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尘封已久的门,灰尘洒落在薛白的头上。
反正家中无人,他懒得清理,揉着眼往里走去。穿过中门时,却忽然听到有人冲他说了一句话。
“我还以为你要住在杜家,竟还回来了。”
“太困了,晚些再过去用饭。”
“呵,恐怕是顾及你丈人,不敢去吧?”
说话间,薛白转过回廊,只见李月菟正站在那拍着裙摆上的灰。他看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往屋里走。
“嗯?怎不说话?是被我说中了吗?”
“你怎么进来的?”薛白漫不经心问道。
“忘了?我与你是邻居,从我院子里搭梯子爬过来的。”李月菟还在拍着她的裙子,“你也不留个人看宅,到处都是灰。”
“打着仗,岂还管这些。”
李月菟之前穿的本是一件轻便的襕袍,还染了血,此时刚沐浴过,换了新裙子,自然是爱惜些,道:“我不像你这般邋遢,我府中有热水,你可要过去沐浴?”
“不要。”
“君子好洁,哪怕垂危之际也爱惜仪容。你这样,可不是世家子弟风范。”
“本就不是甚世家子弟。”
“我可听闻,伱是废太子之子,真的假的?”
李月菟七拐八绕,终于是把话题牵到了她想问的问题上。
薛白没理她,推开屋门进去。她还想跟,屋门上的灰尘洒了她一脸,呛得她咳嗽不止。
等她再抬起头来,薛白已经和衣倒在榻上,懒洋洋地裹上被褥。
她还从没进过男子的卧室,有些犹豫地停下脚步。可想到眼下是战乱之际,有些规矩就顾不上了,而且心中确实是很好奇,遂迈过门槛,也不敢靠得太近,隔着几步的距离在那说着话。
“此事你不说我早晚也会知道,若真是李氏子弟,很快圣人该有赦封吧?”
李月菟这般追问了好一会儿,薛白才终于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嗯。”
“真的?那,你是我的兄长吗?”
薛白没有再回答,呼吸均匀了起来。
等了一会,李月菟当他睡着了,转身想要退出去。可走到屏风边又停了下来。
“其实,得知你是我的兄长,我很高兴的。”
她低下头,搓了搓裙子上那总是擦不掉的灰,有些懊恼粘到了它们。
“以前我父兄与你有过结,现在好了,大家是血肉至亲,又逢国家多难之际,往后同心协力、同舟共济,和和睦睦…”
在她身后,薛白早已睁开眼,看着她单薄的背影。
她这些言语十分幼稚,可他为稳定人心,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李亨谋逆一事,她还以为李亨的人马是在后面进城。
等她走得远了,他才喃喃道:“哪有什么血肉至亲?有的只是争权的仇敌。”
很快,薛白安心睡了过去。他知道,自己这宅院看似不设防,其实什么都逃不过杜妗的耳目。…
这夜是上元夜。
虽处于战乱之中,可这个佳节对长安百姓太过重要,再加上圣人归朝,朝廷还是举行了小型的灯会。
既是安定人心,也是对城外敌军的震慑。
“咻——嘭——”
薛白是被爆炸声吵醒的,睁眼看去,见杜妗正坐在他榻上,转头看着窗外的烟花。外面的光照着她洁白的脖颈,勾勒出脸颊漂亮的弧度。
他还觉得困,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腿上,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脏兮兮的。”杜妗嫌弃地拍了拍他,“怎不去隔壁邻居处沐浴了再睡?”
“都听到了?”
“才没有。”杜妗道:“我说的是隔着街的杨玉瑶。你千辛万苦走这一趟,如愿将她带回来了?”
“吃醋了?”
“就吃醋,我这人小气,最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男人。”
薛白知道她紧张自己,笑了笑,没说话,他与杨玉瑶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不对此多作解释。
可杜妗吃的并不止是隔着街的醋,隔壁的醋显然也吃到了,又问道:“你让那小丫头跟进屋里,可对她起了兴趣?”
“没有,我与她确认了兄妹关系。”
杜妗遂也躺下,俯在薛白耳边,咬了咬他的耳朵,小声道:“我信你才怪了。有些人表面上是姐弟,实际上骨肉相连。”
久未与薛白亲近,她一边吃醋,一边却又动了情,手往下探,很快便触到了他的骨头。
“不嫌我脏了?”
“早知道你心更脏,我几时嫌过?”
白皙修长的手指绕了个圈,她又低声问道:“你不就是喜欢假扮成皇孙,然后私下里偷偷碰她们?刺激是吗?”
“没必要。”薛白道,“会耽误实现我们的野心。”
“那你为何没让李隆基下旨昭告李亨谋反一事?”杜妗道,“我已经听姜亥、胡来水他们说了,一大半的禁军、官员被李亨带到了朔方,你知道他到了之后会做什么。”
“自然是登基称帝、谋朝篡位。”
“那我们还不先下手为强?以圣旨废杀了他。”
“你知道我与他们的区别在何处吗?”薛白问道。
杜妗解着他的衣衫,道:“你更聪明,你更果敢,你比他们强大得多。”
“不在于此。”
薛白回想着他所知不算多的历史,知道若依原本的历史轨迹,李亨称帝之后,李泌为其出了一個两年之内彻底平定安史之乱的良策。大概是让郭子仪、李光弼据河东,出太行陉,把叛军切成三段,使之在漫长战线上奔走救援。待叛军疲于奔命之后,直取范阳,端其巢窟,则叛乱自然根除。但李亨是篡位登基,担心夜长梦多,急于树立威望,召集了河朔主力之后,又向回纥借兵,坚持先收复两京。于是,大唐的西北边军与东北边军在白马寺决一死战,一战让李亨成了收复长安的皇帝,也一战拼光了大唐所有的精锐。…。
从此,大唐朝廷就像是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样,再也拿不出气魄来震慑四夷、边镇,一次一次地许诺回纥人在自己的国土上烧杀抢掳自己的子民,一次一次地纵容藩镇将军降而复叛、叛而复降,一次一次被吐蕃与叛军攻陷国都。
一直以来,薛白都不肯与李亨修好,不仅是因为被李静忠活埋一事,而是从被活埋之日起,他便看透了李亨“无奈”之下的懦弱与自私。
他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李亨。
“李隆基纵容安禄山是因为蠢吗?他是既要享受皇帝的权力,又不想承担皇帝的义务,害怕被长安城里的儿子们取代了,故意把兵权一股脑地交到边镇的胡儿手里;李亨说要到河朔整军收复二京,他不知道长安城现在还没有失守吗?他是在等着我们死在叛军刀下,再由他来当那个中兴大唐的天子。在他们这对父子眼里,个人私利,远高于这个国家的大义。”
薛白仰面躺在那,感觉着杜妗的轻抚,与她私下谈话是他最放松的时候,因此他肆无忌惮地说着。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情形如何,这对父子的德性永远不会变。哪怕有忠臣义士努力让情形好转,一旦有违他们的利益,他们便要把所有人重新拉入深渊。若说这场叛乱的根源是世家与庶族的对立,那这对父子的所为,最能淋漓尽致体现这些所谓贵族的卑劣。”
话到这里,薛白想了想,自我评价了一句,道:“我也卑劣,野心勃勃,不择手段。”
他没有因此而自我否定,反而愈发的坚挺了。
“我与他们不同,我相信谁能带着大唐兴复,谁便能得到天下拥戴,我自信能够做到,不需要像老迈的李隆基一样只能靠打压旁人来显得自己强大,不需要像李亨那样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而不顾天下大局。所以,这次回长安,我不仅没有昭告天下‘忠王谋逆’,反而下旨,任命李亨为朔方节度使、尽快领兵回援长安。”
杜妗一愣,问道:“为何?你这不是让他名正言顺地收服河朔精兵吗?”
“难道不下这道旨,我们便有余力阻止他收服河朔精兵?”薛白道:“最重要的是保住长安,宣布李亨谋逆只会让人心动摇,于守城没有任何好处;而以天子诏令招河朔兵马,既能振奋长安士气,还能给李亨阻力,他若接受,则西北将领们势必要督促他来救援,他若不接受,又如何名正言顺?他必定要说我们的圣人是假的,可假的圣人为何要给他封官?”
“还是你想得周到。”杜妗这才点了点头,须臾又道,“我还当你是为了李月菟,今日不提她阿爷谋逆之事。”
“唯有先守住了长安,再宣布这些,到时看谁敢质疑?”
“那你的封爵?以你的功劳加上身世,李琮该给你封个郡王,再加元帅之职。”…。
“守住了长安,他敢不给吗?”
“嗯。”杜妗贴在薛白胸膛上,想了想,道:“是边令诚在阻挠此事?”
“不是。”薛白道,“本质上是李琮忌惮我,不愿给我这个名义、权力。边令诚只不过是个为李琮出谋划策的角色罢了。宦官就像是藤,依附在其干上。”
“那边令诚还杀吗?”
“杀。”薛白道,“想办法让边令诚知道,我要杀他。”
“嗯。”
杜妗已经不想再聊了,薛白遂翻了个身。
“过来。”
骨肉相连,杜妗闭上眼,紧咬着唇…
叛军并没有在上元夜展开偷袭,这让长安守军们难得睡了个好觉。
开年以来就夜以继日地守城,相比一个不宵禁的上元花灯夜,他们确实更需要一个安眠夜。
总之圣人归来,还是给这座城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城内外的兵力差距仍未缩小。
次日,大明宫,含象殿,小朝会。
今日谈论的是机密要务,来参议的都是要臣。
一张地图被摊开,薛白指点着各个方向。
“圣人已命忠王往朔方,征召边军,很快便会赶来支援…为了使忠王能够尽快督办此事,一应印章、兵符也已交给忠王。”
李琮听着,感到有些意外。
昨日薛白走后,他先是到太极殿去求见了圣人。原是想看看自己这监国太子的威望如何,结果却被高力士、陈玄礼挡住了。圣人烧伤成这个样子,当然不能作主。换言之,高力士、陈玄礼如今是按照薛白的意思行事。
归来之后,李琮整夜未睡,思考了很久,认为可以承认薛白的身世。作为交换,薛白该支持他登基才是。原本打算今日与薛白聊一聊此事,没想到,薛白径直公布了这样的消息,不借机除掉李亨,反而把朔方交出去。
那边,颜真卿、王思礼、李承光等人根据援军一事重新安排着长安防事,李琮放心把具体事务交给他们,脑子里自有更重要的事在考虑,遂没太认真听。
“我等只需据城固守,半月之内,援兵必至,可与叛军决战。”
“当务之急,是长安的粮草不足。”
“圣人已遣使往蜀郡征粮,将经由陈仓运往长安。对了,说到陈仓,圣人已将此地改名为‘宝鸡’,因路过此地时出了祥瑞…”
说着国家大计,忽然插了一桩改名的小事,诸臣们却是毫不惊讶,反而对圣人毁容一事的怀疑都减轻了不少,谁不知圣人最喜欢祥瑞。
渐渐地,一张颇为完整的战略图被画好,递给李琮过目。
“殿下,臣等以为,可依此计策行事,长安无忧。”
李琮遂勉励了他们一番,末了,留下薛白单独谈话。
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道:“阿白,你实话与我说,是圣人命李亨去朔方,还是他叛逃了?”
“殿下放心。”薛白道:“他必会领兵来救长安。”
“我怕等他领兵一到,你我性命不保啊。”
“殿下不必忧虑,有圣人在,忠王岂敢胡乱行事?”
李琮急了,走到薛白面前,压着声音道:“你带回的圣人面容尽毁,安抚无知小民无妨,压得了李亨吗?到时他兵权在握,又立下支援长安的大功,谁能挡他?”
“殿下才是长子、储君。”薛白道,“贼兵来时,殿下从未弃城而逃,坚守孤城。到时,谁能容他害殿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立废”二字里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李琮说罢,满怀期待。
然而,薛白依旧摇了摇头,很诚恳地提醒道:“殿下只需守住长安,则天下人心在殿下,威望便是立住了。”
边令诚自从投靠李琮以来,一直颇得信任,可薛白一回来,今日便没让他入殿。
于是,候在含象殿外的边令诚自是惴惴不安。
“边将军。”忽有人唤了他一声。
边令诚转头一看,却见是一名他的心腹宦官,便问道:“何事?”
“奴婢有要事禀报,今日,和政郡主到掖廷宫接走了韦氏,奴婢去打听,听掖廷宫一个小阉人说了桩秘事。”
“绕来绕去的,什么消息?”
“那小阉人无意中听到和政郡主说,薛白要除掉边将军你。”
边令诚眉毛一挑,惊恐却不诧异,道:“怎么说的?把人带过来我见一面。”
“喏。”
“你再去一趟太极宫,我想求见圣人。若是不能,见见高将军也好。”
“喏。”
半个时辰之后,边令诚问过了那小阉奴,却没见到高力士,他遂意识到自己已经危在旦夕了。
等李琮遣人来找他,他当即如惊弓之鸟般吓得跳起来,问道:“殿下找我要做什么?”
“只是请边将军过去。”
边令诚略感安心,过去之后,只见李琮正坐在御案边揉着脑袋,思虑重重的模样。
“殿下,有何烦忧之事?”
“你看看这个。”李琮指了指案上的战略图纸,道:“本以为薛白是个可倚重的,可他这趟回来,似乎与李亨达成了某种默契啊。”
边令诚目光在图纸上逡巡着,嘴里已不假思索地吐出了他最擅长的离间之言。
“奴婢方才还听掖廷宫的宫人说,昨日傍晚,和政郡主与薛白私会了。”
“私会?”
“依奴婢猜,殿下能许诺薛白的,李亨也能。”边令诚道,“薛白未必是背叛了殿下,可他脚踏两只船,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李琮遂问道:“你觉得,我如何应对为妥?”
边令诚一滞,心中暗道:“殿下你若不争气,我一介奴婢还能有何好法子?”
一直以来,他说得天花乱坠,其实都是他自保的办法,又哪知国家大事?看眼下这局势,李琮显然是无力保他的。…。
想到这里,边令诚看向那战略图的眼神愈发专注了起来。
是夜,他伺候过了李琮,再次召见了那个给他消息的小阉人。
“叫甚名字?”
“李鸡儿。”
“你白日说自己是如何进入掖廷的?”
“奴婢本是荣义郡主府中的侍儿,荣义郡主嫁给安庆宗,奴婢也陪嫁了过去。后来,安禄山造反,圣人斩了安庆宗,奴婢便与荣义郡主一起被发落掖廷了。圣人出逃后,殿下带回郡主,却忘了奴婢。”
边令诚问道:“这么说来,与叛军中人相熟吗?”
“安庆宗之母常遣人来回范阳,奴婢见过一些人。”
“依你看,长安城会被叛军攻破吗?”
“奴婢不知,只是…奴婢也见过安禄山的家将,个个凶悍无比。宫中这些禁军,就像斗鸡一样,看着威武雄壮,却啄不过野外的飞禽。”
边令诚只知再不奋起一搏,就要被薛白杀了。
他遂压低声音,问道:“我写一封信,你有办法帮我送到城外吗?”
当日下午。
薛白还在跟着颜真卿分派城中的粮草,有下属过来,悄悄与他禀报了一句。
“郎君,边令诚上钩了。”
之后,一封信便被递到了薛白手中。
他看过,吩咐道:“抄录一份,这份递出城去。”
“那,这份地图?”
“连带着一起,去吧。”
吩咐完这件事,薛白重新走到颜真卿身旁。
“怎么了?”颜真卿问道。
“援军与粮草的路线图递出去了。”
颜真卿先是点点头,之后抚须道:“只恐敌将未必会上当啊。”
薛白道:“若是敌将相信我们的兵粮会来,自然会派兵马去堵截。”
“可若是忠王一到朔方便拆了你的台呢?”
“那就再遣一批使节去联络,说服李亨以大局为重?”
“他能答应吗?”
“肯定不能。”薛白道,“但拖延时间,做出朝廷与朔方信件来往频繁的假象,能骗过叛军就行。我只担心时间来不及,或者叛军在这之前强攻下了长安。”
颜真卿抬头望向北边,喃喃道:“圣人既回了长安,郭子仪、李光弼的兵马,想必很快也要回京勤王了吧?”
说到此事,薛白只感到遗憾,因李隆基一己私心,河北的大好局势该是又被放弃了。
药钵里捣好了草药,有人将它刮了下来,抹在了白皙的大腿上。
李月菟看着沈珍珠的腿,走了神。
“郡主?”
沈珍珠连唤了两声,见她还在看着自己,脸上浮起了红晕,夹着双腿,侧了侧身,拉上了衣裙。
因前日在路上遇到了恶汉,她被挠伤了,所幸李月菟赶到及时。
“哦,这样就不会留疤了。”李月菟道。
“你方才说忠王受命往朔方整军,那广平王、苕郎也在朔方吗?”……
“那是当然。”
沈珍珠得了丈夫、儿子的消息,安心不少,道:“他一向志在四海,如今终于可以匡扶社稷了。”
李月菟犹豫了片刻,忽问道:“你想去见阿兄吗?”
“可以吗?”沈珍珠有些惊喜,之后又有些不安,道:“我一个弱女子,战乱之中乱走,只怕反给他添乱。”
李月菟道:“你若不想去,我可以…”
“想去。”沈珍珠眼眸发亮,低声道:“哪有女子不想到丈夫、孩子身边的。”
“嗯。”
“郡主也去吗?”
“我走不了,薛白会派人护送你。”李月菟反而有些叹息,道:“现在就走吧。”
“现在?”
沈珍珠有些诧异,但知道战乱中就是这样,凡事不可能依她的心意。遂也顾不得收拾,随着李月菟出门往城门而去。
城门处已有一队骑兵正在列队,带的使节、物件并不少。
“等一等,东城会有兵马袭叛军营地,助你们突围。”李月菟走到沈珍珠的身边,帮她系紧了马鞍,道:“一会交战,你俯低身子,夹好马,随着它跑就好。会很危险,路上小心。”
“我不怕危险。”
“你…”李月菟欲言又止,末了,道:“见到父兄,把我的信给他们,代我向他们问好。”
“郡主放心,他们很快会领兵回来救你的。”
过了一会,东边的战鼓声响起,西边城门大开,李月菟遂用力一拍沈珍珠的马匹,目送其西去。
她自己则是立即掉头,赶向城东。
在春明门城头上看了许久,才终于见薛白的旗帜伴着尘烟回来。
守城门的将领当即出城接应,与薛白并辔而行。
“放心,叛军如今还不知我们的虚实,这般出城突袭他们,只会让他们以为圣人带回了边军精锐…”
薛白正说着话,转头看到李月菟过来了,便勒住战马。
“送走了?”
“送走了。”
“信也给了?”
“嗯。”李月菟道:“可你分明知道,我阿兄并不喜欢沈姐姐,为何还…”
“我不知道。”薛白道:“他若不喜欢她,何必与她生下孩子?我只知道,我已给了你父兄最大的诚意。于情于理,他们都没有阻止边军奉旨来救长安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