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年前基金给的500亿投资款即时到账后,前沿就分出来多达76亿的资金款来筹备生产白泽半导体一二期所需要的DUV光刻机。
根据相关规划,为了实现年产百万片12寸晶圆,需要38台光刻机。
这还是在当时预计清华能解决‘工件台系统’稳定性的可能下。
好在,去年海量资金的投入和基金投资及时到来,总算是搞定了所有核心部件。
前沿向上微电的委托订单,根本就没有因外部环境的变化而中断。
所以,预计顶多半年后这批光刻机就能下线。
而且这批光刻机按理论上的设计标准是能支持2810纳米这中间几个阶段工艺的光刻。
只需要升级核心部件即可。
2013年开年就有这等好消息,方年心情很是愉悦,起码是解决了一桩大事,有了最基本的底气。
方年看看陆薇语,笑着道:“正好你继续咬吸管,我给苗大部長通个电话。”
一年多以来,陆学姐还是保留了短发的造型,贼御姐风。
听方年这一说,立马甩了下头发,故意嗲了句:“哼你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嘶”方年倒吸一口凉气。
陆薇语得意的笑了。
当我女孩子家家的不会撒娇的吗?
然鹅,方年虽然吃这一套,但不是很吃这一套,还是拿起手机拨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苗为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方总现在消息都这么灵通了吗?”
“嚯,原来苗部已经知道了啊,我还寻思给汇报一下。”方年眉头轻动。
苗为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事需要汇报?”
“光刻机,28纳米将在今天正式量产。”方年随口道,他虽然意识到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但也不妨碍语气随意。
毕竟是一定会有定论的事情。
苗为啧啧称奇:“我还是觉得给前沿的资金支持太少,你们前沿就是个创造奇迹的地方!
也就是一年时间,从不稳定的90纳米一路研发到了28纳米稳定版,真是奇迹!”
方年就笑:“苗部長怕不是忘了国际实验室标准已经到16/14纳米了?”
“从90纳米到28纳米,无非是换一些材料,调整一下镜头,解决一下浸入式光刻胶,也没太大的变化,又不是本质上的突破。”
闻言,苗为冷哼道:“方总说得倒是轻巧,莫不是欺负我不懂技术?”
“我也不懂啊,反正我觉得简单。”方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非是前后花了一两百亿呗,工程师们都说是拾人牙慧。”
苗为:“…”
他差点就觉得方年说得很有道理。
其实这玩意有个锤子的道理。
鬼晓得前沿哪来那么大勇气投那么多钱,也不怕无底洞。
鬼知道前沿从哪买来那么多的技术。
反正都是鬼知道。
但苗为转念一想,又觉得方年确实有轻巧说话的底气,谁让前沿成功了的。
国内那么多科研单位,那么多公司,这么多年怎么别人没见成功?
偏偏它前沿能行?
这也是本领不是?
想着,苗为嘴上道:“你们这消息还来得真是时候。”
“本来打算明天再跟你说,现在顺便告诉你,平书听了我的汇报,办公室研究了下,下午刚决定近日去庐州前沿考察,这是今年第一次。”
末了,苗为赶紧补充道:“具体哪天你也别问我。”
方年连道:“我懂我懂,明天我就过去。”
“也不用那么着急,迟个一天两天也行,懂我意思吧。”苗为提了句。
方年嗯嗯的应了下来:“承蒙苗部关照前沿,十分感谢。”
苗为笑了笑,没再多说。
挂电话后,方年嘀咕一句:“真难为这糟老头子还知道想着前沿,要不是怕进去,真想给他送个几亿感谢一下。”
陆薇语眨巴眼睛,看着方年:“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好事,平书要去庐州考察。”方年笑眯眯地道。
陆薇语眼睛瞪大了些许:“我也觉得我是个福星呦”
次日。
方年去了前沿办公室。
见到坐在工位上哼着小曲儿的温叶,方年招呼道:“咦,温秘,你在这边啊,可省事了。”
温叶起身道:“方总,您吩咐。”
温叶将CEO职位交接给谷雨后,更多的待在前沿办公室这边。
此前方年还真不知道。
说起来,温叶跟谷雨俩依然都是方年的秘书,但温叶用起来依旧更顺手。
方年稍微给点信号,她就知道该干嘛。
方年做了个手势:“整理公司最核心的研发项目进展,重点跟老吴要各外联事务的进展和关键点,跟老白要前沿生态的最新重点进展,下午给我。”
温叶一一记下,回答道:“至多两小时后能给您。”
“都行,没那么着急。”方年倒无所谓。
然后望向刘惜:“刘惜,把财务上面临的困境突出一下,给我个文件。”
“好的。”刘惜应了下来。
好容易有这种罕见的机会,方年当然是会利用起来。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放哪里都可以相对适用。
在合适的时候,适当的表现出前沿的难处,会让许多事情变得顺利起来。
相关资料汇总以后,方年翻阅了一遍。
大体上前沿的发展形势还是不错的。
最后方年把大家喊过来开了个小会。
“…大概是这么个事情,有没有谁想去露脸的,名额有限。”
吴伏城跟白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不去不去,以前还好,现在不敢去。”
“别看我,我也不想去,我感觉我身上商人气息太浓。”关秋荷也摇了摇头。
方年都愣了:“怎么个意思?”
意思就是表面的意思,一点都不复杂。
连陆薇语在基于公司职务的前提下,都不是很想去,但身为方年的夫人,她倒是有勇气去。
方年差点都被搞了心态。
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不能理解,身份有时候真的挺重要的。
1月9号下午,方年最终只身一人乘坐前沿办公室的公务机湾流G650抵达庐州。
这架飞机前沿办公室有其他人坐过,方年还是第一次乘坐。
是在关秋荷的极力奉劝下,方年才使用的。
用关总的话来说,公司公务机跟私人公务机不同的。
方年:…
他能说什么呢。
方年的忽然到来,让苏姿丰都有些奇怪。
她当然知道适用于28纳米光刻工艺的光刻核心系统都已经从试验线转给各个厂商生产,最终交由上微电总成,是个大消息。
但之前的汇报,方年本人并无太大的重视。
方年也没多说,他倒是也想为了应付上级检查那样,来点操作,可是庐州前沿这万亩工业园搞点操作有点太浪费了,劳民伤财;
只是让苏姿丰给他安排个空闲的员工别墅入住。
然后就没再有其它的安排。
起初庐州前沿的高管都很茫然,公司董事长来这边,一没进公司考察,二没有其它吩咐,过来度假?
庐州能有什么稀奇的?
就这样,从9号到10号、11号一直没什么动静。
12号一早,苏姿丰忽然就接到了相关单位的电话,多少就有点手忙脚乱。
这一年半的时间,苏姿丰早就入乡随俗,知道平书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然后苏姿丰才想起方年就在庐州。
方年也很及时的出现在了行政办公楼。
简单跟几个高管说了句:“不用慌,一切照旧,其它的配合相关部门即可。”
“好的方董。”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会一下就明白过来方年为什么提前好几天来庐州。
但又不明白方年为什么什么安排都不做。
这会儿都还是只说一切照旧。
就不应付一下?
方年可不知道大家心里那么多项目,他只是看着表慢悠悠的走着,然后接到了电话。
再然后很多人鱼贯而来。
然后方年才不紧不慢的下楼,跟苏姿丰等一众高管等在园区门口。
不大会功夫,几辆考斯特就开了过来。
井然有序的停成一排。
方年这才迎上去。
堪称轻车熟路。
平书第一个从车上下来。
方年连忙笑着招呼:“平书好,欢迎您莅临指导。”
平书笑呵呵地招呼了一声:“小方啊,我们过来叨扰一二。”
然后伸出手,方年赶紧伸出双手握了上去。
再就是依次跟一众人握手,其中就有苗为这个糟老头子。
除了平书是喊小方外,大家基本都是喊一声方总。
苏姿丰等人莫名就觉得方年排面是真高。
寒暄完,平书招呼道:“小方,听苗部長说你这里搞了个万亩工业园就想来看看,请你带我们走一走。”
方年连连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麻烦各位领导上园区的电瓶车,工业园面积有些大。”
相较于上个月底苗为来考察,前沿工业园又多了一些新的变化。
别看只有半个月功夫,其中有些之前在建的建筑都封了顶。
前沿一向是愿意在这种基础建设上以最大限度的投入来换时间的。
让苗为很是感慨的说了句:“上个月底我才来看过,今天再看,颇有一种日新月异的感觉。”
“是工人们不辞辛苦的功劳。”方年微笑道。
平书微微笑着,没有插嘴。
工业园跟平常差不多,该干活的还是在干活,承建单位该搞建设的还是在搞建设。
只是会配合相应部门的工作,减少到处晃的频次。
有人道:“这就是半导体工业园了吧,真是壮观啊。”
“这也有几千亩占地了吧,要是完全建设完成的话,怕都是一个工业小镇。”
“蔚为壮观。”
跟着来的领导们都颇为感叹。
单以整体设计风格和占地面积等来算,庐州前沿这个工业园,在全国范围内都算是较为可观的。
若是再加上高科技含量,应该是独一份。
这也真得感谢孙淦泷和吴侟嵘先后两任庐州书記的大力支持。
要不然哪有这么顺利。
平书的考察比较细致,围绕着整个园区转了圈,哪怕是生活区也没放过。
末了,还是点评了句:“你们这生活区搞得有声有色,很不错。”
大会议室里,各方分别落座。
苗为主动开口:“方总,请你给我们介绍介绍这座工业园。”
方年自是当仁不让,以尽可能简略的语言简述了工业园的分类等。
也简单提了提一些项目的进展。
大概花了不到四分钟。
很是克制,一点都不吹嘘成绩,而且是完全脱稿。
这就是方年同学身为学霸的必备技能。
听方年说完后,有领导提出了问题:“据有关消息,贵司去前年在研发经费上的投入都十分可观,不知道方总可不可以简单讲两句。”
方年轻轻点头,介绍道:“2011年,前沿研发费用支出为337亿人民币;
2012年,前沿研发费用支出为496亿人民币。
2013年预算研发费用支出约700亿人民币。
截止至2012年12月31日,前沿的研究开发人员有21000多名,占公司总人数的65。”
又有人问:“方总还没说贵司缘何要如此大力支出研发费用?”
方年微微一笑:“当然是因为有需要,没有无缘无故的产品。”
“贵司如此海量的投入研发费用,做出了哪些成果?”
方年冷静道:“不知道领导想了解哪些方面。”
领导说:“都有吧。”
闻言,方年愣了下,然后坦言:“抱歉,这个我也不了解,我只关心少量重点项目的进展;
前沿旗下有七个实验室,与其主要合作的12个前沿院中有数百个研究中心,以及全国数以千计的高校研究所、科研单位等,开展了数以万计的在册项目,各有成果;
此外还有部分工程师们乃至科学家们自行开展的项目;
以及前沿学术、前沿生态通过资金和知识产权介入的数十万计研究项目已经或正在产出成果…
所以,您这个问题有点难为我了。”
领导心里有一万头曹尼玛奔踏而过。
这也太淦了。
其实越是了解前沿,才越会知道前沿到底有多可怕。
方年的这番话让许多领导若有所思。
很多人心里都在念叨:“看来前沿在产学研政用一体化走得十分深入和顺畅!”
很多人忽略的前沿社团其实真的是核心,它像是一条线,把全国所有的‘珍珠’串成了一张‘珠帘’。
最终促成前沿在任何领域开展任何形式的研究项目都能畅通无阻。
也是胜遇实验室在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忽然那么惊艳的原因之一。
表面上大家以为前沿就是几个实验室的研发能力很强。
实际上,前沿的研发能力是没有极限的。
只要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前沿就有能力干成,无非是时间早晚、投入多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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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各有简单的了解后。
平书忽然开口说了句:“小方,几次见你,发觉你似乎一直十分紧迫,甚至,我也听闻曾有院士抱怨前沿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前沿取得的成绩是十分瞩目的,能否跟我们讲讲个中缘由。”
闻言,方年略作整理,郑重的吐出几个字:“因为我们没有标准。”
接着方年心平气和地道:“先不说前沿,就说我们的高校学府,理工大类下有众多子科目的专业课程有多少只是学习一样工具的使用方式?
工具使用固然重要,但对于高等学府来说,更重要的难道不是去了解工具的工作原理,在这样的基础上展开更深入的研究,让工具变得更加好用?
尤其是泛工业类尤为触目惊心。”
“我说得直白一点,这些工具有几样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的?”
“但凡有一天这些工具不给我们用了,我们是不是连如何正常工作都不懂?”
“其实这种大事情与我一个小商人无关。”
说到这里,方年话锋一转:“说回前沿,很简单,我不想沦为别人分工的对象。”
“别人的标准规则再漂亮也是别人的,与我们无关。”
“是,我是很有紧迫感,因为社会发展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我们很容易掉队,如果不尽快建立我们的标准,将始终逃不开被别人分工的可能性;
这种事情根本容不得今天拖明天,明天拖明年,只能是越早越好,不然每过一天,就需要付出多一份的代价。”
“人类的习惯很可怕,举个简单的实际例子,女娲的‘泰山’系统在中立评测机构那里根本不输于微软的Windows,但‘泰山’普及率却那么可怜。
就算不提前沿,苹果的OSX也远比微软的Windows更易于操作,占有率也一样很可怜。”
“在无数行业里,人类被养出来的习惯就是一种标准,如此而已。”
方年说完后,会议室久久没有人出声。
方年同学是懂得如何合理的运用语气,让大家更注意自己说得每一句话。
结果还是很好的。
苗为身为工信部的部長,很快提出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前沿所有的科研成果突破,并不是为了解决被西方卡脖子的问题?”
闻言,方年微微一笑:“其实是同一个意思,之所以被卡脖子,不是因为我们完全没有,是我们在他们的标准里不够优秀,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有不优秀的地方。”
“但如果我们有自己的标准,可以定义被世界接受的优秀,我们就有了解脱枷锁自由努力的方向,而不是在别人的标准里循规蹈矩。”
其实方年的意思很简单。
还是之前跟苗为提过的,将来一定是两套标准的时代。
国内一定要有自己的标准,依托于自己的标准才有可能建立稳定可靠的生态。
才不是建在沙子上的城堡。
有了自己的标准,建立的生态才是属于自己的。
与其说前沿是在尽力突破欧美国家的科技封锁,不如说前沿是在调动很多人的自主思考能力,建立属于自己的体系。
这个世界除了标准以外,还有中立的评估方式。
先在中立的评估方式中成功领先,再普及自己的标准与生态,才能逃开被迫分工的可能性。
这当然很难,因为现在很多的科技结晶都是因为上世纪的几次战争发展而来,天然的就是被白头鹰掌握着。
苗为抿着嘴说了句:“难怪对你来说,那些听起来很奇迹的成果并不让你觉得骄傲。”
方年轻轻眨了下眼睛,没吱声。
心里:“果然是个糟老头子,我什么时候不骄傲了,我觉得我牛逼坏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不少。
最后,平书微微笑着说了句:“小方这是给我们上了一课啊,我看小方比我们很多同志要看得明白得多。”
午前,平书等人与方年等人合了影,然后各自上车。
不大一会,方年又被喊上了考斯特。
一上车,方年就看到了坐在那的平书朝他招手,考斯特上面只有平书一人。
在平书对面落座,平书平和开口:“小方,你今天的这番话说得振聋发聩啊。”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口号我们喊了很久,结果很不乐观。”
平书简单说了两句,话锋一转:“苗部長很想给你们申请一些补贴款,是因为这原因吧?”
闻言,方年搔搔头,还是照实说道:“不是,苗部只是在楼顶看了工业园很久,忽然想给前沿申请补贴款的。”
“哦?”平书微有意外。
又说了两句,就在方年寻思自己是不是该主动起身离开的时候,平书忽然说了句:“听说你老家是一个比较落后贫困的小山村,你对贫困怎么看?”
方年一愣,刚想说话,就看到平书平和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只好实话实说:“以我的实际例子来说,我侥幸的通过高考离开了家乡,现在我有了一些能力,就会想办法反哺老家,如果越来越多有能力的人离开老家再反哺老家很容易形成良性循环,贫穷就会消失;
小山村的能人当然比例会小,不过如果有良好的教育环境,比例就会一代代变多。”
听方年说完,平书似乎沉吟了下,然后才说:“小方啊,要努力!”
方年也不懂平书忽然这么说的意思,只是认真点头。
平书当然知道是方年促成的当康公益基金,也看得出前沿在高校教育领域的海量投入。
甚至…
他的案头上曾经有摆上过智库对方年的全面分析报告。
比如认为方年是个罕见的天才,对商业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敏锐直觉。
比如认为方年对西方有极端的厌恶感。
比如认为方年有极致的民族自豪感。
但这些外在的东西,始终不如直接接触方年来得全面。
在平书看来,方年身上有个奇怪的特质,对某些东西有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执拗坚持。
远不是抛弃幻想之类的那么简单。
这跟他身上的另一特质十分矛盾,那个特质叫:懒。
而时隔一年多,再当面见到方年,平书心里冒出来一种奇怪的直觉:
方年骨子里可能带有某种极致的爱国平民主义。
简略来说,他向往平权,是某种意义上众生平等的平权,偏偏他有极致的民族自豪感,这就使得他的向往会局限在中国这个区域内。
在方年打算起身告辞时,平书又说了句:“小方,你有没有想过加入智库?”
方年再次一愣,好片刻后才摇头道:“没想过。”
最后,平书道:“多去京城走一走、坐一坐,不要吝啬你的空闲时间。”
“提前祝贺你大学毕业。”
考斯特离开良久,方年都还没收回目光,他脑子里的念头有点多,总觉得平书有很多意有所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