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格雷姆的战斗结束后,一行人从卡尔亚克王国城的屋顶庭园移动到利欧位于城内的宅邸中。佛兰索暂时留在城内,但他对臣子下达必要的指示后,马上就与众人会合。
众人开始讨论。
主要议题有两个。与圣女耶丽嘉战斗的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人记得利欧与艾西雅?
然而,神的法则有许多不明之处。利欧成为超越者后,关于他的记忆为何会恢复?在不清楚详细理由的状况下,众人判断最好先限制共享情报的范围。
因此,他们决定只将共享情报的对象限定为宅邸中共同生活的人,除此之外,只告知国王佛兰索、莉赛萝黛与艾莉雅。与圣女耶丽嘉战斗时,她们也在场。至于克莉丝汀娜与莉莉安娜等不属于卡尔亚克王国的人,则交由国王佛兰索判断,决定要公开多少情报。
无论如何,利欧隐瞒了部分情报,并再三叮咛她们,不可以把他说过的内容泄漏出去,接着开始说明。
利欧说,为了打倒圣女耶丽嘉,他与艾西雅一起使用了超越者的力量。而使用这种力量的人,会被神的法则认定为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从而被排除在世界之外,失去与他人交流的资格。而且,不能为了特定的对象,而只能为了世界的整体利益来使用超越者的力量。为了彻底贯彻这一点,人们会将超越者们遗忘。除此之外,利欧还告诉她们,索拉是利欧的眷属——
「以上就是各位失去记忆的原因。」
利欧总结道。
「…………」
莱娣法与莎拉等人一脸痛苦,沉默不语。她们似乎明白了,自己能在城里过着和平的生活,是建立在某人的牺牲之上。这痛苦使得她们快要崩溃了。
「顺带一提,袭击城堡的格雷姆,是贤神在神魔战争时代开发的战斗型魔道具。我不知道格雷姆为何会袭击城堡。包含各位的记忆为何会复苏在内,我认为美春小姐应该知道些什么……」
利欧望着美春。
「……对不起。我昨晚睡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美春歉疚地低下头道歉。
她羞赧地低着头,似乎对于自己的记忆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感到难为情。
「既然如此,果然是贤神莉娜操纵了美春小姐的身体。各位的记忆会复苏,恐怕与笼罩王都的结界有关。对吧?」
利欧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望向与莉娜一起发动结界的瑟莉亚。
「我想应该是这样。但我只是按照莉娜大人的指示帮忙,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结界。途中,我回到地面上,也不晓得该怎么前往那个地方。」
瑟莉亚一脸困扰地补充。
「原来如此……龙王和贤神转世,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我理解了。没想到王城底下竟然有那种地方……」
佛兰索似乎想整理思绪,深深叹了口气,陷入沉默。
「大哥哥。」
「嗯?」
「大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莱娣法紧盯着利欧的脸庞,不安地询问。她担心利欧会再次离开。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继续跟大家一起生活。只要待在这个结界之中,就不会被神的法则束缚。就算只有现在,我也想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利欧想以春人和利欧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以超越者的身份。
他委婉地表达愿望。
「不要,不要只是现在!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要离开!」
利欧会不会再次消失?受到那模糊的不安驱使,莱娣法焦急地倾诉自己的心情。然而——
「……要永远在一起,可能很困难。」
利欧 犹豫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
「我……现在在这里的春人,大概是个不稳定的存在。我不知道结界的效果可以维持多久。也许明天,我可能就会从大家的记忆中消失。」
利欧清楚地说出自己现状。虽然难以启齿,但他认为必须确实地传达给大家知道。
「……!」
不只是莱娣法,房里的所有人都露出强烈的恐惧和焦虑。利欧似乎觉得气氛不太妙——
「虽然大概不会变成那样,但要是突然有个陌生人出现在家里,你们也会害怕吧?」
利欧开玩笑似地补充。
「不会害怕!如果是大哥哥,我不会害怕!就算又忘记……我也会写日记!为了不要忘记大哥哥,我每天都会写好几页日记!」
莱娣法说出预防对策,表示自己就算失去记忆也没关系——
「最好不要这么做。我不知道规则发动时,大脑会承受什么样的负担。虽然可能只是会觉得矛盾和不对劲……」
利欧认为,除非规则发动,否则不会知道实际的后果。他建议莱娣法不要随便采取对策。
「……为什么?为什么……?大哥哥明明就在眼前……」
莱娣法开始流下豆大的泪珠,放声大哭。
「凉音……」
坐在利欧身旁的莉赛萝黛轻轻抱住莱娣法。
「我们先散会吧。」
佛兰索站起身。
「不好意思。」
「不,朕已经听到了想听的内容,也需要时间思考。朕会再找时间……不,朕认为你们最好别期待朕会再次召见。不过,春人,你确实回来了。朕希望你们能分享这份喜悦。」
「……是。」
利欧点头,细细品味佛兰索的建议。
「朕会在中午举办宴会。朕也会出席。到时朕会说明状况,因此顺便也邀请了克莉丝汀娜公主和莉莉安娜公主。」
「感谢陛下。」
利欧站起身,向佛兰索行了一礼。当众人准备暂时散会时——
「……各位,你们刚好聊完了吗?」
沙月走进饭厅。她的护卫和侍从也跟在她身边。他们作为是作为随从,而跟随豪喜从八云来此的人。
「沙月学姐!」「你已经没事了吗!?」
大家担心地跑向沙月。
「嗯,我完全恢复精神了。跟受伤之前一样。先不说这个……」
沙月举起右手,做出握拳的姿势,示意自己已经痊愈。接着,她望向混在人群中的利欧——
「哇,真的是春人……」
她眨了眨眼,走向利欧。
「沙月学姐,好久不见。」
「嗯,我听说了,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沙月似乎已经从照顾她的人口中得知了大致上的经过。她开心地微笑,向利欧道谢。
「……不,我没有保护好沙月学姐。对不起,我没能及时赶到。」
利欧沉下脸,痛苦地摇了摇头。
「别道歉。要是春人没有来,我大概真的会死在那儿。大家也不会得救。我才应该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你。」
「我被遗忘这件事,也是无可奈何的……看来我得好好跟沙月小姐解释才行。」
「嗯,我想听。不过,先不说这个……」
沙月不经意地望向莱娣法。莱娣法流了许多眼泪,双眼变得红通通的。沙月一眼就看出她在哭——
「春人,是你把莱娣法惹哭了吗?」
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沙月瞪着利欧,仿佛在这么说道。
「咦?不,该说是我惹哭了她吗……」
「把来龙去脉告诉我吧。」
利欧不知所措,沙月扬起恶作剧般的笑容,逼近了他。于是,利欧把整件事告诉了沙月。
◇ ◇ ◇
中午时分,克莉丝汀娜、芙萝菈、弘明、萝艾娜、浩太、怜等人在宅邸的餐厅中举办宴会,也邀请了莉莉安娜参加。
莱娣法粘着利欧不放。讨论结束后,她一直粘着利欧。
「喂,莱娣法,战斗结束后,你一直粘着春人大人!我本来不想说什么,但你差不多该离开了。」
索拉试图将莱娣法从利欧身上拉开。她虽然理解莱娣法的心情,没有阻止两人紧贴在一起,但似乎已经无法忍受,超过了忍耐的极限。
「唉~讨厌!既然这样,小索拉也去粘着大哥哥不就好了?你看,他另一只手空着哦?」
「什、什什什什什、那种高攀不起的事,索拉怎么可能办得到……!」
索拉满脸通红。
「那我来粘着他。」
艾西雅勾住利欧的手臂。
「艾西雅,你!?你、你这家伙!给我退下!与其让你粘着他,不如让索拉……!」
大家将利欧团团包围,吵吵闹闹。
不过,也有人刻意不加入他们。例如美春,她似乎无法与利欧四目相交,为了避人耳目,退到角落。这时,沙月似乎察觉到恋爱的气息——
「唉,美春?发生什么事了?你明显在躲着春人吧?」
沙月好奇地询问美春。
「呵呵。」
瑟莉亚站在稍远处,欣喜地望着热闹地围绕着利欧的众人。
「真是一位迷人的男士呢。」
母亲茉妮卡走向瑟莉亚。
「母亲……」
「你不介意吗?他待在你不在的圈子里。」
「……是的,这次就让大家先吧。我早一步想起春人,也成功与他重逢了。」
瑟莉亚用充满慈爱的眼神望着利欧等人,扬起柔和的笑容。
「这样啊。既然如此,你什么时候要介绍母亲给他认识呢?」
「咦……?」
「我希望你介绍母亲给心爱的他认识。」
没错,茉妮卡认为自己的存在会妨碍两人交谈,所以在战斗结束后,她便与克莉丝汀娜和芙萝菈同行。利欧一直受到莱娣法等人的包围,所以两人尚未见面。
「说、说得也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我把这件事给忘了。我确实该介绍你们相互认识。但心、心爱的这种说法,听起来有些问题 ……」
瑟莉亚面红耳赤,将脸从茉妮卡这儿撇开。
「呵呵,总之,我想尽快跟他打招呼。来,快点。」
茉妮卡欣喜地催促瑟莉亚。
于是,两人走向利欧——
「春人。」
瑟莉亚呼唤利欧。
「瑟莉亚,这位是……?」
利欧被莱娣法、艾西雅和索拉缠住,开口回应瑟莉亚。
「我还没介绍,她是我的母亲。」
「瑟莉亚的……失礼了。好了,你们先放开我。」
利欧无法动弹,不知所措,三人趁机放开他。利欧转向茉妮卡,将右手抵在胸口,行了一礼。
「我是瑟莉亚的母亲,茉妮卡・库列尔。小女承蒙你的照顾了。」
茉妮卡捏着裙摆,楚楚可怜地打招呼。
「不好意思,这么晚才跟您打招呼。我是春人・天川。我才是,总是被令千金照顾……」
「不,我才应该道歉,这么晚才跟您打招呼。其实,我前阵子也住在这栋宅邸里。」
「这样啊。」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茉妮卡低下头。
「不,别这么说。我很欢迎母亲大人,请随时住下来。」
利欧用力摇了摇头,欢迎茉妮卡。
「哎呀,竟然叫我岳母大人……我好高兴。」
茉妮卡用手捂着嘴角,高雅地表达喜悦。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妈、妈妈,真是的!」
利欧和瑟莉亚异口同声地喊道。
「春人先生,你非常强大,又帅气、可靠、温柔,我明白宅邸的孩子们为何如此仰慕你了。瑟莉亚刚才看着你的眼神……」
茉妮卡仿佛是喜欢恋爱话题的少女,面红耳赤。瑟莉亚似乎认为再这样下去不太妙——
「妈、妈妈!?春、春人!我还有事!妈妈,我跟你聊一下,先告辞了!」
瑟莉亚推着茉妮卡的背,硬是打算离开现场。
「春人先生,我女儿就拜托你了。我丈夫很啰嗦,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可以放心地把女儿交给你。」
茉妮卡愉快地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真、真是的!母亲大人!」
瑟莉亚困扰的哀号声响彻四周——
(母亲大人的认可,真好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少女们这么想。
◇ ◇ ◇
宴会结束后,利欧邀请佛兰索、克莉丝汀娜、莉莉安娜三人来到宅邸的会客室。
「抱歉,三位,在你们疲惫的时候打扰。我有话想跟你们说。」
三人就座后,利欧也跟着坐下,开口说道。他同时邀请了大国国王与邻国的第一王女,光是这样,就代表这个话题非同小可。于是——
「……是关于勇者阁下他们的事吗?」
佛兰索直接猜到了。
「您已经察觉到了吗?」
其实,利欧在战斗结束后,刻意隐瞒了勇者与高位精灵的事。
「我取回了圣女耶丽嘉的记忆,想起了许多事情。三国的共通话题,就是勇者阁下吧。告诉我吧。」
佛兰索推测后,将话题抛给利欧。
「从结论来说,勇者大人的力量具有失控的危险性。」
利欧直接了当地给出情报。
「………………」
现场陷入一段不算短的沉默。与其说他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不如说是在催促利欧继续说下去。
「成为勇者的人,与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六柱高位精灵缔结契约,处于同化的状态。勇者大人借由高位精灵的力量制作神装,能够使用强大的法术。各位应该已经知道了,勇者大人就算身受重伤,也不会轻易丧命。但是——」
利欧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
「高位精灵是在违背自己意志的前提下,被强行封印在勇者大人体内,所以只要有机可趁,就会试图占据勇者大人的身体。」
他接着说道。
「……」
身体被占据,听起来实在不是一件安稳的事情。佛兰索、克莉丝汀娜和莉莉安娜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勇者大人身上施加了强大的封印,所以不会轻易被占据。但是,勇者大人越是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力量,与高位精灵的同化就会越加明显,被占据身体的风险也会随之提高。」
「……具体例子就是圣女耶丽嘉吗?」
佛兰索洞察到这一点,开口询问。
「是的。圣女耶丽嘉被土之高位精灵附身,引发了天地异变。那就是失控的高位精灵之力。一旦演变成那种状况,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
利欧对拥戴勇者的三大势力代表阐述了其危险性。
「我和克莉丝汀娜公主当时不在现场,天地异变究竟有多严重呢?」
莉莉安娜询问后——
「嗯,这个嘛,天地异变的气势足以轻易吞没王都,你可以想象天地倒转的景象。异变甚至蔓延到地平线的另一端。」
佛兰索描述与圣女耶丽嘉交战时,所窥见的景象。
「……真是不平静呢。」
克莉丝汀娜的表情僵硬,感到毛骨悚然。
「我还不清楚勇者大人力量失控的详细原因,但圣女耶丽嘉曾以勇者的复活能力为前提,多次受到致命伤。这导致她跟高位精灵的同化程度变高,肉体遭到占据。如果只有一两次,似乎不会有问题,但每个人的状况可能不同。因此,我希望各位不要刻意制造让勇者大人丧命的状况。我之所以安排这场会谈,就是为了拜托各位。」
利欧这么开口后,向拥戴勇者的三大势力的代表深深一鞠躬。
结果——
「当然没问题。朕当时也在场,亲身体会到那并非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力量。」
佛兰索立刻回答。
「我也没有异议。」
克莉丝汀娜也马上接话——
「我也明白了。」
莉莉安娜也点头同意。
「谢谢各位。考虑到各位与勇者大人的关系,我刚才在讨论时,没有提及这件事。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马上告诉各位勇者……」
利欧苦恼地沉下脸。「你的身体被占据后,说不定会引发天变地异。」——这种话不能轻易告诉沙月。如果她只是感到不安,或是暂时陷入恐慌,那倒还好,但要是她像圣女耶丽嘉一样自暴自弃,就无可救药了。尽管如此——
「……朕认为必须告诉她。朕想在她也在场的时候,告诉沙月阁下这件事。」
——他无法永远隐瞒下去。
佛兰索判断必须告诉沙月。
「……可以的话,请让我与雅人大人一起出席。雅人大人仰慕天川阁下。」
虽然雅人尚未决定要加入卡尔亚克王国还是善托斯特拉王国,但莉莉安娜希望以利害关系人的身份出席。
「那么,我也要出席。请让我与弘明大人一起出席。」
克莉丝汀娜似乎也判断必须向弘明说明。
「那么,朕就择日邀请你们三人,以及三位勇者说明吧。」
佛兰索做出结论。
「谢谢您。」
利欧低下头——
「该道谢的人是我。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件事。」
佛兰索用坚定的语气回应利欧,接着——
「话说回来,有件事我很好奇……」
他突然想起了某件事,开口询问。
「什么事呢?」
「你似乎也操纵着一把神装之剑,那把剑是什么?在恢复记忆之前,我还以为你也是勇者……」
「我当然不是勇者。那把剑是我跟精灵艾西雅同化后,才能操纵的力量。原理跟勇者大人一样。现在我没有跟艾西雅同化,所以也无法变出那把剑……」
利欧解释灵装之剑的来历。
「原来如此……跟勇者大人一样的力量啊。话虽如此,你似乎不会失控……」
「是的,艾西雅不会夺取我的身体。」
利欧这么一说,佛兰索才想起来还有这种可能性,他微微一笑。
「说得也是。」
佛兰索也勾起笑容。此时——
「你的身体状况还好吗?战斗结束后,你看起来非常难受……」
克莉丝汀娜担心起利欧的身体状况。
「是的,我现在完全没事了。」
利欧笑容可掬地回答。
「不过,你累积了不少疲劳吧?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佛兰索也站起身,体贴利欧。莉莉安娜也微笑起身。利欧也站了起来,打算送两人离开。此时——
「天川阁下,那个……」
克莉丝汀娜也站了起来,对利欧开口。她似乎有话想说。
「不用送了。我们先走一步。」
佛兰索似乎也看出克莉丝汀娜有话要说,对利欧这么说后,与莉莉安娜一同离开。室内只剩下利欧与克莉丝汀娜。
「怎么了吗?」
利欧重新面向克莉丝汀娜,开口询问。
「我想向你道谢。」
「……是为了什么事呢?」
利欧一头雾水,疑惑地歪着头。
「就是罗达尼亚沦陷时的事。在我们逃跑时,是你帮了我们吧?」
「啊,那时候……」
当时,莲司操纵冰之神装,击溃了罗达尼亚的防卫部队,奥波公爵派率领的魔道船舰队逼近都市。
因此,克莉丝汀娜本来不可能逃离沦陷的都市,会被敌人逮捕后带回贝尔托姆王国城。但利欧介入后,克莉丝汀娜等人成功逃脱。
「要不是你介入,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谢谢你。」
克莉丝汀娜朝利欧深深一鞠躬。
「不,我本来希望能设法避免罗达尼亚沦陷……」
利欧歉疚地摇了摇头。对超越者的制约限制了他介入,他无法这么做。
「别这么说。你恐怕消耗了贵重的面具来保护我吧?对不起,要是我能弥补你的损失就好了……」
「这是我擅自做的决定,而且我还有备用的面具。」
所以,请你别放在心上——利欧说出这句惯用的台词。
「不,我居然忘记了你对我的恩情,还这么轻松……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
克莉丝汀娜沉下脸,仿佛无法面对利欧。
「这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不是这样,也请你不要在意,忘了它吧。」
利欧依然打算轻 松带过这个话题。
「……不,即使我现今在卡尔亚克王国流亡,几乎帮不上任何忙。但就算是这样,只要是我能为你做的事,你尽管开口。我想多少报答你的恩情。」
克莉丝汀娜没有轻易退让,进一步表明自己的心意。
「既然如此,请你再来宅邸玩。」
「这样根本算不上报答……」
利欧提出的要求与报答毫无关联,克莉丝汀娜有些错愕。
「不,大家会因此而开心,当然,我也是。」
利欧搔着脸颊,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这样啊……」
克莉丝汀娜凝望着利欧,观察着他的脸色。她应该知道利欧说「当然,我也是」只是客套话。
「……那么,我这几天可以再来拜访吗?呃,那个,来玩……」
克莉丝汀娜似乎不想用客套话结束这个话题,她有些难为情,小心翼翼地询问。
「好的,我随时欢迎。」
利欧一口答应。
「我明天傍晚有空……不,明天太赶了。从傍晚开始的话,可能会让你有些困扰……」
克莉丝汀娜难得脑袋跟不上嘴巴,伴随着些许的惊慌,她的双唇在思考前就动了起来。明明只是约好要一同游玩,她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那就约明天傍晚吧。难得有机会,请让我跟你一起共进晚餐。就这么决定了。」
利欧开口确定。
「啊,好的。那么,明天傍晚……」
我会来的——克莉丝汀娜有些茫然地说。两人在相约后,便就此解散。
◇ ◇ ◇
当利欧与佛兰索和克莉丝汀娜等人会谈时。
尽管天色未晚,美春却独自待在宅邸的房间里,将脸郁闷地埋在枕头里。
「呜呜、呜呜~!」
美春摆动着双脚,把头埋在枕头里,吐露出无法压抑的羞耻心。
结果,她在宴会上没有跟利欧交谈半句话。不,她甚至没有直视利欧。
(我明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因为发生了那种事——美春用手触碰自己的嘴唇。
(那明明是我的初吻……!)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不知不觉间跟对方接吻。不,接吻途中,她清醒过来,所以并非完全不知情……无论如何——
「……!?」
美春回想起接吻时的事情,脸颊再次涨红。嘴唇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好柔软……不对……!)
她应该在意自己为何会跟对方接吻。
(是体内的贤神莉娜操纵了我的身体吧?)
老实说,她毫无实感。就算听到对方说,在这个世界被奉为贤神的存在就是自己的前世,一般人也无法想象吧。
对现在的美春来说,因为与利欧接吻的羞耻心太过重大,导致她完全没有余力思考其他事情。
仔细想想,美春心里其实有数。但老实说,她还没有把握——
(那个人……是之前的梦中人吗?)
最近,美春做了几次类似的梦。她在某个不知名的纯白空间中,与一名看不见的女性交谈。对方在梦中发出对于未来的预言。
(……只要进入睡梦,就能见到那个人吗?)
美春在梦中与那名人物交谈过两次。准确来说,她在打了贵久一巴掌后,在梦中与那位女性交谈了第三次,但她无法维持第三次交谈的记忆。无论如何——
――、
(既然如此……)
美春就这么躺在床上。老实说,她现在没有困意。不过,她一大早就与格雷姆战斗,甚至发动大规模魔术,身体确实疲惫不堪。或许是因为这样——
「………………」
她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 ◇ ◇
回过神来,美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中。
「……!?」
果然!是那个梦!
美春立刻回过神,环顾四周。
她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早安。不对,应该说晚安才对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女性的声音。
「……你是七贤神中的莉娜吗?」
美春今天无论如何都想说出自己的心情,因此她立刻切入正题。
「你一开口就谈正事啊。算了,没错,我就是莉娜。」
莉娜意外干脆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那个……!擅自使用别人的身体接吻,是不好的行为。」
美春难得使用明确的语气来责备对方。
「你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想问,为什么要说这种无聊的话?」
莉娜噗哧一笑。
「这、这是很重要的事!」
毕竟这是美春的初吻。
「既然是你喜欢的人,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正因为是我喜欢的人,第、第一次……初、初吻……!」
美春想好好享受。她渴望着无法实现的憧憬,难为情地抗议。
「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初吻吧?」
「我、我的初吻!你不知道吗?你、你是我吧?」
美春难得情绪化。
「我知道啊。你的初吻应该是献给天川春人了吧。至少,自我意识萌芽后的初吻是七岁,天川春人搬家的时候。」
「那、那是跟小春的吻……!」
「没错。你明明知道,今天跟他的吻对你来说不是初吻。今天的接吻是你的第二次。为什么你会突然提起初吻这种无聊的话题呢?我实在无法理解。」
「没、无聊……」
美春忍不住动怒。
「你的初吻已经献给天川春人了。你只能把第二次以后的吻献给利欧。可是……啊,你该不会是因为无法把初吻献给利欧而感到过意不去吧?」
莉娜这么询问美春,仿佛终于理解了她的想法。不过,她的语气明显透露出瞧不起美春的感觉。
「…………!」
美春紧咬下唇,眼中流露出怒气,脸上浮现出想要反驳莉娜的表情,却迟迟没有开口。她无法否定莉娜说的话,也理解莉娜的部分说法。
没错,美春与天川春人接吻了,所以对她而言,今天与利欧的接吻,是第二次接吻。
然而,就算不是初吻……因为无法献上初吻而感到抱歉,这种事……
美春脑中一片混乱。她不知道是不是莉娜故意让她产生这种想法。
「因为你太笨了。」
「咦……?」
美春惊讶地抬起头——
「虽然我不太清楚,但男人似乎喜欢对方是第一次。他们觉得只有第一次才有价值。男人很容易认为不是第一次的女人很肮脏。他或许也是这样吧?果然第一次接吻的对象也是第一次比较好吧?而不是已经接吻过的女人。」
你太肮脏了——莉娜似乎想这么说,抑或是想灌输给美春自卑感,她装傻地用露骨的语气说道。
「………………」
美春无法否定,陷入沉默。
「先不说这个,我有件事想问你……」
莉娜突然改变话题。
「……什么事?」
美春似乎来不及整理思绪,她缓缓地反问。
「你喜欢天川春人还是利欧?」
莉娜坦率地询问美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宛如一把锐利的刀子,挖开美春的心。
◇ ◇ ◇
另一方面,美春就寝后,利欧与佛兰索和克莉丝汀娜等人刚讨论完,正要返回宅邸中的房间。
他站在房门前——
(……我好像很久没进入这个房间了。)
利欧握着门把手,沉浸在感伤中。
此时——
「那个……」
有人呼唤利欧。那个人究竟是谁——
「……美春小姐?」
是美春。利欧回想起今天接吻时的记忆,表情有些尴尬。
「我有话想跟你说。这件事不想被别人听到……」
美春的脸颊泛红,态度透露出她仍对刚才的吻耿耿于怀。
「……我知道了。那么,请进。」
利欧有些尴尬地搔着脸颊,打开房门。
「打、打扰了……」
美春战战兢兢地走进利欧的房间。
「那么,你想跟我说什么……?你先坐在这张椅子上……」
利欧也跟在美春身后,关上房门,移动放在房间里的椅子,打算坐在床上——
「…………」
美春抱住利欧的背。
「!?」
利欧的身体一震。
「那个,我……!」
美春顺势将利欧推倒在床上,让他仰躺着,将脸凑近利欧,散发出一股即将发生情事的氛围——
「请等一下。」
利欧冷静地制止美春。
「…………」
美春顿时停止动作。
「……你是……莉娜吧……」
利欧小心翼翼地确认——
「还是被发现了呢。」
美春……不,莉娜停止演戏,忍俊不禁地笑着点头。她伸手触碰左耳的耳环,美春的身影逐渐变成莉娜。耳环中恐怕藏有变化魔术。
看到莉娜的容貌产生变化,利欧惊讶地瞪大眼睛,但他马上收起情绪。这是莉娜原本的长相吗?他脑中浮现这个疑问——
「美春小姐不会做这种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利欧叹了口气,如此断言,询问莉娜。
「不知道,你觉得呢?」
莉娜把利欧压在身下,恶作剧似地歪着头。
「我希望你不要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
「你也不该认为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说得也是。那么,你可以先起来吗?」
「不要。」
莉娜扬起令人心旷神怡的甜美笑容,拒绝利欧。
「…………」
利欧没有询问她这么做的原因,反而提高警觉,思索着对方的目的。
「别这么警戒。现在还不到夜袭……的时间吧。我并不是来攻击你的。不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让你尽情地玩弄我的身体。不然,我也可以变回美春的脸,让你和她发生关系,她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有兴趣吗?莉娜稍微敞开胸口,露出诱惑的笑容问道。
「既然不是来袭击我的,那就谈谈吧。」
利欧不为莉娜的诱惑所动,叹了口气,开口提议。
「哎呀,既然你安于现在这种状况,就代表你并不排斥这种发展吧?」
「我保持现状,并不代表我不会做出抵抗。」
利欧又叹了口气。
「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我确实会抵抗你。」
利欧疲惫不堪,如此断言。
「你的身体很不舒服吧?你似乎用身体强化来掩饰,但其实你浑身无力,一旦解除术法,你连走路都很困难。行使权能和使用同化的副作用,让你疲惫不堪。」
莉娜指出这一点。
「………………」
利欧的眼眸中流露出惊讶。
「这是忠告。同化的程度超过百分之百时,尽量避免连续使用或长时间使用。一旦超过极限,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莉娜的意思是,利欧将再也无法变回人类。
「……原来如此,你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啊。」
「不,这只是开场白。接下来,我要说另一个开场白。关于包覆这座王都的结界,目前相当稳定,所以没有问题。只要待在这个结界中,就不需要遵守神的法则。障壁的功能已经失效,你可以自由进出,但离开结界后,神的法则将再次生效,你要小心。一定要随身携带面具。」
莉娜先做出这样的忠告。
「……我知道了。」
「那么,接下来才是正题。」
「是什么事呢?」
莉娜的脸庞逼近到利欧的眼前,让他有些尴尬,但他还是注视着莉娜,开口询问。
「你如果依赖我的预知能力,我会很困扰,所以我想提前告诉你。我刚才也跟瑟莉亚说过,我没办法直接告诉你们未来。不过,我偶尔会像这样给你们建议或预言。我有时候会刻意不说,有时候也会刻意说谎。有时候,我可能会刻意做出很过分的事情。」
「……你这么做有理由吗?」
「有。不过,无论如何,做选择的人是你。你不需要完全按照我的话去做。有时候,我可能会做出让你怨恨的事情,结果还是得由你负责。」
「……真是个让人无法信任的预言家。」
利欧忍不住苦笑。
「没错。贤神莉娜就是个让人无法信任的坏心眼女神。你明白索拉讨厌我的理由了吧?」
「……我不知道。」
「你果然很温柔。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这我无法保证。」
利欧的脸上浮现出更深的苦笑。
「算了,没关系。那么,就算是这样……」
说到这里,莉娜停顿了一下。
「……就算是这样?」
利欧歪着头,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会一直倾听我的话吗?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相信我吗?」
莉娜 笔直地凝望利欧的眼眸,一脸严肃地询问。她坐起上半身,向利欧伸出手,要求握手。
结果——
「…………老实说,我无法立刻回答你。」
利欧没有伸手。毕竟他们才刚认识,接下来才要慢慢判断她是否值得信任。不过——
「……但我发誓,我会一直倾听你的话。毕竟你是最大的情报提供者,而且你似乎也帮助了大家。」
既然已经上船,利欧决定豁出去。
他握住了莉娜的手。
「这样啊。那么,我们就是搭档了。今后请多指教。」
莉娜心满意足地微笑,回握住利欧的手。
「我才要道谢。不过,如果只是要给我建议,你不需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无聊的事?」
「你假扮成美春小姐,像这样把我推倒。」
利欧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
「哎呀,这么做并非毫无意义哦?既然要告诉你「我无法被信任」,我认为这么做比较有效率。」
「…………你该不会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这么做吧?那个吻也是……?」
「很有说服力吧?」
莉娜露出妖艳的笑容。
「……你下次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利欧又叹了口气。
「那么,身为你的协助者,我马上给你三个无法信任的建议。这是兼做预言的哦。」
莉娜嘻嘻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是什么建议?」
「首先是第一点。你为了寻找千年前的线索而前往迷宫,这是错误的判断。如果要寻找线索,应该去其他地方。」
「除了迷宫以外,具体来说,要去哪里?」
利欧询问后——
「我不能说。」
莉娜干脆地拒绝回答。
「…………原来如此。那么,第二个建议呢?」
如此一来,搜索范围将遍及整座大陆,根本无从找起。利欧这么思索,寻求下一条建议。
「除了索拉之外,你也要创造其他眷属。」
莉娜竖起两根手指,一脸严肃地说。
「………………」
利欧一脸苦涩,沉默不语。
他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不想创造眷属。一旦成为眷属,对方就会跟超越者一样,被全世界遗忘。
「我明白你不想创造眷属的理由。千年前,他也是这样。他异常厌恶强迫他人接受超越者的存在方式。尽管如此,你依然必须创造索拉以外的眷属。要是不这么做,可能会发生让你后悔的事。」
「不创造眷属,会让我后悔……?」
对利欧来说,创造眷属反而会成为后悔的种子。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他明白就算询问莉娜,她也不会回答,苦恼地思索着。此时——
「那么,这是最后一条建议,同时也是预言。」
莉娜竖起一根手指。
最后——
「除了索拉之外最先成为眷属的人,我认为克莉丝汀娜・贝尔托姆是最适合的人选。」
莉娜说出了利欧绝对无法接受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