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第三学期开始，私立穗积野高中笼罩了一层肃杀的气息──

　　「喂，小、小黑……等等，这里是学校耶……」

　　「咦～～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都已经『公开告白』了，并没有必要掩饰自己的心意啊。」

　　「或、或许是那样没错啦，但这样未免太……」

　　我正要通过高中校门。

　　旁边有黑羽在。圆滚滚的眼睛像小动物一样可爱，连从旁经过的上班族都被惊艳得回头。娇小的身躯即使被大衣裹着，还是看得出女人味十足，就算是冬天的冻人寒风都无法磨灭其魅力。

　　只是，黑羽的可怕之处不仅如此。

　　我之所以焦急，是因为黑羽正在尽情散发那样的魅力，还做了某种举动所致。

　　是的，这一刻，黑羽，正挽着我的手臂──

　　尽管我们正在上学途中。

　　看在周围的学生眼里，我们不仅大受注目，还挑起了男生们的嫉妒。

　　「呸！姓丸的居然得意成这样……」

　　「志田同学，拜托你清醒……将来我绝对会用爱的力量让你从那个傻子的束缚中解放……」

　　我跟黑羽是青梅竹马，从以前就感情良好，但再好也不至于做得这么露骨。

　　如果对方是真理爱，即使伸手勾住我的手臂也不奇怪。

　　但是，黑羽跟真理爱的角色不同。

　　真理爱的角色是学妹，况且她还有本来就被我这个大哥关照过的前提条件。就算她再怎么积极地把手伸过来勾住我的手臂，大家心里还是会有「单纯是年纪小的一方在嬉闹」这种思考上的退路……不，予以包容的空间。

　　然而对方是黑羽的话就完全不同。

　　黑羽的外表固然偏萝莉，但性格还有跟我的关系反而倾向于姊姊。

　　正因为这样，我和周围的人都相当不适应。那些男生的杀气之所以来势汹汹，应该就是因为不适应才觉得我们这样很碍眼吧。

　　（插图007）

　　唯一的救赎是我们比平时早了三十分钟到校，途中的学生还不算多。

　　「小黑，你今天为什么会来我家？」

　　「嗯？」

　　「以往没有到考试期间，你是不会来接我的吧？而且你还来得那么早。」

　　黑羽今天来得非常早，叫醒我以后还打算动手做早餐。

　　哎，当时我意识虽恍惚，对于做早餐这件事仍警觉有危机，便在千钧一发之际设法避开了惨剧，然而总归一句话就是──这不合她平时的作风。

　　「咦，小晴，你不懂吗？」

　　「对啊。」

　　「唉，真没办法。我说明给你听喔。」

　　黑羽停下脚步，还像姊姊在照顾傻弟弟一样开口道来。

　　「小晴，我对你『公开告白』了。」

　　「嗯……是的。」

　　被她明目张胆地望着脸这么说，感觉像是兜了圈子表示「我喜欢你」一样，令人难为情……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也是啦。」

　　在学生会于圣诞夜主办的圣诞派对上，黑羽公开向我告白了。话题性当然很惊人，即使有人并未出席派对，黑羽的「公开告白」在这间学校应该也已经广传到无人不晓的地步了。虽然哲彦因为顾虑就在表面上用「整人企画」的名义粉饰，但如果朋友直接问起这件事，黑羽本人并不会多做否认。我看所有人都晓得那是她的真心告白了，应该不会错。

　　「然后呢，小晴，我还公开放话，叫你不用对告白做出答覆。」

　　「嗯……」

　　「而且今天是第三学期头一天。从鸡飞狗跳的第二学期结尾过了一段时间，可以想见我的告白已经充分流传出去了。这就表示──」

　　黑羽把脸朝我凑过来，神情严肃地说：

　　「──我只能继续冲吧。」

　　「──原来如此。」

　　我无话可回地被迫接受了。

　　「小晴，我从以前就憧憬像这样挽着你的手臂上学呢～～过去我还会矜持或害羞，也许我的心意早就露馅了，却又没有做到昭告所有人的地步。毕竟被家里晓得的话，也很不好意思。」

　　「小黑，你对家里是怎么说的……？」

　　「什么都没说啊。我猜已经露馅了吧？即使当时的公开告白没有剪辑成影片上传，还是会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声传进他们耳里。」

　　「这、这样喔……」

　　黑羽的母亲银子、碧、苍依、朱音──要是被志田家的这几位成员调侃，彼此交情形同一家人的我也会相当害臊。

　　唉，这表示我只能先做好心理准备，一旦被问了些什么就得设法糊弄过去吧……

　　「那你今天早上到我家，是怎么对银子伯母说的？」

　　黑羽做出跟平时有异的举动，最先发现的应该是银子伯母吧。她总不能连一句说明都没有。

　　「啊，那是因为我有仅限今天可用的借口。」

　　「意思是，你并不会每天来接我喽……」

　　我如此嘀咕，黑羽就贼贼地笑了。

　　「怎样，小晴～～？你希望我每天来叫你起床吗～～？」

　　「并、并不是那样啦……」

　　「什么嘛～～你要对自己老实点啦～～我顶我顶～～」

　　黑羽挽着我的手臂，一边用手肘顶我。

　　「小黑，这样很不好意思，而且会痛。」

　　「先告诉你，我也会不好意思喔。要是你没跟我一起体会这种不好意思的感觉，那就不公平了吧？所以喽，小晴，你要多害羞一点。」

　　「什么道理啊！你别用歪理拖我下水啦！」

　　「好啦好啦，冷静下来。」

　　「这不是害我激动的当事人该说的话吧！」

　　黑羽似乎决定无视我的吐槽了。

　　她一下子将全身朝我靠了上来。

　　「顺带一提，要是每天都去叫你起床，八成会让我妈妈提高戒心，所以我打算只在有机会时才去。毕竟这样似乎也会跟可知同学或小桃学妹起争执。哎，不过偶尔能这样手牵手上学的话，我是很高兴啦……」

　　「也、也是，虽然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但并不排斥……不过，我们最好还是低调一点……」

　　「小晴，你就认命吧。被男生找碴的话，我会帮你的啦。」

　　「够了喔，那不是你该说的台词吧～～」

　　我乱拨黑羽的头发，黑羽就开心似的低声嚷嚷──不过她并没有放手。

　　「对了，你说仅限今天可用的借口是什么？」

　　「啊，这个嘛，我是用你跟伯父之间会不会尴尬当理由。」

　　「唔！」

　　该说真不愧是青梅竹马吗……黑羽连我家的状况都相当了解。

　　我老爸名叫丸国光。小时候有人说过「这名字真像日本刀」，在我记忆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老爸原本是从事替身演员的工作，但因为我母亲在拍摄连续剧时丧生于事故，应该让他有了许多想法。老爸活用本身资历，转换跑道变成了专门重现交通事故现场的替身演员。多亏如此，他变成要跑遍全国，现状是一年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不在家。

　　大概是因为这样，随着我逐渐长大以后，心里对老爸就有了疙瘩。

　　那项工作本身是在呼吁防范交通事故，我认为很正派。老爸会选择这样的职业，我也十分能理解。

　　但就算我理解他的工作，彼此能不能处得好又是另一回事。

　　即使老爸回家，我也会尽量少跟他讲话，何止如此，我还会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然后，今天早上有开学典礼。

　　我老爸是个生活作息规律的人，早上必吃早餐。之前因为放寒假，早上我都会回避跟他一起吃饭，可是开始上学以后就不能那样了。虽然我也想过可以在上学途中到超商买面包吃，但考虑到花费的金钱及时间，难免会迟疑。

　　──黑羽看透了我这样的心思，一大早就跑来我家。

　　「……嗯，你那样真的是帮了大忙。」

　　幸亏有黑羽在，气氛才变得融洽许多。

　　假如只有我跟老爸两个人吃早餐──感觉就会被他念东念西找麻烦，我不太想去想像。

　　「对吧？」

　　另外，老爸跟黑羽的父亲道钟是童年玩伴。

　　我过世的母亲与银子伯母则是借他俩牵线认识的好朋友。

　　两家人来往到最后，老爸与银子伯母也一样关系良好。我之所以常常到志田家吃饭还受了各种照顾，也是出于这层缘故。

　　因此黑羽光是说一句「担心我跟老爸的相处关系」，银子伯母应该马上就能体谅其中隐情。

　　「小黑，这在学校里还要继续吗……？」

　　目前我们还在外头，所以骚动并没有闹得多严重。

　　然而在校内这么做的话，想也知道会引起大风波──

　　「当然。」

　　黑羽用两个字让抵抗的我屈服了。

　　「我跟你说过，现状就是只能继续冲啊。」

　　在我们讨论这些的过程中便穿过校门了。

　　踏进学校以后，遇到的学生人数剧增，周围鼓噪的声音也跟着爆发性地蔓延开来。

　　「唔唔唔，看他们那种甜蜜的气息……！那两个人，该不会在寒假发生过什么了吧……！」

　　「别说啦～～！我不敢去想像～～～～！」

　　「可恶，之后要叫姓丸的把发生过什么都招出来！」

　　呃，我跟黑羽什么也没发生过耶。

　　毕竟寒假时我们大多跟群青同盟的成员在一起，甚至读书也是所有人聚在一块用功。

　　「唉，男生！不要那样闹他们啦！小黑可是鼓起勇气告白的耶！」

　　……奇怪，看来也有人站在我们这边？

　　而且都是女生。由于局面第一次演变成这样，我有点讶异。

　　「身为小黑的朋友，我断然支持她。你们男生别那样乱讲话。」

　　「对对对！小黑是认真的！我可不希望像你们这样的白痴来搅局！」

　　该说真不愧是黑羽吗……居然有类似啦啦队的团体出现了……

　　不过我个人不太乐意跟她们接触就是了。才刚这么想，那群穿大衣的女生就朝我们这边招了招手。

　　招手的女生被黑羽称作小柚，她们平时都会一起吃午餐。在小柚后面的另外两人，我都几乎没有说过话，但她们也是黑羽身边常见的朋友。

　　「小黑留在原地就好。我们想跟你借一下丸同学。」

　　而且她们好像只指名我一个人。

　　「你们想对小晴怎样？」

　　「没事的，小黑，我们绝对不会害你。」

　　朋友把话说到这种分上，就算是黑羽好像也违抗不了。

　　「不要对小晴乱讲话喔。」

　　「当然。」

　　感觉上，黑羽是不得已才离开了我的身边。

　　这么一来，我总不能没头没脑地逃避。

　　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因此就提高警觉跟着那三个女生走了。

　　她们都笑吟吟的，不过连迟钝的我都看得出那只是徒具表面而已。笑容始终有诈的那些女生拐了弯，带我走到校舍后头。

　　寒冬的校舍后头一片冷清，树木凋零得只剩残枝，已经连枯叶都看不见。

　　在如此空荡的地方，有三个交抱双臂的女生瞪着我。

　　「丸同学。」

　　「是的，我、我在听……」

　　「你不用紧张。」

　　「哪、哪里……」

　　这是陷阱，我早就这么想了。只要我轻率地做出得意忘形的举动，就会被她们围剿。有直觉告诉我状况正是如此。

　　「丸同学，我想你能够了解，女生要主动告白是非常需要勇气的。」

　　「没错。啊，当然我们的意思并不是说男生主动告白就不需要勇气，只是女生还要顾及在小伙伴之间的立场，以及周遭看待自己的眼光，难免会有辛苦的地方……」

　　「啊，不过要这么说的话，丸同学也是挺过了大风大浪耶……」

　　「……的确。」

　　哎，我在文化祭向黑羽公开告白还被甩，又跟哲彦公开接吻而让众多人怀疑他才是真爱，算起来都已经出了好几件值得让我切腹的大事嘛……

　　女生们陆续拍了拍我的肩膀。

　　「丸同学也很辛苦呢。」

　　「谢、谢谢……」

　　我好像得到了慰勉。

　　话虽如此，我感觉到自己还不能松懈。

　　而且这样的直觉──似乎正确无误。

　　「不过呢，那跟这是两回事。」

　　女生们眼中亮起了锐利的凶光。

　　「我们都有受过小黑照顾，所以希望她能幸福！」

　　「再没有像她那么专情的女生了！」

　　「还长得可爱！明明个子矮却有大胸部！」

　　啊……啊～～原来她们想谈的是这个……

　　既然我已经被围住了，随便乱讲话就等于自杀行为。

　　为此，我只好将两手伸到胸前做出安抚激动情绪的手势，并且露出苦笑。

　　「要说的话，可知同学与桃坂学妹都很厉害啦！毕竟她们跟艺人差不多！」

　　「不过小黑是赢过她们的！对吧！」

　　「我们都知道，小黑对你说过目前不用给答覆，但是她八成在等啊！」

　　……我非常能体会她们的心情。

　　是的。黑羽根本没什么不好，还愿意等待优柔寡断的我。

　　正因为我明白这一点，才只能保持沉默。

　　「所以喽，丸同学，我们觉得应该由你主动──」

　　「……唔。」

　　可是，要保持长时间默不吭声也有困难。

　　当我心想自己非得说些什么而准备开口时──

　　「──好了，到此为止。」

　　黑羽闯进来打断了。

　　「我的坏预感成真了呢。够了，你们别这样啦。小晴都为难了，不是吗？」

　　「小黑……可是我们……」

　　黑羽用爽快的口气说道：

　　「……小柚，你最近迷上杰宁斯的男偶像，还有之前看的那部电影主演的影星对吧？」

　　「嗯，对啊。」

　　「假设我也支持那个杰宁斯的男偶像，就要求别人不准迷上他，你会怎么想呢？」

　　「呃，那、那样的话……」

　　「你会为难吧？」

　　「但是，这跟那又不一样……」

　　黑羽用手指朝那个叫小柚的女同学的额头弹了一下。

　　「好痛！」

　　「内心的问题有别人插嘴干涉就容易弄拧。假如小晴因为这样产生反感，害我被甩掉，小柚你也负不起责任吧？」

　　「唔，我……」

　　「即使你们围住小晴，想逼他答应跟我交往，那样也不会长久。我跟小晴有我们自己的沟通方式，希望你们能尊重。」

　　「小黑……」

　　看来是分出胜负了。

　　三个女生搂住黑羽说道：

　　「对不起，小黑～～」

　　「我们都在为你心急，忍不住就～～」

　　「谁教小黑太坚强了～～」

　　「好好好，谢谢你们。但是下次再这样，等小柚有喜欢的男生时，我就会去对那个男生做一样的事情。」

　　「不～～要～～啦～～」

　　几个女生和气融融，黑羽跟她们把该说的话说清楚，漂亮地做了总结。

　　这是我觉得自己实在比不过黑羽的部分。

　　黑羽叫那三个女生先回教室以后，又想挽住我的手臂。

　　「唔！」

　　我立刻缩手躲开。

　　黑羽因为扑了个空而目瞪口呆地问：

　　「你不喜欢吗？」

　　「我并不是不喜欢……」

　　「小晴。」

　　黑羽短短地叫了我的名字，然后定睛仰望过来。

　　「像这种时候，以往我们会怎么办？」

　　我全力运作脑袋，导出了一项结论。

　　「彼此好好谈一谈。」

　　「对。打迷糊仗是无法厘清问题的，我们要好好谈谈。」

　　没有错。

　　听起来理所当然，「彼此好好谈一谈」非常重要，圣诞派对不就让我学到这一点了吗？

　　从黑羽的观点，我刚才的举动会让她觉得她展开了求爱攻势却被我溜掉了。所以黑羽就问了：「你不喜欢吗？」搞不好她甚至可能认为自己被我嫌弃了。

　　像这种不经意的歧见一多，往往会出于不安而采取极端的行动。之前，我就是因此才决定同时跟黑羽、白草、真理爱保持距离。

　　所以我们要活用那次反省得来的经验，好好谈一谈。

　　我深呼吸，慎选词汇以正确表达自己目前的心境。

　　「我说啊，小黑，你那些勾手臂的动作固然很令人开心……但我会不好意思。」

　　「这我刚才也听过了，虽然我懂你的心情……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撒娇般往上瞟来的眼神让我怦然心动。

　　但我收敛了内心，以免当场流于情绪化。

　　「该怎么说呢，你跟我是从幼稚园就一起上学了吧？」

　　「嗯，是啊。」

　　「应该说正因为这样，我觉得很难适应……就像在做非常不道德的事情一样……」

　　「这样的差异倒是让我觉得既新鲜又好玩耶。」

　　「原来如此，我们对这部分的感受有差异。比方说吧，小黑，你敢在妹妹们面前挽着我的手臂吗？」

　　黑羽立刻回答：

　　「这我办不到……啊，小晴你的感受就是类似于那样。」

　　「对！另外，我觉得还有其他人会做出跟刚才那些女生一样的事，毕竟你在男生间也很有人气，所以八成会招来嫉妒，我是建议在学校要稍微克制比较好……」

　　「或许我反而有点想秀给大家看……小晴，我会有这样的情绪，你呢？」

　　「像那样的肢体接触，我比较希望选在没有别人会看见的地方……」

　　「从这层意义而言，表示你并不排斥喽？」

　　「要说的话，我根本不排斥跟你贴在一起，但就算有『青梅女友』的名义，我还是觉得那样并不纯洁。我希望用更加光明磊落的心态面对你。」

　　「都进展到这一步了，我倒不觉得有哪里不纯洁……不过，是满符合小晴的作风吧。」

　　黑羽微微一笑。

　　「那么，在人前黏着你的举动我会多克制一点，但我们私下还是要恩恩爱爱喔。」

　　「唔，恩恩爱爱这个词震撼力好强……！」

　　蕴藏着让脑袋开满小花的魔力。

　　「先跟你声明，在人前是可以让步，私底下的部分我可没有打算让步喔。」

　　「不、不能吗……？」

　　「我想这句话从刚才就重复过好几次了──」

　　黑羽又一下子把脸凑向我，并且神情严肃地说：

　　「──从我的立场来想，我现在只能冲了啊。」

　　「──的确。」

　　没错，黑羽不惜公开告白，现状又跟我那时候不一样，她并没有被甩。天平会倾向哪一边仍不得而知。

　　既然黑羽的立场是如此，唯有一路冲到底让我心防沦陷──她会做出这样的结论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我处在这种被动的立场，真不晓得应该高兴、害羞还是内疚……我迟迟无法冷静下来。

　　不过圣诞派对那件事让我知道，因为内疚而苦恼东苦恼西或者做出极端的行动，黑羽反而不会感到高兴。

　　所以我只能顺其自然吧。

　　「请、请你手下留情……」

　　「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办法耶。」

　　「……你打算做什么？」

　　「说出来感觉就不好玩了啊～～」

　　黑羽俏皮地把食指凑到嘴边笑了笑。

　　从圣诞派对那件事发生过后，我们沟通的时间变多了。

　　我跟黑羽以青梅竹马身分相处的时间太长了。或许在进入恋爱关系之前，我们俩是需要像这样沟通的。

　　我们讲话开始会意识到恋爱关系，连心坎里的想法都会吐露出来，对彼此就有更进一步的理解。

　　感觉我理解得越多，受黑羽吸引也就越深。

　　＊

　　「唔，白草学姊，我们好像晚了一步……」

　　我对桃坂学妹的嘀咕表示赞同。

　　「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从家里出门……」

　　我准备好「因为是开学典礼」这样的借口，赶清早跑到了小末的家。

　　出来应门的伯父却告诉我──

　　『他已经跟黑羽出门喽。』

　　这么一句台词。

　　于是当我失望地往回走，心里正想着非得尽快追上他们的时候便遇见了桃坂学妹。

　　桃坂学妹似乎也有一样的想法，才会赶早过来接小末。

　　后来我们俩联手合作，一路追在小末跟志田同学的后头。

　　接着当我心想总算追上他们了，却发现有一场说大不大的骚动已经平息，现状则是他们正和睦地走向教室。

　　「白草学姊，人家决定……挤进他们两个中间！」

　　桃坂学妹靠猛冲接近小末，还扑向他怀里。

　　我一面佩服她有那样的活力与行动力，一面冒出了完全相反的念头。

　　（像那样，大概是不行的。）

　　我无意指责桃坂学妹的行动。正如同先前心里才想过的，我甚至感到佩服。

　　但是──「那样并不能通往胜利」。

　　假如用投怀送抱的求爱方式就能让小末定下心意，他应该早就选出对象了。

　　目前均势的局面，已经显示简单的肢体接触不会形成胜利关键。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面对这个问题，志田同学的所作所为应该就是解答之一。

　　──公开表明心意。

　　小末对恋爱有些缺乏自信。明明他在表演时是那么灿烂，内心却好像会把平时与表演中的自己分隔开来，平时都坚信自己毫无亮眼之处。

　　恐怕是长达好几年的不如意经验让那样的观念沁入了小末内心。

　　正因如此，即使我、志田同学及桃坂学妹一再展开求爱攻势，仍有迹象显示小末一直都认为自己受青睐是会错意，还怀疑自己其实是不是遭到了戏弄。

　　志田同学公开告白就斩断了小末的这种刻板观念。她当众表达自己喜欢小末，让状况变得没有误解的余地。以概念而言，就像志田同学抓住了小末的头，说服他接受自己喜欢他的事实。

　　而且在大家面前表明心意，更让许多人站到志田同学那边。

　　我不知道志田同学是否有盘算这些，然而目睹她背负那么大的风险做出行动，只要她告白的对象不是小末，恐怕连我都会起意声援。志田同学身为情敌能有那样的勇气，我觉得自己不能不送上赞美。

　　要找出对抗的手段便不容易。

　　即使我做出相同的事情，终究只是炒冷饭。

　　就算像桃坂学妹那样积极对抗，也无法通往根本上的胜利。

　　告白当然是一定要的，但我还需要能加深关系的事件……而且当中不能有志田同学和桃坂学妹介入……能不能发生如此有利的事件呢？

　　「──这样不行。」

　　光是冀望，奇迹根本不会发生。

　　要有行动才能让机会找上门。从这层意义来想，恐怕明知赢不了却还是积极前进的桃坂学妹就相当正确。

　　「我必须，有所行动……」

　　我自言自语似的在嘴里嘀咕了一句。

　　＊

　　放学后，群青同盟的会议俐落地结束了。

　　「因为寒假拍了足够的影片，素材绰绰有余。我也会运用动画研究社的人手将内容逐次剪辑完成，但是光这些就忙不过来了，所以群青同盟暂时不会有活动。」

　　哲彦如此告诉我们。

　　「知道啦。哎，说到底，我们在寒假是稍微玩过头了……」

　　「末晴，你会讲这种话可真稀奇。」

　　「该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想跟老爸碰面，完全不待在家里还是会有罪恶感。」

　　寒假结束，老爸接下来应该又会出差让家里放空城吧。那我就能安心待在家里头，再说外头天气冷，就努力用功看看吧──我有了这样的念头。

　　哲彦朝在场的成员……我、黑羽、白草、真理爱、玲菜看了一圈。

　　「虽然说不会有活动，什么都不做也嫌乏味，所以我要预先各别出习题给你们……玲菜。」

　　「叫我吗，阿哲学长？」

　　「你就利用这次的机会学着剪辑影片，我会分一部较短的影片给你处理。」

　　「唔哇～～感觉好困难哟～～」

　　「学会以后可是比掌镜更有赚头喔。外行人多少也可以掌镜，但剪辑影片就没办法了。况且受We Tube影响，剪辑影片的技术也很有需求。」

　　「这样啊……原来如此。懂了哟，我会挑战看看。」

　　「之后你陪我走一趟，我要到动画研究社说明情况，你今天起码先摸个皮毛。」

　　就这样，只有玲菜留下，其他成员都解散了。

　　问题在于我们各自领到的习题──

　　「说到习题，哲彦交代我的是顾好课业。」

　　我、黑羽、白草、真理爱四个人在回家路上。

　　当我走在人行道上抛出话题，黑羽就忽地举起戴着米色手套的手。

　　「我是演技。虽然好像不是立刻就需要，他说除了小桃学妹以外，希望同盟里再多一个懂得演戏的女生。」

　　「我则收到了执笔脚本的委托。」

　　白草暂且停下牵着走的脚踏车，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USB随身硬碟给我们看。她没有脱手套是因为那属于时尚的柔软黑皮革材质，即使戴着也不会妨碍双手活动。

　　「甲斐同学说企画书储存在里面，希望我看一遍。他也交代过这并不急就是了。」

　　「哲彦那家伙，依旧在图谋些什么耶……」

　　而且感觉他这次布局的眼光看得相当远。当那家伙深谋远虑时，玩的花样越多就越容易搞出不得了的大事，令人害怕。从这样的观点来看，哲彦并不算凡夫俗子，或者该说他很有本事当坏人，有种城府深不见底的恐怖。

　　「对了，小桃你呢？」

　　「人家是负责帮忙想出明年度的四月，演艺研究社要定什么样的标准来接纳新生加入。」

　　「哦～～」

　　居然是这样，超乎我想像的习题。

　　「哲彦为什么要找你负责这个？」

　　感觉是委托我、黑羽或白草也可以的内容。

　　「人家也有问过相同的问题就是了，照哲彦学长的说法是他会在明年度找个时间点把社长位子让给我。既然要接棒成为下一任社长，他希望人家可以试着思考演艺研究社该如何经营，为此又必须用什么样的方式招募新生。」

　　「原来如此。」

　　群青同盟的正式班底中，读一年级的只有真理爱，玲菜则属于准班底。既然如此，于世代交替之际，社长除了真理爱不作他想。

　　「话说，原来哲彦那家伙打算把演艺研究社传承下去啊。」

　　「啊，我的感想跟小晴一样。照哲彦同学的个性，我还以为他随自己高兴带完社团以后就会任其荒废。」

　　「毕竟那个男的对浅黄学妹特别好，会不会是想留点东西给她呢？」

　　「啊～～说起来满符合哲彦学长的作风耶。哎，像群青同盟这种规模的组织，随便就放着废社的话太可惜了，因此人家也有心接手让社团延续下去，不过……」

　　「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地方吗？」

　　我一问，真理爱就将粉红色毛线织成的手套凑到下巴，并且蹙起眉头。

　　「人家只是觉得，纯以习题来想满有难度的。」

　　「不能比照目前的方式，让正式班底投票表决过半数就好吗？」

　　「末晴哥哥……那是最基本的条件。」

　　听不出什么端倪的我微微歪过头。

　　真理爱摆出精明妹妹的架势说道：

　　「群青同盟是在学期途中成立的，因此一般学生大多已经参加其他社团了，也会出现想加入我们却没办法换社团的情况。即使有那样的先决条件，哲彦学长仍听见了有众多同学希望加入我们的声音，末晴哥哥你知道这一点吧？」

　　「说来是这样没错。」

　　黑羽、白草、真理爱三人拥有超高人气，目前依然有一堆家伙想亲近她们。

　　「如果我们在四月初招募成员，可以想见报名者会踊跃得不得了。举例来讲，我们要一个一个进行面试吗？还要让正式班底进行投票表决的话，末晴哥哥你觉得情况会变成怎么样？」

　　「大概要花非常多时间，说起来，能不能用面试判断也是个问题……」

　　「没有错。群青同盟的成员基本上属于量少质精，借此才得以灵活施展。未经思考就扩增规模应该不太好。只求规模的话，『不要同盟』、『绝灭会』、『大哥哥公会』都可以当成暂时性的人手。」

　　「的确。」

　　「最大的问题在于单纯想亲近人家就打算加入的那种人吧，但是该怎么做才能巧妙将他们剔除……难就难在这里。毕竟光靠面试要识破对方并不容易。」

　　「若是认真想参与演艺活动，又能跟我们建立良好关系的人，那倒是来多少都能接受……」

　　这么一想，要如何采用新成员还真是个大难题。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选择紧闭门户。完全不接纳新成员的社团，学生会应该是不会允许的。」

　　「那样做的话就不能称作社团了嘛……」

　　「入社标准不明确也会成为日后引燃积怨的火种。多少有偏好或许是在所难免，但是只接纳看上眼的人也不能算是健全。」

　　「嗯～～有偏心之类的情况出现，橙花似乎就会反感。」

　　我想起严格归严格，做人还是明事理的学生会副会长的脸，并且点了点头。

　　「顺带一提，末晴哥哥觉得会有多少人想报名加入？」

　　「我想想……」

　　穗积野高中每个学年有四百人。

　　考量到这一点……

　　「差不多四十人吧？」

　　我嘀咕以后，瞬间左右同时传来接话的声音。

　　「──小晴，你想得太简单了。」

　　「──小末，你太低估了喔。」

　　我不禁语塞，但姑且还是对她们搬弄起自己想出的逻辑。

　　「四十人说起来非常多耶。那样占新生的一成，社员最多的足球社，两个学年合计才三十人左右。我会预估四十个人，是设想过全数接纳的话会变成校内最大社团耶。」

　　「我猜会有一百人。」

　　「咦……？」

　　「志田同学那样估算啊？不过我预估会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喔。」

　　「人家猜的数字是在一百～两百之间。」

　　「……真的假的～～」

　　虽然不晓得实际状况会是如何，不过我估的数字确实最少。

　　真理爱在玩偶般的可爱眼睛里灌注活力，并且对我们说之以理。

　　「来整理整件事情吧。社团要筛选加入的成员本来就有违规范，只不过我们以往都有理由说『毕竟是中途成立的社团，广纳成员会引起争执』，学校才接受我们制定的『需要正式班底投票表决』这一项原则。」

　　「意思是四月过后就不能用『中途成立的社团』当借口喽？」

　　「是的。不过呢，视我们因应的手段，应该还是可以让校方理解让报名者全数加入并非善策。这代表我们在四月之后可以声称『接纳所有报名者会危及其他社团的存续，所以演艺研究社安排了独自的入社标准』，用这种方式来达成量少质精的规画。」

　　「哲彦就是因为这样，才出了习题要你『构想用什么标准来接纳新生』吗？这样的话，定出来的标准似乎也要受到老师以及学生会审核耶。」

　　「所以哲彦学长出的习题也包括了标准要能过他们那一关啊。」

　　原来如此，难怪真理爱会说不容易。

　　枯叶发出窸窣声响从路旁滚过。

　　我一面走一面把双手在后脑杓上交握。

　　「不过，会说到新生……表示我们离高中三年级已经不远了吗？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才刚升上高中，真是转眼即逝耶。」

　　暑假时我曾觉得高中生活还剩一半以上。

　　但之后已经过了几个月。

　　高中二年级再三个月便要结束，我即将进入最后的一个学年。

　　到了高中三年级，报考大学应该就近在眼前。正因为群青同盟的活动让我玩得很开心，眼看着高中生活快要完结，有股难以言喻的落寞感涌上心头。

　　「──末晴哥哥。」

　　突然间，真理爱拽了拽我的大衣。

　　我停下脚步回头，真理爱就咧嘴一笑。

　　「所以你还是别用功，留级重读吧！跟人家一起毕业就可以了！」

　　「你别带着笑容讲出那种要人命的话啦！」

　　白草捏起眉心，黑羽叹了气，然而真理爱对自己的鬼点子好像很满意，之后还频频找机会向我劝说：「留级陪人家吧！」

　　＊

　　寒假有些玩过头的我们在回程顺道去了图书馆，读过书以后才各自回家。

　　「呼啊～～」

　　久久没上学的疲倦感好像一口气发作了。

　　我打着呵欠推开玄关的门，然后脱掉鞋子。

　　在我踏进家里的时间点，老爸从客厅探出头。

　　「末晴，你怎么没说『我回来了』？」

　　「老爸……原来你在家啊。」

　　「还不快说？」

　　我的内心随之躁动。

　　老爸既严格又寡言，是个硬派的昭和型父亲。从他低沉的嗓子吐出的字句不多，更令人觉得有分量。

　　不过那不要紧。我可以接受。

　　问题在于他对小细节都是这副脾气。

　　希望大家为我设想看看。

　　平时我近似于独居，回到家自然不会打招呼。家里没人却说「我回来了」有多寂寞，我是很清楚的。

　　所以老爸只要别对我问候的细节啰嗦太多，口气放软改说：「爸爸在家的时候要记得讲『我回来了』。」我就会乖乖照办。

　　可是老爸却用低沉得好似能震地的嗓音问：「末晴，你怎么没说『我回来了』？」

　　我叹了气回话。

　　「是是是，我回来了。」

　　「不用加是是是。」

　　「加不加都无所谓吧。」

　　「遣词用字是一切的基本。」

　　「我想洗澡，先去烧洗澡水喽。」

　　我找了这样的理由想从旁边通过。

　　然而老爸似乎无意放过我。

　　「洗澡水烧好了，晚餐也煮好了。你回房把书包摆好就去洗澡。之后，我有事情要跟你边吃饭边谈。」

　　「……我明白了。」

　　我有非常恶劣的预感，却又不能当耳边风。

　　我只好走向自己的房间。

　　洗完澡，来到客厅。餐桌上摆着老爸用烂厨艺做的炒青菜和味噌汤。

　　「…………」

　　老爸的厨艺不太高明，寒假期间基本上都是由我下厨或者叫外卖，我事先表示自己要出去跟朋友一起吃饭而各自用餐的情况也不少。

　　我冒出更坏的预感，并且坐到老爸的正对面。

　　「奇怪，老爸，你那只手是怎么了？」

　　仔细一看，我发现老爸的左手腕捆着绷带。

　　「……这只是今天健身稍微扭到。」

　　「工作呢？不是从明天开始吗？」

　　「调整过延到一周后了。」

　　「那么，你这段期间都会待在……」

　　「家里。」

　　唔哇～～好麻烦……老爸不在才比较轻松啦……

　　我一面将筷子伸向炒青菜，一面看了老爸的手腕。

　　（受伤的地方比以前多……）

　　基于职业的特性，老爸受伤的机率不低。他在一年前就曾经骨折在当地住院，磨破膝盖受点小伤则是家常便饭。

　　（老爸也上了年纪吗……）

　　他的头上开始混有些许白发。过五十岁会这样也是无可奈何吧。

　　「我说老爸，你的年纪也满大了，是不是可以考虑换个安全一点的行业？」

　　「……没必要。」

　　「上次不是有人邀你去当替身指导吗？那件事怎么样了？」

　　「早就推掉了。」

　　「但是你趁这次受伤，多考虑一下会不会比较──」

　　「与你无关。」

　　「并不是跟我无关吧？」

　　「……我受什么伤都无所谓。」

　　老爸那种口气让我火了。

　　「就说了有所谓吧！」

　　「要怎么对待自己的身体随我高兴。」

　　「或许是那样没错啦！」

　　「那不就得了？」

　　「……啊～～够了！」

　　受不了，真希望老爸也能顾虑一下我为他操的这份心。

　　唉──我叹了口气，然后吃起格外咸的炒青菜。

　　电视传来艺人的笑声。我跟老爸完全没有共通的话题，对话的契机匮乏得令人绝望。

　　当我喝下味噌汤，正觉得汤头太淡没什么滋味时，老爸开口了。

　　「末晴──你真正喜欢的是谁？」

　　「噗──！」

　　我忍不住把味噌汤喷了出来。

　　我被呛得猛咳，一边拿餐桌上的抹布擦起飞溅的汤汁。

　　「老、老爸，你在问什么啊！」

　　「我指的当然是跟你有来往的那些女孩子。」

　　「为什么我非得跟你讲那些！」

　　「身为男人，我并不是无法理解你会对可爱的女孩子三心二意。年纪轻的时候应该就更免不了。」

　　「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希望大家能想像看看。

　　我正值青春期；家人想谈感情问题；对方还是老爸。

　　这种处境会让我有什么感觉──

　　……尴尬到不行。

　　……唉，我讲真的，这简直……尴尬到爆炸。

　　要说在人生中最不希望让谁来插手自己的感情问题，老爸跟老妈应该排得到第一名吧？

　　跟老爸待在一起原本就够难受了，居然还扯到这种话题……我很久没有冒出这么强烈的逃避念头……

　　「有你出现的影片，我姑且都看过了。」

　　「！」

　　「黑羽、可知、桃坂，全都是有魅力的少女。她们三个想必都很受欢迎，你应该也会感到迷惘。」

　　「啥！你在说什么啦！老爸，我可是完全听不懂！」

　　唔，太痛苦了……！

　　没想到喜欢的女生被老爸知道，感觉会这么丢脸……！

　　不好意思，我并不想开诚布公地聊这件事！总之只能装傻到底了……！

　　「……真受不了，连我都对自己的儿子感到羞愧。你配不上那些女孩子，甚至到了可悲的地步。」

　　「你说什么……？」

　　我对这样的台词总不能当作没听见。

　　或许老爸说的话是正确的，可是我本来就对老爸怀有抗拒的心理，实在无法坦然接受他那样讲我。

　　「你那算什么演技？就只是仗着自己有天分嘛。由我来看，你拥有与生俱来的丰富天分，却不懂得努力琢磨，只像个得意忘形的小孩。正因为天分被糟蹋才更显丑陋。坦白讲，让人看不下去。」

　　「唔！」

　　我本来想应付过去，但是被说成这样就不行了。

　　在我咬牙隐忍的时候，老爸还落井下石。

　　「你只有目前当学生才会受到大家赞赏。凭你这样，要跟将来大有展望的黑羽她们比，连我都觉得过意不去，难道你没有自觉吗？」

　　「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说成那样！」

　　我发火了。

　　我起身俯视面无表情坐着的老爸，并且瞪向他。

　　「因为这是事实。」

　　「说我糟蹋，还说我丑陋，老爸你当演员又没有红过，哪会晓得啊！」

　　我刻意用了最能伤害老爸的言词。

　　或许这样讲他很过分，可是他也一样说了很过分的话。

　　这叫以牙还牙。

　　「我就是没有红过，所以才懂。」

　　老爸面不改色地说道：

　　「努力过也没有天分让自己走红的人，以及有天分却不肯努力而没能红起来的人，至今我看了很多。不，就连有天分又肯努力却得不到回报的人，也一样为数众多。过去你当童星获得了成功，应该是有当童星的天分。然而，之后未成大器的演员也多得很，我想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这、这个嘛──」

　　「努力并非问题，身为童星需要的天分，以及长大成人当演员需要的天分，应该是因情况而异。你目前受到了肯定，然而长大成人后就不知道是否管用了。你极度缺乏要努力耕耘的土壤与诚意。」

　　「唔……」

　　伤脑筋的是我回不了嘴。被老爸拿长大成人后的演员当标准，我就吭不出半点声音。

　　「所谓的诚意，可以从细节感受到。你对那些可爱的少女有竭尽诚意吗？」

　　「呃，那跟这是两回事──」

　　「殊途同归。尤其是黑羽……听说，你在圣诞派对上被她告白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老爸居然会知道这件事……

　　因为碰巧有人在网路上留言吗？关于这一点，哲彦应该帮忙带过风向，早就被当成胡言乱语而失去可信度了才对……

　　「情报从哪来的并不重要吧。在文化祭是你主动告白，然后被甩了；在圣诞派对上却是由黑羽向你告白，其间才短短三个月。我认为诚实的男人不可能改变心意，要接受告白才合道理，但你似乎保持在暂缓答覆的状态。」

　　「唔唔唔……那是因为当中有许多隐情……」

　　「越会偷腥的男人，讲话就越溜。我问你，你知道自己受了黑羽多少照顾吗？不只黑羽，银子太太对你的关照应该数也数不尽。你有没有想过要尊重人家的女儿？」

　　「等一下，那跟这是不同的问题吧。」

　　我暂且打断老爸的话锋。

　　「黑羽跟银子伯母都有照顾我，我也很感谢她们，但是你不可以把恋爱跟那些人情扯在一起吧！」

　　未免跟现代的观念脱节得太严重了。因为银子伯母很照顾我，所以我要答应跟黑羽交往！讲这种话才更加不老实。

　　老爸用中指推了四方型的眼镜镜框，然后深深叹息。

　　「受不了现在的年轻人。在我那个时代，男子汉就是要粗犷不修边幅。公开表示自己喜欢谁是可耻到要切腹的，同时心仪多名女性在道德上更会被视为不像个男人。男子汉要为喜欢的女性拼命才合情理，而懦夫就是像你这样。」

　　「你讲话突然变好快！」

　　没错，老爸有问题的地方并不只有那些小细节。

　　他的价值观陈旧，还想直接强加在我身上。

　　「老爸你那是昭和的思维啦！现代人圆活多了！」

　　「圆活是什么意思？」

　　「常识都是别人擅自决定的吧？当你觉得非这样不可的时候，就已经混有偏见了。虽然应该尽量避免给人添麻烦，但是当事人彼此觉得幸福比较重要啊。老爸，你要那样说的话，LGBT的问题又该怎么办？」

　　「唔──」

　　「我跟小黑最近常常沟通。彼此成长以后，已经没办法保持跟以前一模一样了。我们正在讨论当中的差异，想借此加深对互相的理解。」

　　「那不就是所谓的保留当备胎吗？区区高中生就学会这套……太令人羡──简直太不成体统了。」

　　「──喂，老爸，你刚才是不是想说羡慕？」

　　「我没有。」

　　「你有说吧？」

　　「我没有。」

　　我好像逐渐搞懂了耶。

　　从老爸的立场，应该是想避免我跟黑羽因为感情问题起纠纷。毕竟我们跟志田家全家人都有往来。可是我本身的态度却摇摇摆摆，他才要对我说教──

　　──原本我是这么想的，但如此一来就会冒出疑问。

　　那样的话，为什么我在文化祭被甩的时候，老爸就什么都没说呢？这是思考途中会碰上的一个问题。

　　换句话说──

　　「老爸……你该不会只是在不爽我有女人缘吧……？」

　　「……错了。断然没那回事。」

　　嗯～～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受动摇，不过真相究竟如何呢……

　　「我始终专情于你妈妈。」

　　「嗯，这我倒不怀疑。」

　　老爸身边完全没有女人的踪影，这是我从黑羽的父亲，也就是老爸的好友道钟先生口中得知的。

　　以前，道钟先生好像替老爸说媒过，他似乎是顾虑家里头只有父亲要养育我会不会很辛苦。不过老爸勃然大怒，明明彼此是知心好友，老爸却好像气得一个月都没有跟对方讲话。

　　「我现在也还爱着有纱。」

　　「嗯，那固然是好事啦──」

　　听起来总觉得老爸是在掩饰真正的心声，才会跟我特别强调。

　　「老爸，难道说……你都没有女人缘？」

　　「！」

　　老爸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有了反应。

　　「因为儿子身处于自己当学生时憧憬过的情境就心生嫉妒……该不会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试着想像了一下。

　　当自己成为父亲，要是儿子身旁围绕着一群可爱的女生……这样的状况。

　　哎，满不是滋味的。

　　当然只要老爸说一句「别胡思乱想」，我的质疑也就只能到此为止──

　　「…………」

　　看来我的质疑比预料中更直击人心。

　　「唉，老爸……你这样未免太不成熟……老实讲，我不敢领教耶。」

　　「少……」

　　「少？」

　　「少啰嗦！」

　　老爸忽然站了起来，连椅子被撞翻都不管。

　　「你就是仗着自己得天独厚！改改凡事都半吊子的毛病吧！」

　　「老爸你自己把每件事都做到完美的话，要教训我倒还有说服力啦！你现在不就连接个工作都会搞到手腕受伤吗！」

　　「唔……」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让你看不顺眼，但是我也有思考跟努力啊！你明明什么都不晓得，别对我说教！」

　　「你口中的思考就是骄纵！」

　　「明明你平时都不在家！有资格对我摆架子说话吗！」

　　「我是你父亲，而这里是我的家！你过生活要靠我赚的钱！所以叫你听我的意见是天经地义吧！」

　　……这算什么话？

　　照这套逻辑，世上所有小孩不就都得对父母唯命是从？意思是不听命于父母就要自己赚钱并且独力生活吗？简直像是胁持生活来跟人谈判的行为。

　　我最讨厌被人用那种口气对待。

　　既然我是小孩，就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即使想赚钱，在年龄方面也无法随心所欲，以时间来想要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更是不可能。

　　（老爸单纯是为了叫我听话，才那样说出口的吧。）

　　他并没有用生活来胁迫人的意思。他只是价值观老旧，性格上是不会恃强欺弱的，我身为儿子还是明白这一点。

　　不过──即使如此──有些话就是不能说出口。

　　他用那样的台词，已经足以触怒我。

　　「哦～～！那表示我只要不住家里，就不用被老爸念东念西喽！」

　　我气得脑袋充血。

　　「喂，饭才吃到一半！」

　　「谁管你！」

　　无论我怎么说，这个臭老爸都不会懂。

　　我离开饭厅，然后回自己房间拿出了旅行用的后背包。

　　接着我塞了日常生活需要的制服、内裤等衣物，还有教科书一类，最起码的物品都在里头。

　　「……好！」

　　我背起后背包走下一楼。

　　至于老爸──人似乎还在饭厅。

　　他从以前就这样。即使跟我起冲突也不会道歉，什么话都不说就搁着不管。就算是他自己有错，也要有人居中调解，顶多才会咕哝一句「是我说过头了」。

　　「哼！」

　　总之要跟老爸待在同一个家里，我气不过。

　　于是我夺门而出。

　　感受着自由的气息。

　　＊

　　「──让我留宿。」

　　「──滚！」

　　哲彦住的公寓。

　　开门瞬间遭到的拒绝，让我在冲出家门三十分钟过后，早早就受挫于严厉的现实。

　　当我想留宿别人家里时，首先能指望的是志田家。

　　两家人之间有往来，彼此还是邻居，关系、地点全都无可挑剔。

　　然而那些优势在这次全成了阻碍。

　　老爸跟志田家的道钟伯父与银子伯母都有连系。那么一来，我待在志田家马上就会被发现，而老爸听闻以后──

　　『你离家出走跑去投靠那里啊？依旧是个毫无骨气的家伙。』

　　可以想见他会像这样嗤之以鼻。

　　我无法忍受老爸手握身为家长的绝对权力摆架子，却跑去他的好友家里接受照顾，总归是本末倒置。

　　再说志田家全是女生，躲到他们家会有太多问题，所以这次我暂且不找志田家的人商量。

　　那么，能指望的下一个人是……我思考后想到了哲彦。

　　「拜托！哲彦，你实质上是一个人住吧？」

　　哲彦的双亲已经离婚，目前哲彦似乎是归母亲扶养。不过他母亲据说为人有满大的问题，实质上担任监护者的是祖父母。

　　祖父好像是在神户经营大公司的老板。我听哲彦提过，要住到神户的话就非得转学，他那个富裕的祖父名下有栋邻近我们学校的公寓，而哲彦形同一个人住在里头。

　　「哎，我姑且听听你有什么苦衷。说吧。」

　　哲彦为了防止我闯进家中，就靠在门缘，还用脚底踩住门框。

　　因此，我在玄关门口简单向他说明了自己跟老爸吵架的事。

　　哲彦听完整件事以后，便交抱双臂思索起来。

　　「原来如此，我了解状况了，但是呢……」

　　「怎样啦，有什么原因不能让我进去？」

　　「除了女生之外，我不想让其他人进家里耶。」

　　「啊哈哈！你去死啦！」

　　渣到吓人的态度让我竖起中指。

　　哲彦见状便打算随手关上门。

　　「掰，末晴。」

　　「喂，给我慢着！」

　　我连忙拦阻，哲彦就皱了一下眉心。

　　「嗯？你叫我慢着？」

　　「啊，不是，你能不能等等呢～～？」

　　「掰。」

　　哲彦又打算关门。

　　我急忙把手指伸进门缝，做出抵抗。

　　「唉唉唉！请、请你等等啦！拜托你了！哲彦大爷！」

　　「没错没错，你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口气会比较好喔，讲话的态度可是很重要的。」

　　可恶，这家伙有够渣的……

　　我才稍微示弱就被他这样对待……

　　关门的力道变轻了，相对地我灌注了杀气对他发送念力。

　　「嗯～～」

　　天晓得哲彦在考虑什么。思路依旧让人猜不透的家伙。

　　哲彦将视线转开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

　　「总之我当下绝对没办法留你过夜。等过了晚上十点，假如你怎么找都还是没地方留宿，再联络跟我说一声。」

　　「……过十点就可以了吗？」

　　「照我的预测，感觉情况倒不会演变成那样。」

　　哲彦说出若有深意的话，并且关上门。

　　我仍然一头雾水又无处可去，只能呆站不动。

　　＊

　　哲彦确认末晴从门前离去以后，就一边搔头一边回到了客厅。

　　「哲彦，你不让他留宿行吗？」

　　「可以啦，舅舅。」

　　哲彦朝坐在沙发上的舅舅──甲斐清彦耸了耸肩。

　　「毕竟，我想看看命运会往哪一边靠啊。」

　　「……一脸坏心的表情。我看你是遗传到姊姊的缺点了吧？」

　　清彦摸了摸下巴留得有品味的胡须，并且出言调侃。

　　「别这样，舅舅。居然说我像那个老太婆，就算是玩笑话我也不想听见。」

　　「……我知道了。只是我姑且劝一句，你最好不要把自己的母亲叫成老太婆。」

　　哲彦并不打算乖乖听话，但这时候吵起来也没有好处，他便没有回嘴。

　　当哲彦一语不发地在沙发上坐回原位，清彦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就巧妙地换了话题。

　　「所以，你说想看末晴小弟的命运是指？」

　　「呃，我并不是想看末晴的命运啦。」

　　「啊，原来如此。是白草小妹和真理爱小妹那边吗？」

　　「答对了。」

　　不愧是舅舅──哲彦心想。

　　舅舅一向直觉灵敏，理解力又高，多亏如此谈什么都省事。

　　「目前，志田靠着圣诞派对的公开告白获得了有利的立场，连周遭的人都因为她公开告白的那股勇气，形成了相挺的氛围。即使说局面尚未走到死棋……也可以说已经接近将军了。」

　　死棋是下棋术语，指的是棋手陷于无论怎么走都会输的状态；将军则是棋手不做出反应就会输的状态。

　　换句话说，白草与真理爱再不使出手段，黑羽就赢定了──哲彦是这么看的。

　　「对手优势到这种程度，我认为她们要挽救就要靠相应的策略或者命运的引导。」

　　「照你的想法，目前正是『看她们能不能让命运向自己靠拢的局面』喽？」

　　「毕竟对可知与真理爱来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啦～～末晴翘家要找人求救的话，正常来想会找志田。从交情长短及关系深浅而言，无论如何都会这样。但是──」

　　「看他像这样跑来投靠你，应该是没有打算去黑羽小妹那里。他要找人投靠的话，你原本应该会排在后面才对。」

　　「就是啊。似乎因为志田跟末晴两家人之间都有来往，他才避开了～～」

　　「而且，你刚才又拒绝让他留宿。这么一来，末晴小弟能投靠的地方就满有限的。」

　　「我想，末晴也不会主动求可知或真理爱让他留宿。要拜托根本都还没交往的女生让自己住下来，门槛太高了。何况他对她们有恋爱感情，还处于心意在几个人之间摇摆的状态……考量到这些，末晴是开不了口的啦。」

　　「不过『要是白草小妹或真理爱小妹主动邀他，应该就另当别论』。」

　　主动开口有困难，但对方肯提议的话就谢天谢地──像这样的事情多得很。自己闲着无聊却不好意思邀别人……然而有人在这时候来玩或者找伴打游戏就会很开心……举例来讲便是如此。

　　现在的末晴正可说近似于那种处境。

　　「就是这样。目前末晴真的在伤脑筋，他急着要找能救命的稻草。所以说，在我从现在计时到晚上十点的时间限制之内，要是可知或真理爱其中有一边跟末晴联络，舅舅你觉得事情会变成怎样？」

　　哲彦贼贼一笑，清彦就捏了捏下巴的胡须。

　　「我还想你定晚上十点有什么意义，原来是这个缘故。你判断她们俩要是会跟末晴联络，应该会选在十点以前。」

　　「正是如此。假如可知或真理爱受了命运引导，跟末晴联络，末晴肯定会说出自己现在的窘境吧。那么一来，她们俩绝对会叫末晴过去留宿。或许该说幸好，她们家里宽敞得让末晴借住过夜也不成问题，家人也都能体谅。」

　　嗯──清彦苦恼似的嘀咕：

　　「当下你并没有任由命运摆布，而是处于『要操控也一样有办法的立场』。我倒觉得那样做比较合你的喜好，不是吗？」

　　「不愧是舅舅，还真了解我耶。」

　　哲彦脸上不禁浮现笑意。

　　（从这种思路来看──我肯定像舅舅。）

　　哲彦不得不认为比起自己的亲生母亲，身为母亲弟弟的清彦更让他有亲近感。

　　「那你怎么没有出手？将消息透漏给她们俩其中一边就行了吧？三分钟之内就能完事啊。」

　　「说到这个嘛，舅舅。」

　　哲彦倚向沙发扶手，用手背托起下巴。

　　「我最期望的局面是均势。但如果可知与真理爱追上志田所在的那条标准线，我想终点就近在眼前了。」

　　「你说的标准线是『告白』吗？」

　　「可以这样解读。」

　　「……哎，只要末晴小弟没被告白，即使那两个女孩再怎么示好，他都可以假装成『没有察觉』或『没有看见』。不过正如你所说，要是所有女孩都告白完毕，以扑克来讲应该可以视为所有人都跟注完毕。那么一来，表示赌局将无法再拖延，之后只能开牌看结果吧。」

　　「一般来想是这样的。不过因为志田并不是一般人，她出奇招让我跌破眼镜的可能性并不为零。」

　　「难得看你把人评价得那么高。」

　　「嗯，假如撇开计画不谈，单靠私情来决定支持谁，我从之前就主推志田。」

　　「……因为你受了那女孩的影响吗？」

　　一瞬间，哲彦判断不出对方在说什么。

　　「我是指过去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青梅竹马』──」

　　「唔！舅舅！」

　　清彦丝毫不受激动的语气影响，还凝视着哲彦。

　　「怎样？」

　　「……话题岔开了，讲回原本那件事吧。」

　　哲彦让前倾的身体坐回原位。

　　「说穿了，我不打算因为私情就支持可知或真理爱任一边，而且我通风报信的话，其中一方跟末晴加深关系以后，『难保不会让宣告结束的时钟指针随之推进』。所以我决定把命运交给老天，看骰子掷出什么点数。」

　　「……哎，你会做出那个结论，倒也不是无法了解。」

　　哲彦将摆在桌上的笔记型电脑转向清彦那边。

　　「既然状况是这样，我希望尽早先让计画进行。种子已经撒下去了，但萌芽需要花时间，还必须随时调整。看了有介意的部分就告诉我。」

　　「……我明白了。我想专注心思，帮我冲咖啡。」

　　「舅舅，你对咖啡的味道很啰嗦耶……」

　　「别抱怨。人生当中的幸福，有一成取决于咖啡。换句话说，练好冲咖啡的技术，幸福度就会跟着提升。我并不是对味道啰嗦，而是在疼爱外甥帮助他幸福。」

　　「是是是～～」

　　哲彦边嘟哝边往厨房去了。

　　＊

　　「白白，热水的温度可以吗？」

　　我从浴室出来后，紫苑就过来搭话。

　　她应该是在洗东西，女仆装的袖管有点湿。

　　可知家从早上六点～晚上八点之间，随时都会有两三名帮佣。紫苑则不被算在那些帮佣之内，而是像家里的小帮手一样在协助家务。

　　紫苑是被可知家认领来当我的姊妹，因此原本她并没有必要帮忙做那些家事。然而重情义的紫苑因为受了照顾，就深深认为自己非报恩不可，才会开始仿效女仆做家务。

　　话虽如此，由于她从小学时就一直帮忙，做家事的技术远超过外行人水准。帮佣们传授给她的那些技术，已经到了可以借此谋生的境界。

　　「水温相当合适。紫苑，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好的。」

　　现在时间刚过晚上八点。帮佣都回去了，对紫苑来说也算私生活的时段。

　　只是紫苑在这种时段仍会端饮料给我。她对所有娱乐都不感兴趣，又很容易寂寞，才要趁端饮料过来的机会跟我聊天。

　　「…………」

　　我慎重地确认了紫苑的去向。

　　（……既然她往这边走，肯定会先回自己的房间才对。）

　　从对话推断，紫苑是去拿替换的衣物，然后就直接到浴室吧。

　　紫苑喜欢泡澡，都会在浴室待很久，一小时之内是不会出来的。将她准备的工夫、移动时间与零零总总的空档算进去，应该起码有一个半小时不会到我的房间……

　　（──好，趁这个时候。）

　　我快步回到自己房间以后，就在房门上挂了「勿出声打扰」的牌子。

　　这是我想专心执笔写作或用功时会用的。

　　不过，之前我跟小末一边保持通话一边念书的时候──

　　『白白！我听见房里有丸同学的声音耶，这是怎么回事！请你说明！』

　　曾经被紫苑连连敲门这么问。因此，刚才我就跟紫苑确认了她洗澡的时间。

　　（……打电话给小末吧。）

　　我如此打定主意，并且在执笔写作时的座椅坐了下来。

　　（……要跟桃坂学妹一样当众黏着小末，实在既害臊又为难。）

　　但是，既然我想不出有效的手段，现状便只能增加跟小末接触的次数。这样的话，我手上最有用的一张牌就是「我们建立了边通话边念书的关系」。

　　今天大家在图书馆用功之际，我姑且说过「家里有参考书将这个题目汇整得很好，我会找找看」，预先为方便联络铺了路。

　　趁紫苑不会来干扰，祭出这张牌跟小末聊一聊吧。

　　我下定决心，打了电话给小末。

　　传讯息互动比较轻松，但是用讯息的话，互动有可能一下子就结束。

　　假如要让两个人的关系更有进展，对话会比较好。再说我也比较喜欢对话。

　　我怀着如此的目的打了电话。

　　去电铃声使我的心跳飞快加速。

　　再怎么说，我也开始习惯跟小末讲话了。但如果换成讲电话，过多久也还是无法适应。

　　或许，只听声音的形式刺激了我的想像力。

　　老实说，我也非常喜欢小末的嗓音，因此有时候光是一边听声音一边念书──

　　（啊～～太令人喜爱了……）

　　我就会冷静地冒出这种念头，到最后还暗地里羞得翻来覆去。当然这并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就是了。

　　由于有这一层缘故，明明只是打个电话给小末，我已经紧张得冒手汗。

　　电话铃声响得比平时久，当我心想要不要暂且放弃而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时，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喂？』

　　「唔！」

　　无论打过几次电话，听见第一声的瞬间，我的情绪就会随之高涨。如果有人看着，或许一定会说我正在「狞笑」。

　　当然，我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女，那种表情我无意让任何人看见，但至少在自己房间时，让我享受一下这种陶醉感应该也可以吧。

　　「晚安，小末。你现在方便吗？」

　　我在一秒钟之内做回「想展现给小末看的冷静自我」，还若无其事地抛出话语。

　　然而──

　　『啊～～对啦，要说方便的话算方便，要说不方便的话或许也算不方便……』

　　「咦？」

　　不得要领的回答立刻勾起了我的注意。

　　「小末，怎么回事？」

　　毕竟这是打开话匣子的机会。何况小末目前是什么样的处境，也让我单纯感到有兴趣。

　　『该怎么说才好呢……』

　　「希望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要紧，有秘密的话我会保密，而且无论是任何内容我都会表示谅解。」

　　『哎，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小末这么说完，从他口中透露出的内容对我来讲，实在无法称为「不是什么大事」。

　　「那么，意思是现在你翘家了，还在外头游荡无处可去吗！」

　　『是啊。我实在走累了，肚子也饿了，连手机的电量都不太够。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到车站前找一间连锁店进去消费。』

　　这、这这这、这简直是……

　　天大的好机会不是吗！

　　这是上天安排好的，命运肯定选择了我这一边。

　　（我、我要冷静……）

　　越是像这种时候，越不能猴急……

　　但为了避免错失这次机会，我要全力让头脑运作，尽可能积极地说服对方。

　　「小末，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好吗？」

　　『咦！』

　　「毕竟你无处可去吧？」

　　『是、是这样没错，不过到女生家接受照顾未免太……』

　　这些回答都在料想之内。小末之所以没有找我或桃坂学妹投靠，无疑是因为有这道心理上的门槛。

　　我应该只要将其一一解套就好。

　　「你已经来过我家，所以也晓得吧？我家里有很多空房间啊。」

　　『那倒是……』

　　「或许叫你来我家的用词造成误解，我当然不是指自己的房间，所以你不用跟我客气喔。」

　　『也、也对喔。』

　　他松了口气……但是，也能感觉到有些许惋惜的调调。

　　换句话说，小末多少有期待跟我在相同房间过夜──这样的话，我要成为女友还是有十足的希望。

　　果然我只能充分利用这个机会，为了对抗志田同学。

　　「我们家是请帮佣做家事，多一个人住也不会有问题啊。」

　　这算小施手段牵制。

　　我要让小末了解，假如他去投靠志田同学或桃坂学妹，家事是由她们的家人负责，那样内心会比较过意不去吧？

　　实际上，跟志田同学或桃坂学妹相比，我家更适合接纳突然来访的客人。原本爹地就希望随时都可以接待来客才盖了这间宅第，况且也有帮佣。

　　（厉害……我可以感觉到局势起风了……）

　　要出杀手锏就趁现在。

　　如此心想的我对小末灌了迷汤。

　　「小末，我是因为受到你的照顾才想报恩的。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让我回报你的恩情…………好不好嘛。」

　　『嗯唔！』

　　最后那句「好不好嘛」，我试着豁出去用央求般的语气。原本这种卖俏的做法有违我的主义，但是志田同学已经使出了那样的猛招，我觉得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出击。

　　看来我顺利击中要害了。

　　小末喉咙哽住，还呛得猛咳，即使隔着电话也能在在感受到对方有多么心慌。最后他便这么嘀咕了。

　　『那、那么……大概要请你关照喽。』

　　我在内心打好跟小末会合的算盘，然后挂了电话。

　　「嗯嗯──～～！」

　　不用说，我还忍不住握拳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