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修长的手指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桌上。
我已经把有可能跟胜司少爷签订密约的国家、企业、组织与个人,筛选到剩下二十七个。
资料上记载着各个势力过去的活动内容、对峰岛勇次郎遗产的态度、规模、判断与胜司有接点的论证等各种情报。
还有这么多啊。
非常对不起,短时间内很难再筛选到更小的范围。
不,我没有怪你们。
经过几秒的思索后,麻耶以想通了似的表情重重点了点头。
怜觉得胜司的目的是什么?
我认为这是为了争夺真目家下一任总裁宝座而下的一步棋,姑且不论麻耶小姐有没有意思要抢这个位置。
很可惜,我想还差了一点。胜司是想出乎我意料之外。
怜只以眼神询问这两者之间的差异。
胜司应该会想让我以为自己已经掌握先机,所以在挑选要跟哪个组织联手时,很可能会挑选我优先排除的组织,不是吗?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
怜把麻耶的意见考虑进去,重新进行筛选。面对斩筛选出来的名单,再经过几次问答,慢慢筛选掉不合条件的候补,很快地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看到最后剩下的这个答案,怜的表情显得不太满意。
密诺娃?曾抢夺并非法贩卖峰岛勇次郎遗产以组织规模来说,确实是无可挑剔。然而尽管乍看之下是个典型的EM犯罪组织,背后的关系却非常复杂,还有传闻表示资金来源与美国政府有关。有着这种背景的组织,会引发这种难保不会造成曰美间外交问题的事件吗?
我倒是认为非常合理,反而还觉得这下全都说得通厂。
这话怎么说呢?
还有什么东西会比Leptoneta更能提供当今美国政府最想要的军事力呢?
怜把手放到纤细的下巴上。
原来如此,的确还有这种思考方向啊。
经过几次战争后,那个国家学到了一点,就是贸然让本国士兵冒险并不是明智的行为。所以在军事预算方面,都把重心放在精确导引武器之类的武器上,让士兵不用冒着直接暴露于战火下的危险。然而就算有了这些武器,仍然应付不了这几年来膨胀了数倍之多的低强度冲突战。但是Leptoneta不一样,不管是市街还是山岳地带,都能够辨识敌人来加以排除。我倒觉得综观东西,都没有比Leptoneta更适合用来应付低强度冲突战的武器了,如何?
可是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似乎不需要动用到密诺娃吧?只要打着共同开发的名目,不就可以从旁巧取吗?相信不用去冒这种风险,他们还是可以取得这项军事科技。
大概是想要独占吧。现任美国国防部长是知名的反日派人士,这应该也就表示美国非常重视这项科技。而且就算密诺娃有这些传闻,终究不是光明正大的打着星条旗名义。怜,请针对密诺娃的动向进行重点式调查。
真目家的禁忌之一,就是不可以跟峰岛勇次郎扯上关系。
再继续调查下去,不是会触犯禁忌吗?然而怜还是决定不说出来,因为不用说麻耶也知道。但麻耶认为要是贯彻不干预的态度,就等于是对斗真见死不救。从怜的角度来看,倒是觉得身为鸣神尊继承者的斗真哪有可能这么简单就被解决。
而且最重要的是,斗真是擅自跑到那个岛上去的,甚至还忽视了麻耶的忠告。那么麻耶只要继续佯装不知,稳稳掌握住这个情报,让胜司误以为自己已经掌握先机就行了。这样会更能获得总裁不坐的肯定,对麻耶自己也比较好。
如果是平常的麻耶,想必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然而麻耶心中却随时有着一股使命感,认为在这个真目家里只有自己可以保护斗真,所以非得保护他不可。
怜原本认为这是为了偿还一年半前那件惨案时,哥哥拚命保护自己的恩情。但看着麻耶的模样,就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看起来甚至像是一种不应该有的感情。
但怜将公私划分得很清楚,认定这一切只是个人观感,自己只要听从敬爱的主人所下的命令就行了。
短短一个小时后,资料完整地送到了麻耶手上。
密诺娃这个组织的结构,是以一群用二十六个字母称呼的精锐为主轴,其中三名有可能已经登陆日本。
这时拿出一张瘦小男性的照片。
C,又称Cuculus。Cuculus是杜鹃鸟的学名,而这个称呼也直接反应出了他的手法。先将一部分技术流给外部组织,等成熟之后再行抢夺。推测他应该就是本次事件的主谋。
接着拿出来的照片上,拍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发美男子。
G,又称Goldy,是一个号称枪械之子的神枪手,从狙击、速射到特技射击都难不倒他,看样子非常擅长各式枪械的运用。
怎么偷拍的照片上却会看到他对镜头比出V手势?
这个人多半就是这种个性吧?附带一提,他有着跟常人不太一样的性癖好啊,这应该不是重点。
跟常人不一样的性癖好?
或许应该用嗜好两字来形容,不过这点跟这次的事件无关,而且麻耶小姐年纪还太小,不应该知道这些。
麻耶表露出自己的不满,但还是催怜介绍下一个成员。
这是最后一个,J,这名人物的代号就直接是J。擅长用毒暗杀,至今已经毒杀了多达两位数的重要人物,过程中毒杀的人数更是将近四位数字。但根据报告,在中东一带发生的虐杀事件中并不是使用毒杀,而是以钝器殴打致死。这部分的情报有些混乱,可信度并不高。另外还擅长变装,会彻底分析变装对象的经历,据说连亲朋好友都不会发现。
需要间谍渗透时,的确是非常适任的人才呢。
是。想来混进弧石岛上的人物肯定就是了。既然Cuculus并没有战斗人员的色彩,很难想像他会亲自前往弧石岛。要我们追踪Cuculus的动向吗?
麻烦了。
麻耶将茶杯拿到嘴边,这才想起一件事对怜问道:
对了,刚刚说Goldy是有什么跟常人不一样的性癖好?
怜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开始说明:
他是男同志,据说喜欢的类型是黑发黑眼。
什么?
麻耶大吃了一惊,本想放下的茶杯,却因为太过用力而将茶洒了出来,还用罕见的慌张语气大喊:
明明就很有关系啊!
啊?
哥斗真就符合这点!
真要这么说,岛上所有的日本人都符合这个特征。
怜若无其事地把泼在茶几上的红茶擦拭干净。
2
我们整理一下状况吧。
伊达看了看所有在场者的脸。跟当初来到这座岛上的所有人数比起来,现在的人数未免太过冷清。
ADEM相关人员只剩下伊达跟由宇。
佐伯、杵岛副长官与其他坐上直升机的重伤伤患全部死了。
原本还有一个小队之多的自卫队员,人数也大幅减少,只剩下志村、星野、石川、太田等四名,其中石川跟太田出去巡逻,目前并不在场。
在场所剩的人之中,被关在管制室里的笠原跟小夜子等技术人员占了一半以上。
他们有坚固的管制室保护,或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状况转变这么剧烈,谁也没办法保证管制室的长久安全。
现在岛上就只剩在场的我们还活着了。之前分散到整座岛上的自卫队员里,可能也还有人
活着,但是现在没办法确认。各种电子器材几乎都不能用,又因为直升机坠毁,损失了很多破坏力够大的武器。另外还在失控状态的Leptoneta,推测也还留在岛上。对于让Leptoneta失控的主谋CuCutuS真正身分,也还没有掌握任何线索。他们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还不只是这样。
由宇竖起一根手指开口说话,如今她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要怎么收拾这个眼前事态,也是不能忽视的事情吧?对方计划得很周详,应该不会只让Leptoneta失控就了事。没有任何犯罪组织会疏于事后处理。
她说起话来,不但语调与锐利的美貌一样犀利,连内容都尖锐地切进核心。
目前要怎么收拾是吗?你说得没错,一个没处理好,难保不会发展成国际问题。
伊达捻了捻下巴的胡须。看来他对这件事非常挂心。
还有就是
不知道还有什么让她在意的事,由宇还打算继续说下去。
可以请你们来看一下吗?
但巡逻回来的石川却打断了她的话。由宇对此倒也并不觉得不满,乖乖将意识转往石川身上,因为她从石川的语气中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
有什么发现吗?
伊达也察觉到了石川脸上为难的表情。
是。说得精确一点,是发现了一些痕迹。有很多东西漂到这底下的海岸。
很多东西?
是船的残骸,推测应该是护卫舰的残骸。
众人在石川的带领下来到海岸,就看到大量被海浪冲上岸非常醒目的漂流物,里头包括了救生圈跟一些碎片。
这是自卫队护卫舰的配备吗?
对,看这个救生圈就知道不会错。是发生意外,或者
志村一边肯定地回答伊达的问题,但是讲到后来含糊其词。此时由宇却毫不犹豫地把他没说出来的话补上:
或者就是被Leptoneta给解决了,是吧?
由宇原本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看着漂流物,但却突然间脸色大变,也不顾鞋裤弄湿,朝着漂流物跑了过去。
喂,怎么了?
也没回答伊达的问话,由宇的脚已经有一半泡在海浪里,表情更是极为罕见地掺杂了惊讶与焦急的成分。
大大小小的物体在由宇四周随着波浪起伏。由宇没把这些物体放在眼里,用纤细的手指捡起了一条束成绳状的丝线。
她将这条被海水浸湿的深绿色丝线拿到眼前端详。
那个笨蛋!
接着就这么骂了一句。
原来那是鸣神尊刀鞘上断掉的细绳。
峰岛由宇的行动实在是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她突然发起脾气来,踩着重重的脚步往前走。追在由宇身后的伊达想要揣摩她的思考,但在途中就放弃了。
由宇生气并不稀奇,但她的怒气往往是以更平静、更冰冷的方式表现出来,像现在这样直接发起脾气的情形非常罕见。伊达目前只能知道这么多。
喂,出了什么事?给我说明清楚。
我有义务回答吗?
她也不看一眼并肩走着的伊达,朝着自己怒气所指的方向笔直前进。
拿来我看。
被伊达用枪指着太阳穴,由宇才终于把视线转到伊达身上,她的眼神丝毫没有掩饰感情,仿佛恨不得刺死对手似的。然而这并不是让伊达退缩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于现在的她看起来十分无力。
尽管如此,伊达仍然没有放松扣着扳机的力道,继续追问下去:
说,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可没有给你那么多自由。
我要搜索整座岛。搞不好他已经上岸了,不,是肯定已经上岸了。
你说的他是谁?
我不打算要求你解开这些铙铐,但是我现在得去搜索一个坐这艘船来的人物,而且是分秒必争。
说完由宇就把手铐跟脚镣伸向伊达眼前。
卡片钥匙在你身上。既然都把我带来了,总该多相信我一点吧?不,不相信没关系,你在这里等着。
理论根本支离破碎。
追来的志村与其他自卫队员,都以怀疑的眼光看过来,但并没有强行插话。
想跟来你就尽管跟吧,不然待在这里也行,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以后,马上就跟你们会合。地点就在离这里几百公尺的西南方,我要搜索那一带的岩岸,还有被建筑物遗迹遮住的地方。再说一次,我不会笨到逃走。你以为我会跑?我的体内还有着再过十八个小时就会溶解的致命毒素胶囊。
就算这样,也不代表我就相信你的行动。
那你尽管开枪吧。
由宇也不管指着自己的枪,继续进行准备工作。伊达用严峻的视线看了一会儿,终于死了心似的放松了肩膀的力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
由宇稍微想了一想,然后很干脆地回答:
我要去揍他一拳。3
散落在波浪问的并不是只有护卫舰的漂流物。Leptoneta静静地潜伏在海面下,就连那位五感极为敏锐的少女都没有发现。
六只摄影机之中,有几只从波浪之间微微露出到水面上,毫无遗漏地追踪这些人在海岸边的行动。
他们在查看被Leptoneta破坏的船只残骸,检查得非常仔细。人数共有五人。将影像放大,比对他们的长相跟过去的资料。其中三人立刻找到符合的资料,就是在袭击32-EA作战地区时抵抗得最为顽强的三人。三人之中的一人尽管个子最小,但却是破坏了最强武装磁轨炮的最优先警戒对象。
带着警告意味的电流在机体内流窜,但危险度并不高。先前的损伤终究是处于预测范围内的正常战损,所造成的行动限制并不会带来太大的问题。
过了一阵子,五个人开始沿着海岸线移动。
其中有个人物从集团之中分开。比对工作立刻就完成了,是最优先警戒对象,辨识结果为女性。在不明的原因下,她突然单独朝满是断垣一残壁的废墟跑了过去。
Leptoneta是机械,并没有复仇的概念。但它仍然做出了判断,认为一次应付一名敌人,会比同时对付多名敌人更安全、也更有效率。
Leptoneta缓缓动起钢铁的身躯,准备从峰岛由宇背后跟去。
4
由宇只说了句要去找生还者,就飞也似的跑开,伊达等人随后跟上。
从管制室里看着他们背影慢慢远去的技术人员,模样甚至有点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喂,他们走掉了。
应该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吧?
谁知道呢?不过待在这里面应该还比较安全吧。
看着他们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各个开发人员各自吐露心声。
他们要不要紧?Leptoneta还在岛上四处徘徊呢。
只有失明的朝仓小夜子一个人担心消失在雾中的他们。
担心也没用。
可是
小夜子咬了咬指甲。
Leptoneta展现出来的性能超出了理论值,一想到这意味着什么,小夜子就忍不住发抖。
听说最强的武器磁轨炮已经被破坏了。选择直接将手榴弹丢进炮管中这种极其无谋的做法,并且付诸实行的人,就是她在直升机里聊过几句的少女。这个事实非常惊人,但小夜子却硬是觉得不足为奇。
Leptoneta的看家本领并不是运用重型火炮强行占领,而是在于尽管体型巨大,却又具备高度的机动力与静音性。另外,那有如刀刃一般尖锐的脚,更能无声无息地破坏目标。只要运用这些优势,Leptoneta将是极为优秀的无声杀手。
岛上起雾的废墟地带,正是最能让Leptoneta发挥实力的环境,一想到这点,就让小夜子再度全身颤抖。
5
等脚底踩到地面,斗真才总算喘了口气。在游到这里之前,一路上始终觉得心惊胆战。
这时回头看去,也已经看不到起火的船了。雾气浓得很不寻常,超过二十公尺就是一片全白。一想到Leptoneta可能存在于这片浓雾之中,就涌起一股几乎要让心脏揪成一团的恐惧。
斗真上岸的地方,是弧石岛上的一个人工海滩。
得赶快把潜水服脱掉,换上别的衣服才行。打开经过防水处理的背包,就看到一件轻量却又具备防弹功能的防护服。
总之这座岛上一定出了事情,非得分秒必争地赶去不可。斗真脱下潜水服、接着打算脱下海滩裤,但大概是因为太慌张,让海滩裤勾到脚跟,正当他怎么脱也脱不下来的时候,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
斗真反射性地手按鸣神尊,放低姿势,找个地方躲起来。
斗真听得见人的脚步声,但光知道这点还不能放心。然而脚步声越走越近,听得出其中混进了一种异样却又已经听惯的声音,就是那些刺耳的镣铐声。斗真想到可能是她,马上就心跳加快,但内心深处却还有着几分怀疑,不敢相信这么顺利就能见到她。他按着跳得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脏,摒住呼吸,全身一动也不动地一直躲在岩石后面。
然而当这阵脚步声的主人,在白雾之中显现出身影后,斗真当场忍不住站了起来。
明明只过了两个星期,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是那么想念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她还是一样受到镣铐的束缚,但身边没有任何人在,这次重逢只有他们两人在场。
斗、斗
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感动,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的动作也没有变成具体的话语。看到这样的反应让斗真十分高兴,任凭心中涌起的感情驱使,浮现出满面的笑容。
由宇你平安、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这个,我想你可能吓了一跳,我
但由宇接下来的行动却完全超乎他的预测,而且让他完全无法理解。她扭转身体,将被铐住的两只手往后挥动,脸颊上似乎还泛着微微的红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不不要让我看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斗真只看得见残像。这全力挥出的一拳,连带镅铐的重量都转化为破坏力,以几乎要击碎骨头的势道陷进斗真的颊骨。斗真在人工沙滩上滚了好几圈,才想起除了勾在脚跟上的海滩裤之外,身上什么都没穿。
赶快穿好衣服!我可没想到你竟然是暴露狂!
由宇转过身去大骂。
对、对不起,我马上穿起来。
斗真边说边手忙脚乱穿起内衣裤。等到拉好防护服的拉链,斗真登时觉得心中舒坦一多了。
由宇慢慢转头朝后看了一眼,看到斗真穿好衣服,脸上流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好久不见。
大约十五天又十七个小时不太能说是好久不见吧不过就算说得含蓄点,也觉得能再一次见到你确实不坏。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却完全没有那种要在重逢的喜悦下跑过来拥抱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对看到那种东西的不满。
可、可是,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吧?
扯平?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那次是我看到
斗真另一边的脸瞬间又挨了一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面上。由宇的脚掌往下一踩,让他碰在地上的鼻尖深深陷进沙地。
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面对这个扑杀宣告,斗真只能默默地连连点头。尽管视线中留有挥之不去的疑惑,但由宇还是移开了脚。这个时候响起的锁炼声,让斗真的表情变得认真。
你又被铐住了?毒也打了?
这是当然的措施,我并不会不满。
可是
不用担心,就算铐成这样我还是比你强。
由宇毫不在意地说完这句践踏斗真自尊心的发言后笑了笑,但表情马上又黯淡下来。
不过现在不是庆祝重逢的时候,这点只要看看四周,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吧?
斗真察觉了混在空气之中的焦臭味。离开岸边,走进这片废墟一步,眼前展开的光景让斗真当场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许多冒着黑烟、破坏的痕迹还非常新的各种机械,以及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堆积如山的断垣一残壁。
你懂了吗?
怎么回事?为什么
说到这里,斗真就想起了船上发生的事情。
是那只蜘蛛Leptoneta。
好了,说说你来到这座岛上的理由吧。
这是因为我有话要跟你说,而且
就在这时,晚了几步赶来的一群人出现了。是伊达、志村、星野、石川跟太田,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明白白地写着总算追到了几个字,喘得肩膀上下摆动,跟由宇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大不相同。
还不只这样。除了伊达以外的人物,都对斗真这名突然出现在这种孤岛上的少年,投以怀疑的视线。这股查问他是谁的无言压力,让少年十分狼狈。
伊达则多半是心里有底,看到斗真也不显得惊讶,只是在看到斗真红肿的脸颊之后,对由宇说了一句话:
看来你的目的是达成了。
由宇也没理会伊达的话,一个人自言自语:
你借用了ADEM的装备来到这座岛上,这就表示原来如此,这件事显然有牵扯到真目家啊。
穿针引线的人多半是八代吧。
斗真还没回答,由宇跟伊达就已经推导出答案,彼此点了点头。
志村与星野等一干自卫队员尽管脸上表情不太好看,但也觉得反正ADEM做的事情,当然不会跟我们这种低三下四的小兵讲,便姑且不说什么。
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由宇坚毅的话声在雾中响起,她从正面注视斗真的脸。斗真还觉得她的脸有种让人身在梦中的感觉,然而被狠狠揍过的左右脸颊上传来的疼痛,却告诉他这并不是梦境。
嗯,好啊,你尽管问。
你为什么来到这座岛不对,考虑优先顺序,我应该先问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有阵小小的挣扎,她竖起柳眉,重新问过。而她重新提出的问题,却很难让人理解这种问题怎么会比较优先。
四月的海会冷吗?
咦?海?嗯~也不会太冷。一定要说的话
还算挺暖和的,是吗?
嗯。本来我还想说四月的海水怎么会这么暖和,实在是非常奇怪,会不会是因为我当时太紧张了?
不,那多半不是你的错觉。
这样啊?那这是异常气候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怪事还不只这一件。地震的次数太多,从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震到明显有在摇动的地震,已经发生了七次。
这样啊?真不愧是地震大国日本。
由宇打从心底仰天长叹。
我是该觉得对你要求紧张感的自己太笨,还是该对你伟大的天真表示敬意?你觉得哪一种才对?
我、我知道啦,只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而已嘛。
斗真赶忙辩解,但由宇却对他投以涂上强烈怀疑色彩的视线。
那可难说得很。不提这个了,还有其他怪事。
什么怪事?
就是味道,你仔细闻闻看。笨蛋!不是我的味道,是空气的味道。
好像有混着一点怪怪的味道?啊,我不是说你,是空气,空气!
那还用你说!
由宇气得面红耳赤,不过大概又觉得再讲下去也是白搭,干脆抬头看看白茫茫的天空。斗真也跟着仔细观察,想了解在这片不知道尽头在哪儿的雾气里可以看见什么。但斗真唯一看得出来的,就是雾气非常浓。
这座岛原本盛产铜矿,再加上地震、空气中的异臭、海水温暖化跟浓得异常的雾,应该是导不出其他结论了要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凑巧了,看样子果然是SIGMA的影响吧。真没想到长时间的照射可以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由宇望着什么都看不到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着。
发生什么事了?
状况可赞得很啊。只是我还需要具体的手段,才能确定到底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斗真在上次的事件里,多少已经习惯了由宇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但终究只是习惯,并不表示能够听懂。斗真在心中用力点头,告诉自己是这个少女缺乏让对方听懂的意识,绝对不是自己脑筋太差。
这点担心也是没用。那我要问另一个问题了,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由宇忽然把话头转到斗真身上。
斗真仔细而慎重地说起他一路辗转来到这儿的事情经过。包括遇到八代、真目家的介入、在船上遇到的神秘集团与使用神秘枪法的男子。至于何时何地以及为什么会遇到八代,他则刻意隐瞒不说。
是吗?情形我大概了解了,事情大致上都如我所料地进行着啊,有很多问题都变得很棘手了。不过呢,坂上斗真同学,刚刚的回答之中,并没有包括你跑到这里来的理由,不是吗?
咦?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说有很多政治上的问题,而立场上我比较适合参加。
他把八代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次,但这种说明当然不可能让由宇接受。
我就换个说法吧。为什么你这个人就这么喜欢插手管这种麻烦事?你应该可以拒绝八代的请求才对,正常人根本不应该接受这种请求。难道说你已经忘记自己在上次的事件里遇到过多少危险了吗?
由宇的言语跟表情都很平静,但她确实在生气,这点斗直一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他往自己睑上贴金,由宇应该是在担心自己没错。
然而她的眼神随即又转为同情,就让斗真摸不着头绪了。
你这种轻举妄动的等等,是这样啊,真是可怜。
由宇似乎想通了什么,自顾自地连连点头。不知不觉问,同情又转变成了怜悯。
跟脑有关的疾病多半会有生命危险,建议你趁早去医院检查检查。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擅自把别人说成记忆丧失患者?两个礼拜前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那为什么?
由宇再度以狐疑的眼神,重复同样的问题。
那当然是因为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这状况是不能大意没错,可是
我知道你很有本事。可是可是你是女生啊。
斗真刚把这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就看到由宇得意地点了点头。这一连串的对话,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以前也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一头钻进危险的纠纷里。那个时候我没有问出明确的答案,不过今天我可要你说个明白。我看不出我在生物学上属于女性的事实,跟你因为担心而闯进危险地带这两件事有何关连?
这时却有着意料之外的人物跑来插话:
这位小姐,再说下去就太残酷了。
跑来插话的人不是伊达,而是志村。他交互看了看斗真跟由宇的脸,贼兮兮地笑个不停。
为什么?我是在开导他,让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由宇嗤之以鼻,摆出不高兴的表情。
这个男的是笨蛋。
由宇把笨蛋两字念得特别重,狠狠瞪了斗真一眼。斗真虽然问心无愧,但还是忍不住退缩。这时志村却帮了他一把。
不不不,男子汉怎么可以不笨呢?斗真,你说是不是?
咦?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当然是啦。男人就是要敢笨,女人就是要把男人当笨蛋,这才是万物运行的道理。斗真就是因为够笨,所以才是男子汉;是男子汉所以自然得要够笨。这位小姐,你懂吗?
由宇大皱眉头,表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笨蛋跟男人这两个词可不是同义词吧?
意思都是一样。
由宇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后来才恍然大悟地在手掌上槌了一下。
唔,我懂了,原来我离群索居太久,这期间男性智商普遍低落,让男性两字成了笨蛋的同义词。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由宇一脸深为忧心的表情,认为这种情形非常糟糕。志村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斗真则显得多少有料到她会往这个方向会错意,两人对看了一眼。
这位小姐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大概吧。
斗真含糊地笑了笑。
斗真将目光往旁一带,看了看伊达,但他却始终没说话,一直注视着他们三个人。
不过大概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吧,接着又很干脆地开了口:
闲聊就到此为止,我们得去查查其他散开的部队情形怎么样,Leptoneta也得处理掉才行。我要坂上也跟我们一起行动,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
我简单介缙一下,他姓坂上,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也是我们LC部队的队员,先前没有介绍的她也是一样。只要资质和能力够好,我们对年龄或经验一向不予过问。当然他们至少也有成年就是了。
说起谎来还脸不红气不喘。
啊,我是坂上斗真。
我是第二十七普通科连队第二中队的石川下上。
我是太田下士,也是第二十七普通科连队第二中队的人。
我是同单位的星野伍长。
石川、太田与星野一脸狐疑的表情伸出手来,斗真伸手回握之余,心中佩服的却是他们竟然能把那些长到会让人舌头打结的单位级职念得这么顺。
我是第五分队队长志村圭吾,请多指教了。
志村则跟前面三人不一样,以爽朗的笑容朝斗真伸手。
我是坂上斗真,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斗真笑着点了点头回应。志村那好相处的个性,让斗真马上就产生好感。
这时由宇出声了:
自我介绍结束了吧?时间宝贵,我们走吧,我有事要查清楚。
你要去哪里啊?不是要回临时司令部吗?
星野一副不想再走路的表情问了这句话。
位于这个岛中心的垂直矿坑,我想去那边看看。
地点跟散开部队的布署位置离得很远,去那里有什么意义?
就连伊达的疑问,由宇也是爱理不理。
理由等我看完再说,希望是我杞人忧天。我不想无谓地把问题搞大,造成人心混乱。只是在确认其他部队安危的路上,稍微绕点远路而已。6
追踪到这里的目标原本是单独行动,但马上又与其他人物有了接触。从记忆媒体内搜寻的结果,这个人最有可能是那艘船上的人物,只是目前无法确定。
目标又与五个人物会合。本次任务中最顽强的目标都众在一起,让瘫痪目标的成功机率有所降低。
在波浪间往岸上窥探的红色眼睛里没有一丝焦躁,就只是不停地认知状况,选择最为确实的方法。
为了确实猎杀目标,Leptoneta从几个备选方案中挑出最适当的方法,接着就开始大角度迂回,以便走最短距离前往想定的上岸地点。
7
泛白的雾气迟迟没有散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听不到波浪声与风声,只见缓和的海流平稳地互撞,形成小小的漩涡。越走雾气就越浓,让肉眼的能见范围变得越来越小。
被雾气埋没的建筑物已经严重风化,脆弱得几乎随时都会崩塌。窗户已经破掉、木箱也开始腐朽、自行车锈到根本不能再骑,有些机械甚至连外壳都已经掀开。这些四处散乱的事物,都述说着这里已经长年没有人使用。
六个踩着规律脚步声的人,以及一个脚步声里混着异样锁炼声响的人,默默地走在里头。
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嘛。
走在前面的志村圭吾右手持枪,架在右手下的左手则反手握着手电筒,左右摆动灯光,以照亮行进方向。然而就如他所说,浓雾严重影响视野,连十公尺外有些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Leptoneta一定已、已经跑到其他地方了吧?
走在他身后,说话语气显得比较懦弱的人是星野。
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对喔,记得星野你是两个月前才分发的是吧?算你倒霉。
是、是三个月前。
没什么差别啦,你说是不是?
走在星野旁边的石川突然被问到,稍微放松了紧张的情绪。
这个嘛,谁知道呢?
这个两边都不得罪的答案,让志村觉得很无聊似的耸了耸肩膀。
这时左侧回响起一阵东西倒塌的声响。
哇!
星野手忙脚乱地将枪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手上的枪口朝着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向四面八方乱转一通,紧张得几乎随时都会扣下扳机。
而从上方用手按住这把枪的人,则是走在最后面的伊达。
冷静点,只是些石头还是什么垮掉了而已。
为什么会垮掉!一定是那玩意!那玩意一定就在那边!
海风吹了这么多年,没人去动也会垮的,再不然就是有老鼠之类的东西。
这岛上多少年没有人了,哪里会有什么老鼠!
在这种细节上,星野倒是表现出冷静分析的能力。
不然就是海蟑螂之类的玩意吧。
哪会有那么大的海蟑螂!如果真的是Leptoneta怎么办?要是那玩意接近我们怎么办?
星野恐慌的情绪始终没有镇静下来,说话安抚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还显得有些火上加油。
不用担心,那丫头会第一个发现。
后半这句朝着由宇说的话,让伊达与斗真以外的四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到由宇身上。在众人注视之下,由宇有点伤脑筋似的答了一句话:
半径三十公尺。
并露出一副要他们别太期待的表情。
什、什么跟什么?
星野说话的声音还是一样在颤抖。
Leptoneta如果在半径三十公尺内采取行动,凭我的听觉是可以确实掌握到。
由宇曾经展现过无数惊人体能,如今再也没有人怀疑她的话。然而众人好不容易放下心上的一块大石,由宇却又加了一句但书:
前提是它有在活动。动物在进行狩猎时,多半会一动也不动地等待良机。要是对方不发出任何声息,又完全躲藏起来,那么就算是我也很难事先察觉。
不光是星野,连石川、太田与志村都开始微微颤抖,不安地左右张望起来。
就算只是口头上安慰一下也好,你就不能说点比较乐观的话吗?
然后让他们掉以轻心?
伊达出声告诫,但由宇也只以正论反驳。她的眼睛朝着背后的天空看了一眼,视线的延长线上是一栋废弃大楼的屋顶。
怎么了?
没事。
由宇随即又将视线拉回雾气之中。
8
那女人可真敏锐。
在大楼屋顶上背靠水泥墙躲着的人,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发美男子。两只手上拿着两把复古而豪华的左轮手枪。他的代号是G,又称Goldy。
只是开玩笑地把枪对过去都能发现,这是东方的神秘?
尽管一边把玩着枪,一边说着玩笑话,但他其实口是心非,心中产生的厌恶感情远多于感叹。她的容貌美得从远处也看得出来,但这足以让异性着迷的外表,看在Goldy眼里,却只能成为厌恶的对象。
尽管只是开开玩笑,但自己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杀气吗?
这是Leptoneta的实战测试。除非对方企图从岛上脱逃,不然自己就不会出手,也不可以出手。妨凝测试进行是违反行规的。
尽管多少有些自制能力,但下次看到那个丫头的时候,自己能够压抑得住冲动,不将邦妮跟克莱德里头的所有子弹打进她美丽的脸上吗?
谁知道呢?我可没办法保证啊,哼哼,哈哈哈哈。
Goldy笑了,那是一种有些脱轨的笑。
然而那也是Leptoneta的工作。回想船上发生的事,这个想法就成了确信。那玩意确实有着毫不容情的凶残。
Leptoneta可跟我不一样,既没有杀意也没有杀气啊,看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Goldy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沙哑的笑声没有传到任何入耳里,就这样被雾气淹没。9
火药的味道直冲鼻孔,四处升起燃烧不完全的火焰与浓烟,老旧的建筑物上则有着全新的弹痕与焦黑的爆炸痕迹。躺在这之间的人们一动也不动,还没完全干掉的血积在柏油路面上,在风的吹拂下,表面出现了小小的波纹。
这就是第二分队的下场吗?
悲怆的一句话让由宇皱起眉头,用脚底磨了磨焦掉的柏油路。
好惨啊。
斗真把手从倒地的自卫队员脖子上拿开,沉痛地摇了摇头。
生存人数是零吗?就算早已料到,还是觉得太惨了啊。Leptoneta的行动非常彻底。
这样就确定有两个部队已经被歼灭了,只希望剩下两个部队平安无事。
伊达的话听起来也只是口头上的安慰。不管是志村、星野、石川还是太田,在希望逐渐被剥夺的过程中,表情也开始变得憔悴。
第一分队少了一个人,有可能还活着
寡言的太田大概是看不下去,丢出了一句乐观的话,但最后却越说越小声。
也许吧,可是我们不能把时间耗在这里,还得查清楚其他部队有没有生存者才行。
可是,搞不好他就在这附近活了下来啊。
意见分歧的当下,由宇在四周晃来晃去地走了好一阵子,然后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把头歪向上风的方向。
怎么了?
是尸臭。如果是这里的尸体,味道不应该这么浓。
留下这短短一句话之后,由宇开始快步前进,斗真跟伊达等人也赶忙从后追去。
由宇在海岸线上停了下来,站在水泥的峭壁上往下看。大约十公尺下方的海面上,波浪静静地拍打着水泥墙。
而在波浪与水泥墙之间,可以看到死状凄惨的尸体漂着。
是尸体啊,这下可以确定第二分队全军覆没了。
不对,不是这样。
由宇不让志村沮丧下去。她无视于所有人询问原因的视线,跳过低矮的栅栏,往十公尺下的海面笔直地纵身而下。
什!
由宇就像往下掉似的,在几近垂直的陡峭斜面上往下奔跑,并在即将掉进水面之前,灵活地将镣铐卡在水泥墙的缝隙之间,停住下坠的势道。
还是一样那么乱来。
伊达擦了擦额头的汗,呼出一口长气。
我想对由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乱来。
斗真差点说出由宇的名字,但随即又改口说成她。这不是有意识之下的行为,而是用来避免让非相关人士知道ADEM的秘密而做的大脑保密措施发挥了功效。
把绳子放下来!
绳索放到了在下头喊叫的由宇手边。她俐落地将绳索牢牢绑在尸体上,然后自己先迅速地爬了上来。
这尸体挺耐人寻味的,麻烦你们拉上来。
才刚把尸体拉上来一点,每个人都弄懂了由宇话中的含意。虽然尸体的脸朝下,看不出到底是谁,但就算考虑到弧石岛上所发生的非常事态,这具尸体仍然显得极为异样。
因为尸体身上没有穿衣服。
没、没穿衣服?
星野吓得连说话声调都拉高了。
为什么会没穿衣服啊?
为了隐瞒死者的身分。不过还有更奇怪的事。
等到尸体带着腐臭登上了十公尺高的峭壁,翻过来瘫在地上时,除了由宇以外的所有人都发出短短的惨叫声,往后跳开几步。
这、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每个人都一样哑口无言。
这名躺在地上的男性,脸皮被人完整地剥下。
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由宇若无其事地走近过去,就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整个动作就像是要叫醒睡着的人一样随意,但表情却有些僵硬。不知道她是在检查什么,只见她用手指顺着交杂泛黑血肉与白色脂肪的脸部表面摸过去,查看尸体口中的情形。伊达跟着从后面一看,忍不住皱起眉头。
看得出什么来吗?
不是什么好结论就是了。
说吧。
有SPY吧。
你说SPY吗?
这跟尸体之间的关连性之低,让伊达忍不住拉高了声调。
要是听不懂英文,说是间谍也可以。
别开玩笑了,给我好好说明。
可以吗?
由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周遭。
要是我说出真相,在场的人彼此会开始疑神疑鬼。
说。
伊达强硬的语气,让由宇摆出一脸我可不管会出什么事的表情,开始进行说明:
推测间谍是为了扮成这个人物而将之杀害,并剥丢脸皮,才会留下这样的尸体。至于没穿衣服,应该是为了万一尸体被发现时,可以隐蔽尸体的身分吧。
为、为什么得要剥走脸皮啊?
星野已经不敢直视尸体,其他三人也都脸色苍白。这具尸体的死状就是这么凄惨而异样。
是为了彻底化身成这个人物。戴上他的脸皮,并与自己的皮肤同化,还能自由改变身体的骨骼结构。
这该不会是峰岛的遗产技术
斗真只是自言自语,由宇倒是面不改色地回答:
没错,这项科技已经公诸于世,作为医疗用途。虽然分类在OE级,可是应用范围很广,相当棘手。
什么是OE级?
O是open的O,就是已公开的遗产技术。
由宇的语调很平淡。斗真原本还担心如果是由宇发明的该怎么办,但在由宇身上却看不到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那就是直升机为什么会坠毁?
不就是被Leptoneta打下来的吗?这还用问
由宇一瞪之下,星野赶紧住了口。
直升机的飞行轨迹,是从Leptoneta出现之前就开始有异状的。而且直升机上的玻璃碎片,就散落在坠毁位置的附近。碎片上沾了血迹。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
就算沾上有着胃液气味的血也不奇怪?要是我没看错,早在直升机坠毁的时候,操纵席前方的玻璃窗就已经整片都染红了。这代表什么?
等一下,你是想说负责驾驶的佐伯吐血了?他的身体可健康得很
伊达想起可怕的事实,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然后才低声问道:
是毒杀吗?
下毒的目的是?
应该是为了不让任何人逃出岛外吧。
令人联想到黑曜石的眼睛,尖锐地望向每一个人。
接下来的部分才是问题。是谁下的毒?
不、不是我!
星野赶忙否认。
等一下,又还不确定是现在在场的人下的毒,不是吗?下毒的人也有可能混在演习中散开的部队里面。
不可能,间谍就在我们之中。
由宇毫不迟疑地否定了志村的说法,后面还接上一句不得了的话。
你为什么敢这么肯定?
伊达以比平常更加严厉的目光看了由宇一眼。
只要想想看对方是怎么毒杀飞行员的,答案就很清楚了。
由宇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就好像是要人自己去想接下来的部分。
为了不让我们离开岛上,事先对飞行员下毒也是有可能。在那时
说到这里,伊达转为思索的表情。
原来如此,佐伯不是正规的飞行员。如果前提是针对飞行员下毒,就不可能是演习中散开的人下的手,因为只有后来在场的人知道佐伯会驾驶直升机。
这结论不怎么有意思,不过答案就是这样。这具尸体上剥下来的脸皮,就戴在我们之中某一个人的脸上。这里头没有嫌疑的人,就只有身为女性的我,以及后来才出现的斗真。
斗真看了看剩下的每一个人,也就是伊达、志村、星野、石川与太田这五个人。
等一下,为什么只有你们没有嫌疑!像这小毛头也是,谁知道他其实是什么时候上岸的?还说什么女性不女性的,我看你只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帮自己开脱而已吧。
由宇用笑容回应星野的指责。星野再也说不下去,因为由宇脸上所挂的笑容就是有着这样的震慑力。
看吧,这下可不是开始疑神疑鬼了?
说完由宇就将脸上的笑容转而朝向在场的众人。
1O
这时机巧得让人只能觉得是在故意找碴。
就在众人相互疑心之际,一阵仿佛被活生生撕开的凄惨叫声,刺激了众人的耳膜。
怎、怎么了?
所有人转而面对的方向,就跟第二分队全军覆没的地点正好一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弥漫的雾气中,这阵痛苦而微弱的叫声听得非常清楚。
命救命啊。
有人倒在地上!
斗真情急之下就要跑过去,由宇却俐落地伸脚一绊。
你做什啊!
整个人往前扑倒的斗真,被从后面盖在他身上的由宇强行将头往下按,被迫跟地面来了个热烈的吻。
安静。
尖锐的斥责声显得非常认真,其他人也发现情形不对,拿起枪布署战斗队形。
怎么了?
斗真小声询问,由宇则回以一句简短的:它在。
你是指Leptoneta吗?
斗真最后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
好痛,救命好痛
唯有这让人忍不住想捣住耳朵的呻吟声没有改变,时间就这样无意义地流过。
真的在吗?
志村这句话成了导火线,石川突然跑了过去。
石川,回来!
我不要紧。
石川不听伊达的制止,一边朝左右警戒,一边靠近求救的声音。
不要出声,我现在就去救你。
当石川在那个人的身边单膝跪地,而让在场的人松了口气,也开始觉得由宇那么小心提防原来只是杞人忧天。然而现实却将这一切想法完全推翻。
就在石川正要抱起伤患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才刚看到这个人的身体一瞬间飘上空中,紧接着就被切割成几十块肉块。在四处飞散的血与肉之间,还可以看到闪亮的银丝,但能够及时察觉原因就出在这些银丝上的,大概也只有由宇了吧。
还来不及发出死前的惨叫就成了细碎肉块的尸体,将鲜血溅了石川一身。
啊啊
大脑的反应跟不上状况的变化。而慢了这一步,就决定了石川的生死。
快跑!
由宇的喊叫也是为时已晚。
割碎伤患的银丝光泽缠上了石川的脚,转眼间就缠得极紧,撕裂皮肤与肌肉,直陷进骨头里面。是Leptoneta那连直升机都能切断的切割索。
石川的嘴张得老大,几乎让人怀疑他的下巴是不是脱臼了,表情更因痛楚而扭得乱七八糟。可能是因为太过疼痛,反而没有喊出声音来。
石川!
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同袍被杀而往前站了出来的太田,也同时受到银丝的攻击。
切割索粗暴地拖着石川倒地的身体。顺着切割索看过去,就看到一处周围光线昏暗,疑似团体庄宅的建筑物入口。
太田的手指在地面上乱抓,不想让自己被拖走,但这个举动却只多让他的指甲剥落而已。
伊达与志村赶忙开枪射击银丝,但子弹很难命中这么细的目标,就算命中也打不断,只会让子弹被弹开。
转眼间石川与太田的身体,就被建筑物昏暗的入口吞没。痛苦的惨叫声在建筑物内回荡,连待在外面听起来都非常大声。
我会死!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哇!
呜哇,啊啊,啊呜!
惨叫以不自然的形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不断从建筑物内传来的压碎肉块声音。
就在每个人都惊讶得哑口怨言的当下,玻璃突然破裂,有东西飞了出来。
经过两三次弹跳后瘫在地面上的,就是已经不成原形的石川与太田。
手脚往奇妙的方向折弯、肌肉跟骨头都从伤口中翻了出来,只有脸部没有损伤,明确地留下了恐惧与痛楚的痕迹,反而更凸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场的男性在恐惧而非警戒心的驱使下,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过了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趴在由宇下面的斗真闭着眼睛,摒住呼吸一动也不动。到现在他才搞懂为什么由宇要把他按在地上。光是听到死前的惨叫,内心深处就有一股漆黑的感情开始脉动。要是当场看到尸体被切割得不成人样的光景,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控制得住另一个自己。
看来是走了。
由宇才刚把身体从紧张之中解放出来,就从斗真上面站起,然后就好像刚刚的小心谨慎都是骗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走向那曾是石川的物体。
别、别开玩笑了,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人!
大声怒骂的人是星野。
是为了造成我们精神上的压力,过度的压力会引发失误。只是就我看来,这种思考逻辑还天真得很就是了。
这话怎么说?
透过恐惧来制造压力的目的我也不是不懂,但Leptoneta却有着对这种手法太过偏执的倾向,大概是反应出设计者的个性了吧。这样是会造成最大限度的恐惧没有错,但换个角度来看,就表示对方为了达成这一点,而去执行了多余的步骤,能杀人杀得更有效率的方法明明就还多得是,所以我才说还很天真。这些多余的步骤就是对方的破绽。
由宇停了一拍,等这段话的含意渗透到所有人的脑中,接着才补上这句话:
受过训练的士兵跟追求快乐的杀人狂,哪一种比较好应付,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众人心中产生了复杂的感情,没办法单纯地放下心来。
它走远了。
由宇将手指按在倒地的自卫队员颈动脉上。
怎么样?
由宇摇了摇头回答伊达的问题。
是吗刚刚说的那些,你是真的这么认为?
伊达用只有由宇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发问。
怎么可能,对方准备了复数的思考逻辑。刚开始失控时的战法,以及刚刚从黑暗中袭击的手法,就是两种不同的思考逻辑。等我们开始针对杀人狂思考逻辑的弱点,应该就会马上切换成其他的思考逻辑了吧。
你说了谎?
不知道当初是哪个人叫我说就算只是口头安慰,也要说些乐观一点的话?
11
当斗真等人将没有脸的尸体留在原地,追着惨叫声离开后,不知道为什么,Goldy却出现在这里。
哼~
Goldy一脚将尸体踹开,看起来非常高兴。
你间谍的身分就快曝光了嘛,我倒觉得开溜的时候已经到了。
说完他就捡起了一样能够证明由宇推测正确的东西。那是J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手法,留给Goldy的讯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的,只见水泥围墙的后面,留下了一些像是烙印的痕迹。将讯息看完之后,Goldy就觉得很无趣似的歪了歪脸。
你说那个小丫头有可能是ADEM的最重要机密?
他咬了咬指甲,吐出几句咒骂:
搞什么,这样一来我不就不能杀她了吗?
12
离弧石岛岸上数十公尺的海面上,一个圆圆的物体在和缓的波浪间浮了出来,那是被潜水服包住的人头。眼睛与嘴巴被圆形帽子遮住的外观,令人联想起防毒面具。没过多久,有着同样形状的物体增为两个、三个,达到十余个之后,就开始逆着潮汐的方向,慢慢朝岛上接近。
来到浅滩上之后,圆形的头部就开始升起,露出了水面下的部分。
他们的氧气筒并不是背在背上,而是挂在腰问。DRAEGERLAR/V,能将呼吸过的空气进行循环净化,只要有个小型的氧气瓶,就可以潜水数小时,还带来了不容易产生空气气泡的特征。这两个优点能够发挥最多贡献的活动,就是隐密行动。这乃是美国特种部队SEAL也有采用的特殊装备。
他们不发一语,只用手指的动作打暗号。打开背上的防水背包,就在里头看到了枪械。种类与自卫队制式采用的枪枝一致,但他们的模样却否定了这一点,当然更不会是SEAL部队。
他们散发出来的暴戾之气比军队还重。然而从离开海面后只花了短短数十秒就完成准备这点
看来,统率有方的程度比起军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训练有素的集团一齐将枪指向雾中,这时一个模糊的影子才慢吞吞地现身。
等一下、等一下,是我啦,是我,不要开枪啊。要是把你们全杀了,就会妨碍到任务,又要害我被骂了。
开着玩笑走出来的人是Goldy,然而后半段的话中却隐含着货真价实的杀意。
其中一人站出来。
看来丁找到了金主所说的,跟ADEM秘密有关的线索,真是不枉你们在海底躲了好几个小时啊。目标是长头发的年轻女子,你们的工作就是带她回去。不过没关系啦,就算拚太猛不小心杀了她,也不会被骂得太惨,反正金主也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Goldy搔了搔头,说话的语气反而像是希望发生这种事情。
还有,小心Leptoneta,那玩意儿可不分什么敌我。我那艘船上的自己人,都被那玩意儿给杀了。最好认为你们手上的枪跟玩具枪一样没用。
不要把我们跟你相提并论。
对方轻敌的态度让Goldy耸了耸肩膀。他对这些人的死活可不怎么感兴趣,对ADEM的秘密也是一样。
他只是为了能跟J一起出任务而欢喜,光这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13
确定第三个分队全军覆没后,一行人的脚步迈向最后一个分队所在的位置。
总觉得有点被排挤在外的斗真,无法让感情不往负面方向发展,开始怀疑自己来这里是不是真的正确。
怎么了?很少在你脸上看到这么认真的表情。
由宇靠过来跟他并肩走着。
你该不会在生气?
气什么?
气我跑来这里。
由宇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个苦笑。
我是在生气。
再追加上这个肯定的答案,让斗真登时垂头丧气。
没没想到你竟然那么不要脸地露给我看,太不成体统了。
?
我说你太不成体统了。
斗真这才发现她是指重逢时的事情,不禁面红耳赤。
不好意思啦,对不起不过,说到这个,有件事让我因此有点好奇,可以问吗?
嗯。
尽管只是随口答应,但她至少没有拒绝,斗真也就继续说下去:
刚才不是发现了一具尸体吗?就是没穿衣服的那具。那个,那具尸体,这个,也、也一样都没衣服遮掩,你却根本不当回事,只顾着专心检查,这是为什么呢?
说到后来会变得有些断断续续,是因为由宇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可怕了。然而尽管表情吓人,由宇的手却轻轻执起斗真的手。
咦?
由宇温柔地微笑,轻轻扭了一下斗真的手腕。剧痛一口气从手腕散播到斗真的全身。
好、好痛好痛好痛!等一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有够痛耶!对不起,我不会再问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一点。
伊达出声斥责。
安静点就没关系是吧。
由宇说出这句无情回答的同时,又把斗真的手腕扭得更厉害了。斗真停止了喊叫,但其实应该说是连叫都叫不出来才对。
好不容易获得解放的斗真却不气馁,发出抗议的声音:
我、我说你啊,是不是比之前变得更粗暴了?
比起你那越来越不要脸的行径,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倒觉得你应该女性化一点比较好。
我已经够女性化了。
上身微微后仰而强调出来的胸部曲线,让斗真不由得看得目不转睛。
到底是有哪里女性化了?
斗真只好试着反驳,但这句话才刚出口,自信就从由宇的脸上被连根拔起。
我果然很怪吗?
咦?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这么这么丑吗?
在地下活了十年,根本没有年纪相近的朋友,让由宇完全不懂容貌美丑的基准,斗真到现在才总算发现她对这点十分自卑。
他鼓起勇气,想要说几句好话:
才、才不会呢。这个,我、我觉得,由宇,你,嗯,你很、很漂亮。
我不需要安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却马上就碰了个钉子。
大家之所以躲着我,多半就是因为我长得明显要比一般人丑吧。
由宇放眼望向其他几个人。星野才刚与她四目交会的那一瞬间,就赶忙将视线转到不相干的方向去。
看吧。
我想这应该是另有原因吧?像是你刚刚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吗?
我不会说没有,不过那只是逗一逗他而已。
老虎逗一逗老鼠,不知道老鼠会怎么想?
我虽然不会觉得遗憾,但我好歹也是女生,还是会因此受伤,当然也有纤细的部分。
斗真没有把你纤细的方向还挺特别的这种话说出口,但又找不到什么好话可以击破由宇的说法,让他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不,我是说,由宇,这个
够了。
由宇三两步就把他甩在后头。
斗真不禁垂头丧气,脚步也变得非常沉重,这次则换成伊达配合他的脚步,跑来身边跟他交头接耳。
坂上,你平常都是这样跟她说话的吗?
嗯、嗯。也不是平常,不过从上次以后都是这样。
是吗?
伊达只回了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不语。
14
这里也没救了吗?
伊达看着战斗的痕迹以及散布于四处的无数尸体,显得十分懊恼。这已经是第四次看到这样的光景了。
这么看来四个分队都全军覆没了啊。
这一带的建筑物好像损坏得特别严重。
多半是因为这地方海风吹得比较强吧,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啊。
的确,跟其他地方比起来,这里的海水味特别重。
我说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星野想到Leptoneta就觉得害怕,背靠着建筑物发抖,视线乱飘一通,根本镇静不下来。
来了,很大。
由宇朝地面看了一眼,以紧张的语气喊了出来。下一瞬间,每个人都了解了其中的含意,因为大地开始剧烈晃动。
这位小姐简直就像鲶鱼一样敏感啊!
待在已经荒废的废墟群正中央,所受到的地震威胁就更是强烈。撑不住剧烈摇晃的建筑物接二连三地倒塌,大得可以双手环抱的瓦砾接连砸在地上,就连砸在地上而飞散出来的碎片都极具威力,要是被打中要害,难保不会有生命危险。
啊啊啊啊!
一阵紧迫之极的惨叫,让每个人都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眼看大量的瓦砾就要砸在星野身上。
由宇的动作快过砸落的瓦砾。
她丝毫不把镰铐的箝制当回事,钻过头上砸落的无数瓦砾,不时用铐住双手的枷锁粗暴地拨开瓦砾,猛力朝星野的身体一撞。就在同时,已经近在头上的大堆瓦砾接连撞在地面上,砸得当场尘土飞扬,遮住了众人的视野。
你们还好吗?
当斗真等人用手挥开烟雾,跑到他们身边时,地震已经停了下来。
呜哇哇,我、我不想死。好痛好痛好痛!救命、救命啊!
烟雾中传来男性大喊救命的声音,但听起来中气十足,看来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
只是脚被压住了而已,不要大呼小叫。
由宇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毫不留情地丢下这句话。
星野运气不错,只是脚被卡在瓦砾之间,躲过了一场大难,但堆了无数层的瓦砾随时都可能崩塌。
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垮啊。
志村看着瓦砾堆,说话语气显得有点烦恼。
偏偏在这种时候
由宇啐了一声,望向废墟之中的一点,斗真也跟着凝神看着雾气与尘埃的另一边。
难道是Leptoneta来了?
由宇严峻的表情肯定了这一点。
喂,等一下,你们不会丢下我不管吧?喂!赶快救我出来!
要是不想真的被丢下来,就给我乖乖闭嘴。
由宇这句话没有丝毫玩笑成分,让星野把话连着呼吸一起吞回肚里,用手按住嘴巴。
啐,连会从哪里过来都不知道。
但志村的抱怨却被由宇的听力所化解。她正确地追踪着那复杂交错的声响,充满确信地用纤细的手指,指向废墟中的某个方向。
伊达与志村对望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开始各自准备武器。志村扛起只剩最后一发的反战车飞弹,伊达则拿起手榴弹。
这期间由宇仍然持续追踪Leptoneta发出的声音,竖起手指告知距离。Leptoneta在他们五人的外围绕着大圈移动,慢慢缩减距离。
在大楼与大楼的缝隙间,还不时可以看到金属蜘蛛横切而过。距离已经拉得够近,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
差不多了吧。
志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然而Leptoneta的声音却突然停了下来,仿佛在嘲笑他们的紧张气势。不过由宇等人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这样僵持下去.
会、会不会已经走掉了?
星野说出了自己的期望,但由宇摇摇头。又僵持了好一段时间。
一声尖锐的金属声响打破了沉默。金属声尖锐得像是在拷问耳膜似的,让所有人不由得捣住耳朵。
听觉遭到麻痹,让所有人蜷曲身体,只有由宇违抗本能反应,靠视线寻找Leptoneta的身影。Leptoneta这种出乎意料之外的攻击方式,让她懊恼得咬牙。
忽然间有个东西朝由宇飞了过来。是当时切断了直升机的切割索。看出已经来不及闪避的由宇,用手上枷锁的金属部分挡住了切割索。
切割索就这么缠上枷锁,一拉之下撑得笔直。由宇无从抗拒,整个人被切割索拖了过去。
啊!
斗真也来不及反应,由宇就这样被越拉越远。
切割索一路延伸到大楼与大楼之间的缝隙,而Leptoneta也终于在切割索的另一端现身。然而由宇夹在中间,让志村与伊达产生犹豫,不敢在第一时间攻击。
Leptoneta卷回切割索,拖着由宇消失在雾中。
这下不妙!
等到志村大吼出来,斗真已经跟着跑进浓雾之中。
啐,这小哥也太性急了吧!
志村也跟着从后追去。
等一下,喂,你们都丢下我不管喔?
我们马上回来。
拍了拍星野的肩膀后,连伊达也消失在浓雾的另一端。
等等啊,不要把我丢下来不管啊。
被独自留在原地的星野只能哭着反覆这句话。
15
突如其来的强烈横向摇动,让小夜子发出尖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
小夜子只能按住耳朵,缩起身体,这时却有个高大的身体护住了她。
朝仓小姐,你还好吗?
笠原的声音让小夜子松了口气。从架上掉下来的资料,都被笠原的背部弹开,没有波及到小夜子身上。
大同小异的惨叫声在整个管制室内持续了好一阵子。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地震却仍在持续,过了三分钟有余才慢慢结束。
等到确定地震完全停住,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从各自的避难处探出头来。笠原也在地震停件的同时,从小夜子上面栘开身体。
谢、谢谢您。
这辈子活到现在还不敢跟男性相处的小夜子,因困惑与害羞而满脸通红,好不容易说出了道谢的话。
哪里,朝仓小姐没事就好。好痛!
您、您哪里受伤了吗?
没什么,只是一点跌打伤。喂~大家没事吗?
回答的人很少,并不是因为伤亡惨重,而是无法信任笠原。笠原察觉到这一点,在后面补上了谢罪的话:
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各位,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众人沉默以对。
我会去找本部长谈,尽量不去危及到各位的立场。都是我一个人不好,真的很对不起。
笠原深深低头致歉。
那还用说!
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能耐去谈判啊!
小夜子感受到众人的怒气,吓得缩了缩身体。眼睛看不到的她,对于气氛的变化比常人更加敏感。
同时她也感受到笠原的懊悔与悲伤。小夜子原本想要摸摸笠原的肩膀,让他知道至少自己并不怪他,跟他站在同一阵线。然而笠原的肩膀颤抖得比她想像中还要厉害,让小夜子忍不住放开了手。
你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谴责的声音丝毫不停歇。
为什么大家要说这种话!
小夜子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小夜子在团队中一直是温和的代名词,所以她会大声喊叫这件事本身,就比所说的话还要震憾,让周遭的人们都当场沉默了下来。
我、我是说
将激情发泄出来后,又回复成平常的小夜子。
朝仓小姐,已经够了。
笠原满怀感激地拍拍她的肩膀。
不对,这样不好。
小夜子已经下定决心,要原原本本地说出心里的话。要是此时此地没把自己的感受全都说出来,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Leptoneta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开发出来的吗?在Leptoneta上面装了磁轨炮的人,不就是我们吗?在拿来当成武器、兵器的前提下把它设计出来的不是别人,就是在场的我们这些人,不是吗?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二桥重工是民间企业,我们是技术人员,可是牵扯到预算、赞助资金这些问题,客户终究还是会当成武器来使用。说什么用来清除地雷、用来救灾,这些都是诡辩。也许它是可以用在和平用途没错,可是如果只是用在和平用途,根本不需要用到什么磁轨炮!
朝仓小姐
小夜
我也曾经只是纯粹地梦想,梦想实现这些作梦一样的技术。可是,我一直、一直摆脱不了它将会在其他地方被用来杀人的想法。把它设计出来的人,不就是我们吗?那为什么当它的炮门对准我们的时候,大家却说得出那种话来,说得好像自己根本没有责任一样?
四周沉静了下来。这点每个人都知道,同时也是每个人都想要从脑袋里赶开的事实。
我很喜欢这个职场,非常喜欢。我是在四年前派到这里来,参与这个计划的资历是最浅的。大家也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见,可是正因为这样,我对气氛比别人更敏感。我第一次跟大家见面的时候,内心就觉得十分温暖,因为大家形成的气氛是那么柔和、那么温柔。当时我就觉得这里像是个大家庭。
小夜子用看不见东西的眼睛环顾四周,接着继续说下去:
那时我就想,希望自己也能跟大家成为一家人,想跟大家一起走下去。大家都很热心地暂忙眼睛看不见的我,可是该严格的时候又很严格,让我更加深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所以我可以了解笠原先生的心情。笠原先生是希望尽可能让这个计划成功,让大家的努力能够得到回报,希望尽量多跟大家相处久一点。哪怕只多一点点也好,所以才会一时铤而走险
没有人打断小夜子的话。
我要是处在一样的立场,一定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因为、因为,我
在小夜子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让她掩面痛哭。这时有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第二次看到小朝哭了吧。
美浓先生。
有个人说了:
我们还能挽回吗?
可以的。失败没有关系,只要想办法挽回就行了!
小夜子用力点了点头。
没错,这话说得没错。
我们来想想怎么阻止Leptoneta吧。
没错,搞不好会有办法。
我们来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它吧。
小夜子泪流不止。她最喜欢的那种气氛又回来了。大家都知道这个计划不会再有未来,然而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一直到最后关头都不要放弃,要对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负责到底。
要摸索看看有没有我们可以做的事。
也对。首先是SIGMA发出的微波,只要想办法停掉
没错,只要把电源停掉,就算是Leptoneta也会动弹不得。
许久没有像这样所有人团结一致,互相交换意见了。
喂,有人来了,在外面。
是他们回来了吗?
好像是,不过到底是谁啊?
众人决定由笠原担任代表,去跟出现在窗外的人物说话。
刚才有过很大的地震,你们还好吗?
不?用?担是说不用我们担心?这样啊,那就好。
听到笠原念出写在外面的文字,里头的众人都放下心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们
讯息还没有写完,笠原继续出声念诵,但念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喂,开什么玩笑,什么叫做我们活着你会伤脑筋?是要我们为Leptoneta的失控负责吗?喂,你说话啊,有什么好笑的?
其他技术人员也都纷纷跑过来靠向窗边.
什么意思?你那么恨我们吗?如果能杀你就杀杀看吧,这问管制室可是坚固得连Leptoneta都打不坏。
小夜子感受到外面的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没有任何愤怒,就只有存心杀人的感情翻腾不已。
不?用?担?心?不?用?开?门?我?也?杀?得?了?你?们。
接下来这句话让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毒?杀哈哈哈,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你要怎么毒杀我们?我话先说在前面,这个建筑物是完全密闭的,想用毒喂,这是在开什么玩
啊嘎、嘎嘎、嘎啊啊啊!
突然传来笠原痛苦的呻吟声,小夜子赶忙跑向笠原身边。
笠原先生!
才刚伸手扶住他,就发现有东西沾湿了手,那东西的气味让她了解到那是大量的鲜血。开始痛苦呻吟的人并非只有笠原,四处都传来呻吟的声音、痛苦得在地面打滚所发出的声响,以及吐血的声音。
大、大家是怎么了!?
痛苦变得更加剧烈的笠原,将想扶住他的小夜子整个人撞开。被猛力撞开的小夜子,头部重重撞上桌子的一角,当场昏了过去。16
有个人从背后将枪抵在慢慢远离管制室的人影身上。是伊达真治。
等一下!
看到人影的侧脸,伊达的表情因懊悔而扭曲。
间谍果然是你啊。
哦?你不怎么惊讶嘛。
回答的语调显得不把伊达看在眼里。
你对技术人员做了什么?每个人都死了,而且都是吐血身亡,跟直升机那时候一样是用毒杀的吗?可是你是怎么办到的?管制室可是密闭空间。
人影正要慢慢回过头来,枪弹就擦过了他的脸颊。
不要动,你敢动一根手指头,下一枪就会招呼在你身上。
伊达小心提防着对方未知的能力,一举一动都非常慎重,但他的意识却过度集中在眼前的人物身上。
嗨,了,看来你有危险了啊。
还来不及回过头去,枪声就贯穿了伊达的胸部。这阵冲击让伊达手中的枪落地,整个人脚步不稳,好不容易才朝对自己开枪的人看了一眼。那是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美男子,一看到他称之为了的人物,脸上残酷的笑容就立刻转变成另一种极为着迷的笑。
是Goldy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被称为J的人影,用责备的口吻看了美男子Goldy一眼。
我救了你的命耶,不用说得这么冷漠吧?我坐的船被Leptoneta搞沉了,只带着一条命逃到岛上来。
Goldy开玩笑地耸耸肩膀。
J跟Goldy?难不成是那群用英文字母当代号的家伙?
伊达按住左胸,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真亏你知道我们,还真不能小看ADEM啊。
没错,我们就是你说的那帮用二十六个字母当代号字首的成员。我是Goldy也就是G,这
小子则是直接叫做J,我们终于开始进攻日本了。
再加上CuCutuS的C是吗?
没错。自我介绍结束了,去死吧。
Goldy的子弹又贯穿了伊达的身体。伊达就这样往后晃了几步,整个人从高台上落人海中,溅起了大量水花。
ADEM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小日本就是没用。啊,J你当然例外啦。
Goldy看着海面的波纹嗤之以鼻,接着转过来面对J。
对了J,你打算在这个岛上待到什么时候啊?我倒觉得已经差不多该开溜了。你不想赶快回收Leptoneta的资料,然后赶快走人吗?
我有事想查清楚。
刚刚传言里写的那件事?
对,就是ADEM带来的那丫头。搞不好她就是所谓的ADEM最大秘密。
可是这个情报的来源不是真目家吗?那里的情报有那么值得相信?
谁知道呢?我要再观望一阵子,可以的话我想捉活口。
嗯~你还真是热心啊,我好嫉妒啊,你对我要是有对那丫头那么有兴趣就好了。就是因为这是你的母语,我才会拚命学会日语,这你应该知道吧?
我可不打算奉陪你这无聊的性癖。
然而J的嫌恶却没让Goldy退缩。
你还真是失礼耶,从小时候就一直是这样,不过这也是你最迷人的地方啦。
你倒是变了很多啊。
Goldy开朗的表情中多了些许阴影,但随即消失无踪。
有外国人混在里头,不管那个国家都会做出一样的反应,尤其是还在当小鬼的时候。倒是你手上那张卡片是做什么用的啊?
J把捡起来的卡片拿在手上转个不停。
ADEM的司令刚刚掉在地上的,看来是那丫头身上镣铐的钥匙。只要好好利用,搞不好可以拉拢她。
跟她说想要自由就加入我们是吗?劝你最好不要,女人动不动就会背叛,这点还是男人值得信任。
Goldy说完还笑嘻嘻地指着自己,但J却视若无睹。
只是在任务中顺便捉住那丫头,有困难的话我会杀了她。
啊,是吗?那就随你便吧。回收Leptoneta资料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我可要先失陪了.而且也不能拖太久,免得被那个拖下水啊。
混杂在空气中的硫磺味,让Goldy用力皱了皱眉头。
17
当由宇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倒在一个开阔的地方。
啊啊,原来我昏过去了啊。
她苦笑自己的没出息之余想要起身,却痛得发出呻吟。
用痛到模糊的视野放眼看看四周。
Leptoneta就待在距离不到十公尺远的地方,但奇怪的是看不出有在运作。
由宇没有放松警戒,仔细检查自己肉体的损伤。手指,会动。手臂,会动。脚,会动。脖子,会动。虽然疼痛还留在体内,但对动作不会有妨碍,因为她知道如何忽视痛楚。
朝着手上那被切割索猛力拉扯的枷锁看了一眼,但结果一点都不可爱,只留下一些痕迹,本体根本没有受损。原本还想说至少要让双手获得自由,不过想到要是没有枷锁保护,自己早就已经被切割索撕裂,似乎也不该埋怨这个状况。
由宇!
斗真的声音促使她的意识更加清醒。才刚强行坐起身来,就看到斗真一副拚命三郎的模样跑过来。何必那么慌张呢?由宇想对他微笑,却触动了疼痛,笑得不怎么自然。
你还好吗?
面对蹲下来询问的斗真,由宇只点了一次头。现在就连出声说话都觉得艰辛无比。
Leptoneta是由宇解决掉的吗?
他轻轻扶起由宇的身体,同时朝静止不动的Leptoneta看了一眼。
不,不是我,是它自己停住的。那多半是
然而由宇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视线流转到斗真背后。
被包围了。
被谁?斗真脑中浮现这个疑问。Leptoneta只有单数,不会用到包围的说法。
十五,不对,是十六个吗?
真有你的,竟然说中了。
从雾中传来的回答声,是斗真曾经听过的声音,而许多拿起枪瞄准所发出的金属声也在同时响起。从大楼后面、瓦砾堆的后头,以及破掉的窗户之中,都有枪口一齐围住了斗真与由宇。是个戴着奇妙的面具,看起来十分陌生的武装集团。一发枪弹打在斗真与由宇的脚边。
就请你们不要动吧。
最后现身的一名男性,就是斗真在船上遇到的那个用手枪的金发男子。
我们又见面啦,少年。照规矩来讲,这时候我好像该做个自我介绍?就叫我Goldy吧,虽然我想我们不会来往太久。
G的Goldy吗?密诺娃的字母干部成员来这里做什么?
金发男子也就是Goldy,微微睁大了眼睛。
了不起、了不起,真不愧是对抗遗产犯罪的专家ADEM,不只是刚才那个窝囊废的大官,连你这种小孩都知道,而且我们还是第一次在日本活动呢。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这么多,那也不用全部讲出来了吧?我们来这儿就是要带走峰岛勇次郎的遗产。
劝你最好不要,无能的人乱用一通也只会烫伤自己而已。
你都满身是伤了,口气还这么大。J是说要留活口,不过我想还是干脆杀掉你好了?
Goldy说完就拿起枪对准由宇,但看到由宇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立刻摆出觉得很无聊似的表情,反而是对于挺身遮住射线的斗真显得很有兴趣。
少年,你不错啊,我就喜欢你这型的。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相好啊?
斗真不说话。
哼,这样啊?那我就先来回收Leptoneta的战斗咨一料吧。
Goldy一声令下,就有一个人靠近Leptoneta,开始进行作业。
你们该感谢我,要不是回收时间到了,让它的动作停住,这小丫头被它这样拖下去,漂亮的脸蛋早就变成一张大花脸了。
回收时间?
就是说我们该准备走人了,按照计划
就在这时,雾中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疯狂笑声。
嘻哈,嘻哈,嘻嘻哈哈!
这阵让人听了就不舒服的笑声,竟然是从Leptoneta发出来的。
Goldy似乎也没有料到,一脸茫然地听着这阵笑声。好不容易等到笑声停下,接着就听到与那笑声一样刺耳的尖锐话声:
辛苦了,辛苦了,我设计的Leptoneta还好玩吗?只是啊只是,只靠日本自卫队这种程度的对象,我还真~~有点担心会不会测不出它的战斗能力呢。不过没关系,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主义超棒的。其实强悍的军事力不就近在眼前吗?
这个声音,你是Cuculus!
越听到后面,Goldy就越是动摇。
G也就是Goldy~J就是J,还有密诺娃伏击部队的各位,以及自卫队中的生还者们~就请你们试着在这座岛还没有发生大事之前,想办法解决掉Leptoneta吧。要干脆放弃任务,夹着尾巴逃走也是可以,我不会怪你们的。只是如果你们无论如何都想回收战斗资料,就得解决Leptoneta,抢下人造卫星SIGMA的控制装置了。为了避免你们误会,我话先说在前面,我人可不在岛上,这只是事先录好的语音。好了,游戏开始了。
一声仿佛撕裂布匹似的杂讯声,深深留在每个人的耳中。
这什么鬼玩意儿?
先前靠近Leptoneta的一名士兵,发出搞不清楚状况的声音。他的腹部长出一个奇妙的金属突起物,士兵一脸糊涂的表情,指着自己腹部上的突起。
什么,喂,咳
接下来要说的话,就像被水淹没了似的浑浊不清。面具内部染上一片红色,但这也只是转瞬间的事,金属突起物也就是Leptoneta的脚,仿佛不受任何阻碍似的,往正上方笔直一挑,士兵的身体却被留在原地,从腹部到头上多了一条红色的线。隔了一拍后,鲜血就有如豪雨似的从这条线上喷洒出来,上半身被分成左右两半。
混帐东西!
Goldy反应极快,立刻挥手重组队形,转眼间就围住了Leptoneta。
十五个枪口毫不停歇地喷出火舌,柏油路面被打得裂开,背后的水泥墙也被打碎,掀起了一阵沙尘。他们打完一千发以上的子弹,接着拿起手榴弹,只见好几枚蕴含了强大破坏力的反战车手榴弹从窗户丢了进去。
趴下。
爆炸的火焰与巨响淹没了Leptoneta,火焰朝天空高高窜升,热风强得几乎要点燃斗真他们的脸颊跟头发。
解决了吗?
Goldy这句话充满期待,但事实却辜负了他的期望。
银线滑过天空,鲜血化为飞沫。成为牺牲品的四个人,身体都被一分为二,滚倒在地上。
Leptoneta从火焰中现身,切断人体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容易的切割索,就在它的四周像火焰似的摇曳不定。
斗直背起由宇快跑而出。背后不断传出惨叫的声音,让他只想捣住耳朵,然而他却有着更优先的事要做。
斗真以全速在瓦砾四散的道路上前进,只为了尽可能远离现场。
然而天不从人愿,粉碎这个希望的脚步声从背后慢慢逼近,原来是Leptoneta将目标转到斗真他们身上来厂。
将由宇扛在肩上的斗真,与Leptoneta口之间的速度差距实在太大,金属质感的脚步声转眼间就直逼到背后。
斗真,就快了。
咦?什么就快了?
再过一会儿就会发生,想办法撑到那时候。
到底是什么事?
这里离铜矿的垂直矿坑很近,你要做好掉进去的准备。万一摔下去也没关系,一切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这算是希望吗?话里充满危险的气味,但斗真仍然坚信不疑,继续向前奔跑。
来了。
由宇的话声很平静,但发生的事情却有着非同小可的规模。大地开始摇晃,简直就像摇动调
酒一样剧烈,连站都站不稳。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快跑。
不知不觉间,由宇已经恢复到能够强行拉着斗真跑了。之前多半是在保留体力吧,只见她一边闪过不断从头上砸落的瓦砾,一边从大楼与大楼之间穿梭而过。
然而得小心的方向还不是只有上面。
水泥地面出现无数裂缝,从下向上裂开隆起,分别往不规则的方向倾斜。
呜!
这种立足点就连由宇应付起来也很吃力。然而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崩塌的立足点就好像受到强大力道吸引似的,开始朝着某个方向滑动。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位于滑动方向终点的巨大洞穴,斗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那其实是铜矿的垂直矿坑,但看在现在的斗真眼里,却怎么看都只像是通往地狱的洞口。
洞口的边缘开始塌陷,将四周的事物逐一吞了下去,简直就像是发生在地面上的漩涡。斗真等人无从抗拒,随着大量的泥土与瓦砾一起被吞进深渊之中。18
斗真的睑被某种柔软的物体包夹着,嘴巴跟鼻子也一样被塞住。他挣扎着想动,就发现这柔软物体的抵抗力道意外地强。眼前只看到一片肤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打算先把夹着脸的物体扳开再说,于是将双手往脸上凑过去。两根柔软而细长的物体分处于两侧,前端有个摸起来硬硬的物体,会是鞋子吗?
呜。
头上传来了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听见的那名少女声音。
直到这时,斗真才渐渐理解到自己的脸正埋在一个不得了的部位。眼前看到的肤色物体,是从由宇微微翻起的上衣底下露出来的肚子跟肚脐。
他战战兢兢地将视线往上栘,越过美丽的曲线,最后就看到由宇那因为还没有理解状况又或者是因为已经理解了状况而睁大眼睛的脸孔。
明知置身于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之中,斗真却被夹在由宇的两腿之间动弹不得。
你这家伙三番两次
不知道是掌握了状况,还是恢复了理智,由宇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这锋锐得跟鸣神尊有得比的话语,让斗真感到一阵生命危机。也唯有现在,会让他迫切地希望能跟体内的另一个自己互换立场.
总之得先解释清楚再说。
贺、贺呼呼呵!
不要把脸凑在那边讲话!
由宇神速将斗真从两脚之间弄开,紧接着就以一记必杀拳打得斗真翻了一整圈。
这、这是不可抗力!
斗真一手按着脸颊,仍然拚命想解释清楚,但这时却有种液体从他脸上流下。把这从鼻子里流出来的液体抹起来一看,手上沾着的是一般人称之为鼻血的液体。
由宇用看着脏东西的眼神看着他。
哦?误会?都流着那种东西,你还坚持说是误会?
这是刚刚被你打的好不好!
不要找藉口!你明明就摸了我的脚,而且摸法有够下流!
那是误会!
上次你说是不可抗力,我还相信了你,看来是我太笨了。
你骗人!那个时候你明明就没有相信!
三番两次
哪有什么三番两次,明明就才第二次。
两次已经够多了!
可是
一句话没说几个字,就有某种带着铁锈味的东西流进口中。顺手摸过去一看,这温温的液体就从额头上大量流了下来。
斗真看到满手的红色,当场昏了过去。
远方传来了一阵带着几分落寞的口哨声。
这个唤醒遥远记忆的怀念音色,让斗真心弦一动。时而高亢,时而低回的落寞曲调,始终奏着无尽悲伤的情怀。
上次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个曲调的呢?
他模糊地回想起过去,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也不管目光的焦点还没对准就把头往旁边一转,便在一片泛白的世界之中,看到一个黑影坐在高高堆起的腐朽瓦砾堆上。
虚幻得让人觉得随时都会烟消云散的旋律,就是从这个黑影身上产生的,曲调显得纤细,却又绵延不绝。
当旋律终于停止,黑影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仿佛迫切地渴求着什么似的,就只是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天空。
黑影忽然间回过头来,披在背后的长发就像忘了重力的束缚般清柔地飘散开来。多了黑发的分割,一团与盖满整个世界的乳白色截然不同的凛冽白色,形成了美丽的轮廓、流线的鼻梁,以及在坚强意志下紧闭的嘴唇。
斗真仍然恍如身在梦中,怔怔地看得目不转睛。
你醒了吗?
与曲调形成强烈对比的强有力声调,听在斗真的耳里一样令人心旷神怡。然而慢慢走近斗真的轻盈脚步声中,却伴随着铿啷铿啷的刺耳杂音。
怎么了?到现在还在发呆。发呆的表情也许是你的专利没错,不过向别人夸示太久,我可有点不敢领教。
黑影蹲下身来,把脸凑近斗真的脸仔细端详。说到不敢领教这几字时,呼吸搔得他脸颊发痒,这才让他恢复了理智。
由、由宇!?
怎么啦?脑袋撞得太厉害,终于撞出毛病来了吗?不对,你本来就有毛病,应该问你是不是撞出更大的毛病来了才对。
我才没有撞出毛病,我没事啦。由宇,我问你,刚刚那是什么曲子?
不知道。嗯,没错,是一段唤不回的记忆留下的残渣。
斗真有听过这个还萦绕在他耳边的曲调,但是想不起曲名。
到了这个时候,斗真总算有余力去了解眼中所见的景象。四周一片昏暗,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是粗糙的岩石表面,各种矿坑里会用到的工具散满了一地。
抬头往上看,就看到岩壁朝天高耸,将弥漫白色雾气的世界切得只剩一小块。布满浓雾的天空里什么都看不到,由宇之前一直看着的就是这片小小的天空。一了解到她所迫切渴望的事物,就让斗真满腔思绪不知如何抒发。好不容易能够来到外面,世界却被浓雾笼罩,不知道现在的她作何感想?
哇,我们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吧?真亏我们还能活着。
知道这里是深邃的矿坑底部之后,斗真尽量里用最开朗的表情大声说话。由宇对此也不点破,只是眯起了眼睛,表情也变得温柔了些。
因为是掉在沙土上,发挥了缓冲的作用。
说明时还踩了踩脚边的泥土。
我们的运气还真好。
你想知道掉落途中,我抓着你的后领做了多少努力吗?为了掉在这个点上,我已经不知道重复计算多少次掉落的轨道了。
咦?咦?那由宇是我的救命恩人?
只是没想到你对救命恩人的回报会那么过分啊。
咦?我做了什么吗?
看到斗真还想装傻,由宇却没有再瞪他,脸上浮现出闹别扭似的表情,这对她来说是非常罕见的。
你是说已经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不要脸的行为?还是说那种事情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两三下就会被埋在记忆的深渊里?
啊、啊对不起。
当斗真为了转移这尴尬的气氛而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时,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就敲打在两人的耳膜上。
斗真反射性地转过身去,用灯光照亮发出声音的地方。紧接着倒吸一旦况气,同时将自己的身体挡在声音的来源与由宇之间。
Leptoneta就待在那儿,被大量的泥沙与瓦砾掩埋,不停地动着还留有些许自由的脚,但考虑到压在Leptoneta身上的瓦砾堆重量,这种挣扎成功的希望未免太过渺茫。
想英雄救美是没关系,不过你最好再把自己的实力跟状况搞清楚一点。
它已经坏了?
嗯,你昏过去的时候也一直在挣扎,但是到现在已经看得出功能下降很多了。
斗真刚要走近过去,就有崩塌的土块从上面砸到地上.Leptoneta越是挣扎,泥土与瓦砾的小山就崩塌得越是厉害,将Leptoneta挤压得更加扭曲。
不要胡乱靠近,不然你也会遭殃,它被压成这样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好了
由宇弓起身体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让人联想到猫,但考虑到她的实力,就算同样是猫科动物,应该也是豹或狮子而不是小猫。
都掉进铜矿矿坑了,有件事我想顺便查个清楚,所以我要去钻更深的地方,你呢?要在这里跟Leptoneta一起等,还是?
答案连想都不用想。
灯泡不够力地闪了一阵子后,就接二连三地点亮,照亮了岩石表面完全裸露出来的通道。
太好了,发电机还会动。
斗真还握着发电机的拉杆,发出了放心的声音。矿坑内的构造就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既不知道手电筒的电池何时会用完,而且更重要的是光靠手电筒的灯光,要在这广大的空间里探索,实在是不怎么靠得住。
由宇盯着灯光照亮的岩石表面看,还不时陷入沉思。
这里的气温还真暖和,是因为在地面下吗?
就算是这样,你不觉得未免太暖和了些吗?
由宇给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回答后,摆出思索的表情,看来是有什么事情让她一直挂心。
外面也不怎么冷,明明就连五月都还没到。说到这个,记得我们刚在岛上遇到的时候你也提过,说是气候异常,还有海水太温暖什么的。
答案就在这地下。
去了就会知道?
会。照这样子看来,应该已经发展到看得出来的地步了。
通往更深处的铁制楼梯已经长年生锈,让人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塌下去。不只如此,还有地下水从岩石中渗出,形成一种不快的湿滑触感,鞋子踩下去都会觉得滑溜。
斗真率先走下楼梯,但看到很多自己走起来多半会滑跤的地方,戴着镣铐的由宇却一派轻松地安全走过,就让他开始胡思乱想,担心自己的好意是不是白费。甚至可能不仅白费心机,还增添了她的困扰。
越是往下走,就越是发现坑道内的温度只升不降,现在斗真的额头上已经浮出汗水。
这已经不只是暖和,根本就是很热了。
看来几乎可以肯定最糟糕的事态已经发生了啊。
最糟糕?是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你自己看比较快,用讲的你大概也不太能体会到严重性。
继续往更深的地方走,就发现坑道内除了很热之外,还开始可以听到低沉的声响。
这是什么声音啊?总觉得怪怪的。
坑道更深处的光线明显比较明亮。这些不是来自电灯的光线,将四周染成一片红色。不安的情绪在斗直?心中迅速膨胀,而先前就有听到的低音,也不约而同地变得越来越大。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景象对心脏可不太好。
不久后,他们来到人工通道的尽头,前端通往一个又深又广的垂直洞穴。原本可能是用来采掘铜矿的洞口,但如今已然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风貌。
眼下展开的光景,让斗真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他不但两脚发抖,在几乎会烫伤人的热风吹袭下,脸上的表情也极为僵硬。
这什么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洞口看到的,并不是连光都照不到底的黑暗。只见支配灼热的熔岩就像脉搏一样地流动,将岩石的表面熔化。
这到底是为什么!这种地方竟然会有岩浆,这太奇怪了!
一点都不奇怪,这里原本是铜矿矿坑,而铜矿多半分布于火山带上。应该是活性化的火山带接上了垂直矿坑吧。
由宇说话的声调十分冷静,最后更用一句不祥的话做了结论:
这样看来,再过不久就会爆发了。
你说会爆发这样不是很奇怪吗?火山爆发这种大事一般不是都会有人先观测到吗?
比较妥当的假设,应该是认为有人窜改了资料吧,毕竟这次有个最擅长情报操作的家族介入啊。
你说的该不会是真目家?可是我实在不敢相信胜司先生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在眼下灼热的岩浆发出光线照耀之下,由宇的语气仍然十分平淡:
自卫队的演习中闹出这么大的问题,我本来还打算见识见识对方要怎么善后,原来是打算利用火山爆发来湮灭所有证据啊。照对方的剧本,大概是打算把责任推卸给地震观测所,让一切都不了了之吧。手法不算太高明,不过用来掩饰事实倒是个挺实在的做法。
可是如果没那么刚好,火山没有爆发怎么办?
由宇默默指着天空。
就用强力的微波来促使火山活性化,至少会做到这个地步吧。
听你这么说来,人造卫星好像还比Leptoneta危险?
以你来说,这个意见还算是有动到脑筋了啊。你的想法没有错,甚至可以说Leptoneta只是用来将人造卫星SIGMA发射升空的幌子。是我的判断太天真了,原本我还以为这次的演习不会做得太过火,所以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有真目家的人介入了。
那杀光自卫队的人,还叫Leptoneta杀光自己人的,也都是他们的主意?
这就很难说了,也可能是刚才那些家伙擅自做出的决定。不管是哪一种情形,现在已经没空沮丧了,我们得把控制装置从Leptoneta身上抢回来,阻止SIGMA继续发射微波。
19
Leptoneta在昏暗的洞穴底部不断挣扎。
每次一挣扎,上面就有土石崩塌,让可以自由活动的幅度变得更小。
Leptoneta的力量不足以推开瓦砾。没错,以正常方式判断,Leptoneta应该是不可能逃出这个困境的。
Leptoneta动着唯一还能动的脚,企图拨开瓦砾。然而就算拨开一、两块土石,又会有新的土石从上方掉下,只会让挤压自身的力道变得更强大。最后Leptoneta终于不再动脚挣扎,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它的所有机能已经停止运作。
还能运作的五具摄影机忙碌地动个不停,捕捉周围的状况。
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脚,抓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之后,就用扯的将这个部位拆了下来。将拆下来的部分放到地面上之后,又继续拆卸其他零件。Leptoneta的基本结构是由多个细部零件组成,而它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开始分解自身。
将一定量的零件分解完毕之后,再将拆下来的零件组装起来。组装完成之后,又继续分解被瓦砾堆压住的身体。
过了三十分钟后,原本埋着Leptoneta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颇大的空洞。先前位于空洞之中的物体,都已经经过分解而运送到外面,然后重新组装完成,只剩最低限度的框体与零件还留在里面,以避免瓦砾堆完全崩塌。
最后再将中枢所在的黑色核心取出,放进用剩下的零件所建构出来的全身机体之中。
留在里头用来支撑瓦砾的零件,终于承受不住重量而崩溃。大量的土石就像下起倾盆大雨似的砸下,眼看就要再度将Leptoneta给压住。
然而它却敏捷地在落体间穿梭而过,转眼之间就移动到距离有数十公尺远的地方,速度之快完全不是以前所能相比。
为了从瓦砾堆中脱身,Leptoneta失去了四只脚、两具摄影机以及数项武器,但取而代之的则是机体大幅轻量化,让Leptoneta获得了强大的机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