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赵祯看到了范宇的上书,反复看了数遍,胸中热血涌动。
“不能虽远必诛,但能诛近者而已。”赵祯不由得又品味了一下。
这话狂妄吗,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狂妄。
辽国拒马河之败,已经足够说明许多问题。大宋人如今的心态,除了不怎么关心战事的人之外,都在转变。
原来对于辽国的恐惧,西夏的厌烦,则在连场的胜利之下变成了自信。
范宇的上书是通过通进司送上去的,因此能看到的人并不算少,这份上书的内容便先在群臣之中流传开来。
之前朝堂之中原本有些消极的论调,立时便受到范宇上已的影响。
大宋的许多官员,这个时候忽然也醒悟过来。对啊,我朝大败辽国二十万军队,免除了每年的岁币,又连败西夏大军,使得西夏丧失过半的国土,窘迫无比。
这样的情况下,我大宋还用看人脸色吗?
辽国怎么了?自其出兵跨过拒马河之时,与大宋之间的澶渊之盟便已结束。
结果辽国惨败,岁币也被大宋所废止。
原本大宋朝廷上下,有许多人还有些战战兢兢,可是这个时候,也突然发现辽国没什么了不起。
正如安乐侯所言,远的不好打,近的还打不了吗?
而且西夏眼看着已然将亡,这个时候辽国站在西夏背后又如何,对方并没有直接向大宋下国书阻拦宋军继续攻打西夏,这便是一种软弱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之下,大宋凭什么还要用一种消极的态度去自我怀疑呢。
更应该象安乐侯所说的那样,主动去责问辽国,允许西夏依附是什么意思,是否要以大宋为敌。
在政带堂内,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相对而坐,许久都没有说话。
终于蔡齐有些忍不住开口道:“吕相公,这位安乐侯真是个妄言之人。想必官家看过他的本章之后,会受其蛊惑,这于我大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吕夷简抬抬眼皮看了蔡齐一眼道:“官家此时应该已经看到了安乐侯的本章,想来定然对于安乐侯的话甚为赞同吧。”
“吕相公,难道我们就任由安乐侯这等狂悖之言煽动人心吗?”蔡齐不由得皱眉道。
“煽动人心?”吕夷简微微摇头道:“如今我朝虽对西夏用兵,但是未见朝廷负担增加。而西夏则被打的节节败退,国力已丧大半。此时想来,却是甚为怪异。正如蔡相公你所言,于我大宋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是眼下,我朝却并未因战事而见凋零。倒是因为采买诸多,反有蓬勃之意。实是想不通啊。”
吕夷简身为大宋的宰相,自然看到的东西更多,角度也更高一些。
但也正因如此,使得吕夷简有些看不透看不懂。
为何大宋与西夏战事正酣花费不匪,西夏根本负担不起,而大宋却是买卖兴旺。原本大宋与西夏应是相近的情况,但两国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
“呃…经吕相公这样一说,连我也有些看不透了。朝局也并无多少变化,却是奇哉怪也。”蔡齐愕然道:“莫非因为我朝连战连捷,吸了西夏的气运所致?”
在道理上面想不通,蔡齐便依托于玄学。
吕夷简摆了摆手道:“这等事我看与安乐侯有关。”
蔡齐差点跳起来,“这如何可能,安乐侯他不过是个造作院的知事通判而已。官家虽然在战事外事之上对之相询,但是他并无机会插手国政。我大宋有如今局面,本该是以吕相公为首的诸文官之功,关他安乐侯何事。吕相公莫要给他往脸上贴金,实是无法相联到一起。”
苦笑了一下,吕夷简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就是觉得大宋如今的局面,与安乐侯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纯属于直觉,吕夷简自己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范宇并不知道,自己的这道本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但是自他上书之后,朝中许多的年轻官吏,也开始纷纷上书,效仿范宇所言之意,主张大宋朝廷应该对辽国显示强硬的态度。
哪怕得不到辽国的回应,也应表示出大宋的强势。
于是乎,这种主动出击问责于辽国的风向便成了大宋朝廷的主流声音,甚至几位相公也压不住。
不过数日,官家赵祯的桌案上便汇集了数十上百本章,皆是要求朝廷责问辽国的。
赵祯看了这些本章,便让人去请了吕夷简过来。
“吕卿,朕桌案上的这些本章,想来你也看过了。”赵祯面色肃然道:“如今我大宋与往日不同,因外战连胜,而致民心士气皆有提振。朕考虑了几日,民心宜聚不宜散。朝廷不能做出有违民意之事,更不可打击民心士气。”
吕夷简抬头看向官家赵祯,他显然知道官家已经做了决定。
“官家,可是要老臣命人拟定国书,以责问于辽国?”吕夷简沉声道。
“不错,朝廷必须对辽国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来。”赵祯断然道:“否则的话,河北河北两路的将士,不但会对朝廷失望,吏会处于惑然之中。若辽国再兴大军犯边,易使我朝将士溃散。”
“官家何意,莫不是要再次向辽国邀战不成?这可万万不可。”吕夷简听到官家赵祯居然谈到河北和河东两路的边兵将士,不由得有些吃惊道。
赵祯摆摆手道:“吕卿莫要惊异,朕并无此意。眼下我朝与西夏战事还未曾结束,如何能再去挑战辽国。朕的意思,便是要向辽国示强,与之斗而不破。如此,才好继续对西夏用兵,以免前功尽弃。”
吕夷简想了想,便又接着问道:“官家,安乐侯所上本章之中,提出要辽国归还西夏顺化渡以北以东的膏腴之地,可否要写于国书之中?”
听到吕夷简的这个问题,赵祯不由哈哈一笑,“这个当然要写入国书,难道吕卿以为,辽国不知道安乐侯本章中写的什么吗?这几日的鹿鸣报上,可是没少有人引用安乐侯的本章。国书上若不是写明,岂非显得我朝心虑气短。”
不过数日,大宋朝廷措辞强硬的国书便送到了辽国,使得辽国朝堂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