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生的骨气
1
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
那是一名年纪要比我们甚至嘉德丽雅都要年长,大约二十岁前后的凡人族。
光是那说是美男子也毫不夸张的端整相貌,与连我都能立刻看出属于顶尖品质的装扮,就足以形成让旁人敬畏的威严。
不对,不只是外表的关系。那个人散发的气质明显与他人不同。
尽管身材纤细、外表秀丽,但那个人身上散发的沈重压力,甚至比起先前施展>威压<技能时的矮人让我感觉更加强烈。
而在他身后的随从,身上也各个带有异于常人的气势。
尤其是一名身穿黑衣的黑发女性,始终用锐利的双眼时刻掌握周围的动静,不见丝毫破绽。
他们明显是上流阶级。而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地位高于嘉德丽雅等中坚贵族的集团。
不对,比起那些,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记得被我们击败的嘉德丽雅就是神刀派的贵族……)
也就是说,他们是属于因为那场决斗而评价扫地的派阀。
不管怎么想,那里的人都不可能对我们抱有什么好感。
「喂,刚才有人提到他是神刀派的第四号人物吗?」
「我记得沃卓尔是嘉德丽雅的……那可是与瑞齐蒙德伯爵家有血缘的公爵家……」
「公爵家!?那不是在贵族当中最高阶的爵位吗?地位那么尊贵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对方是很可能对我们抱有强烈敌意的贵族。
而且似乎还是地位相当尊贵的高阶贵族,这让孤儿组所有人神经都紧绷起来。此时的紧张感,远比先前两名中坚贵族现身更加强烈。
「嘉德丽雅的上司跑来这里做什么……?」
吉赛尔也满怀戒心地瞪着那名为吉姆雷特的高阶贵族。
至于我则只是对这突然的状况感到无比困惑,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吉姆雷特锐利的视线就像箭矢般朝我射来。
「咦!?」
我们四目相对并非偶然。
吉姆雷特直视我的双眼,笔直地朝我靠近。
我的惊讶自然不在话下,就连在我身旁的吉赛尔也对吉姆雷特的行为感到讶异。
可是吉姆雷特丝毫不在意我们的反应。
先前想招揽我们的中坚贵族集团,随着吉姆雷特的靠近纷纷往两旁让开,最后他站在我面前,用鄙视的态度开口说道:
「那个击败嘉德丽雅的《无职》,就是你吧?」
「呃,是、是的。是我没错……?」
「放心,你用不着紧张。我是神刀派的第四号人物,吉姆雷特•沃卓尔。我只是想跟你聊两句。」
「是、是喔……」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因为先前决斗而名声一落千丈的派阀贵族跑来找我,肯定没有好事。
我想如果不是要对决斗结果表达不满,那大概就是要诬赖我们使诈吧。我能想的都是这类状况。
搞不好他是想为嘉德丽雅讨回颜面,决定再次找我们决斗……我脑中不停想像各种可能的状况,然而──
吉姆雷特接着说出令我难以置信的话语。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克洛斯•阿莱卡特。你愿意为我效力吗?」
「……咦?」
一下没能理解对方话语意思的我,忍不住发出滑稽的声音。
可是吉姆雷特对我这样的反应并不介意,那端整的容貌甚至挂起笑容继续说道:
「对于你让我表妹嘉德丽雅颜面扫地的事,我心中确实仍有疙瘩。可是你身为《无职》却能成为孤儿们的战力主干击败贵族,这让我十分欣赏你的才干。所以我希望你跟我们能尽释前嫌,为我们神刀派效力。」
「咦……!?」
听到这远远出乎我意料的要求,让我睁大眼睛反问道:
「这个意思是,您想将我纳入神刀派的麾下吗……?」
「正是。当然,只要你点头,我保证跟你搭档的吉赛尔•斯特林,包含其他孤儿院的那些人,也都能一并在我麾下享有优渥待遇。」
「……唔。」
听到吉姆雷特果断答覆我的疑问,让我实在惊讶不已。
而其他人的惊讶更在我之上。
「派阀内第四号人物的高阶贵族前来亲自招揽……!?」
「而且对象还是曾击败过同派阀贵族的平民!?」
「我是听说神刀派有许多好战派的激进派阀,不过看来度量还挺大的……」
在周围围观的冒险者与路人,都忍不住对眼前的状况交头接耳起来。
「那个尊贵的吉姆雷特爵士,要招揽击败自己表亲的对手……?」
先前积极招揽我们的中坚贵族,也都难以置信地发出疑问。
而在这样的气氛当中──
「请稍等一下。」
吉赛尔就像是要保护我似地站到我与吉姆雷特之间。
「这家伙确实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一个,不过他对交涉事宜一窍不通。如果要商量招揽的事情,就由我──」
「……你就是吉赛尔•斯特林吗?」
吉姆雷特不等吉赛尔把话说完,便用异常冰冷的语气打断她的话语。
「我正在与他说话。轮不到你一个平民孤儿插嘴,更遑论对我妄加指点。放肆,还不退下。」
「……唔!?你有胆再……!?」
「别、别冲动!吉赛尔。就算这里是冒险者都市,招惹公爵家也太不智了!」
看到吉赛尔就要发作,孤儿组其他人连忙将她架开。
我认为孤儿组的判断相当正确,可是──这也让我与吉姆雷特自然处于一对一对峙的状态。
「真是碍事……那么,你怎么说?正如我刚才说的,我很欣赏你。身为高阶贵族的我会亲自来见你,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可能的话,由于我不希望你被其他势力抢走,所以我希望你能立刻给我答覆……你意下如何?」
「呃、我……」
这是我不熟悉的交涉。
而且还是公爵家亲自提出这过于唐突的提议,让我思绪一片混乱。
高阶贵族亲自前来招揽,确实光就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我所受到的赏识。如果对方真的愿意跟我们尽释前嫌,那么在待遇方面相信也十分值得期待。而且孤儿组的人应该也能得到相应的恩惠。可是──
(考虑到这个人刚才对吉赛尔的态度……)
一股莫名的不快让我难以给出答覆。
见我犹豫不决的吉姆雷特微倾脑袋,接着说出一段让我不明其意的话。
「嗯,我原本以为你会立刻答应……看来嘉德丽雅对你们的百般羞辱,果然让你们难以释怀。」
「咦?」
「如果对方阵营里有个曾污辱自己的对象,这笔恩怨没作了结就要你们加入,确实是会令人抗拒。没把帐算清楚就要你们加入,这样确实不合道理。」??
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嘉德丽雅?
吉姆雷特那彷佛得到解释的态度,让我感觉相当突兀。
只见吉姆雷特接着对我露出笑容,然后──说出让我怀疑自己耳朵是否有问题的话语。
「如果你是介意嘉德丽雅这个人,那尽管放心。我已经惩罚过她,让她为败北付出代价了。她受到的惩罚足以让她暂时连外出行走都办不到。我也能保证在你们加入之后,会有好一段时间不用跟她碰面。」
咦……?
「不过这终究只是我原本就已经做的事,所以我也相信光这样不足以让你们消气。所以我也会严格教育她对你们保持尊重,只要你开口,我也可以叫嘉德丽雅在大庭广众面前向你低头赔罪。」
「这……!?」
这、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知吉姆雷特是否有察觉到我的震惊,只见他继续说道:
「如果低头赔罪还不满意,我也可以安排一个让你亲手惩罚她的机会。你可以尽情蹂躏那个蠢货,直到让她再也不敢有任何忤逆你的──」
「吉姆雷特先生。」
我没有等吉姆雷特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那彷佛像在强调加入他们会有何利益的话语。
我先前的犹豫此刻已经彻底消失,让我能明确地给出答覆。
「我无法为你效力。」
──哗!
「那个小鬼竟然当面拒绝了高阶贵族的招揽!?」
「他哪来的胆子!?该不会只是不识好歹的傻子吧!?」
我能听到群众讶异的反应。
可是与吉姆雷特对峙的我,并没有因此对自己的答覆有丝毫动摇。
「喔?」
听到我答覆的吉姆雷特微眯起眼睛。
「你是对哪方面不满意?如果是对待遇有不满或是有疑虑……我想想,我们也能透过决斗,约好只要你能撑过1分钟,就多给你拒绝命令的权力。不只是冒险者,对贵族来说,决斗的结果也是绝对的。这样会比单纯的口头承诺要更能保证你能获得的待遇……」「不,我并不关心那些。只是认为不适合你们的派阀。」
我对又开始堆叠话语的吉姆雷特再次断言。
嘉德丽雅确实是个让我反感的人。
她轻视吉赛尔跟孤儿组的人,用言语羞辱,还不讲理地发起决斗。
可是她理应也是基于派阀的利益才那么做。
尽管就结果来说,她的败北让派阀的名誉受损,但她肯定也是为了吉姆雷特那些人而行动。
因为失败承受某种程度的惩罚,或许是无可奈何。
可是她没有道理该受到吉姆雷特所说的那种对待。那太不合理了。
正因为这样,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带着吉赛尔跟其他人,去投靠认知如此扭曲的派阀。
「我很感激您肯宽宏大量地赏识我们。可是无论是您先前对待吉赛尔的态度,还是对嘉德丽雅女士的安排,都让我不认为自己能真心为您效力。不好意思,恕我在此郑重拒绝您的提议。」
「……原来如此,看来你心意已决,真是令人遗憾。」
听到我答覆的吉姆雷特意外干脆地选择让步。
「不过,最后让我给你一个忠告。」
吉姆雷特说到这里,突然将脸凑了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希望你之后不会后悔在这时拒绝我的邀约。」
「咦?」
那异常冰冷的音色让我猛然绷紧神经。
可是吉姆雷特很快便与我分开,脸上再次挂起微笑。
「既然你拒绝得如此坚定,那也没办法。我就不强求了……对了,如果你之后改变主意,随时能再来找我。最近我常会待在学校的贵族沙龙内,我会期待你回心转意的。」
告辞──在留下这句话之后,吉姆雷特便从再次分开的人群中离去。
而我则反覆思考着他那句只让我听见的诡异话语。
「他刚才那句话,究竟是……」
就在我因为吉姆雷特的话语感到不安的时候……
「喂!克洛斯!你怎么会这么笨啊!」
「好痛!?咦?等等……你打我做什么!?吉赛尔!」
我眼眶泛泪地对突然一拳往我头顶落下的吉赛尔发出抱怨。
只见吉赛尔大喊着:「打你又怎样!」然后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你白痴吗!干嘛那么干脆地拒绝公爵家的邀约!」
吉赛尔边说边用力摇晃我的身子。
「面对那种地位的人,好歹也要先敷衍说会积极考虑来给足对方面子,之后再郑重拒绝啊!结果你在众人面前拒绝得那么干脆!你肯定会遭对方报复的!」
「咦!?」
这、这样一说,我那种拒绝方式似乎真的挺失礼的……?
「可、可是人家有说希望我能立刻答覆,关于礼仪方面的课程我也想说暂时用不到,所以一直没有修……」
「真是的,就是这样我刚刚才想接手的……!」
看到我慌张的反应,吉赛尔也忍不住叹气。
「……话说回来,你没有傻到答应加入,这个决定本身倒是没错。」
尽管脸上满是无奈,但吉赛尔仍对我的选择表达肯定。
「那家伙嘴上说保证会给我们多好的待遇,但只要有什么失败,就连自己的表妹都会遭受那种对待。那么我们这些重创他们派阀名声的人,很难说他会不会另有安排。」
「我其实也是这么想……」
听到吉赛尔说出跟我类似的想法,让我对自己没做出错误决定感到松一口气。
可是吉赛尔接着用手指着我,用类似警告的语气继续说道:
「可是,就像我刚才说的,人家肯定会找你麻烦!应该说对方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把你以外的人放在眼里……那个提议怎么想都不单纯。虽然报复行为有受到禁止,但天晓得对方会玩什么花招,所以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咦?」
看到吉赛尔认真感到担忧的表情,让我脸颊忍不住抽搐起来。
等、等一下……
难道说刚才吉姆雷特说:「希望你之后不会后悔」就是这个意思……?
考虑到他对待嘉德丽雅的方式上,确实很有可能……
「该、该怎么办……」
在吉姆雷特离开后,周围也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气氛。
然而遇上新麻烦的我仍显得不知所措。
2
「喔?你还真被麻烦的家伙给盯上了呢。」
「是的,我知道自己答覆得太过轻率也有不对,可是现在这种状况,让我实在很伤脑筋。」
在打架节的第一天结束后。
返回宅邸的我也找莉欧妮师父她们商量今天遇到的状况。
「如果是像嘉德丽雅那些人当时那样,从正面跟我们彻底对立还算好,可是……可是扯到势力斗争与面子问题,有什么方法可以和平解决这类纠纷吗?」
现在身边还没发生什么具体让我感到困扰的事。
可是我觉得从我跟嘉德丽雅决斗开始,连锁产生的势力斗争纠纷还会持续许久,所以我决定向这方面让人感觉经验丰富的师父们寻求意见。
只见柳德米拉师父用手扶着下巴,用富有智慧的表情说道:
「嗯,我想想。最和平的作法,应该就是将敌对势力彻底歼灭,不留任何活口了。」
「咦?」
是我听错了吗?
当我正怀疑自己的听觉时,莉欧妮师父交抱着胳臂继续说道:
「歼灭确实是最干脆的方法。毕竟势力斗争激烈到失控的状况,几乎都是冤冤相报到最后的结果。所以只要让其中一方全灭就不会再有纠纷,问题自然就和平解决了。」
「咦?」
而缇洛梅亚师父也带着笑容说道:
「杀鸡儆猴也算相当有效的办法呢。例如先把人麻痹到无法动弹,再用毒慢慢料理之类的。或是用自动恢复魔法确保对象不会死掉,然后丢到魔物群里待个几天。重点就是让对方再也不敢有反抗的意思。这种方法不用多少牺牲就能办到,我很推荐善良的克洛斯尝试看看喔。」
一、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就在我对世界最强冒险者所提倡的「和平解决法」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我的师父们继续说道:
「总之不管用哪种方法,都需要能把对方所有人全部干翻的本事,所以这次就把目标订在足以将贵族势力全灭的实力吧。」
「嗯。虽然那样应该得花不少时间,但就那么办吧。」
「虽然这个目标的范围有些模糊,不过有新目标是好事呢~」
「呃……」
这、这应该有几分是玩笑话吧……
不过既然不知道吉姆雷特会如何出招,先累积实力自然不是坏事。
姑且不论莉欧妮师父她们的「和平解决法」有什么矛盾,但我也只能咬紧牙,像之前一样全心投入训练。
──然而我此时还不知道,面临的状况根本容不得我如此悠哉。
*
在为时两天的打架节顺利结束的隔天。
我们孤儿组的成员在结束学校的室内课程后,在演习场集合。
这是我们借由与嘉德丽雅的决斗死守下来的孤儿组专用场地。
但在这座练习场内,还能看到一些并非孤儿组成员的身影。
「喂!《无职》!今天我一定要击败你这个技能组合扯到不行的家伙!」
「彼此彼此,我也想努力让自己在技能被人摸透的情况下,也能获胜。」
今天的实战练习对象是我在打架节认识的矮人,还有其他几名外来的冒险者。这是吉赛尔尽可能利用打架节建立的人脉,为自主练习增添更多变化所做的安排。
我自己也很想跟矮人再次交手,所以从在教室上课的时候,就一直在期待这天的自主练习时间。
如此这般,我们立刻就着手准备进行模拟战,可是──
「吉赛尔,你来一下。」
身为《游侠》的艾林,从孤儿院满脸困惑地跑进演习场。
「啊?有事吗?艾林。对了,模拟战用的设备呢?」
「呃,这个……先别管那么多,快过来。」
艾林匆忙把吉赛尔拉去孤儿院。
「?是有什么状况吗?」
由于艾林的反应太过奇怪,所以我和大家都一起跟过去,我们就这么来到孤儿组的共用仓库。
那是一间保管药剂与随身口粮等用品的普通仓库。
可是那间我们十分熟悉的仓库,现在却──被破坏得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状况……!?」
吉赛尔的反应相当合理。
共用仓库的内部被严重捣毁,囤积在里头的用品也几乎不见踪影。
「是有人跑来偷东西吗……?」
「有必要挑这间仓库吗?这可是根本没有任何高级品的孤儿院仓库耶。」
目睹仓库惨状的孤儿组成员,都对眼前的景象感到不解。
可是在这些人当中……只有我全身冒出冷汗。
「吉赛尔……这该不会是……」
「不……那个高阶贵族只把你一个人视为眼中钉,他没理由冒着被指控的风险特地搞这种花招。有可能是其他人碰巧在这时候干出这档事,你别想太多。」
听到我的话语,吉赛尔立刻制止我胡思乱想。
在我们整理过仓库并向公会回报之后,打算先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按照计画进行模拟战,可是……异状并没有就此告一段落。
「喂,练习用的假人去哪了!?」
一下是训练技能用的用具莫名消失。
「哇!?真危险,这块地板底下都空了!?」
一下是孤儿宿舍的设备突然损毁。
在打架节之后,我们身边就接连发生各种令人费解的状况。
而在仓库遭人破坏又经过几天之后的现在。
我们的怀疑早已转为确信。
「这是搞什么……」
看着满地垃圾的孤儿组专用演习场,让我用沙哑的声音发出疑问。
这已经不可能是巧合了。
明显是有人恶意在对我们进行骚扰。
而我能想到的犯人就只有一个。
就是想要摧毁我们名声的神刀派第四号人物,吉姆雷特•沃卓尔。
「又是因为我的关系,给大家添麻烦了吗……!?」
因为我选错了拒绝的方法。说起来,也是因为身为《无职》的我复学,才吸引了嘉德丽雅的注意。
正当我因为如此想法全身紧绷的时候,吉赛尔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不对,如果是那样,有些事情说不通。这次不是你的问题。」
吉赛尔虽然否定我的担忧,但现在她也不再认为这些状况会是巧合。
这一连串的骚扰肯定跟吉姆雷特脱不了关系。
我忍不住靠近吉赛尔道。
「可是,吉赛尔,搞成这样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记得巴斯库比亚的势力之争仅止于竞争才对!搞到这种地步,我们如果不请沙丽耶菈校长跟公会出面──」
「不行,不要轻举妄动。」
吉赛尔表情严肃地这么说道。
「我们没有证据。如果我们拿这种骚扰去投诉,最后被认定为冤罪,反而会给人公开报复的借口。这有可能就是对方想要的。这次问题真的不是出在你身上,所以别慌。」
吉赛尔接着用让我与其他孤儿组成员安心的语气说道:
「关于加入其他贵族势力麾下的事情我会加紧进行,大家再忍耐一下。」
吉赛尔向我们解释只要能加入三王势力麾下,吉姆雷特等人就不能轻易找我们麻烦。
可是──
「可是,吉赛尔,交涉并不顺利吧?」
「……」
我的话语让吉赛尔脸上藏不住苦涩。
在打架节第一天,明明有中坚贵族积极招揽我们,可是与他们的交涉却迟迟没有进展。
其实别说交涉,现在就连安排对话的机会都明显减少,感觉这样下去加入其他势力麾下的事情只会不了了之。
「那些贵族为什么突然都……!」
我是在昨天听到吉赛尔对突然疏远我们的另外两个派阀这样抱怨。
可是吉赛尔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我们察觉。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跟贵族周旋的事情交给我就是了。学校这里我会先让中级游侠守着,你千万别轻举妄动。」
「……嗯。」
面对吉赛尔严肃说出的合理对策,我也只能不甘愿地点头同意。
可是──就结果来说,我们实在不该在这时采取守势。
因为正当我们决定老老实实地静观其变时,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
在冒险者学校安排休假的日子。
我提早结束了跟师父们的训练,上街购物。
说到我要买的东西,包括药水跟演习用的武器──还有最近孤儿组因为骚扰而失去的物品。
「虽然吉赛尔说不是我的错,可是……」
我还是很难让自己不在意。
所以才想说,在生活上比较有余力的我能稍微弥补一些损失。
「我想吉赛尔肯定不会老实收下,所以我得趁大家去西方森林处理狩猎委托的时候,偷偷把东西搬进宿舍才行。我想年少组跟留守组的人应该会愿意收下。」
就时间上来说,到时也差不多是吉赛尔他们要回来的时间。
我反覆确认手中的购物清单,一边确认自己没有漏买什么东西,一边快步在巴斯库比亚的人潮间穿梭前进。
我顺便还买了吉赛尔应该会喜欢的点心,心里想着希望这些东西能稍微改善最近沈重的气氛。
──就在这个时候。
正要前往孤儿院的我,听到那阵异常的喧闹声。
「喂!你们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
「我现在就去教会找《圣职者》来,你们再忍一下!」
这是我正路过西门附近的时候。
一群人聚集在巨大的城门附近,气氛似乎相当紧绷。
「到底怎么了……?」
我心中产生一股莫名的不安。
因为西门正好对着吉赛尔他们处理委托要去的方向。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不安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穿过眼前的人群想一探究竟。
而映入眼帘的光景,让我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因为我看到孤儿组的人各个遍体鳞伤地瘫坐在地上。
「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扔下捧在手里的模造刀,连忙取出刚刚才买的恢复药水赶到大家身边。
大家也很快就注意到我,跟我解释状况。
「我们……在西方森林突然被大群魔物包围了!」
「咦!?」
我脑中立刻闪过之前在东方森林,被危险度4级魔物袭击的记忆。
难道又一次发生类似的意外了?当我因为担心是否有人遇害而脸色苍白的时候,有人接着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那不是意外!我们并不是单纯被魔物包围而已!」
平常个性温厚的《游侠》艾林眼眶泛泪地挤出声音。
「我看到了。是吉姆雷特•沃卓尔的随从──是那个黑发女把魔物引来,而且还妨碍我们撤退……!」
「什么……!?」
这过于荒谬的状况让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不由得怀疑艾林是不是看错了。
可是孤儿组的许多人似乎都有目击到那名黑发随从。
其他从我手中接过恢复药水的人,也都语带愤慨地说道:
「那个垃圾贵族竟然这么不择手段!绝对不能放过他!」
「可是这次我们根本没有像样的证据,当时也只能顾着逃命而已……可恶!对方连这点都预料到了吗!?」
「真是混蛋!现在还有讨伐大会赚到的积蓄,所以还撑得住,可是如果继续被骚扰下去,我们会连打零工都办不到的!?」
「比起那个,吉赛尔更倒楣!那个黑发随从竟然在吉赛尔殿后让我们逃命的时候,偷袭吉赛尔!要不然吉赛尔才不会被危险度3的魔物给伤到……!」
「什么!?吉赛尔怎么了!?」
听到孤儿族有人这么气愤地捶地咒骂,我连忙转头确认。
我一找到吉赛尔的身影便全力冲了过去。
浑身伤痕的吉赛尔瘫坐在地上,用一大块布压着手臂。
「吉赛尔!我听说你受伤了,很严重吗!?」
「啊?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比起那种事……」
为我的担心露出烦躁眼神的吉赛尔,满脸怒气地发出怒吼:
「吉姆雷特那个混蛋!看来不管你是否加入他,他都打算要这样报复我们所有人了!我原本想说他怎么都不会采取可能会因为违反纪律,被逐出城镇的激烈手段……那家伙简直疯了!」
说到最后,吉赛尔就像是发泄情绪般,一脚踢飞一个原本装恢复药水的空瓶。
「该死!我彻底失算了!其他派阀的贵族也都是察觉到这个状况,所以才突然放弃招揽我们!毕竟其他贵族在心底也是对我们这些出头的平民看不顺眼!如果吉姆雷特肯冒风险替贵族毁掉我们,其他贵族也会暗自窃喜!」
「吉、吉赛尔。我明白状况了,你先冷静下来。虽然你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伤,但还是受伤了吧?我这里还有恢复药水跟低等级的恢复魔法可以给你用。」
看到吉赛尔比我想像中来得更有精神,让我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试着伸手去治疗吉赛尔。
可是吉赛尔不知为何边大声喊着:「我说没事你听不懂喔!」边用脚把我踢开,接着用更激动的语气说道:
「那家伙太扯了!可是,我实在不懂……!为什么吉姆雷特那家伙完全不理会自己露骨盯上的克洛斯,只针对我们孤儿组的人频频骚扰……!?他最想摧毁的人理应是克洛斯才对,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唔!?」
「吉赛尔!?」
就在这个时候。
像是要整理思绪而大声抱怨的吉赛尔表情突然扭曲。
只见吉赛尔就像是遭受剧痛般弯起身子,这也让盖在她纤细手臂上的布块滑落。而下一刻──
「……唔!?」
我目睹了吉赛尔先前一直极力对我隐瞒的手臂伤势。
那不管怎么想都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伤。
我看到被巨大利爪扯开的鲜红血肉。
可能是为了止血而有烧灼痕迹的大片伤口。还有从伤口中露出的骨头。
别说是下级恢复药水,那是就算用最大等级的下级恢复魔法都难以复原的重伤。
如果不是有用火炎魔法止血,那些伤口很可能会危及性命。
虽然吉赛尔成功隐瞒的时间很短,但那些伤口严重到让我不敢相信,吉赛尔竟然有办法在我面前假装没事。
「吉、赛尔……?你那个伤是……?」
「……唔!啧!我不是说没什么大不了了吗!别管这么多,这不是你需要放在心上感到愧疚的东西,看了心烦!」
虽然吉赛尔连忙想将我吼开,可是──我根本听不进去。
我感觉周围的声音跟景色彷佛正在远离。
而我此时脑中浮现的,是数年前曾经历的恶梦。
故乡的村庄遭魔物袭击,大人纷纷被魔物杀害,我心中最糟糕的回忆景象。
当被魔物攻击的大人与吉赛尔他们两者,在我心中重叠的瞬间。
我彷佛听到自己体内有某种东西断裂的声响。
我的身体几乎是自行开始采取行动。
「吉赛尔。这个给你喝。」
我从自己腰包当中取出一瓶药水。
那是在遭遇危险度4级魔物的事件之后,师父们为防万一让我随身携带的特别药水。
可是如果我这么说明,吉赛尔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收下,所以我是用偷袭的方式,把药水瓶塞进吉赛尔嘴里。
「噗!?等一下!?你突然搞什么名堂──呃、咦!?你……这……这不是最高级恢复药水吗!?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呃,咦……」
在喝掉大约半瓶药水的时候,吉赛尔将药水瓶从嘴边拿开,不知为何仰头看着我的脸发愣。
可是我此时无心去在意吉赛尔的反应。
当我确认到吉赛尔的伤口开始恢复,便全力跑开。
*
当克洛斯跑开后不久。
带着泛红双颊发愣的吉赛尔这才回过神,激动地喊道:
「──啊!?你们几个!快点去把那个傻瓜拦住!」
「啊!?你刚刚还在那里发呆,怎么又突然要我们把人拦住?你伤得很重,先安分──咦!?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我的伤不重要,快找人把克洛斯拉回来!会出大事的!」
吉赛尔用充满确信的态度喊道。
「那个大傻瓜……竟然露出当时冲向危险度4级魔物时一样的表情!」
*
「……唔!」
我感觉全身发烫。
可是这股热气跟打架节时情绪亢奋的舒适热气截然不同。
我在煎熬全身的激情驱使下,全力在巴斯库比亚的街道上狂奔。
跟身体相反,在我感觉异常冰冷的脑袋里,思考之前发生的一连串骚扰。
(正如吉赛尔所说,如果我们没有吉姆雷特指使人动手的证据,那我们就没有能请上头介入的名义,也没有能向公会告状的理由。)
就算我们老实向对方低头,请对方停止骚扰,事情也不可能就此了结。
我们面对的,是会驱使魔物的对手
就算按照对方表面上的要求乖乖接受招揽,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对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报复,接受招揽反而只是让对方有更多合法整垮我们的机会。到时状况明显会比现在更糟。
既然这样,如果想要终结骚扰……想要确实让对手打消报复的念头,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是这里吗?」
我全力奔跑了一段时间,最后抵达的地方,是一个位在冒险者学校餐厅附近的豪华空间。
这里是提供贵族阶级与其他派阀进行交流或交换情报的沙龙。是在勇者后裔入学时,由贵族出资增建的社交场。
对我们这样的平民来说,这是我们难以接触的世界。
可是我没有理会自己身分与其中气氛产生的冲突,大步走向沙龙入口。
「嗯?慢着,这里只有事前获得许可的人才能──喂!?给我站──」
「《紧急闪避》!」
由于门口像是警卫的人试图阻止我,所以我施展技能避开。在强行甩开对手之后,我就这么顺势闯进沙龙当中。
「咦!?怎么了!?」
看见我这个穿着寒酸的人闯进沙龙,让里头的人一阵哗然。
可是在这群人当中──有个人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平民粗鲁闯入般,依旧不改其优雅举止的人。
那人是位于沙龙中央位置悠哉喝茶的美男子。
吉姆雷特•沃卓尔。
摆脱警卫的我没有减速,顺势朝他冲了过去。
看见我快速逼近,在吉姆雷特身边察觉状况有异的随从,自然是立刻拦住我的去路。
「站住!平民!你想做什么!」
「让开!」
「什──!?」
我不想跟这些人浪费时间。
我用《紧急闪避》躲开拔剑想阻止我的随从,接着应用《交错反击》的技术,徒手将对方推开。
直到我排除一切障碍站到吉姆雷特面前,他这才抬头回望我。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看起来这么激动?你会跑来找我,是改变主意打算为我效力了吗?」
「吉姆雷特•沃卓尔。」
吉姆雷特脸上带着假装毫不知情的微笑。
而我就像是要打断眼前这名高阶贵族的轻挑话语般──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
「我要求你与我进行一对一决斗。」
「……喔?」
「如果我输了,就答应你任何要求。但如果我赢了……你就要为我效力!」
伴随着难以遏止的愤怒。
我向眼前这名恶毒的贵族当面宣战。
3
听到我的宣战,整座沙龙立刻一片哗然。
「决斗!?那孩子究竟在想什么!?」
「平民竟然向高阶贵族……而且还妄想决斗获胜后要公爵家嫡男为自己效力,这未免太荒唐了!」
「那个平民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充斥在沙龙内的话语声,都是在指责平民做出难以置信的愚行。
我也很清楚自己提出的要求有违常理。
可是就算看起来再怎么荒唐,我也想不到其他选项。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算我提出「我获胜就要停止骚扰」的要求,对方也能装傻。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根据决斗结果就是绝对的原则,要求吉姆雷特为我效力。
我若根据主从关系命令吉姆雷特与他的手下,就能尽可能地限制他的行动,让他无法再骚扰我们。
「……呵呵,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想到正确的结论。真可惜,有如此聪明的蛮勇,如果从一开始就同意为我效力,至少可以成为一颗优秀的棋子。」
面对我的宣战,吉姆雷特扬起嘴角,喃喃自语了几句。
只见他缓缓放下茶杯,接着用旁人也能清楚听见的声音做出回应。
「你想用决斗让我为你效力吗?我很想对你的勇气表示敬意,就这么答应,但很遗憾,你所提出的条件对我来说实在太不划算了。」
说到这里,吉姆雷特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你说如果输了,可以答应我任何要求,可是……你对我的要求,是要将身为公爵家嫡男的我从三王势力拉到你麾下。这代表我得对你提出比死还严厉的要求,不然未免太便宜你了。你在说『可以答应任何要求』的时候,有想清楚这一点吗?」
「当然有!」
面对吉姆雷特近乎恫吓的话语,我毫不犹豫地给出答覆。
「如果可以由我一个人承担,无论任何命令我都答应!」
「喔?这可是你说的。而且是在这么多贵族面前说的。」
吉姆雷特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
他那锐利的双眼紧盯着我,并用周围所有贵族都能听到的声量朗声说道:
「那我也没有理由回避。我正式接受你提出的决斗。」
哗──!
在一旁观看局势会如何发展的贵族们瞬间鼓噪起来。
目睹这不可思议的决斗成立,贵族们除了感到「难以置信」之外,也像是找到新的乐子般显得十分兴奋。
观察着周围反应的吉姆雷特继续说道:
「那决斗细节就交给委员会安排。我想大概会是十天后。正式的条件与形式应该也会在之后透过文章正式发表,不过内容基本上会跟我们刚才说的一样。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能作证……不过,你真的没问题吗?竟打算跟我决斗。」
「咦?」
吉姆雷特奇妙的话语让我感到不解,而就在下一瞬间。
我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颈部流下。
察觉到异状的我往下一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颈部不知何时被细剑的剑尖抵住。
「──咦!?」
我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在数瞬之后总算理解状况的我,全身冷汗直流。
我的脖子被肉眼无法察觉,甚至连自己流血都没发现的速度划伤了!?
「看来你真是在不知道我实力的状况下跑来挑战的。」
不知何时……真的在我完全无法认知的时候,已抽出细剑的吉姆雷特将剑尖抵在我脖子上,并用嗜虐的眼神向我说明他的实力。
「我是50级的《上级瞬闪剑士》。是与勇者艾莉西亚同系统的速度特化《职业》。我想你恐怕连万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
「这……!?」
速度特化的上级职。
几乎两倍于石蜥蜴战士跟大流士的等级。
而最让我感到震惊的,是他拥有跟艾莉西亚同系统的《职业》。
从那快到让我甚至做不出反应的犀利剑速,明确说明了吉姆雷特对我公开的资讯并非虚张声势。
就算我再训练一两个月,也不认为能弥补与吉姆雷特的实力差距。
更别说距离决斗仅有十天,怎么想时间都不够用。
无论是当前的实力还是与生俱来的天分,我们的差距都太过悬殊了!
「那么,你现在有何打算?」
吉姆雷特仍持续用剑尖抵着我的颈部,对我这么问道。
「如果你现在立刻下跪求我收留你,并舔我的鞋子,我可以忘掉你之前的无礼。」
他说谎。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屈服,反而正好让他可以彻底将我摧毁。
而且还会危及孤儿组的人,最后他肯定会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绝境。
我不能放弃。我没有任何可以放弃的理由。
而且──
如果我现在在这里对他低头,那我就不可能成为能够保护他人的冒险者。
那样我肯定终其一生,都无法成为像艾莉西亚或师父们那样的冒险者!
所以。
就算是无谋的挑战,我这时应该给出的回应就只有一个。
「我才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打退堂鼓……!」
「……好吧。」
啪!吉姆雷特将剑收回了剑鞘。
「决斗会在大约十天后开始。在那之前你就努力磨练本领吧。」
就这样,我与吉姆雷特的决斗在众目睽睽下正式成立。
而我也没有多理会周围纷纷交头接耳的贵族,就这么离开沙龙。
*
「啊,吉赛尔!?你的伤没问题吗!?」
我一离开沙龙就立刻看见吉赛尔。
她似乎是追着我过来的,当我看到吉赛尔正背靠在沙龙附近的墙边,我便自然地朝她跑去。
仔细一看,吉赛尔手臂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毕竟先前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
正当我担心吉赛尔而打算问她是否留有疼痛感,或觉得哪里不舒服的时候。
「你是白痴吗!你这个笨到没药医的蠢蛋!」
「好痛!」
吉赛尔突然抡起拳头,全力往我头顶挥落!?
咦?等等……为什么突然打我!?
正当我脑袋一片混乱的时候,吉赛尔揪住了我的衣领,接着放声吼道:
「你竟然真的跑去找高阶贵族决斗,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这个白痴!」
我想吉赛尔之前应该是待在沙龙外面偷听吧。
只见似乎大致掌握状况的吉赛尔,异常激动地接连说道:
「我就觉得奇怪……对方盯上的明明就是你一个人,但骚扰却只集中针对我们孤儿组。可是我刚才听到你们的对话之后,我总算弄清楚了。吉姆雷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要你以冒险者的身分彻底落败。」
也许是手臂已经完全好了,正全力摇晃我身子的吉赛尔继续解释道:
「无论是对方在开始骚扰前先跑来对我们提出招揽,还有让我们想到可以用决斗解决,这全都是设计好的!吉姆雷特就是想要你主动找他决斗,然后获得可以合法让你对他言听计从的大义名分!要不然高阶贵族根本不可能答应平民的决斗要求!」
在解释过状况后,吉赛尔神情激动地对我说道:
「现在还来得及,你快去撤回决斗的事。他会特地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设计你主动提出决斗,肯定不会只满足于在决斗中凌虐你,在你输掉之后,天晓得他还会提出什么羞辱人的要求!」
为了报复与杀鸡儆猴,对方肯定会对你提出比死还屈辱的要求。
吉赛尔如此断言。
考虑到吉赛尔对交涉与周旋技巧的瞭解,她的看法很可能符合事实。
我也明白自己面对这场原本就没有胜算的决斗,让我到现在手指仍不停颤抖。
可是在听过吉赛尔的解释后……我内心最先浮现的感情却是安心。
「原来是这样……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啊!?你到底在放心什么!?」
「因为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要引诱我提出决斗,那在达成目的的现在,他们就没理由继续骚扰你们了吧?」
「……!?」
听到我这么说,吉赛尔愣在原地,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可是她很快又连忙开口……
「这、这样说是没错,可是……你真的有听我说话吗!?就算你再怎么厉害,面对上级职,你也不可能在十天后有任何胜算,而且输掉之后真的很难说对方会提出什么要求!可以肯定对方一定会让你再也无法以冒险者的身分立足!所以你先把我们被骚扰的事情忘了!就算得要舔对方的鞋子也一定要取消决斗!虽然得暂时蒙受羞辱,但好歹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吉赛尔激动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而我也正因为看到她如此反应,所以更是……
「吉赛尔,谢谢你这么为我担心。」
「我、我才没担心你什么……」
「可是,抱歉。」
我直视吉赛尔的双眼这么说道。
「我现在更加确信无论吉姆雷特打算对我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会去找他撤销这场决斗。因为如果我逃避决斗,他很可能继续骚扰你们,更重要的是──」
嗯。
我想我之所以会选择提出决斗这种手段,这肯定才是我最大的理由。
「看到你们被人那样欺负,我无法假装没看见。」
想到吉赛尔不久前身负重伤的模样,我握住她的手这么说道。
这是我绝对不容动摇的感情。
「唔~!」
只是吉赛尔不知为何身子猛然一震,全身变得异常僵硬。
吉赛尔还接着猛力将头别开……
「唔……唔唔……又是那种表情……好吧,那就随你便吧!你这个说不听的傻瓜!可恶,事情搞成这样,不知道这家伙的那几个妖怪师父们又会对克洛斯做什么糟糕的事……我不管你了!」
似乎因为气愤而满脸通红的吉赛尔用力甩开我的手,就这么离开了。
「对不起,吉赛尔。」
可是,我也有不能忍让的事。
我并没有追上去向为我担心的吉赛尔多作解释,而是转身走往不同的方向。
4
──如此这般,打肿脸充胖子的我从学校返回了宅邸。
在随着时间经过重拾冷静之后,我才逐渐察觉自己的决定有多么糟糕。
尤其是──
「我仗着一时冲动提出『如果输了就愿意答应任何要求』的条件,但我这个在师父们底下接受照顾的徒弟,真的有资格擅自做出那种承诺吗!?」
我是被S级冒险者的师父们收留,承蒙师父们基于善心栽培的徒弟。
尽管不能说我就是师父们的所有物,但很难说我有资格为自己全权作主。
「可是我却没跟师父们商量,就做出『答应任何要求』的承诺……虽说那是为了让决斗成立而逼不得已的选择,可是那是不是太轻率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让我羞愧不已的部分。
「说起来我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应对上级职的对策,训练也一直都是交给师父们安排,却在吉赛尔面前一副我有多了不起的模样……仔细想想,简直糗到不行吧!?」
好、好吧,原本身为《无职》的我想要变强就只能找师父们帮忙,所以我本来就没办法自己解决眼前的状况,只是……在冷静审视自己的行动之后,我实在羞愧到无地自容。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能一直这样懊悔下去。
「总、总而言之,我得先向师父们说明状况……」
我之前的冲动此刻已经完全消失,战战兢兢地踏入宅邸当中。
就这样,当我为自己的粗心与愚昧感到懊悔,向师父们解释完眼前的状况之后……
「你的决定确实只能说过于浅虑了。」
「唔!?」
柳德米拉师父干脆地说道。
当柳德米拉师父抱着胳臂说出这句话,感觉胸口像被利刃刺穿的我忍不住发出呻吟。
柳德米拉师父继续指出我的错误。
「除了你把自己的生杀大权当成决斗筹码这件事之外,你没有跟我们商量就冲动地与高阶贵族接触,甚至在知道对方是上级职之后还没有退让。无论是剧毒黏液多头龙那次,还是石蜥蜴战士那次,你都为他人冒险过头了。身为冒险者的基本思考方式,应该是要冷静审视状况,在任何情况下都顽强寻找生存手段才是。」
「对、对不起。」
面对这再合理不过的看法,我只能缩着身子道歉。
「……话虽这么说……」
说到这里,看见我如此反应的柳德米拉师父似乎有些慌张。
「我们其实也是爱上──咳!看中你的这种个性,所以才决定收你为徒。你是需要反省,但不需感到羞愧。」
「对啊!克洛斯,你的判断一点都没错!」
莉欧妮师父用像是要推翻柳德米拉师父说法的态度,朗声说道。
「你别管柳德米拉唠叨那些有的没的,这种时候去跟对方拼个高下才是我的好徒弟。想当年啊……我还是中级职的时候,也是有个上级职的队伍找我麻烦,后来我也是不顾自己死活,跑去跟他们拼命呢。」
「那、那不顾自己死活的结果是怎样?」
「我不择手段大搞偷袭,就这么莫名变成上级职,之后就顺势把他们每个人干翻了(笑)。」
「这也太扯了吧!?」
我原本还以为是否能得到什么以弱胜强的提示,结果却得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答覆。话说回来,就算是偷袭,中级职要打赢上级职应该也不容易吧……?
「其实也还好啦~不管怎么说,你都不需要太过悲观喔~克洛斯。」
当我为S级冒险者惊人的过往回忆感到傻眼时,缇洛梅亚师父这么安慰我。
「要让你在十天内拥有相当于上级职的实力确实很难,不过我还是有对策能教你喔~我们接着就一起努力来学习战胜《上级瞬闪剑士》的方法吧~」
「对啊,对啊。你想成为能保护他人的冒险者吧?既然是这样,那你根本没有必要为这次的决断后悔!就跟之前一样,我们会让你变强。你就放心专注在训练上吧。」
「师父……」
三位师父不仅对我轻率的判断提出告诫,而且还尊重我的决定,提供帮助。
虽然我仍是个行事草率的糟糕徒弟,可是……我想全力报答三位师父对我的厚意。
「多谢三位师父!还请师父们不吝赐教!」
无论是对自己轻率决定感到的羞耻还是想懊恼呻吟的冲动,此刻我决定都先藏入心底。
因为我要抱着最直率的感激,低头感谢三位师父的指导。
*
──这天晚上。
莉欧妮、柳德米拉、缇洛梅亚三人在确认克洛斯就寝后,便来到餐厅开会。
会议的议题自然是在决斗前对克洛斯的育成方针。
可是三人之间的气氛跟她们对克洛斯说「放心交给我们」时相比要明显沈重许多。
「啧!被贵族盯上的状况是可以刺激克洛斯成长,所以不算是坏事,可是一下子要跟高阶贵族正面对决就是另一回事了。再怎么说都太赶了。」
莉欧妮边说边望向缇洛梅亚。
「你怎么看?你也觉得很难吗?」
「是啊~虽然为了让克洛斯放心才先那样跟他说,可是……」
缇洛梅亚没有直接给出答覆,而是取出从克洛斯那里复制下来的能力值平板。上头显示着克洛斯这段时间透过打架节跟平日训练,所成长的技能。
近期技能成长履历
《力量补正ⅡLv1(+88)》→《力量补正ⅡLv2(+97)》
《敏捷补正ⅡLv4(+116)》→《敏捷补正ⅡLv5(+124)》
《特殊魔力补正Lv5(+41)》→《特殊魔力补正Lv7(+57)》
《中级剑戟强化Lv1》→《中级剑戟强化Lv2》
《身体能力强化【中】Lv4》→《身体能力强化【中】Lv5》
《紧急闪避ⅡLv2》→《紧急闪避ⅡLv3》
《中级交错反击Lv1》→《中级交错反击Lv2》
《治愈咒Lv1》→《治愈咒Lv2》
既有技能
《防御补正ⅡLv1(+94)》《加工魔力补正Lv1(+5)》
《魔防补正ⅡLv2(+15)》《攻击魔力补正ⅡLv4(+116)》
《三叉风骑枪Lv5》《风雅跳跃Lv3》
《体外魔力操作Lv7》《体外魔力感知Lv7》
《体内魔力操作Lv6》《体内魔力感知Lv6》
《撤防Lv5》《基础研磨Lv1》
《身体硬化【小】Lv9》《穿盾反击Lv1》
只有下级技能有10级的技能等级上限。
随着能力值补正以外的技能发展为中级或上级技能,等级上限也会分别变为20跟40,而技能成长速度也会相对趋缓。
由于每一级威力跟速度的提升比例都稍微变小,所以就算等级的提升速度不变,实际的战斗力成长幅度也会趋缓。
这点在克洛斯身上也不例外,克洛斯的成长速度也有略微减慢。
但是,就算是那样,能力值平板所显示的数值仍相当异常。
以近战系技能为主的技能等级仍有许多成长,现在的克洛斯确实要比几天前的自己更加厉害。这也证明克洛斯确实将打架节的连战化为自己的养分。
而且他还不知在何时获得了锻冶师技能,这样的潜力就连S级冒险者都难以预料。
可是以目前的实力──
默默看着克洛斯能力值平板的柳德米拉微眯起眼睛。
「对手是50级,虽说就上级职来说属于菜鸟,但偏偏是速度特化的《瞬闪剑士》。而克洛斯目前的实力相当于中级职的中段。要让他在十天后有能力战胜对手,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就算《穷人的渴望》会加快成长速度,但也有其限度。不管怎么想时间都不够。」
「就是说啊~虽说我是真有以弱胜强的对策,可是要在十天内学会也有困难。如果有一个月左右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这场戏剧性决斗的详细条件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如果搞鬼让决斗日期大幅延期,决斗的正当性有可能受到质疑。而且克洛斯跟别人的重要对决,我也希望尽可能避免采取扫兴的行动。」
「嗯~那该怎么办呢~」
莉欧妮、柳德米拉、缇洛梅亚都陷入沈默。
三人看起来似乎迟迟都无法为眼前的难题提出解答,但是……没过多久,三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微笑,然后开口说出解决方案。
「我们希望最少能有一个月的训练时间。可是如果还要避免决斗日期发生不自然的更动……那就只能祈祷最近会碰巧发生让决斗不得不延期的严重事故了。」
「嗯。我同意莉欧妮的说法,等待偶发的严重事故是最合理的办法。」
「对啊~不过这座城镇毕竟邻近《深渊树海》,就算碰巧发生顺我们心意的严重事故,也不是机率多低的事。我们就祈祷看看吧~」
三人说完这些话,便和乐融融地一起发出笑声。
*
距离与吉姆雷特的决斗只剩十天。
由于时间相当有限,所以我必须尽可能地对应该做的事情进行取舍。
「虽然难得复学,但我想现在应该要暂时停止去冒险者学校上课,专心训练才是……」
如此这般,在我对吉姆雷特发起决斗的隔天。
我这天前往学校,打算向学校请一段时间的假,可是……今天似乎有些奇怪。
整座学校,正确的说是整座城镇似乎都弥漫着莫名的紧张情绪。
「?到底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当满腹疑问的我,经过有许多人聚在一起的布告栏前方时……
「克洛斯•阿莱卡特。」
「咦?嗯!?你、你是……!?」
我顺着叫住我的声音转头回望,眼前的景象让我愣了一下。
因为站在那里的人是吉姆雷特的随从。而且还是诱导魔物攻击大家,甚至偷袭吉赛尔的那名黑发女子。
突然被叫住的惊讶跟再次被点燃的怒气,让我迅速将手放到剑柄上。
可是那股冲动立刻其他情绪取代。就是困惑。
黑发女性看起来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开口对我说道:
「克洛斯•阿莱卡特。我来通知你一件要事。」
「……什么事?」
「决斗延期了。至少会有一个月的时间无法举行决斗。」
「咦!?」
「正式的决斗日期会另外择日通知。通知日期会受到复兴速度左右,所以完全还是未定状态,不过……预定会在决斗日数天前告知,还请留意。事情说完了,告辞。」
「咦?等一下!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还有事情得忙,具体原因你可以在布告栏看到。告辞。」
黑发女性说完话,便用异常俐落的动作没入人群之中。
「咦?这到底……究竟是什么状况!?」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我,只得根据那名随从的说法赶忙去布告栏那里确认状况。
或许是因为决斗的事情已经传开,有不少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但我决定假装没有发现,一心只想知道布告栏上有什么消息。下一瞬间,一个让我怀疑自己眼睛的消息跃入眼帘。
〈停课与协助复兴通知〉
连接巴斯库比亚与各主要都市的中央干道,在凌晨时间发生大规模坍塌。寻求大量人力参与复兴的土木工事并讨伐附近的魔物。学校将暂时停课,各种活动也一律暂停,请有余力者尽可能提供协助。
「有、有这种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大规模事故……!?」
虽然我知道了决斗为何延期,但这反而更加深我的混乱。
感到手足无措的我决定先冲回宅邸。
「师、师父!出状况了!」
我一返回宅邸,便连忙向莉欧妮师父她们报告我所知道的状况。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发生了大规模的干道坍方事故,决斗似乎得延期了……学校也宣告停课,所以我似乎多出许多时间能训练了!」
虽然如此严重的事故让我无法单纯感到高兴,可是我认为还是该立刻向师父们告知我能有更多训练时间的这件事……我带着连自己都能自觉到混乱的情绪向师父们报告状况。
只见三位身为S级冒险者的师父,不知为何脸上挂着异常慈祥的表情向我微笑──
「有这种事情?这里不久前才刚经历过剧毒黏液多头龙的袭击,还真是祸不单行呢。这里不愧是邻近《深渊树海》的冒险者城镇。真是太可怕了。」
「没错。不过能多出训练时间,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好事吧?」
「对啊~一定是克洛斯平常有多做好事的关系~」
咦?怎么有点怪怪的?
我的师父们都是S级冒险者,对于干道坍方这类的事故没有丝毫惊讶其实也不奇怪。
可是发生这么符合我们需求的事故,三位师父们的反应似乎太过平淡了点──就在我为此感到奇怪的时候……
「给我出来!肯定是你们干的好事!」
砰砰砰砰!
从宅邸入口那里传来一个我知道的怒声。
这声音──该不会是莎丽耶菈校长吧!?
「那种大规模的坍方最好会碰巧发生!反正肯定又是你们干的好事!我承认没能立刻察觉到贵族超过限度的暴行,我们公会也有责任!但再怎么说你们几个家伙做事也该有点分寸吧!」
「啧!烦人的家伙找上门了。」
一听到莎丽耶拉校长隔着门那让人听不太清楚的怒吼声,三位师父便立刻采取行动。
「哇!?」
莉欧妮师父将我抱了起来,就像是要逃离莎丽耶菈校长似地一跃飞到宅邸上空。
「其实就算主要干道被堵住,迂回路线还是能用,所以流通并不会停止。在那些搞势力斗争的人眼里,还是为复兴事业出钱出力大赚名声的良机呢。」
「就是说啊~这可是让我们可以多出训练时间,其他人也都有好处的好事故说~偶尔也是会有这种好事呢~」
「如此这般,克洛斯,我们幸运获得训练时间了。老实说,这些时间也不确定是否够用,不过你就先专心把心思放在训练上吧。」
「啊,是。」
这次神奇的事故,该不会是……
我心中短暂闪过一股强烈的疑念。
不,可是,再怎么说,做到这种地步也太……
可是就这个状况来看……
(……………………………………我想可能还是别把事情弄清楚比较好。)
就这样,我全力将心头涌现的疑念给压了下去。
结果我就这么让师父们抱着我,飞向作为我此次训练场的《深渊树海》。
这一切都是为了向伤害我伙伴,且实力远在我之上的高手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