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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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108188
制作:108188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日东方战线位置座标不详
眺望地面的超越者视点,俯瞰观点。从高处俯瞰而下的景象即使色彩单调不已,却甚至构成了比差劲的前卫艺术还要几何学的图案。
于是,只需用挂在胸前的双筒望远镜窥看,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混沌的泥泞。弹痕、泥巴、倒下的军马尸骸、伤兵,还有布满大地的泥巴。
只要从空中俯瞰,再不愿意也会明白泥巴肆虐的程度吧。
这是离春天尚远,受怠惰支配的大地。难以捉摸程度媲美海市蜃楼。放眼望去,就连地图上应该位在眼前的道路位置都无法确定。不论是谁都无法正确指出这个地点的位置。
哼了一声,身为指挥官的谭雅轻轻摇头。
这叫什么——这叫什么只需沿着地面道路飞行的任务。
居然说这是只需沿着主要街道前进的简明前进命令!是前往最前线的简单增派。
那么,现在恐怕不得不靠天文航行推测所在位置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唉声叹气的谭雅所在位置,除了是在最前线「附近」之外一概不详。
不论是熟悉地形的老兵、带路人员,还是当地军的引导人员,谭雅等人都欠缺着。
当然,他们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毕竟是聚集着曾在以气象恶劣恶名昭彰的北洋外海,陪同航空舰队达成海上搜索歼灭战的强者,有办法推定大致上的位置。对所在位置的把握应该是没有严重的错误吧。
所以,谭雅才会愕然叹气。
找不到应该要在的友军阵地。不仅明确记在地图上的街道已沉入泥海,甚至还有不该存在的敌兵在地上徘徊!
会在途中接敌时差点同意部下是否要折返的提议,也难说是毫无理由。
不过,还是考虑到命令内容而否决了——毕竟根据本国的说词,友军应该还在奋战当中。
要是能见死不救会有多么轻松啊。她是放弃了这种迷人的选择,基于职务上的义务感特地继续进军的。
结果,却是这样。谭雅不掩心中的失望。
「这……究竟是怎么了。」
谭雅哑然瞪着横行在这附近一带大地上的敌兵。
可没人通知过眼前的景象。现在滞空的地区,本来该要是友军的警戒线地点喔!
结果呢!却是浓密到让人看到地面就烦的敌方对空防御阵地?
她所收到的号称最新版的地图上,可没写到这种事呀。
「该死!我方难道是外行人吗?」
这是个让人生厌的对比。
「敌工兵队的表现似乎相当专业。」
「……看来是在友军溃散后就立刻搭建的样子。敌军的反攻作战看样子相当认真呢。」
「不会错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这样看来,当初的计划就只能扔垃圾桶了吧。
就连用来悲叹的时间都叫人气愤。
「……参谋本部也没料到现在这种状况吧。」
伴随咂嘴的自言自语,外加上一声叹息。
谭雅的烦躁正在急速窜升。现况还真让人无法期待。要是事前的简报情报大半都派不上用场,这也是当然的事。
依据本国的一道军令,受令前往东方战线紧急展开部署倒也还好。
这是军务。
只要参谋本部说「去吧」,那怕是天涯海角都得飞去。就算前进座标被指定了也无所谓。她自认为有充分看出参谋本部要我们成为友军耳目的意图。
「……这些我都了解。也有打算去了解。」
但是——随后说出的话语,是感慨,是抱怨,甚至是诅咒。
「东方军是在搞什么啊。」
这群饭桶——就算没这么骂,也感到自制心的极限受到测试了。
作为一名在军大学受过参谋教育的最前线航空魔导军官,十分清楚参谋本部想要的是什么。将校,特别是高级军官,全都「求知欲旺盛」。在高级指挥课程的教育之下,被灌输了「不想犯错」的强迫观念的这些人,会冲动性地渴求「最新情报」。
想要得知现况——位在后方的他们怀着这种心愿也并没有错。抱持着关心派人调查,就组织而言可说是标准答案。要说到唯一的问题,就是连最关键的概要情势都没能成功掌握到。
这可说是致命性的吧。
「在这种状况下,就连要独断独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这该如何解读本国的意图啊?真是够了,就连个方针都没有也太极端了吧。这过分让人想笑喔。」
就算东方方面军遭到击溃好了,遭到击溃时的预备计划怎么了?光是要前往指定座标,最精锐的沙罗曼达战斗群就已一连三次被迫与敌航空魔导部队进行遭遇战。
要是还有友军残存的话……就会为了避免被追究擅自撤退的责任而拼命努力,但现在能确定这是在白费工夫了。
就在这时,谭雅想起一个让人备感徒劳的要素。徒劳无功的行为,会对非共产主义者的心理卫生带来极为不良的影响。
「我的晚餐该怎么办啊。」
脱口而出的是一句充满徒劳感的感慨。她还收到「就前往当地接受补给」这种悠哉的命令。对这种乱七八糟的部署命令降下灾难吧。只要没有被具备后勤单位的部队收留,就连今晚的晚餐都没着落吧。
由于这原本就是长距离移动,所以不论是谁都有偷偷在背包里塞几条确保热量的巧克力棒,但凡事都会有个极限在。
「命运该不会是个混账吧。这还真是棒。太棒了。真想下次就拿参谋本部谨制的三十七mm钨弹朝它一炮轰下去呢。」
只不过,谭雅就连诅咒老天的时间都没有。只要朝正下方看去就是敌方阵地。能在这种地方专心说某人坏话的,就只有想自杀的家伙吧。
时间的分配比例总是不平等的。闲暇时明明有着多到用不完的时间,这种时候却是连一秒都浪费不得。
谭雅就在这时,想到更严重的失策而咂嘴。因为正式的战斗任务是长距离移动完后的事,所以考虑到抵达驻地后的情况而多带了行李。
尽管控制在最低限度,但全副武装可是很重的。由于会在敌阵地上空停留完全是个意外,所以抛弃重装备也是个方法。
不过,谭雅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决定容忍这些载重。只有外行人才会去考虑要不要丢弃。
这里可是以帝国来看,位在最外围地区的东方战线。后勤贫弱,补给断断续续,而且战线目前还陷入混乱,可说是役满听牌的局面吧。
要是丢掉背上的背包,可没人能保证之后还会获得供给。这跟在本国演习场上抛弃重装备,以轻装进行缠斗的情况可不一样。
「大队长呼叫全员。虽然队上应该是没有会操之过急的蠢蛋,但大家的背包都还在吧?」
部队内通讯上充满着哈哈哈的笑声是个好征兆。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采取适当对应的佐证。充满欢笑的职场,事故发生率可是极为有限。
「敌魔导师升空了!」
当副官向全队发出警告时,大队早已散开做好战斗准备。这是唯有干练军人的集团才有办法做到的机灵对应。没有需要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人,让谭雅发自内心地感到自豪。不过,光只会期待职场的气氛,可说是不合格的管理职。
一旦是在长距离移动后的疲惫状况下战斗,就该考虑到事故的发生率吧。充分考虑到失误发生的可能性并加以防范未然,可是包含在谭雅的薪给等级之中的份内工作。
「……数量居劣势吗?」
谭雅喃喃自语,连忙重新评估起双方的战力差。我方的迎击射击线明显落于下风。
数量劣势是显而易见的。光是大略估算,就不只三倍差距了。
跟在北洋蒙受重大损耗时的状况太过相似,让我很不中意。
只需将对理性、自由的爱与紧急避难的必要性放到天秤上衡量,对安全的渴望就会沉重地将托盘压下。
「只能上了吗……混账东西。」
「中校?」
「01呼叫全员。要来一发大的了。稍微注意一下。」
发出警告,谭雅强忍着咂嘴的冲动做出觉悟。将这一切正当化的,是名为实际需求的,难以动摇的现实。
说服自己这是必要的行动,启动平时绝不会使用的艾连穆姆九五式。
在这瞬间,心情爽快得让人作恶,仿佛脑中的迷雾逐渐散去般的明朗感与全能感支配全身。
「主呀,请以天秤与秩序为善吧。请赐予我们一个平稳与守规的王国吧。」
啊——仿佛连呼气都充满清新感一般,心情好到让人恶心不已的恐怖。
「冥顽不灵的反动分子,看我击坠你们!」
隔着无线电传来叫喊,不对,这是步行到近距离的敌兵怒吼声吧?不太能明确地维持意识这点也很恐怖。
「尽管吠吧,共匪!」
谭雅大喊着,试图保持自我。
「违反自然常理的共匪!让我来教育你们!让你们晓得意识形态是无法扭曲现实的!」
「祖国与党的敌人竟敢满口胡言!该死的魔女,就尝尝人民的铁锤吧!」
是认为这是在挑拨吗?有数名疑似敌军官的人,很有礼貌地用帝国语怒吼回来。真搞不懂,既然是会说帝国语的魔导师,赶紧从联邦逃亡到帝国来不就好了。
她基本上不喜欢共产主义者;就连那些民族主义者,也往往会沾染上谭雅所难以理解的价值观。
想爱护故乡是很好,但为什么要把祖国这种空想的产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不过——谭雅要保留一点。
客观来讲,作为共产主义民族主义者的联邦军人是恶魔,也说不定是某种邪教,既然是恶魔,那就是与神之类的存在敌对。
虽然神是没有实际形体的概念,不过不承认祂这种存在的「姿态」很重要。
就与他们建立「共识」的最后底线来讲,无视这点可是不公平的。
人们常说「要看见他人的优点」。我自认为有怀着但愿能如此的想法在努力。正因为如此,我就承认吧。
即使是共产主义者,在惹人厌与无神论这点上也是出类拔萃的。倘若不公平地承认这点,显然就是偏颇的观点。讲白了,就是明显缺乏现代知性的诚实性。
正因为是希望能保持公平的人物,才会笃实地遵守知性的义务。
正因为脑袋让人作恶地充满着清明正确的思考,谭雅才会想到这小小的讽刺而笑了起来。该说是因为每天自行反复进行着善良的知性探究,才能注意到这件事吧。这甚至就像在激战当中,发现到跨越自他差异的头绪一般,让人感到些许温馨的瞬间。
「哈!很好,不错嘛,就喝采吧!」
尽管难以说是愉快,但是痛快。
所以就忍受着九五式污浊般的精神污染,怀着最大的敬意,以最有效率的本分去达成夙愿。
以爆裂术式的多重显现进行面压制。
这正是理论上的最佳解答。
即使是航空魔导师,只要遭受到空间轰炸,想要回避也会极为困难。我是不可能太过小看优秀的敌人的。况且还是值得尊敬的无神论者。就按照礼节仔细地杀吧。
「警报!要发射空间轰炸了!大队立刻脱离空域!」
一面小心起见地再次警告友军,一面设定显现领域。
将升空拦截的敌人路径毫无遗漏地纳入射程范围内。会以偏执般的密度灌入术式,完全是出自于对敌人的敬意。
有能的敌人是最糟糕的靶子。正因为如此,才必须要以全力解决。
甚至不惜使用艾连穆姆九五式,或是说受诅咒的剧毒。这可是工作。如有必要,就必须不惜威力全开地去屠杀他们。真可悲,这就是战争。
「喔,那是引导之物;那是知道平稳之物。」
意识、尊严,遭到某种不该存在的事物侵犯的恶心感。
足以让人想感慨,何谓人伦,何谓正义的暴虐。谭雅被迫一分一秒地体验着,嘴巴擅自开口说话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这是话语背叛了自己的精神,擅自脱口而出的屈辱。然而,这些全是为了这瞬间的胜利所不可或缺的牺牲。
「那么,我等要鼓起勇气,纵使是一条苦难的道路,也要登上那座山丘。」
并联显现的爆裂术式共有四重;所灌输的魔力、展开速度也同样是四倍。将该以加强中队发动的面压制独自显现。
脑袋超过负荷烧起来,肯定就是在指这种情况。
「那是所约定的荣冠;荣耀的家庭,安宁且清静的世界。」
就算差点头昏眼花地丧失意识……释放出去的术式,依旧让升空的敌中队被爆炸火焰完全吞没,在瞬间将数人击坠地面。
作为开幕先发制人的一击,十分充分。
就算是以不惜牺牲恶名昭彰的联邦军,也是人类的集团。要是被攻击了就会胆怯;要是伙伴在眼前被烤得恰到好处,就会无自觉地踌躇不前。
「跟随大队长前进!」
就在准备升空的敌人踌躇不前,将动能大量浪费掉的瞬间,拜斯少校刻不容缓地做出行动。
「用我的小队突击吧!请准许。」
「愿主保佑你!……上吧!」
谭雅一点头答应这直截了当的提议,他们随即开始行动。一个中队以猛烈的反应速度组成突击队型。如专家般迷人的动作,是足以刊载在教范上的出色技术。
身经百战的Named集团,东方的老兵。或者该直接说是战争贩子?一旦是熟悉战场的士兵,就会率先去彻底地蹂躏敌人的动摇。
在拜斯少校的带领下,一个中队朝着恐怕有一个连队的敌魔导师部队,一面散布着伪装用的光学欺敌影像,一面以垂直俯冲的要领猛烈地发动突袭。
这乍看之下就像是抛弃自身高度优势的豪赌。不过,这其实是最佳解答。攻击「加速中」的航空魔导师的命中率是微乎其微。况且,人一旦出乎意料就会僵住。要让自认「打算追逐逃亡中的我们」而升空的联邦军落入圈套是易如反掌。
如果是朝着「停止移动的蠢蛋」冲锋,突击会成功就跟公理一样不辩自明。所谓战争的狂犬即是优秀的猎犬。会嗅出敌人的弱点,紧咬不放。
将兵的战意是变化无常的。打算袭击却反遭袭击时的动摇格外地可怕。
松懈会让再精悍的军队都变得脆弱。
况且,如果是编制偏颇的联邦军,干练军人的比例也很低吧。
「尔等不从神意之辈……啊,该死,还来吗?语言区竟被污染到这种程度了吗?」
谭雅感慨起身体的失常。然而在战场上,就连这短暂的浪费都不被容许。
「该死的锈银!」
「该死,该死!」
「我要击坠你!只有你,就只有你!」
针对自己的数道瞄准锁定。不只是引导系,甚至还混入光学系的这些攻击,述说着联邦军魔导师的杀意。
想率先猎杀指挥官的选择是很合理的手段。毕竟击溃脑袋可是正统的手法。会骂这很卑鄙的,就只有坚持着无法理解的奇怪浪漫主义的人吧。
话说回来——谭雅在他国同行的进步面前再次苦笑起来。联邦军那些家伙,技术提升得相当大啊。
「唉,不论是哪个家伙都让我这么费工夫。要是能在集中营被共匪消耗掉就好了。」
要是切换回九七式,就难以避免达到处理上限。不得已,就靠九五式的四核能力开始回击。
「愿地面,愿世界,充满福音。」
有谁会自发性地赞扬世界,希望世上充满主的荣光啊?保持理性没办法打仗这句话说得还真没错。
以略带迁怒的感觉显现出数道术式。所瞄准的方向上,有着活力十足大喊的新鲜肉块。
这时,谭雅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就直接将主的荣光、铁锤砸在他们身上吧。
维持着被肾上腺素污染,遭到恶心的圣遗物净化的威猛精神,谭雅跟上拜斯少校的中队……
「中队,跟我前进!击坠数可不能输给拜斯少校喔!」
为了进行近战而开始突袭。
咦?——即使霎时间对自己的行动感到狐疑,但既然已下定决心行动,还是毫不迟疑地贯彻下去会比较安全。
敌人正拼命地把注意力放在对付拜斯少校的突击中队上。尽管辛苦了,但要是再追加一个中队从侧面打过去,情况会怎么样呢?
「该死!是巫婆的诅咒!」
注:意指战况恶化
被攻其不备的敌兵惨叫,还有类似刀剑对砍的魔导师短兵相接时的交战声。没有比这还要爽快的声音了。
「嗯?」
同时,她也没忽略掉那不对劲的手感。
「不擅长近身航空魔导战吗?」
敌人的反应太过于……没错,要说得直接一点就是「脆弱」。直到方才都还能组织性地对应谭雅等人攻击的敌人,却在贴身的瞬间失去控制,七零八落地分散开来。
如果不是相当地缺乏战意,通常是不会如此轻易地让队形瓦解。他们可是在遭到压制的状况下,仍旧了不起地冲上前来的一群人。很难认为是缺乏战意吧。
「跟远距离战阶相比,似乎明显透露着技术差距……不对……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谭雅得意地咧嘴笑起。
「大概是速成栽培的家伙吧?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在当今的航空魔导战当中,中~远距离的射击战确实是「比较」多。只要考虑到这些,就会知道教育时的「重点」会有所偏颇。更何况时间还有限的话呢?
就算是联邦军,也要很勉强才有办法凑齐人数。基本上,似乎也没有余力教导新型使用者组织性的近距离缠斗方式。
「哈哈哈!这太棒了!任我们随便宰割啊!」
「别人讨厌的事情,要率先去做」。
这是真理吧。哎呀,也不能瞧不起义务教育的道德教育呢。
「怎么能不重视美德呢!上吧,去宰杀他们!」
死脑筋的人会认为在航空魔导战中进行缠斗是「愚蠢的行为」。实际上,就以不合理的高风险来讲,谭雅也同意这种意见。
不过,就连在炮兵万能的时代,莱茵也偶尔会经常出现要靠铲子进行近身战的情况。为什么联邦军会认为在东方就不会发生?这还真是令人高兴的误算。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就算是完全听不懂在喊什么的联邦兵叫声,只要看他们的表情,也不难猜出来大致的方向性。该说非语文沟通万岁吧。
就像是要传达给对方知晓似的,谭雅摆出夸张的嘲笑表情,一一细数起对方的败因。
「虔诚有差,经验有差。照理来说,为什么会觉得能赢啊?」
靠着运气挥砍,赌自己能打中对方的缠斗,是外行人的傲慢。近距离缠斗的基础极为简单且明确。就是挖下去,靠着动能把人打落。
这要说起来,就是相信准确性,假设最坏的情况,然后祈祷自己能够打中……祈祷?不,没必要祈祷吧。花费余力在祈祷这种非生产性的行为上,难以说是健全的嗜好。
不好——谭雅再次摇了摇头,同时用力砍向一脸绝望的敌兵。
不是剑道,而是跟剑术相同。有别于竹刀,魔导刀只要碰到就能「切开」。只比外行人好上一点的魔导师,应该没办法理解这件事吧。
只要身体被切开,大半的人类光是这样就会无法保持冷静。不光是想避开致命伤,还会为了要避开刀刃本身而不知所措,这样一来就能轻易地猎杀。
胆小是件好事。尤其是士兵,胆小会比匹夫之勇来得理想吧。面对敌人,要是忘了保留「不能停下来」的想法就没救了。
「太简单了,太简单了。哎呀,如果是这种战场的话也不错。」
如果能在满是猎物的战场上赚取击坠数,那么努力地勤奋工作也不错吧。伴随击坠数而来的休假与奖金可是魅力十足。
「哈哈哈哈!无神论者哟,你们是想向谁救助呢?是党吗?还是意识形态?」
就算是九五式污浊般的可怕精神污染,在光荣的休假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风险。不对,说微不足道是过小评价吧?
只不过,要是能资本主义性地获得成果报酬,自由主义性地击溃极权主义者,保身主义性地累积军功的话,想要常识性地去抗拒可是极难的一件事。
结果,谭雅就在陶醉般的亢奋感包覆下不停地撕裂敌阵。
「神与我们同在!太棒了,竟然会有这么一天能如此地嘲弄共产主义者!好啦好啦,抵抗给我看吧!」
近身战,该称为缠斗的贴身战斗。朝敌兵的背狠狠踹开,或是从被拜斯少校的部队引开注意力的蠢蛋背后一刀捅下去,偶尔还朝着瞄准部下的家伙近距离开枪,享受这种类似夹击的行为。
太愉快了——正要这么说的瞬间。这愉快的激情,却从正面被泼了一盆冷水。
那是,敌兵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
「……神呀。」
就算对联邦官方语言只懂得在军官教育中学到的最低限度的程度,也不可能会听错这一句话。
是艾连穆姆九五式的诅咒吧?
她听得,格外地,清楚。
「啊,该死。」
扫兴。
这两个字道尽了一切。
「共产主义者,居然偏偏跑去求助于神!」
真想大骂:你们就连军服都会挂着的共产党员徽章难道是装饰品吗?
「被背叛了」。
这就跟遭到背叛的革命精神一样。露出失望神情的谭雅,就在板起脸来后破口大骂。
「……无神论者事到如今还求什么神呀!」
回瞪过来的凶狠眼神难道只是虚有其表吗?到头来,还是必须得求助于不存在的东西?
让人失望透顶。
「Gott mit uns上帝与我们同在!」
她在说着戏言,把敌兵的脑袋轰烂的瞬间,甚至觉得早知道就干脆带冰镐过来就好了,感到莫名地好笑。
「锈……锈银,太可怕了……可是,就算是我!也是向祖国效忠的军人。就算要同归于尽,也要在这里干掉你!」
对于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朝着这里冲过来的联邦魔导师,单手划出十字的谭雅扫兴地瞪了过去。
一度期待过你们会是共匪,结果却连共匪都算不上。
这群骗子。
这群背叛者。
「知晓道理吧。罪是必须偿还的。」
伴随着喃喃感慨对砍到最后的谭雅,注意到战斗声止歇了。
到头来,战争是受到一个「公平」的方程式所支配。尽管不得不说这很残酷,但就本质上算是感性的问题吧。
强者会赢。毕竟就连禁止独占的公平交易委员会,也没有限制在战斗中独占胜利。
该说是自由竞争万岁吗?——正想发牢骚的谭雅就在这时按住头部。
「……头好痛,这还真严重。」
一面滥用九五式,一面贯彻自己的意识,是不可能会没有副作用的吧。存在X这家伙,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安全标准的样子。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拥有在面对「我受到异性吸引」这类感慨时,一脸认真地回说「那就把眼睛挖掉吧」这种玩笑话的真性信徒。
这对身为知性的自由主义者的自己来说还真是难受。身为一个文明人,现在真希望能稍微摸索一下文明的解决对策。
「02呼叫01,已几乎掌握空域。」
「01收到。辛苦了。」
对了——谭雅就在这时补上一句话。
「方才的突击,干得漂亮喔。」
「……他们的近身战比想象中还要脆弱。我原本还一度做好觉悟,认为或许会再稍微费点工夫的。」
「你说得没错。联邦军也很吃紧呢。意外地,或许是在硬撑吧。」
战争也是一种总量平衡的行为。不过面对损耗,就算双方无视着悲鸣不断加注下去,也会有个极限在。没有在某处出现破绽反倒不自然。
对了——谭雅就在这时甩了甩头。虽说击败了敌兵,但也只不过是排除了眼前的威胁。问题倒不如说是从现在才开始。
「尽管我方也不是毫不疲惫,但损耗还在容许范围内。不过,很让人怀疑,维持这个空域究竟有没有意义吧。」
「尽管中校说得没错,但这是会打击部队士气的发言呢。」
「是没错。不过,就算毫无意义地吹捧自己人也无济于事。」
指挥官要是只会对将校说着政宣话语就没救了。只会说着毅力论,难道不是不懂得替代论的无能的佐证吗?
「战术上的胜利。还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顶多就是勋章的程度吗……不对,这对劳动者来说并不是件坏事也说不定。」
激不起干劲时的劳动效率是最差的。虽然也有活用「工作价值」这类神奇话语的手法在,但这么做所得到的就像颗毫无意义吹胀的气球。
稍有刺激就会炸掉,到头来依旧是派不上用场。
既然是组织的齿轮,被当成齿轮看待也是当然的事。不过,就算有办法替换,要是怠慢维护保养,就是个欠缺经费意识的笨蛋。
对自负极具良知的谭雅来说,会让众人彻底明白自己的劳动会带来怎样的意义与成果,让部下抱持着自发性的动机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甚至相信这正是管理者的义务。人力资源是必须要谨慎运用的资源。浪费资源,只会是毫无理由的恶行。
「02,现状毫无意义。要撤退了。」
「02收到。真的可以吗?」
「参谋本部的命令前提已经崩溃了。这可是在独断独行之前的问题喔。」
……没错,这还真的是……
「再继续下去也毫无意义呢。」
谭雅一脸厌烦地强化防御壳。只要稍微降低高度,浓密到会让人傻眼的对空弹幕就会从地面袭击过来吧。
要是不小心被打中,就算是航空魔导师也很危险。
虽说有保持高度,不过敌阵地上空侦察有多么棘手,是打从莱茵时期就领教过无数次的事。就算损害轻微,但要是疲劳度大幅增加,也无法保证绝对不会发生事故。本来在地图上,直到几天前应该都还是帝国军前线地区的地点,如今已是这副模样。
只能在遭受无意义的重创之前先行撤退了。
「全部队注意,这是01的紧急通知。」
谭雅把叹息吞回去,透过无线电发出呼叫。
「中断参谋本部指定的武装侦察任务。立刻脱离。待转移空域后,各级指挥官随即前来参与空中会议。」
在「收到」的复诵陆续回报后,部队就一个回转,在敌地上空展现整齐划一的部队行动,兼作为嘲讽似的现出漂亮的飞行队伍,开始脱离。
好了——谭雅朝飞在附近的副队长招手。
「拜斯少校,最近的面包中队在哪?」
「无法确定是在几公里内呢。」
帝国军魔导将校进行的战地紧急空中会议的对话内容,是面包。面对副队长就像在询问「中校意下如何?」的眼神,谭雅一副了然于心的态度回道:
「这种时候要上哪儿都行。就以寻找热食优先吧。想跟似乎会带着高热量食物后退的后勤部门会合。」
「这样一来,就是沿着地图上的街道去找?」
「我是这样打算的,但难以明确辨识出街道位置,所以会很辛苦呢。」
没办法保证友军是沿着街道撤退。而且也难以判别该部队会是何种兵科。该怎么办呢——思索到最后,谭雅就把飞在附近的格兰兹中尉叫来。
「格兰兹中尉,我要分派贵官去做件事。」
不知道的事情就要去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遵命,请下令!」
「先行一步,去与友军的后卫接触。就算遭到误射,也别太生气的反击喔?」
「我会留意的。」
他苦笑点头的模样看来是有听懂。就算还不到拜斯少校的程度,格兰兹中尉也变得愈来愈可靠了。
迅速召集部下飞离的模样,充满着下级军官所应当具备的机灵、干劲,还有积极性。能安心派遣他们出去的贵重的信任,是他们自己争取到的。
「居然会觉得那个格兰兹中尉很可靠呢。」
「中校?」
「没事,只是想说如果在莱茵时期,就会怕得不敢把事情交给他去办……这种事情罢了。」
自己果然很擅长培育部下也说不定。考虑到这提高了人力资本的价值,她可以说是在自卖自夸了——谭雅尽管在内心里苦笑,也依旧是感到自豪。不论任何时候,都有办法培育人才的感觉并不坏。
不过,能沉浸在得意情绪里的时间相当短暂。
「回想起莱茵时期吗……这样的话,地上的情况倒是完全相反啊。如果是在以前,是不可能后退得这么杂乱的。真是惨不忍睹。」
飞在一旁的拜斯少校说出这句话,谭雅也跟着点头同意。
「明明有物资却遭到抛弃了呢……军纪的涣散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
如果是在莱茵战线的时候,就算格兰兹中尉(当时还是少尉)不可靠,也能够信赖全体友军。
现在呢?
「中校,少校,请看那边。」
她将双筒望远镜朝向副官所指示的方向,啊啊,还真是浪费!
那台烧成焦黑的车体,不正是我军的车辆吗!
「……沿着街道遗弃车辆吗?本国的战务负责人看到恐怕会晕倒吧。」
「这可不能让乌卡中校看到啊。」
这对到处想方设法处理本来就很紧迫的车辆情况的负责人来说,是个太过残酷的景象。战争果然就只会是种无可救药的浪费。如今,叹息已然成为一种习惯。在东方叹气的次数早就多到无法计算了。
「嗯?」
「怎么了,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副官似乎发现到什么,在她所指方向的地面泥泞上,刻划着奇妙的花纹。这看在训练有素的军人眼中是一目了然吧。是大规模部队移动的痕迹。
「机械化师团?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不管怎么说,这都不会是我军的痕迹呢。」
「为什么能如此肯定呢?判断材料不是不足以断定这是敌部队的痕迹吗?」
一脸不可思议的副官不论好坏都是与「败走」、「溃逃」无缘的人吧。只不过,谭雅就在这时修正想法。帝国军本身本来就是靠着「总量平衡」之力颠覆败北的军队。
战败逃亡时会是怎样的情况,就只能从战史上得知吧。毕竟,人类是会率先想到经验知识的生物。
「维夏,希望贵官能拥有不是透过经验,而是透过历史学习的感性呢。」
恭敬答是的副官有着优秀的理解力。只要说一次就懂,所以前途可望吧。给我记好了——谭雅开门见山地说出结论。
「败走的军队会走容易逃走的道路。就算是帝国军的机械化部队也不出例外。从刚刚开始就有看到了吧?遭到遗弃的我军车辆就算混在泥巴里头难以辨识,基本上也还是沿着街道零星散布。」
这还真是麻烦——谭雅叹了口气。如果选择走轻松的道路,结果却是大家一起被干掉的话就太让人傻眼了。
「既然选择走泥路,那就是联邦军?」
不会错的——谭雅恨恨说道。
「看来敌人是以前进优先呢。展开速度也很快的样子。」
「要考虑在与友军会合后,立刻被卷入战斗之中的可能性吗?」
面对副队长的询问,谭雅在思考片刻后开口答道:
「……也是,我们的任务很明确。就在与战斗群本队会合之前,担任友军的后退支援也不错吧。」
「遵命。」
很好——点了点头,继续飞行了一会儿。
刻划在地面上宛如花纹一般,恐怕意味着大规模装甲部队或机械化部队存在的景象,以让人不安的存在感压迫着谭雅的视野。
……是联邦军的装甲前锋之类的部队吧。
目睹到友军正遭到追击的证据让人打从心底地感到恐惧。这是希望在自己的退路上最好不要出现的东西。
尽管向拜斯少校说了支援友军这种话……但老实说,这不是会让人想挺身而出的规模。
「中校?」
这时,谭雅忽然将视线从地面移回空中。靠到身旁来的副官手里拿着长距离通讯装备。
「请问现在方便吗?」
一点头,她就将长距离无线电的听筒递来。
「是格兰兹中尉的来电。说他跟友军的补给部队会合了。」
谭雅从担忧中回到指挥官的思考模式,一抢过听筒就询问起格兰兹中尉。
「有关战局的整体情势是?」
「请稍等一下。」
能隐约听到格兰兹中尉在与友军说些什么的声音。老实说,就他的反应看来是不太能期待的样子。
「……怎样也没办法把握。就连在这里入手的概况也相当混乱,恐怕无法作为参考……」
「别在意,中尉。这不是贵官的责任。」
这不是深感愧疚地向自己道歉的部下的责任。不误解责任的归属是身为上司所必要的最低限度义务。迁怒部下是最差劲的行为吧。
「总之,先以会合优先。将座标送来。做好收容的准备。」
「遵命。」
很好——将无线电挂断的谭雅微微摇了摇头。
「明白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了」。尽管这也能说是个成果,但也只是在追认这个不愉快的现状罢了。不幸是要共享的东西。因此,必须得向身为分享对象的拜斯少校告知这件事情。
「副队长,已接触到友军了。」
但是一概不明——谭雅朝着他耸肩抱怨。光是这样,就能直接让他明白状况的严重性。看似理解状况的拜斯少校一脸凝重。
也没办法说别人呢——谭雅苦笑着。自己的表情也肯定是臭到不能再臭了吧。
「是东方方面军太松懈了吗?」
「拜斯少校,评论要讲求公正。我们也有在诺登以北犯蠢过吧。松懈可不是他人的事喔?」
粗心一时,尸横遍野。总之,就是这样。
「毕竟是战争呢。也是会有吃亏上当的时候吧。」
「……让人回想起莱茵呢。」
对于以疲惫语调插话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谭雅「一点也没错」的点头表示同意。回想起来,莱茵战线当时也是因为上级司令部的失态才会累得要死要活。
到头来辛苦的总是现场人员,这会是个永远的结构性问题吧。
「根据经验法则,差不多该找个地方捡壕沟战用的铲子了。」
「哈哈,真是怀念呢。」
谭雅的怨言是被当成玩笑话了吧。说起笑来的拜斯少校打从根本的误会了。
「地上应该有遭到遗弃的,去捡适当的量回来吧。」
「咦?」
「我是认真的,少校。去捡人数以上的量回来。」
谭雅毫无笑容,板着脸以不掩不悦的语调说道。是领悟到自己是认真的吧,拜斯少校敛起表情,以略为沙哑的语调回应。
「……遵命。这就带一个中队降落。请提供支援。」
「就交给你了。」
在支援下适当采取警戒态势的拾荒。这不是困难的工作,只是会让人提不起劲的工作。
从地面上迅速收集适当的装备到再次行动为止,整个过程所花费的时间极为短暂。对负责侦察警戒的谭雅来说,事情顺利到让她沮丧。
「……奇怪。」
就算没办法清理战场,但会遗留下这么多战利品不捡走吗?该不会——想到这,谭雅切身感到自己的担忧是对的。与格兰兹中尉接触的友军部队会合,比预期得还要早。
说好听点,就是战线没有被推进太多吧……说难听点,就是正好相反,「后退得太慢」。
只要朝刚会合的友军部队环顾一眼,就会注意到他们移动的模样很有秩序吧。「秩序」,没错,能在后退时保持「秩序」通常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在现况下无疑是最糟的。
尽管前线正陷入混乱且错乱的状况,保有秩序的友军部队却还是迟了一步后退。也就是说,这是东方方面军本身的指示太过于后知后觉的佐证。
……就连组织性的后退都无法顺利进行!
还真是困扰——谭雅板着一张脸,向附近最资深的一名军官搭话。
「我是沙罗曼达战斗群的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贵队的司令部或指挥系统是?」
「我们是东方军第二十三师团第五十四连队。贵队是?看起来像是航空魔导大队?」
在单刀直入的问候当中,互相确认起双方所配戴的略章与阶级章的短暂交流。
该说真不愧是资深军官吧。以授勋经历来讲,对方比佩带银翼的谭雅还要略逊一筹。不过,只比「银翼」略逊一筹的军官在战场上几乎是「神」。
「目前正依照快速部署命令展开当中。想跟贵队协议现在的状况。」
「欢迎,中校。」
「恕我失礼,敢问贵官是?」
啊啊——这时,那名年长的将校苦笑起来。
「我是连队长的狄利克雷上校。」
彼此都抽到下下签了呢——是一名能展露笑容的精悍指挥官。
「我是沙罗曼达战斗群的提古雷查夫中校。这位是副指挥官拜斯少校。」
「持有复数Named级的航空魔导师?这还真是可靠。如果能得到贵队支援的话。」
他是名有掌握到状况,理解自身职责的专家——这让谭雅看到了些许希望。特别是不会将对自己的身高、长相的感想表现在脸上这点非常好。
想把工作做好就少不了好的同事,确有其道理在。光是不会被从背后推下去,就能减少一项要警戒的事,值得感谢。能保证能力不会让所配戴的略章丢脸,是勋章制度的优点。
「是问能否协助吗?我们是以帮战斗群本队探路的形式先遣的部队。在接到参谋本部的其他命令之前,应有办法支援友军的后卫战斗吧。」
「我不会要你们纳入我方的指挥之下,不过要是能配合的话,我方也会比较好做事。」
也能理解有关指挥系统的事情。哎呀,他是那种难能可贵的长官吧。
「虽说编成上的名义是战斗群,不过我队目前就只是一个航空魔导大队,除了指挥权的问题外毫无限制。就算从事几天友军支援也不会有问题吧。」
「感谢!」
那么?——在用视线询问后,对方也理解了。
「我就带你前往临时的司令部据点吧……需要紧急讨论的案件可是堆积如山。」
「请容我伴随。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跟我来。拜斯少校,部队就交给你了。记得立刻去和五十四连队的副指挥官进行协调。」
在将笼统的杂务交给点头表示了解的副队长后,谭雅就边想着狄利克雷上校宽大的背影还真可靠,边跟着他跑起来。
没错,是用跑的。
直到司令部为止的小跑步。哎呀,要是没有在锻炼的话,壮年军官在如此恶劣的路面状况上可是跑不起来的——她瞬间钦佩了起来。
然后,所来到的地点也让人忍不住佩服。
「虽说是战线后方,但还真是留下了相当漂亮的民宅呢。老实说,我本来还做好今天恐怕要野营的心理准备。」
或许是自治议会帮忙确保的吧?不管怎么说,都很罕见地没有被烧毁,也没有被弹孔打成蜂窝。这不是个能好好睡觉的地方吗?——谭雅边暗自窃喜,边对狄利克雷上校等人的本事表示感激。
「是呀,还有房屋留着真是幸运……毕竟是这种冷天呢。」
「诚如上校所说的,但是否会有诡雷之类的陷阱?」
「这里可是东方喔,中校?没让工兵队检查过,可没办法设置简易司令部啊。」
能干的将校连同屋子一起死了。这是任谁都会感慨的事态,也是失态。只要这种错误不断反复发生,会偏执性地检查房屋也是当然的事吧。
「哈哈哈,是我失礼了。」
「没什么,这是妥当的疑虑。只要听闻过友军连同司令部一起被诡雷炸成灰的事例的话啊。」
只不过,无法连在温暖屋内进行的对话都很温暖,是这世间的无常之处。
「那么,我就直说吧。状况很不乐观。」
「就基于整体情势先进行协调吧。需要报告我队在路途中所目击到的情况吗?」
好——在他同意后,谭雅就简明地概述状况。尽管依照参谋本部的命令前进,但指定座标却早已沦陷。后退途中,有目击到疑似复数敌部队的痕迹这点,似乎也与对方曾进行过后退战的经验相符。
此外——狄利克雷上校一脸苦涩地把话说下去。
「尽管尚未确认,不过有收到一则友军遭到敌重炮乱射的报告。」
「乱射?是还留在最前线的殿后部队吗?」
「……似乎不是,是我连队的邻近部队。」
谭雅大感意外。重炮是种「移动缓慢」的东西。要让炮兵快速展开,可是件相当困难的事。莱茵战线的战斗教训,明确述说着炮兵的展开速度无法超越步兵。
正因为如此,才会判断如果是遭到敌重炮攻击,就应该会是「最前线」吧。
「敌人的推进速度相当快。还是假设有着能够追随这种速度,包含强力炮兵师团在内的敌部队存在会比较好吧。」
别开玩笑了——谭雅差点要摇头否认。不过帝国军人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带头开玩笑的吧。
「……真让人羡慕。居然是炮兵师团。」
「就是说啊。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东西哩,提古雷查夫中校。」
是呀——谭雅点头同意狄利克雷上校的话。
人命昂贵,但炮弹的成本低廉。本来就具备丰富人力资源的联邦军,组成了炮兵师团?
这难以说是公平的竞争环境。神的无形之手——亚当·斯密先生解说这话的意思,总而言之就是世界是不公平的吧。
解说:【亚当·斯密】,极为重视道德的道德情操论的作者。他应该作梦也没想到,只在国富论中用过一次的「无形之手」这个词汇会被人加上「神的」这个单字吧……此外,他也是现代经济学之父。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去重新调查途中的接敌位置。我想掌握敌炮兵师团的所在地。如果必要,也考虑派出武装侦察。」
「遵命。」
说完「我立刻去办」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就开始拟起命令文件。她是一名彻头彻尾优秀的副官;是能将交代的事,依照交代的内容确实做好的人才!这在当今世上还真是备受恩惠。
「那么,我们的防卫计划是怎样的内容呢?就我所见,似乎是没有师团等级的联合防卫。」
「没错。就连与师团司令部的接触都是断断续续的。」
那么?——对于用眼神询问起黯淡未来的谭雅,狄利克雷上校回以苦笑。
「该说很勉强吧。尽管有领到后退线的概要,但无法确定其他部队是否能依照计划后退。」
杂乱无章的后退?天呀——感到颤栗的谭雅终究是达到极限,忍不住仰望起天花板。
「师团司令部的位置是?」
「在这里。」
朝他在桌面上摊开的地图迅速指出的地点一看……勉强恢复了希望。位置意外地并不坏。
「离友军的铁路路线很近呢……这样的话,就还有办法重整态势。」
「是有办法吧。问题是时间。」
啊,又是时间吗?时间、时间、时间。就唯有这个会造成市场失灵。我不得不这么说。要是能找到稳定确保时间供给的方法,就能替世上的经济学带来革命性的进步了。
「要是来不及重整态势,就很可能会遭到击溃。」
「没错。尽管很棘手,但反过来说,也是这几天就能分出胜负。」
谭雅就像十分认同上校说法似的点头。
只要有办法重新编制,师团就会起死回生吧。所需要的,是为了做到这点的些许缓冲时间。时间就是金钱,说得还真没错。
「话说回来,尽管重新编制也很重要……但前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中校?」
「感觉就像是轻而易举地遭到击溃的样子。」
就像是被戳到痛处,狄利克雷上校耸了耸肩。在宛如拣选字眼般的沉默一会儿后拿出军烟。
「……前阵子,才刚在全线战中击退敌人的武装侦察。也由于击退了敌人,所以不仅是连队,就连整个师团都蔓延着一股『已击退来敌』的自负吧。结果这份自负,就以防卫阵地不完善的形式导致了恶果。」
叹了口气抽起烟来的狄利克雷上校,就像疲惫似的重新说道。
「你说防卫阵地不完善?」
「不是防备的问题,而是思考上的陷阱。是太过追求春季的反击战了吧。」
「你是说反击战吗?」
面对谭雅的疑问,他就在这里愤恨地回了一句「没错」。
「就连师团命令,也都是要人准备前进那类的。并未重视当地的防备。」
没有构筑阵地的前线;轻易遭到吞没的哨兵线。原来如此——谭雅这下懂了。帝国军打算进攻,打从一开始就怀着要前进的意图。在这种时候,要人老老实实地构筑阵地是很困难。
尤其是在东方,「寒冷」与「泥巴」比炮弹还让将兵陷入苦战。又要整备补给路线,又要修补装备,似乎让他们忘了要依靠战壕。
「……被攻其不备了吗?」
「就是这样,中校。该死的共产主义者,似乎很懂得人性的弱点。」
狄利克雷上校这话很有道理。
至少,对谭雅来说是不容置疑的公理。毕竟是共产主义者呢——谭雅回应。
「他们可是一群不断把人弄坏的家伙。对于人的破坏方式、弱点、脆弱性也都十分清楚吧。哎呀,对常识人来说还真难受。」
「哈哈哈,居然被个像小女孩一样的将校这么说,理性究竟何在啊。」
「毕竟是在战时呢。那玩意儿会是稀有品吧。」
战时的常识,是平时的非常识。
理性的供应量会比平时更随着各种情况剧烈变动,也说不上是格外奇怪的事。市场就是这么一回事。尽管如此,谭雅还是相信市场。会陷入善恶二元论的只要有存在X那样的低能就够了,所以她是不会放弃市场的。
「你说得对。那么,目前的状况是情报不足。所以想委托贵队进行侦察任务。」
「是周边情势的侦察以及溃败友军的收容吗?」
「能帮忙吗?」
「是在莱茵就做惯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甚至能说没做过的任务还比较稀有。看着拍胸脯答应下来的谭雅,狄利克雷上校破颜苦笑起来。
「……这种时候,问你是几岁开始参与莱茵的也很不识趣呢。那么,提古雷查夫中校,就万事拜托了。」
就交给我吧——谭雅也点头回应。
在这之后,协调就十分顺利地结束了。一收到大致的阵地概要,谭雅就为了从事侦察活动离开了临时司令部。
「好啦,得去把拜斯和格兰兹抓来了。」
「……那个,已集合完毕了。」
「干得漂亮。」
航空魔导军官这种人种是有着会在必要时聚集在必要地点的属性吗?部下集合等待着出击。
还真是一群会看时机的家伙。战犬也要视用法而定。在这种时候可是如同重宝。
「拜斯少校,我们要担任斥候。我想将大队分为三队,掌握周边情势。有报告指出敌人派出了炮兵师团,找出他们是最优先目标。」
那是说不定会攻击自己的存在。真不愉快。要是不去确认他们究竟存不存在,甚至没办法安心睡觉。
对了——就在这时,谭雅想到在就寝前得先填饱肚子的必要性。饥饿不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会让人类思考能力下降的大敌。
「出发时,我想从面包中队那边抢粮食过来。」
「遵命。不过,请不用担心粮食。」
「什么?」
「承蒙狄利克雷上校的厚意,连队的补给中队已准备好高热量食物……不愧是实战部队,很能理解这方面的需求,真是太好了。」
是专家呢——谭雅满意点头。只要顶头的人可靠,凡事就都会安排得让人放心,真是感激。这就是所谓的无压力工作。
「真走运呢。很好,就从领过粮食的家伙开始出发侦察吧。掌握状况是当务之急。必须从风险最高的方面,依序……」
确认——正要把话说完的谭雅却在这时闭上了嘴。刺耳的讨厌声响。就在连破空声后的轰隆声都能清楚听到的瞬间,谭雅连忙喊出其他话语。
「敌弹!」
是炮弹落下的声音。
换句话说,就是早就听惯的声音。
啊,混账东西。
「该死!」
被敌人抢先了!
「敌袭!升空……」
谭雅忍不住斥责起打算升空的格兰兹中尉。
「先疏散!这是在敌军压制之下喔!给我冲进战壕里!」
一冲进最近的简易壕沟里,谭雅就狠狠骂了一句:
「可恶,居然慢了一步!」
外头响起的声音,传来了如实述说着自己等人不利局面的炮声旋律。数发扰敌程度的炮击与正式炮击之间的差异,只要有过战壕经验,那怕再不愿意耳朵也会记住;只要记住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
躲在洞里不断遭到重炮轰炸的经验离愉快相当遥远。正因为如此,以着怀念的战场音乐作为背景音乐的谭雅才会忍不住大叫起来。
「太快了,未免太快了!」
正式的炮击居然来得如此迅速?这样一来,一切都让人不安起来了。
虽说是为了疏散而冲进来,但终究是简易壕沟。要说到能否承受住重炮的直击,就让人相当不安。就算想补强,也缺乏可用的资材与道具。
那么,该怎么做?
难不成要我祈祷吗?
怎么可能。
这可是彻底的屈辱。
「该死,这就是最恶劣的局面吧。」
谭雅喃喃自语,承认自己很愤慨。
这是对自由的挑战。
是要因为该死的共匪,隶属在妄称是神的混账王八蛋之下,还是借由开创命运,连同共匪一起将存在X狠狠踹开的二选一。
既然如此,那就上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
作为深爱着自由与现代的文明人,该做的义务可是显而易见的。
「将校!去掌握部下情况。」
弹着声、爆炸声,还有轰鸣的大地,让谭雅扯开喉咙喊道。以很可能会伤到声带的音量怒吼着,谭雅一面盖过杂音,一面发出指示。
「准备反击战!大队,立刻准备反击战!」
「咦?」
「这可是敌人的准备炮击喔!在敌步兵来之前,赶快给我动起来!去把闯进来的家伙的鼻梁踢断!」
在莱茵战线,一直都是这样。
炮弹过后,人就来到。
在东方没道理会不一样。
「拜斯少校,去集结大队!联络狄利克雷上校的电话线呢?人要是死了,就派传令军官……」
「快看那边!」
看什么——谭雅狐疑地转头朝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应该是作为临时司令部,自己不久前才刚从里头跑出来的民宅的所在方向。只不过,应该要在那里的东西现在却「不见了」。
……啊,该死的混账东西。如今居然不得不用过去式说,那里曾经有过临时司令部!
「……是这么一回事吧。」
打从第一次射击,敌人就全力射击的理由;打从一开始,就足以作为效力射的理由。也就是打从最初,联邦军炮兵队就知道该朝哪个座标攻击了。
只要想象一下就会明白,民宅并不是残留下来的,而是作为炮靶被特意留在那里的。
「连队司令部被摧毁了!」
「不用你说,我看了也知道。上校呢?」
「……说是恐怕没救了。」
拜斯少校的回答浅显易懂。
是怀抱着乐观推论的代价吗?——谭雅懊悔不已。没想到才打算把事情交给优秀的同僚处理,结果他人就连同司令部一起被炸烂了。
没想到,是呀,多么美好且无能的自白啊。
明明是在战争,却连这种事态都没想到,数分钟前的自己真该抓去枪毙。这是何等的怠惰、怠慢、失态!
这就是令人作恶的无能。
「很好,独断独行吧。就假定狄利克雷上校已战死,或陷入指挥管理无法发挥的状况之下,将这里设为临时司令部。」
「不交接给第五十四连队的副指挥官,可以吗?」
「那是在浪费时间。」
副官的疑问以一般论而言是对的,但就唯有现在是错的。
未经协商就进行交接,光是这样就会造成大混乱了。在这种分秒必争的局面下,是不可能容许浪费时间在做不到的事情上白费工夫。
「可……可是……」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咦?」
「你忘了吗?时间有限。奢侈可是大敌喔!」
听好——正想把话说下去时,谭雅注意到炮声停了而闭上了嘴。在莱茵战线,当炮击停止的同时……
「敌袭!」
各处传来的警告与惨叫,还有耳熟的枪声啊,该死——是让人想如此咒骂的典型模式。不过,该说是气势不足吗?总觉得有种让人不舒服的讨厌预感。是这样啊——在为了找出原因专心聆听之后,答案很单纯。是声音太少了。
「……轻机枪的声音太少了!」
基于各处勉强有枪声传来,还掺杂着少数的爆炸声响来看,各防卫阵地应该是已依照既定的防卫计划开始反击。是在后退途中失去了重装备吧?很可悲的,弹幕的声音太少了。
「无法乐观吗?该死,这算什么啊。」
本该是整齐划一的管弦乐团的声音,就宛如坏掉的留声机般破碎且七零八落。个别的抵抗是很勇敢,但很显然地缺乏整合。也没有本来应该要有的连队火力与师团火力的支援。
理由很简单。指挥系统的脑袋,早在第一波攻击时就被砍掉了。敌炮兵师团干得还真是漂亮啊!
一言以蔽之,就是糟透了。
考虑到组织性抵抗的必要条件已经崩溃的现况,我方甚至有可能会遭到瓦解。搞砸了——谭雅盛大地诅咒起老天。
基于要将防卫计划交给狄利克雷上校的估算,就算要继承指挥权,也对第五十四连队的防卫计划几乎毫无概念。更何况,没有整合指挥系统可是个致命伤。
竟然会低估情势,认为等搜索完周边后,应该会有时间进行协议!虽是我自己犯下的错,但客观来看,这可是极为粗心大意到让人想抓去枪毙的行为。
不对——谭雅甩甩头。现况下,比起自我批判,继承指挥权才是当务之急。为了度过这紧急状况,谭雅拼命地大声喊道:
「周遭的军官听令!第五十四连队的军官集合!没错,就是你们!」
靠着指挥系统与阶级,让那些惊慌失措或傻住的家伙振作起来。尽管原始,不过在战场上,这可是具有实绩的作法。就算是单纯老套的方法,在紧急状况下是也无法小觑的。
「狄利克雷上校等人已经战死了。给我听好,即刻起由我担任临时指挥!」
是让那些目瞪口呆的第五十四连队的军官知道我是老大的单纯作业。一群愣住的军官……换句话说,就是会服从命令发挥机能的齿轮。
只要对只懂得服从指挥系统的他们增添燃料,让他们适当地动起来的话就还有希望。
「中……中校?」
「快去把你们的副指挥官带过来!」
动起来!——命令着第五十四连队的青年军官,谭雅为了让暴力装置取回活力,开始到处斥责激励着众人。
「快就迎击位置!敌人已经来了,该怎么做应该知道吧!」
以明确的口实下达「命令」。
「动起来!动起来!要迎击了!各军官去做好自己的本分!」
这是向困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将兵指引出一条道路的魔法话语。只要知道自己的职责是迎击,在某种程度内,灌输在体内的训练就会让他们在感到迷惘之前擅自对应。
「快去迎击!」
「前往指定的阵地!动作快!」
愣住的他们会反射性地听从命令,正是因为平时的训练有发挥作用吧。立刻动作的第五十四连队,尽管最初的行动缓慢,但开始防卫态势后的行动速度绝不到致命性的程度。
虽说是在撤退途中的临时据点,但只要是军队就会做好最低限度的准备。
「……动起来了吗?很好。拜斯少校,这样就出现可能性了。」
这样的话——谭雅开始感到手感。
坦白说,无法期待他们能像沙罗曼达战斗群那样做出一拍即响的迅速反应是很遗憾。不过,如今就只能用手上的牌决胜负了。
既然上了赌桌,为了掌握胜机而努力挣扎就会是必然的事。
「啧,第五十四连队的副指挥官还没来吗!」
眼尖地发现到刚刚逮住的年轻军官就像是闲着没事干一样在晃来晃去后,谭雅咆哮起来。
「喂,你这家伙!第五十四连队的副指挥官呢?我应该有下令要你把人带来吧!」
「……请问,有指挥权的是哪位长官啊!」
「这是你的部队吧!连这也不知道吗?」
「是的,那个……我……我是……刚配属过来的。被分配到司令部来,是这几天的事……」
哑口无言的谭雅领悟到自己犯错了。
在友军高声呐喊冲出战壕迎战当中,谭雅等算是外人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魔导师却无事可做。早知道会这样……要是及早派拜斯少校他们出去搜索就好了——就算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给我在原本的临时司令部附近躲起来!要是有高级军官过来就跟他说明状况……不对,等等,你就跟他说『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正临时继承了指挥权,请即时联络』!」
这究竟是怎么了——谭雅仰望起天空。不久前抬头仰望时,还有着完整的屋顶。如今,则是一片可恨的阴天。
就只能大骂一声该死了。
「身为军官却是个外行!这究竟是怎么了!」
将咂嘴的冲动吞回去,谭雅摇了摇头。
尽管想跟第五十四连队方讨论最低限度的对应策略……但这种时候,只能认为来不及了。必须基于现况努力想出一个对应策略。唯有活下来,才有办法享受反省与后悔。
拥有烦恼,还真像是人类这种生命会有的存在证明。
「……我们无法与对方配合。既然如此,打从一开始就不该考虑配合。就只能不依靠团队合作,让个别的蛮干结合起来,最终形成团队攻势了吗?」
也就是必要性让这正当化了。
「既然如此,就要活用航空魔导大队的游击性。」
让人相当怀念的运用论。让我回想起军大学时期,向偶然遇到的杰图亚阁下进言的事。
富机动性、单发威力优秀,并且人数少的快速反应部队。航空魔导大队还真是在据点防卫时最好的游击预备战力。
也就是最适当的专职「猎人头」。那么——谭雅矫正军帽的位置,重新盘算起来。
状况很明显地并不乐观。
瓦解的指挥系统。
混乱的交接状况。
最后是庞大的敌军。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有理由放弃去做该做的事。必须要比平常时更加地谨慎小心吧。
「大队,注意!」
指令带来完美的反应。
就仿佛有一道电流猛烈地从头窜到脚底,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将兵以整齐划一的动作面向自己。
是反复进行军纪教练所灌输在体内的动作。
拜斯少校、格兰兹中尉、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等将校,一齐在队伍前头立正站好的表现,述说着已臻至完美的训练水准吧。
是专家。
这是专家的工作表现——让人不得不心满意足。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职务,他们也会作为专业人士把事情做得万无一失吧——正因为值得信赖,才会觉得可靠。
「任务概要是支援友军!别期待其他部队会做出固守阵地以外的事。」
「这工作会不会太繁重了啊?」
拜斯少校会在适当的时机说出揶揄般的话语缓和现场气氛,也是一种形式美。插话的时机绝妙。副队长没有错判气氛的安心与信赖是无可取代的。
「就当作是在分工合作。当他们在从敌人手中保住阵地时,我们就从旁将愚蠢的敌人狠狠踹飞,给我抱持着这种气概吧。」
知道了吧?——谭雅也在部下面前展露微笑。
到头来,就是往常的工作。
「大队各员,就跟往常一样。跟往常一样的收拾干净,跟往常一样的提出报告书,然后给我跟往常一样的回家。」
航空魔导师是种极为容易移动的兵种。其超群的展开力、机动力,是帝国军渴望已久,富有机动力的预备兵力的理想型态。
作为阵地内的内线防御部队四处奔波可是帝国军的拿手好戏。是在军官学校学习,在军大学化为骨肉所完成的,建军以来的传统技艺。
总归来讲,就是几乎所有的状况都只会假定环境。就算是为了据点防卫任务,而采用内线战术与侵入据点的敌兵交战也不例外。
「发现敌兵!」
「接敌了!冲过去!」
就连阵地内的近身战都能毫不迟疑地做出决定。
我们可是有着多名莱茵战线以来的老兵在籍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就连铲子的用法,熟练度也比他人高了不只一等。一旦用上手,铲子就会是极为便利的道具。只要刺向阴部,再朝痛苦的敌兵头部挥下,光是这样就能让人确实丧失战力。
「排除完毕了吧!」
「中校!那边!」
谭雅朝部下指示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发现传来枪声的方向有一批人逃了过来。是如果不加以修饰,就只能说是残兵败将的惨不忍睹的将兵模样。
不是朝向敌人,而是失去冷静地后退……是防卫线遭到冲破的前兆。
「这是怎么回事!快去重建防卫线!」
军官学校有教到。内线防御时,修复「防卫线」往往会是必要的行为。因为局部的防线崩溃而导致全面性溃败的案例,要多少有多少。
军大学也有教到。要是放任前线瓦解,就会不得不改为机动防御,但就算是机动防御,也必须要具有某种程度的空间才有办法成立。如果是壕沟战的话,就算要放弃第一线也无所谓吧。不过,也要有纵深才能这么做。
到头来,纵深防御尽管也是一种理想形式,却没办法在缺乏空间的阵地战中运用。所以,教官才会不断耳提面命,保持最适当的防卫线在阵地战中究竟有多么重要。
「该死,西边的家伙在搞什么鬼!」
就方向来看,是西边。是防线变脆弱了吗?西方防卫阵地的方向上有士兵逃过来,恐怕是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光景。
得快点赶过去——加快脚步的谭雅耳中所听到的声音,不容拒绝地告知了事态的严重性。
四周回荡着ypa万岁的连续呼喊。
啊,该死。光是那个……光是那个呐喊声就让人明白了,让人理解了。这在东方就是如此令人习以为常的声音!
呐喊声已「逼近到」能听到的距离了!敌人的士气旺盛,而我方的士气低落。
显然就要遭到敌兵吞没了。只需看一眼就会知道原因。就算再不愿意也会明白。
逃走的是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还有以现役军人来说有点苍老的男人。是新兵与后备役的混合部队吧——察觉到这点后,谭雅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
这些家伙很脆弱。
太脆弱了。
与谭雅所知的精悍帝国军的基准未免相差太多了——这是持续在第一线战斗的谭雅毫不虚伪的真实感受。
「……是一群补充兵。」
我知道——谭雅无言地向拜斯少校点头。
「要退到第二线吗?」
Nein不——谭雅摇起头。
要退后,很难。要是能采取组织性行动的话,这应该能算是一种战术选择吧。也比坚持固守在防卫线上这种难以说是最适当的选择来得合理。
不过,要在原本的司令部已毁的状况下,让保有秩序的防卫线后撤是不可能的事。
就只是非常难以实现的纸上谈兵。不对,搞不好会比纸上谈兵还糟糕。这要是让混乱加速扩大,连本来支撑住的各点都受到影响而后撤的话,会怎样?
会从典型的丧失主导权演变成典型的溃逃。伪装撤退后的反击战,要是没有根基、能够奋战的核心在,成功的机会就很渺茫。
被灌输了败北印象的士兵,也没道理能在反击战中派上用场。
居然得比起合理性更加地重视确实性。战争竟会逼人做出如此残酷的选择吗?
既然如此——谭雅下定决心。
「准备冲锋。少校,二○三就交给你指挥了。」
「咦?」
拜斯少校可也是名身经百战的军人。既然会用「你是认真的吗?」的眼神传来询问,就表示他有理解到自己打算做什么吧。是在不合理之中找出了合理性。
「我也发自内心同意这是在干蠢事吧。不过,不做不行。」
「……遵命。」
「步兵那边我去处理。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与她的中队跟我来。其余的就听从拜斯少校指示吧。配合我准备反击冲锋的指示。」
冲吧——迅速下达指示后,谭雅就朝着萎靡不振,即将沦为残兵败将的友军将兵悠然走去。
「给我站住!」
就算音量绝对说不上雄厚,却也是竭尽全力喊出的制止。但尽管确实配戴着阶级章的航空魔导将校大声发出斥责了,他们也没有要返回岗位?
岂止如此,茫然地抬头望来的他们,对世界的认知看来已经崩溃了。
很好——谭雅微微扬起嘴角。
将校为什么会被称为「将校」?正是因为他们要在必要时做出必要的决定。
不是说了吗?要让士兵害怕将校更胜于害怕敌人。
「视他们为敌前逃亡。」
「咦!」
副官愣住的反应是在预料之中的事。
虽是从士官升上来的,不过就本是征募兵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个性来看,也知道这会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谭雅带着信赖的「下达命令」。
「准备射击!」
「准……准备射击!」
军纪教练即是条件反射的最佳化。
一拍即响的反应。
虽说仅有十二人,却是航空魔导师一字排开摆出攻击态势的威吓感。最重要的是,中队规模航空魔导师的威吓感,对身在战地的人来说可是格外有效。
会在战场上怯战的家伙,也就还保留着能够理解威胁的知性。
在战地,就某种意思上来讲,所谓的本能只要能加以控制就会极为便利。说这就跟动物一样,说不定是太过偏激的比喻,但人也是具有本能的。只要将知性烙印在本能上,就有可能在极限状态下进行适当的管理与控制。
就算大声斥责也毫无反应。真受不了——谭雅改用起有点煽情的话语,重新向他们呼喊。
「这要是让祖国的人们知道,究竟会怎么想啊。恐怕会因为太过丢人现眼而哑口无言吧。知不知耻啊。你们这群窝囊废。」
在凌厉凝视下,尽是些畏缩的表情。变得感受不到羞耻的将兵管理起来还真是辛苦。这没救了吧——会想举双手投降也是没办法的事。
既然没办法放弃,那就只好再提升一个阶段了吗?也就是这样吧——谭雅下定决心,第三次开口。
「注意。」
谭雅喃喃发出的话语,任谁也不打算去听。
事到如今,这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陷入混乱而溃逃的他们,就只是遭到恐惧吞没的个人。
不过,光是害怕是派不上用场的。
就算是他们,要是无法加以活用的话就打不赢这场战争。所谓的总体战,也就是全人口总动员的社会。让人想在内心苦笑这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谭雅就这样以平静的语气重复说着。
「注意。」
用鼻子哼了一声后,谭雅就在这时拿起腰上的手枪。
就算那些没出息的将兵脸上不免浮现动摇,也仍然立刻水平举起,等到紧张感达到极限后再朝向天空开枪。
「注意!」
大喊之后,环顾周遭是却一片骚动。唉——谭雅忍无可忍了。
「本人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要你们注意!给我安静听好!」
打完一个弹匣的子弹后,谭雅再次大喊。
「你们在干什么?负责的位置怎么了?你们的指挥官是谁。」
「雷……雷恩上尉死了!已经……已经没救了!」
是紧张到崩溃了吗?一名年轻人脸色大变地喊着部队全灭了。这是个好契机。滔滔不绝说着敌我的战力差距太大的蠢蛋,让谭雅看了长叹一声。
无法否认这恐怕会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吧。
不过,所以说,这又怎么了?
就算要逃,也没有活路可走。
明明没有退路却还想逃,人们把这叫做旅鼠。与其摔进水池里溺死,全力抵抗的期待值还比较高。
「你说全灭了?各位战友,你们的脚难道是装饰吗?」
这不是还活着吗?——对他的说词一笑置之,谭雅猛然变了脸色。
「还是说,怎么啦?在我面前的各位。难道是想说你们不是帝国军人?而是跑来告诉我西边阵地全灭的亲切联邦兵吗?」
朝部下使了个眼色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与她部队的航空魔导师就像是了然于心似的把手指扣在扳机上。
不论是威吓的一方,还是被威吓的一方都是军人。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
没必要多说废话这点还真不错,省了我不少工夫。谭雅就像满意似的点了点头,继续把话说下去。
「事情很单纯。这里有帝国军人,有阵地。那么,该做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可别说这是在威胁。就只是这世上真的有着不拿枪指着,就没办法冷静下来的蠢蛋存在。
真正的蠢蛋,总是会突破像谭雅这样的常识人所能预想到的最低底线。也无法确定里头没有会敌我不分,精神错乱地朝自己开枪的蠢蛋。
「各位是敌人呢?还是我们帝国军呢?」
「请别说这种强人所难的话!已经束手无策了啊!」
「抱怨就等活下来后,再去说给心理咨商师听吧。现在是要跟我们一起去夺回阵地?还是作为敌人抗命?给我说清楚。我可没时间等太久喔?」
「……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废话。因为我们必须得赶快去援救我方阵地。」
幸好他们还能露出就像恍然大悟一般的表情。朝残兵败将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勉强还保留着军人面貌时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是我个人的秘密。
如果能找到追加的指挥人手,还是去找一个出来会比较轻松。毕竟领队可是责任重大的。
于是谭雅把一名碎步走近的人叫过来。这还真是符合人性的行为对吧?
「少尉,你还能打吧?很好,兵就由你来带吧。」
「我……我是……」
配戴的阶级章、年龄还有略章等等。就算人类的价值无法从勋章上得知,也足以作为某种程度上的判断材料。
「你是士官升上来的吧?只要不是徒长年龄的蠢蛋,就去做该做的事。要是办不到,我可是会在这里让你永远休息下去喔?」
他应该做得到吧——在投以激励的微笑后,获得相当充分的反应。
「哈哈哈……哈哈,中校,你真是个怪物呢。」
「祖国的敌人正在逼近。难道还要我露出慈爱的笑容吗?」
真失礼——谭雅向他鼓起脸颊。
「确实是这样呢,中校。」
「当然是这样,少尉。」
「我知道了……很好,小子们,要上了。」
他带着叹息喃喃说出低沉的话语。有着让人无法错判的意志。既然气势已恢复到能够叹息的程度,作为士兵就算是及格了吧。
谭雅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很好,很好。少尉,你的名字是?」
「我是巴切特少尉,中校。」
「很好,巴切特少尉。那么,好啦,就一块儿去工作吧。」
工作的时间到了——谭雅微微窃笑。
这样就能确保人数了。就算在夺回西边阵地后要分派航空魔导师守在那里做防卫支援,也不用派太多人吧。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在某种程度内维持这群残兵败将的组织性。
能让人抱持希望的乐观条件,不论何时都是如此地美好。
也不能瞧不起所谓的劳动意欲。能够期待光明的未来,可是最美好的工作条件。好啦——谭雅微笑起来。
「跟我前进!冲吧!」
谭雅就像是要鼓舞士气似的高举起手枪冲了出去。尽管不喜欢精神论,但缺乏精神的社畜,劳动的成果也会很空虚。
既然如此,就只好作为一名像人的社会人士好好地努力工作了。
「前进!这是反击战!」
「既然横竖都是死的话,也要面向前方倒下去!」
「让航空魔导师教怎么打步兵战的低能们,快跑起来!给我冲!」
谭雅耸耸肩松了口气,甚至还能向赶到身边的副官说笑。
「督战队真不是人干的事呢。唉,捏了我一把冷汗。」
「……相当乱来呢。」
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谭雅耸了耸肩。尽管确实是很麻烦,但这种就连受到法务部门关切的风险都没有的「说服」就只是小事一桩。
不仅易如反掌,做起来也不心痛。
甚至能说是文明性的对话吧。
整理、重编,让群众想起自身的职责,这种事很有人味,甚至符合谭雅的喜好。
所幸,没有在这十万火急的时期出现更大的争执。
就在想说应该勉强能打吧而松了一口气后,谭雅就亲自率领着这批临时编成的部队作为前往防卫线的增援,重新开始行动。就在这个临时集团重新赶往防卫线的途中,那个怪物就突然现身了。
巨大的身躯、红星的涂装。就算是不曾见过的样式,当那眼熟且可恨的轮廓出现时,在东方也不会有士兵看错。好几人大叫起来——啊,该死。
「敌战车!是新型吗!」
数名航空魔导师随即条件反射地发出爆裂术式,毅然发动兼作为展开烟雾的攻击。但可悲的是,看来除了烟雾之外毫无效果。
「好硬!该死,是新型!瞄准履带!只要停下来,就任我们宰割了!」
巴切特少尉的叫喊是很正确的命令。
「把野战高射炮拿来!用那个把装甲打穿!」
更正。看来他就只有以步兵科的感觉在打仗。
「哎呀,少尉。可别把我们给忘了啊。魔导师,跟我前进!把车顶拆开,当成罐头加热吧!」
「遵命!」
航空魔导师足以支配城镇的理由就在于三次元战斗。比直升机灵活,比科幻迷的人型战车还要小型且迅速。
这样一来,打穿战车的车顶就会是件简单的工作。就算是村庄地区的遭遇战,条件也不会改变。
「拜斯少校!就适当地留下能作为掩蔽物使用的程度吧!」
「一切就请交给我了!」
「敌人动摇了!要反击了,准备突击!」
去收拾他们吧——这场身先士卒,难以说是督战的督战一下子就结束了。
就在将敌人大致击溃,甚至有办法耀武扬威时,谭雅就像是觉得总算结束了似的叹了口气。
敌突袭就算是受到炮兵支援,只要没有航空魔导师在就不值一提。
就这点来讲,莱希真该颁给帮忙将魔导师大量送进集中营的诸位联邦「同志」一面勋章吧。多亏他们,让我们能轻松打仗。
「哼,就到此为止了吧。」
「做得太漂亮了,中校。」
「是巴切特少尉吗?不,没什么,这全多亏了各位的支援。」
没有各兵种的配合就没有胜利。能将理所当然的事理所当然地做到的军队就是最好的军队。所谓的组织,可以说是建立在能多么地贯彻「一般原则」之上。
「好了,这里能交给你吗?」
「当然。等结束后,请容我帮你斟一杯酒。」
「我就如你所见。还是别斟酒,改帮我倒一杯最高级的咖啡吧。」
谭雅的年龄要是喝酒的话,不论军法、民法都无法保护谭雅。对于未成年人抽烟喝酒,帝国可是绝不宽待的。
「这可就难办了。东方入手的肉品或牛奶不行吗?」
「那就决定是凤梨罐头吧。那么,我先告辞了。」
哈哈哈地笑着将之后的事托付给他后,谭雅随即开始下一个行动。
「02,状况如何?」
「损耗零,轻伤三。不妨碍继续战斗。」
「非常好。那么,到友军防卫线外绕一圈进行圆周运动。就去痛快地玩一场把联邦军侧面狠狠踢飞的愉快游戏吧!」
对大吼的谭雅来讲,这是件简单的工作。不对,严格来讲,该说是因为结果很清楚而感到轻松吧。
只要袭击过来的联邦军中没有混着魔导师,航空魔导师就几乎能够为所欲为。害怕的对象就只有敌炮兵师团的存在,不过既然打从最初的攻击之后就再也没有敌弹打来的话……就当他们是炮弹告罄或是在转移阵地,置之不理吧。
然后,这项判断看来并没有错吧。
「……真受不了,到一段落了吧?」
击退敌人的袭击,排除入侵的敌部队。对大致上可说是成功达成一场理想的内线防御的结果,谭雅满意地点了点头。
「中校,这是是第五十四连队的副指挥官。」
「我是克莱斯勒中校。感谢贵队的协助。」
「彼此彼此。我是提古雷查夫中校。」
针对几项在混乱之际无视的事情给予事后追认的协调也进行得很顺利。不愧是曾透过拜斯少校进行过协商,大小事都一下子就谈好了。
如果没有找无能的新任将校担任传令的话,明明就能更加轻松了,真是遗憾。
或许正因为如此吧?等注意到时,谭雅已十分自然地赞赏起有工作能力的人,推荐给对方。
「贵连队的巴切特少尉做得很好。他途中都还跟我在一块儿,那种士官升上来的将校可是相当宝贵的人才。在人手不足之际,虽觉得不好意思,但要是可以的话,真想跟贵队借他一用呢。」
「啊,你知道他啊,他是我大队的人。」
「喔,这还真是……」
看来是我失礼了——谭雅正要低头致歉,克莱斯勒中校话中有话的说词却让她感到不太对劲。
「他要是知道自己被银翼突击章持有人称赞的话,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怎么了?」
「他在反击战途中被联邦兵的手榴弹炸飞了。直到刚刚都还在痛苦呻吟,不过军医表示……」
他没救了——后续的话,不用说也猜得出来。在东方,当某人神情落寞地摇头时,意思就很明确了。
「我曾有个好战友。他睡了,我前进。神呀,请垂怜他吧。」
「我感同身受。那么,我的部队要后退了。现在的话,应该能移动到所指定的下一个物资预置地点。贵队要一起吗?」
是在邀我们同行吧。互助合作。这是很值得感谢的精神。不过——谭雅明确地摇头婉拒。
与步兵部队同行可是航空魔导师的罩门。
「我们是轻便的航空魔导师。也习惯殿后了。就坚持到贵队离开数小时后再走吧。到时候,我们也会自行前往友军的物资预置地点。」
「感谢……但真的可以吗?」
当然——谭雅以满面的笑容点头。
不同于移动缓慢的步兵部队,机动力可是航空魔导部队的看家本领。换句话说,「逃跑」的速度即是本分。如果没必要做据点防卫,就只要赶紧起飞逃跑就好。有别于方才的防卫战,这是唯有具备纵深的东方战线才有办法做到的对策吧。
所以,姑且不论战斗群的运用,与其他部队生死与共这种事我可是敬谢不敏。
「没什么,只是要用第五十四连队的遗留物盛大地开场派对罢了。只要你们有忘了带走什么美馔佳肴的话。」
「……银翼持有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吗?」
「虚名罢了。那么,克莱斯勒中校,就祝彼此武运昌隆。」
「好的,请保重。」
在边祈求双方的武运长久,边互相敬礼之后散会。谭雅等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众人,就目送着他们离开满是瓦砾的房屋。
「不配合友军的步调后退,可以吗?」
当然——谭雅向副队长点头。
「少校,我们跟步兵部队的速度可不同喔。」
「是。」
说实话,既然在速度上赢过联邦军魔导部队,在东方如果只要逃的话是极为简单的事。顺道一提,只要第五十四连队他们带着大批人马络绎移动,就会是很好的诱饵。自己等人的后退,反倒是能极为安稳地进行吧。
「现在有余力慢慢来。我们就在这里待到夜间也不错。大家就趁现在轮班小睡一下吧。」
「床铺这种东西,早就被炸烂就是了。」
「半个魔导大队的量,嗯,应该是找得到吧。值班组就去啃个高热量的巧克力,喝个下午茶吧。」
「真优雅呢。」
就是说啊——尽管对副队长的抱怨表示同意,谭雅也没忘了叮咛一句。
「只要没有敌袭的话呢。」
「说得没错。那么,恕下官失礼,先行告退了。」
「嗯,两小时后交接。到时我会叫醒你的,赶快去睡吧。」
遵命——一面目送走敬礼后前往床铺的拜斯少校,谭雅一面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也朝着站在身旁的中尉等人说道。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贵官也是。赶快去睡吧。另外,格兰兹中尉,你来陪我。去找看看有没有咖啡豆。」
「是的,是要找咖啡豆吗?」
「就去翻一下第五十四连队司令部的残骸吧。应该能找到咖啡豆吧。没有的话,就去找友军的标签,返回后方时,只要收集嗜好品就好。」
「了解。我这就派几个人去找。」
就在扛着铲子的魔导师开始行动时,谭雅就像是要言出必行似的拿出巧克力吃着。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就只要回到友军的物资预置地点与沙罗曼达战斗群的后续部队会合就好。
老实说,与就连临时合作都没把握办到的其他部队进行联合作战,真是让人打从心底捏了一把冷汗。
光是要不把心情表现在脸上就很辛苦了。临时建立合作体制,就连专家都很难做到。这要是得和就连基本都做不太好的外行人一起进行联合作战,已经是会让人浑身颤抖的恐怖。
拼凑部队可是个恶梦。
其他人要是犯错自灭的话是自我责任吧。很可悲的,战争基本上是连带责任。关系到自己的利害是,性命。
实在是不想交到无法信任的他人手上。
这要说的话,就像是不想给没有医生执照的庸医治病一样。
就连在患病、负伤之际,都不情愿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医生手上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能担保对方作为专家的技术有达到一定的水准,就予以尊重吧。
但是,庸医与假医生都该抓去枪毙。没有比自认为自己很行的无能还要有害的垃圾。战争中的军人也是一样。既然是领着薪水在赌命战斗,这就是不容妥协的事。无法有效运用的累赘就单纯是障碍物,连肉盾都不是。
不是专家,就别跟我扯上关系,别给我添麻烦;可以的话,就顺便去对敌人造成损害,做出贡献。就算这非常自私,不过身为人类,谭雅自负这会是完全正确的情绪。对谭雅·冯·提古雷查夫来说,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教导我人类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形成社会的政治性动物的,是如今早已淡忘,过去在日本国的学校。
当时的我,还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吧。
「哎呀,也不能瞧不起终身学习呢。」
人力资本投资是没有极限的。也就是在能学习时学习是大正义的行为。毕竟说到底,没有在持续学习的专业人士可是个天大的谎言。
「专家的工作吗?」
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或是说沙罗曼达战斗群在这方面上也是模范的技能专家吧。
尽管战斗狂的倾向过于强烈,然而——谭雅不得不基于现况向上修正对他们的评价。人格、教养、兴趣等等在评价之际只是次要的要素。本质上的评价点,在于各人有没有办法各司其职。
没有工作能力的好人,也就是垃圾。就在私底下予以尊重吧。不过,共事是不可能的。如果是会打仗的战争狂和无能的善人让我选,就会想和前者在前线并肩作战……思索起来的谭雅就在这时大吃一惊。
「……我将战争作为思考的前提?」
因为是在战时——只要这样说,就没什么好烦恼的。
然而,对于深爱着和平,并作为和平自由民主主义者的谭雅来说,「战争状态」必须是「例外状态」。
绝对不能用「因为是战争……」这种话,把这种想法正当化。
「该死。」
这场战争打太久了。
把这句话吞回去,谭雅一脸不悦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