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聚义堂。
青云寨数位当家人俱在,田五娘正襟危坐于主位,林宁居其右。
堂正中,法克大师跪在其位。
这般大礼,法克大师却满面虔诚,一脸忠肝义胆。
无他,盖因今日得地级功法于此间。
抛开三大圣地,天下宗师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十个。
听起来不少,可散在亿万黎庶间,却是十万里挑一。
不是因为习武根骨、悟性好的人少,而是因为功法所限。
以法克大师的根骨悟性,若有功法,哪怕没有龙髓米,哪怕没有师门长者指点,他都能硬生生突破至宗师境,成为陆地真仙。
然而就因为缺一部功法,使得他困于一流高手巅峰多年,不得寸进,十分郁闷。
却不想,今日在这青云寨中,先得神医救女,再得山寨器重,愿以功法相赠。
法克大师没读过许多书,认得那些字,也是当年在金刚寺中被戒律院的师傅拿戒刀逼着认的。
春秋大义圣贤文章他屁都不懂,也不想懂。
可他却知道,做人当以义字当先。
行走江湖,无非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也是他两次不顾生死,为龙门客栈出头的原因。
林宁救他女,更为他保住妙秋师太腹内二胎,他便愿用命来报答。
如今青云寨更是以地级功法相赠,这就不是简单的恩情了,还牵扯到一个“信”字。
若非信任他是知恩图报的忠义之人,谁会以这等绝世秘籍相赠?
如此信任,倒比恩情更高一筹。
所以哪怕青云寨让他闯刀山游火海,法克大师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便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也!
田五娘不是个多话的人,将那本《玉剑心经》摹本送给法克大师后,只与他微微颔首,微微沙质的声音道了句:“勤勉修练,莫要辜负。”便就此作罢。
而林宁也只笑道:“这功法连三叔四叔他们都没得到,倒不是我们吝啬,实是他们已经失去了纯粹上进的武道之心,得之亦无用。从今而后,大师却是真正的自家人了。”法克大师闻言愈发动容,感激不已。
被当众揭短,方林面色一沉,胡大山也气骂道:“混小子,什么叫失去了上进的武道心?你四叔和你三叔是年纪大了,原本根骨能练到一流高手,已经差不离儿了,再往上却是强求…你笑个屁。”
林宁其实并未说错,此二人早已丧失在武道上一往无前的进取心了。
方林常年耽于山寨杂务,哪有心思练功?
胡大山也要训练青刀卫,军务繁忙。
当然,他二人之所以懈怠武备,主要还是因为从前连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青云寨能接触到地级功法。
别说二流高手的方林,就是一流高手的胡大山,甫一突破成为一流高手,就松了那口气,以为今生够了。
远不似法克那般,就算没有地级功法,还是凭借所学和胸中一股虎气,生生练到一流高手极致。
如今得了可打通任督二脉使奇经八脉一百零八处大穴悉数贯通的地级功法,这困顿了无数一流高手的天地鸿沟,将会变成一马平川!
林宁和田五娘赐功离去后,方林、胡大山、周成等人则开始与法克称兄道弟。
经过两次以命相搏,法克终于融入了青云寨的核心圈子里。
漂泊半生的法克和尚,也算真正有了一个落脚安家之处。
旁观之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都为之感动落泪。
这一家人,着实不易。
“你若让法克大师取代八叔的位置,那八叔怕会多想…”
田五娘难得劝诫林宁一回,往日里都是随他怎样都好。
林宁笑道:“不会,榆林城仍由八叔负责,但天下大势,非得由交游广阔遍行天下的法克来负责。五娘,乱世之中,除却自身实力要不断壮大外,消息的及时也极重要。沧澜山实在太偏僻了,也太遥远了些。等天下大事自己传到榆林城,黄花菜都凉透了。我们青云寨迟早要出沧澜山,没有灵活的情报却是不成的。至于八叔,你放心,八叔会明白的。”
田五娘缓缓点头,却又道:“虽如此,你还是要同八叔说说。因上回之事,你撤了他的当家人之位。八叔本就窝一口气在心,想要戴罪立功。若连现在差事也一并削去,他怕会想不开。”
林宁看着田五娘笑道:“人皆言我妻清冷,唯我知妻若菩萨。好娘子且安心,此事必不会有差池,我会给八叔寻个好差事的,保准他喜欢。”
田五娘没再多问,而是手一招,天诛、倚天两把神剑近身,环绕而转,也将某人的禄山之爪挡在了外面。
见林宁怏怏不乐,又心中不忍,嗔道:“昨夜大半宿未睡,不许再胡闹了。”
林宁悻悻一笑,道:“还不是娘子温柔贤惠,清丽无双,天香国色…”
一连串的夸赞之言不要钱般的洒了出来,田五娘虽知他“顽劣”,油嘴滑舌,此刻脸上的笑容到底深了些,但终究没有被诓住,道:“好了,不能日夜胡闹,我还要参悟剑意,小宁你也有事要做。”
话音刚落,就听房外有人招呼:“小宁可在?”
林宁恼火道:“何事?”
房门外周成无奈道:“鬼知道你叫我来何事。”
见田五娘眼神莫名的看来,林宁呵呵一笑道:“八叔真是没眼力价儿…罢了,你也担心他,索性让娘子也听听,八叔的新差事。”
田五娘收起神兵,周成入内,先骂林宁道:“今日你敢戏耍于我,我就…我就…”
林宁好奇道:“八叔,你能奈我何?”
论武功,周成也打不过林宁啊。
周成大怒,道:“我就去春姨处哭诉,你如今翅膀硬了,整日里戏耍于我,眼中毫无长辈!”
林宁闻言一滞,嗤之以鼻道:“怪道三叔他们都说八叔仗着年幼最是无赖,原我还不信,现在方知,果然如此。你居然要找春姨去告状?”
田五娘打断了两人吵闹,让林宁速言正事。
林宁便开门见山道:“上回让八叔打听的事如何了?”
周成反应了下才道:“小宁你是说青州战事?”
见状,林宁脸色真的沉了下去,问道:“八叔,如今山寨看似兴盛,实则危如累卵,唯有指望大战爆发,才能在夹缝中谋求一条生路。我累次告之八叔,要早些打听清楚消息,你不会告诉我,现在还没派人去探查吧?”
于青云寨诸老人前,林宁虽多言语刻薄,但少有真正责难之时。
青云寨与旁的山寨不同,百年来以义为重的山寨文化,使得他们亲如一家,彼此间都是可换命的亲情。
所以林宁没有真正动过怒,也没什么值得动怒的。
然而今日这一恼火,却显然动了真格。
周成倒不是怕,只是难免心虚,道:“小宁,不是八叔不尽心,只是…咱们的人手都在榆林城中,青州离这足有八百里,一时半会儿不好去探啊。”
林宁不言语,只是垂着眼帘不言,这般作态,反倒让周成自责起来。
周成也知道,如今山寨看似安宁,实则隐患不少。
尤其是杀了宋思成后,昨夜便来了一个江东十二虎臣,全靠大当家和那位魔教圣女合力协作,才拦了下来,但也是险之又险。
而宋思成本身还是楚国皇城司的长老,焉知皇城司会没有动作?
但要是楚国和齐国在青州发生战争,山寨的压力便会大为减轻。
只是青州为齐楚二国交汇处,真正的四战之地,反复在二国间易手,州内遍布皇城司和学宫之人,形势极为复杂。
让他一个只在榆林城混了十几年的人前往青州去立足,真是难为他了。
眼见林宁生闷气,周成叹息一声道:“罢了,别气了,八叔自身能为有限,帮不到你太多,往后山寨这哨探之司,就换人去做吧。”
田五娘劝了声:“八叔,何必如此?”
周成笑道:“此事你三叔、四叔都同我说过,如今山寨愈发兴盛,越来越多有才干的人加入,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要做好退位让贤的心思预备。你三叔讲的明白,旁的不说,有射日门那位卫庄在,他若再占着教弓箭把式的教头不放,岂非昏庸糊涂?我也是这般。”
林宁这才抬起眼道:“八叔,你可别寻借口偷懒。如今进山寨的大都是生人,如何信得过?你们几个长辈不帮我们压着,非得让我们吃个大亏,栽个大跟头不可。既然去青州探听消息的差事你不愿做了,可还有一事非八叔不可托付。”
周成方才说的洒脱,可内心的失落到底有多深,只看他微微泛红的眼圈就知道了。
这会儿却听林宁如此郑重托付,心中复又升起暖意,忙问道:“到底是何事,还非要我去办?”
林宁压低声音道:“如今山寨粮盐尚可,虽粮不多,但配着山中猎物和野菜,总能勉强度过一冬。唯有库中铁料连一两都凑不出,兵器坏了都没法修补,更别提农具。冬日我们还要大兴土木,建造坚堡,没有器具如何得行?我听说往南二百里广阳郡内有一毛姓世家,虽只中上门第,却因铁而兴盛。但富而不仁,为了多挖铁矿,不知多少良善百姓为其所掳,其矿山中,白骨几乎铺满道路。八叔你速去广阳,探查清楚这毛家的详情,以及进退的路线。半月之后,我青云青刀卫要第一次兵出沧澜山,灭此獠族,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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