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半步通玄)
边城不像州郡首邑那般治安良好，抢劫杀人的血案在定武城不算少见，不过杀进洗剑阁倒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听见剑阁之内传出喊杀声，周围街巷里的人们非但没有恐慌，反而呼朋唤友，快步赶到附近，生怕来晚了看不着热闹。
没过一会儿，一队步卒匆忙赶到，来了约有三四十人，每人挎着一柄环首刀，衣着混杂，队形松散，一看便知是疏于训练的府衙巡捕。
巡捕刚到，紧跟着又有一队人马赶来，为首者骑着一尊独角双尾的异兽，后边跟了十匹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身穿皮甲，手持火枪。
稍有些见识的都认得出，这是冀州都司定武卫的骑兵。
“让开，让开！”
领头的巡捕带着手下驱散人群，为定武卫骁骑让出通道。
骑兵首领看也不看捕头谄媚的笑脸，驾着独角异兽冲向剑阁，恰在此时，剑阁里冲出一个手持短兵的汉子，迎面撞上一丈多高的异兽，被二尺长的兽角挑至半空，开膛破肚。
残缺的尸体跌落在地，独角异兽发出兴奋的嘶鸣，扬起碗口大小的蹄子，又在尸体上蹬出两个深坑。
“围！”
骑兵首领一声令下，十名骑士便在剑阁门前散成一个弧形，然后平放手中火枪，将枪口对准剑阁正门。
这时，一位身着裋褐的白发老者踱到门外，朗声问道：“来者何人？”
骑兵首领看了眼老者手中染血的长剑，翻身跳下坐骑，抱拳道：“鄙人定武卫总旗张虎，听闻剑阁遇袭，奉命前来。”
他本想说奉命前来支援，但估摸着剑阁已经灭了匪众，所以省去了支援二字。
说完，张虎扬起右臂，张开五指，十名骑兵立刻垂下枪口，翻身下马。
“原来是定武卫骁骑。”白发老者收剑入鞘，缓缓说道：“匪乱已平，诸位请回吧。”
张虎却摇了摇头，说：“老先生，我等还要疏散民众…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流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袭击剑阁。”
“肯定有人唆使！”捕头插了句话，“老先生，没把他们全杀了吧？要是还有活口，不如由我带回…”
“剑阁之事与外人无关。”老者并不理会，转身回了剑阁，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张总旗，这…”捕头来回看了两眼，低声问道，“怎么办呐？”
“办个屁。”张虎无奈摇头，“你还想强闯剑阁不成？啧啧，半步通玄，杀你不跟砍瓜切菜似的？”
捕头一张老脸青了又红，想要发作却又不敢，只能挥手招呼一声：“撤！”
“头儿。”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巡捕凑了过来，“咱不是还得疏散人群么？”
“疏个屁！”捕头吐了口唾沫在脚下，“撤！”
两队人马当即动身，原路返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
城郊一处私宅内，宋公子围着院中的假山来回踱步，额下两条平眉几乎凑成一条。
腰佩绣春刀的妩媚妇人守在院门旁，时不时地朝门外张望，同样神色焦急。
“莺春。”宋公子停住脚步，问，“几时了？”
莺春取出一块做工精良的怀表，答道：“少爷，午时三刻了。”
“怎么还不来。”宋公子捏住眉心揉了几下，咬牙下了决断，“等到未初还不来，我们就走。去邺都，不，去广陵。”
莺春叹了一声，欲言又止。
怀表表盘上的指针向着左下角的“未”字缓慢挪动，眼看时限将至，倏然间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
“谁！”莺春喝问一声，腰间绣春刀出了刀鞘，刀身雪亮。
“我。”黑影掀开斗篷，露出矮小佝偻的身形。
宋公子快步上前，急切地问道：“如何？”
体态佝偻的老人微微一笑，双手呈上一个锦盒：“幸不辱命。”
宋公子接过锦盒打开，看清盒中物件，顿时舒展了眉头。
莺春也跟着松了口气，接着问道：“苗老，怎么迟了半刻钟？”
“哎，巧也不巧，剑阁那位守阁长老在闭玄关，随时可能通玄的境地，谁舍得轻易放手？所以他没有在剑阁出事后立刻出手，而是等了一阵，就这一阵，也半步通玄啦。”
说到这儿，苗老面色发苦。
“少爷，再过个三五月，剑阁就该有两位通玄了。”
“无妨。”宋公子收起锦盒，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三五个月，足够我炼成飞剑。”
事已至此，再劝也是无用，苗老微微叹了一声，闭上了嘴。
“噢，对了。”宋公子像是忽然想起这件事，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守阁长老等了一阵，那，剑阁可有伤亡？”
苗老稍作回忆，点头回道：“有，至少五人身亡。”
“剑阁死了人，这可就…”宋公子咬牙踱了两步，问，“小七去哪了？”
苗老的身子触电般颤了两下，没有回答。
“苗老，少爷问你话呢。”莺春转头盯着他，神色渐渐转冷。
“小七…小七绝不会坏了少爷的事。”苗老深深地驼着背，下巴快要埋进胸腔里。
“苗老，小七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我信得过。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既然剑阁将要多出一位通玄，那…还是保险些吧！”宋公子拍了拍苗老的肩，轻声道，“莺春，这事由你去办吧，苗老需要休息，需要好好休息呀。”
“是。”莺春躬身行礼，接着略有些同情地看了眼苗老，用唇语说了句节哀。
苗老无声地转过身去，低着头，张着嘴，肩头一下一下地耸动。
………
萧山栈道，披甲执剑的剑阁弟子仓皇下山，走在最前列的两人抬着一副担架，而领队的严建淳躺在担架上，衣衫染血，面色灰败。
下到半山腰时，抬着担架的两名剑阁弟子忽然停住脚步。
“严师兄，红、红烟！”
严建淳勉力睁开双眼，远远望见剑阁方位升起了滚滚红烟。
“回，剑阁。”他嘴里涌出一口暗红的血。
“师兄，你的伤…”
严建淳微微摇头，坚决地重复：“回剑阁！”
（PS：府衙捕快太难听，不良人太出戏，就换成了巡捕，反正不影响阅读，请大家不要在意某些名词的错误应用，换成平行世界不就是图这个方便嘛！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