消失在了头中。
「哈」
丝薇特拉娜抖着身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拥抱自己般身体轻微的痉挛着。
觉得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斗真连忙将头偏向一边。脸颊上划过痛感就是在这一瞬间。伸手摸去,手掌上传来了湿润的感触。脸颊也感到疼痛。不知何时脸上已经裂开了一道薄薄的伤口。
「刚才就算想要取你首级也不无可能」
另一侧的脸颊上也传来痛觉,比之前更为剧烈。
「快拔刀吧。这样站着不动只有被斩断的份」
第一次时虽然在发楞,但到了第二次时就已经隐约的察觉到疼痛的来源,第三次飞来时便出刀将起击落。即使没有刀刃,只要挥动的气劲足够就可以发挥出相当的威力。几乎没有什么手感,但确实有什么东西被斩落了。亚麻色的细丝轻轻飘落。那是一根头发。
「总算下定决心了吗」
丝薇特拉娜依旧面无表情的射出一根又一根发丝。斗真俯下身子,将飞来的发丝长枪全部用鸣神尊格开。发丝渐渐散落了一地。
「唔」斗真的表情上丝毫没有余裕可言。刚开始还没有任何手感的发丝,却愈发变得沉重起来。最初根本无法听到的撞击声渐渐变的响亮,最终变的好像相互拼刀一样的金属音,从中足以看出发丝之锐利。不只是威力而已,最初还断断续续的声音此刻也已经随着攻击频率增加变得毫无间断起来。
丝薇特拉娜周围,发丝如同光幕一般环绕在四周。看那表情似乎尚留有余地的样子。并没有使出全力。不知是为了摸清底细还是如何,她一直观察着一味防守的斗真。
一切都被看透了。有种这样的错觉。不,这真的是错觉吗?对于那种观察的目光斗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和由宇一模一样。观察,解析,进而制定对策时的由宇眼中正是闪烁着同样的光芒。
丝薇特拉娜的猛攻进一步增强了。鸣神尊所演奏的金属音几乎已经变为一阵连续的音乐持续鸣奏着。
——好强。
率直的这么想到。单是现在所显露出的力量就已经足够强大了。何况对方根本没有使出全力。感觉至少还留了两三手。
「比想象中要更加慎重呢。还是说现在的你无法发挥全力?」
发丝的轨道开始改变,直到刚才还是直线飞来的发丝开始从左右两边包围过来。来自三方的同时攻击。能在迂回之后依旧保持相同的速度,说明她在力量和速度上尚留有余地。
「可恶」
退路只剩后方和上方了。但斗真却挺而走险选择向前方突进。将左脚脚尖没入地面,弯曲的膝盖如弹簧一样突然伸直。在旁人看来,斗真就犹如弹射而出的战斗机般。虽然可以借此躲过左右的夹击,但来自前方发丝的威胁无疑增加了数倍。原因就在于发丝飞来的速度与斗真的速度相叠加,威胁倍增之故。多少的擦伤已在计算之中。只要不受致命伤就可以成功抵达身边。
然而来自前方的攻击速度并不见增加。丝薇特拉娜以与斗真几乎相同的速度后退着。对方早已经估算出了斗真的最大速度,斗真的手段也在对方预料之中。最终两者间的距离没有任何的变化。
即是说斗真仍然受到了三方合击,状况没有任何改变。不,为了爆发推进力而改变姿态的斗真被逼进了更加不妙的处境。
「哇啊」
凭突进之后的这个姿势就算向要向上方躲避也为时已晚。靠着面前地面上一处突起作掩护,斗真翻滚在地。但这并非什么良策。倒地后的状态只会让下一步行动更加致命。丝薇特拉娜毫不停息的攻击,无穷无尽的发丝定会在下一瞬间将斗真刺串吧。
「……咦?」
数次翻滚过后,斗真察觉到了不对之处。无论过多久身上都没有感受到疼痛。丝薇特拉娜已经停止了攻击。
抬头一看,丝薇特拉娜依然站在与之前距离相差无几的地方。连几厘米的偏差都不曾有过。她无言的向斗真投以冰冷目光。长发依旧凛然飘浮在身体四周。
手背上感觉到什么冰凉的东西。那是从额头上滴下的汗滴。后背上也可以感觉到有冷汗流出。
——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比以往遇到的任何敌人都要强大。
至今为止所遇到的敌人们,虽然都拥有名为遗产的强大武器,但遗产毕竟是新的事物。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使用者多少会受到了遗产狂气的影响。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性不只是拥有强力武器而已。持续使用并且将之驾驭的事实本身就是一种强大。
丝薇特拉娜一直在盯着斗真。不知是否是要等他站起来。目光渐渐变细,其中包含的杀意也渐渐浓厚起来。
「我杀过很多人,也背负着不少仇恨」
「……」
「我承认取我性命的正当理由数不胜数」
斗真架起了鸣神尊,散发出的气势与方才宛若两人。
「但我认为蛟先生是一个必须打倒的人,不那么做的话只会导致更多的人牺牲」
丝薇特拉娜带着略扭曲的表情将头转向一边。
「虽然我是一个怪物,但我还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终于决定要认真厮杀了吗」
斗真摇了摇头。
「我杀不了你,更不是为此而来的。但是打倒你的觉悟已经有了」
鸣神尊带着刀鞘一起颤动着。这正是与现世的境扭曲的证明,从这个世界的理中踏出半步的结果。
丝薇特拉娜驱使着发丝之刃从四面八方袭来。雪崩般的攻势瞬间将斗真淹没。但所有攻击却被尽数拦下。以面为单位压来的攻击竟被以线为单位的鸣神尊所压制。
与丝薇特拉娜间永恒般漫长的距离收缩到近在咫尺。只剩下一米。两人间没有任何阻碍。
斗真挥出鸣神尊,那气势仿佛连钢铁都能斩断。
虽说尚未出鞘,想要夺人性命也是轻而易举。可是斗真此时根本没有留手的余地。
「冒犯了」
但是刀却停了下来。不,被停了下来。两根纤细的手指将鸣神尊夹在其中。
「似乎还是没能听懂我的意思呢」
冷漠的眼神投向下方的斗真。
「不是说过了吗,我在鸣神尊的使用者身旁观察过数年」
仅用两根手指将鸣神尊拨开,对着失去平衡的斗真侧腹猛踢一脚。被球棒击中般的冲击游遍全身,斗真的身体被击飞到数米外的地方翻滚着。
「喀」
因承受不住腹部疼痛,胃液逆流上来。
缓缓落下上踢的腿,丝薇特拉娜又一次与斗真保持了与最初相同的距离。
「这种程度也算是后继者?我还没有发挥真正实力呢」
斗真捂着腹部用颤抖的腿站了起来。双腿轻微的摇晃着,仿佛只要被轻推一下就会再次跌到。
不过十米的距离至今却没有缩减分毫。悠然站立的丝薇特拉娜看起来是那么的遥远。
「你不是说自己是怪物吗」
微微一笑。
「那么,还真是一只可爱的怪物呢。真正的怪物应该是像我一样的人才对啊」
可以听出嘲笑与自嘲的感情交错其中。
战斗直升机就在此时扫射着俯冲而来。
但那并非是瞄准着斗真与丝薇特拉娜,目标是从森林里逃窜而出的娇小身影。
「可丽儿」
虽然确实闪过了攻击,但不知是因为长时间的逃跑还是因为受伤之故,可丽儿的动作显得迟钝了许多。
斗真立刻向着可丽儿跑去。听到斗真喊声时,丝薇特拉娜的身体瞬间僵直了。看到一名叫做可丽儿的十几岁上下的少女,她瞬间停止了一切动作。
趁着丝薇特拉娜这一瞬的犹豫,斗真向着可丽儿疾驰而去。好快。无意识间观察着斗真的丝薇特拉娜如此赞叹道。如果被他以这种速度接近的话,就算是自己也不得不使出全力应对吧。
脚下被阻拌,可丽儿的身体摇摇欲坠。就在背后袭来的子弹几乎要将幼小的身体贯穿时,及时赶到的斗真挡在了可丽儿身后。一枚子弹险些击中斗真的腹部,但最终被鸣神尊及时挡下。
「噗啊」
勉强挡下12.7厘米的机枪弹后双手失去了知觉。失去平衡的同时也不忘抱住可丽儿,一起在雪地上翻滚着。
为应对下一次攻击,斗真再次向着战斗直升机摆好架势。但是这已经是徒劳。战斗直升机早已在坠落的途中了。尾部拖出了一道长长的黑烟。
丝薇特拉娜刀刃般锐利的发丝将之贯穿了。
7
「谢谢你,姑且向你道谢好了」
在斗真面前的桌上摆好红茶,丝薇特拉娜用端庄却不失冷淡的声音说。
「我倒是希望你也能向我道下谢啊。这次又是被谁盯上了?单是想见你一面就要和那种家伙干架的话,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用啊」
完全无视着周围的氛围,阿莉西亚大大咧咧的说道。一旁的利巴斯则是战战兢兢的将视线在阿莉西亚和丝薇特拉娜间扫来扫去。别看体格巨大,他的胆气却格外的小。面对阿莉西亚时就已经缩手缩脚,与丝薇特拉娜在一起时更是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真是的,你这个人」
丝薇特拉娜看向阿莉西亚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但那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当看向斗真邻座时表情又变成另一番模样。
与针对斗真的不友好不同,疑惑,恐惧,喜悦,那是搀杂着各种感情的复杂表情。
丝薇特拉娜小心翼翼的放下另一杯红茶。好像给一只尚未熟悉主人的猫喂食一样。但坐在那里的并不是猫狗一类。可丽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即使面前被摆上了红茶也只是轻轻瞄了丝薇特拉娜一眼便立刻看回前方。丝毫没有向红茶伸手的意思。
斗真稍带紧张的看着这一切。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救下可丽儿后没多久阿莉西亚与利巴斯便赶了过来。时机恰好到不禁让人怀疑两人是不是一直埋伏在周围。虽然试着质疑却被阿莉西亚蒙混了过去。
随后经过了一小时的车程,一行人来到了丝薇特拉娜滞留的村落。至此全员才终于放下了包袱——虽说严格意义上放下包袱的就只有阿莉西亚而已。总之大家都来到了丝薇特拉娜的住所。
为了应对夏季泥泞的永久冻土层而架成高床式的房屋,单从外观上看难以想象里面居住着足以动摇真目家历史之事件的相关人物。但斗真却感到了一种在不坐和麻耶所住的豪宅中无法感受到的安定感。这倒是与丝薇特拉娜这名女性给人的感觉十分相配。
「住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俗气呢。虽然很合适你」
阿莉西亚环视着四周,随意的将十字工作台拉到一边,手又放到坐在椅子上也触手可及的挂毯上摸来摸去。
「这么说来你在贝弗利希尔斯用十五年贷款买的豪宅又如何了,记得还附带泳池对吧」
「一年前被炸弹炸飞了,连带泳池一起。剩下的就只有贷款而已」
「东海岸的老家至少还在吧」
「所以说我尽可能避免跟那里扯上关系啊」
两人完全没有因为这番对话感到恼火,足可见其相熟的程度。
「虽然晚了点,不过还是介绍下好了。这个大个子,倒是没什么介绍的必要。利巴斯,如今阿尔法贝特成员中你为数不多的信奉者」
「好久不见了呢」
「久,久违了,大姐头」
「告诉过你多少次,不准叫我大姐头」
丝薇特拉娜一脸微笑,相对的利巴斯却有些畏缩。
「然后坐在那边的男孩子就是坂上斗真,鸣神尊的所有者同时也是可丽儿的保护者哦」
「那个,我叫坂上斗真,之前承蒙关照,不对,嗯,那个……」
「感谢你带我女儿过来」
从丝薇特拉娜的态度中感受到冷落的斗真沉默了下去。
「好了好了,接下来可是今日的主宾,你的女儿,可丽儿哦」
丝薇特拉娜只是默默的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儿。可丽儿此时正端着不知何时加入了几乎无法完全溶解的大量白糖的红茶独自喝着,似乎是察觉到了投向自己的视线,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明明是记事后第一次与母亲相见,可丽儿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可称作感情的东西。
「啊,可丽儿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想要读懂她的感情有些难度。不过我想见到妈妈她心里一定是很高兴的」
斗真抚摸着可丽儿温柔的说着。只有阿莉西亚注意到此时丝薇特拉娜脸上的一丝悲伤,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可丽儿,这是你的母亲哟。快叫声母亲吧。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叫妈妈呢」
可丽儿先看了斗真一眼后又将视线转回了母亲脸上。虽然既没有回话,也不见表情变化,但斗真感受到了她的疑惑。
「没关系的。事到如今我也没奢望还能再做这孩子的母亲」
丝薇特拉娜放弃般叹着气摇了摇头。
「我累了,要去休息一下。各位请自便」
正当丝薇特拉娜打算起身离开时,斗真却叫住了她。
「啊,请等一下。我有个请求。能不能给我们一张你的照片呢?」
「照片?你想拿来做什么用?」
「留给可丽儿看。那对可丽儿来说是绝对必要的」
察觉到斗真的语言中并不只是包含感伤,丝薇特拉娜的表情变的险峻起来。
「什么意思」
「那个……实际上可丽儿患有一种相貌失认的病,没办法记住别人的相貌,所以必须要有一张照片拿来对照才行。可丽儿,照片借我一下」
斗真从可丽儿的口袋中取出数张照片。全部都是人的肖像照。从不坐到斗真,甚至连阿莉西亚和利巴斯的都有。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好像也可以通过声音和气味辨别,但最初还是有些难度。我已经和可丽儿在一起两周了,但也是直到最近才被她记住。所以,请给我一张照片」
此时丝薇特拉娜脸上的惊愕足以让观者胆寒。
「相貌失认?这孩子?」
丝薇特拉娜试图用颤抖的手触碰可丽儿,可丽儿却躲开了那只手,向斗真靠去。
「可,可丽儿」
丝薇特拉娜将什么也没有碰到的手紧紧握起,强压住感情。
「那,那个……」
明知自己的孩子承受着痛苦,自己却连碰触她都不被允许。看着深陷苦恼之中的丝薇特拉娜,斗真拼命思考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可,可丽儿她,有着很惊人的味觉哦。烤薄煎饼给她吃的时候,她能因为尝出白糖的牌子改变而闹别扭哦。啊,不过闹别扭只是我的感觉而已,实际上并没有有什么语言或者表情变化的。还有……我觉得她很喜欢这里的白糖,不然也不会加这么多在红茶里,所以……」
斗真支支吾吾的说着,明知到自己并没有很好的传达自己的意思,但是仿佛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停下可丽儿与母亲的羁绊会就此断绝,斗真还是强迫自己继续下去。
「一开始我也没能跟她很好相处,但是经常做些点心给她之后渐渐就被她接受了的样子。她最喜欢的就是满载奶油的薄煎饼,其次是冰淇淋,果冻和奶油搭配成的帕菲。鸡素烧什么的料理也很讨她喜欢的,不过这并不是甜食呢。总之每当有甜食吃的时候可丽儿都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实话我作的东西跟店里卖的完全没法比,不过她还是一样接受了」
「总之拿诱饵驯服她就对了」
阿莉西亚突然插进一嘴。
「阿,阿莉西亚小姐!所以,那个……」
丝薇特拉娜默默的看着斗真,这还是她在战斗之外第一次主动看斗真。
「请为可丽儿做些什么甜的东西吧。拿一些点心或者饮料也无妨。可丽儿一定可以理解你的用心的」
斗真再次把手放在可丽儿头上,对她投以温柔的目光。丝薇特拉娜依旧还是以悲伤的目光注视着两人而已。
8
当夜深人静,其他人都进入梦乡时,只有丝薇特拉娜一人在家中巡视着。
斗真和利巴斯被分在一个卧室里。普通的床对利巴斯的体格来说明显有些狭窄,或者说已经超出了大半。但一旁的斗真也实在说不上宽裕。因为可丽儿正蜷缩着睡在他身边。
「怪不得在房间里找不到」
在指定的卧室里没有找到可丽儿后四处寻找的丝薇特拉娜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为了不吵醒她们踮手踮脚的走进房间。不过这一行为毫无意义。利巴斯那豪爽的鼾声足以盖过任何声音。能在这种环境中熟睡的两人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神经之粗大。
默默看着可丽儿的睡颜。如此天真无邪的一张睡脸。白天的时候对于新面孔的丝薇特拉娜明明还那么警戒。
还活在世上。单纯是这个事实就让丝薇特拉娜很满足了。虽然不知者无过,但是将女儿放置了十二年不理的自己如今根本没有作母亲的资格。
一双小手紧紧抓在斗真的衬衫上。或许这孩子之所以能放下戒心都是靠这个少年的功劳。
抚摸着与自己同样的亚麻色头发。可丽儿十分困惑般将身子缩的更紧。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丝薇特拉娜欣慰的一笑。
能够这样犯犯规就已经很幸福了。
「祝你做个好梦」
俯下身子,在脸颊上轻巧的一吻。柔软的感触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不可以再打扰人家的美梦了。这么想着走出房间后
「竟然在这种时间从男人的房间里走出来,下手倒是蛮快的嘛」
走廊中浮现出了阿莉西亚恶作剧一样的笑脸。
「阿莉西亚……」
丝薇特拉娜无奈的叹了口气。似乎对与这一反应很满足,阿莉西亚的表情变的温柔起来。
「十二年后感动的再会感觉如何?」
「问我如何也……那孩子相当粘着那个少年呢」
「哎呀,不得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孩子,接下来又要为了不让孩子被男人抢走而操劳呢」
「我可是个非常开明的母亲。只要是能够保护好那孩子的强大男人,我并不会有怨言。也对呢,只要比我再强上一点点就好」
「这难度得多高啊」
轻敲着自己的后脑勺,阿莉西亚又继续问道。
「这个的状况如何,有记得好好保养吗?」
苦笑着摇头的丝薇特拉娜被阿莉西亚牵起手强行拉走了。
9
「唔啊……」
丝薇特拉娜在黑暗中极力压抑着。
「少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好不好,我这边可是在进行相当精细的作业呢」
一边观察着藏在挽起的长发之下的插头,阿莉西亚一边发着牢骚。双手分别持有一柄毛刷与一根长柄的棉棒。
「啊……好久没保养了,有些不习惯」
「所以说给我保持安静。果真是一点也没有保养过呢。刚才看到插孔里落有泥土的时候我险些吓昏过去耶。拜托你再稍微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使用着自己专门用来保养枪械的刷子与棉棒将插销里的垃圾清理出来。千奇百怪的污物令人瞠目结舌。
丝薇特拉娜在二十年前获得的,是可以任意操控碳构造的技术,她也因此得到了驱使头发的能力。根据结构的不同,碳可以构成从钻石到碳纳米管等多种多样的构造。作为当时尚未完善的这一技术的辅助,她同时也在身上加载了大脑代理系统。结果,丝薇特拉娜的身体在获得了超越人类界限的强度同时,也刻下了永不消失的人体试验印记。
「直到现在都没有引发接触不良实在是件奇迹呢」
「这么说来今天用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对劲呢」
即便如此都能造就今日的惨状,阿莉西亚对这个元·密涅娃首领的实力再次有了新的认识。
镜子里,丝薇特拉娜的表情略带一丝困惑。那纯洁无垢的少女般的面容与二十年前毫无二致。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在想,如果能像这样青春永驻的话,或许我也情愿在头上开个孔之类的」
「只是外貌而已哦,内部早就千创百孔了」
「我知道。抱歉。只是想起往事让我有些感伤」
丝薇特拉娜的表情变的柔和起来。
「记得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孩子」
「当时明明是我更加娇小可人,不知何时起在外观上我却更年长了啊」
面对阿莉西亚的话只得以苦笑回应。
「今后打算怎样跟孩子相处呢」
「只是能相见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并不认为自己还有资格作一个母亲」
令人一同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的是阿莉西亚。
「让我告诉你一件我后悔的事情好了」
「是什么」
「从未对父母说过一次谢谢。谢谢您赐给我生命。谢谢您养育我成人。谢谢您给我关爱。这些一句也没能说出口」
丝薇特拉娜无言以对。
「如果你还能为可丽儿照想的话,我想你不该剥夺她说谢谢的机会」
丝薇特拉娜先是表现出震惊,而后又换作稳重优雅的微笑。
「谢谢你,阿莉西亚」
「真是的,这下子越来越像是我更老了不是吗」
似乎为了掩盖自己的害羞,阿莉西亚拿着棉棒在插孔中粗暴的搅来搅去。
「唔,啊,拜托,轻,轻一点」
「所一说少在那里发出起怪的声音了,真是的。说起来,你对斗真君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分点了」
这次换丝薇特拉娜沉默了下去。
「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啦。鸣神尊的使用者,有些不可靠的性格,却又有着对待那孩子时候的温柔。就是我也会想起蛟来的」
「那个人要更加可靠一些」
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丝薇特拉娜还是试着反驳。
「是吗?我看来都是一样的。之所以看他更可靠不过是因为你无意识的偏袒罢了。不过我倒是并不讨厌你这种态度。虽然你能够温柔的对待任何人,但某种程度上那也意味这你对任何人都不抱有兴趣。今天你对斗真君的反应,简直就像思春期的少女一样奇怪哦」
「拜托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听到略带恼怒的声音,阿莉西亚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好了好了,把那边的小号刷子拿给我,附着在壁面的污垢很顽固耶」
丝薇特拉娜将手伸向桌子试图去取刷子。明明就在旁边,伸出的手却根本不停指挥,笨拙的碰倒了杯子,又将其他一些小道具打落在地。
慌忙抓住丝薇特拉娜的手,阿莉西亚不禁为所那只不停颤抖的手上冰冷的温度所震惊。
「我说,你……」
「今天有些太过勉强自己了呢」
丝薇特拉娜自嘲的一笑。
「我原以为你是对组织的方针不满才离开密涅娃的」
丝薇特拉娜的能力在使用的同时会对身体造成侵蚀这点她十分清楚,如果试图获取更强能力的话,甚至连脑组织都会受到影响而失去记忆。但她并没想到侵蚀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无论拿什么理由当借口,真相都只有一个,我逃避了,从一切的一切之中」
「……有多严重」
没有回答,只有满负觉悟的侧脸出现在眼前。
「既然时日无多,更要给孩子留下美好的回忆才行啊」
尽管阿莉西亚竭力试图开朗的总结,但丝薇特拉娜只是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害怕跟孩子留下回忆吗。
害怕留下怀有回忆的孩子一人离去,害怕跟孩子的回忆会让必死的决心动摇,这些深深困扰着她。
这个人的生存方式是何等孤单。阿莉西亚不禁感到一股无尽的悲伤袭来。
西伯利亚的夜风在窗外吹过,将寒意带入这片大地的每一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