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青山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于知守楼三位楼主的眼中,年轻的陆青山整个人已经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让人再也无法轻视他。
——当然在这之前,他们也没有敢小瞧陆青山。
谁会小瞧一个天赋如此卓绝的剑修?
只是,如果陆青山单单是剑宗弟子,他们还可以说陆青山是小辈,所言不足以让人信服。
但是陆青山如今的身份却是剑宗少宗,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说的话就可以代表剑宗。
偌大的人族之中,没有几人是敢对剑宗不敬的。
因为一提到世间最不能招惹的宗门,世人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剑宗——这是一个以擅于杀伐、强大以及护短闻名于世的宗门。
另一边,水月观主到现在也依然没有把心中的震惊放下来,一脸不可思议。
她此生见过太多的修士,但从没有一个人修士会像陆青山这般让人捉摸不透。
整个人就像笼罩在一层让人看不清的迷雾中一样,当你以为这已经是他极限的时候,往往又会发现,其实你只看到了他的冰山一角。
不论是陆青山的一年直升两境,还是他的独揽一分气运,都是玄之又玄的事情。
而现在,以二十三岁之龄成为剑宗少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水月观主在心里说服着自己。
这个身份,再一次表明了陆青山的天赋。
他们再看好陆青山,终究也只是外行人,不是剑修。
青云剑仙却是当今人族唯二的剑仙,是内行中的内行,他都如此看好陆青山,那就说明陆青山当真是剑仙可期。
但是…
如此揠苗助长真的合适吗?
让一个六境修士承担如此重的职责,真的不会将他压垮吗?
水月观主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对陆青山的担忧。
还有,不知道他是需要多少年时间才能成就剑仙,能不能赶在两族大战之前.......
想来是很难的。
水月观主摇了摇头,在心中自语道。
人族修士早就达成共识,下一次两族大战,在近几百年内便会爆发。
几百年成就剑仙…天方夜谭!
要是他能早生个五百年就好了......
即使是老辣成熟如水月观主,此时也不由生出这种感叹。
不成剑仙,终究是不能在这波澜壮阔的两族大战中做太多。
“足以。”卫墨楼主在经过短暂的惊骇之后,内心咯噔一声,面上却是很快恢复沉稳,笑应道。
剑宗少宗的身份,已然让陆青山能与他们平等对话。
即使他们是八境修士,陆青山只是六境。
“那就好,”陆青山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刚刚罗河楼主所述,“你们说,知守楼与地府对抗万年,不知牺牲多少同僚,付出之大无人不承认。”
“这点我也承认......但是,”他站起身来,冷厉的目光盯着罗河楼主,“付出生命的是那些牺牲的知守楼修士,而不是你们,荣耀也本该属于他们才对。
他们用命换来的荣誉,凭什么成为你用来攻击他人的话柄?”
“就凭你是这个知守楼副楼主吗?”陆青山向前一步,语气愈发不客气起来。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他斥道。
犹如惊雷一声。
罗河楼主的瞳孔骤然凝固,面色一时凝重难堪。
其它两位楼主也是跟着目光微闪起来,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陆青山还在继续,“公者千古,私者一时,这是当年夏王为你们知守楼所题的谒语,也被绣春立碑于门口,不敢有半刻遗忘。”
“可是我怎么看你们三位,却似乎已经忘了这句话?”
“若是坐不好这个位置,那便下来。”他已然恢复平静,“人族人才济济,多的是比三位适合的人。”
不顾三位楼主神情各异的目光,他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世人皆知我有一剑为道器,无不垂涎三尺。”
这是陆青山第一次在明面上承认自己拥有道器。
虱子多了不怕痒。
剑宗少宗的名分都担了,他也不差一个所谓道器执掌者的名头了。
“但是我背靠剑宗,还有天机观为我站台,真正敢动我者屈指可数。”
他质问道:“可是你们知道,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势力是谁吗?”
卫墨阴沉着脸,心中咯噔一下,问道:“是谁?”
“刑州知守楼典狱司,”陆青山脸上无喜无悲,显现出出乎意料的平静,“为了夺我道器,他们甚至是不惜残害同僚,以我的好友,绣春修士的生命作为威胁,只为引我现身。”
“知守楼建立绣春本是为了对抗地府,结果却发生这种事,三位楼主倒是说说,这是怎一个荒唐了得?”
在陆青山说完这些之后,场面一时有些冷清,三位楼主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在安静了数息之后,卫墨楼主才面色骇然地开口道:
“怎么可能?刑州典狱司对你动手?我从未收到过此消息。”
“足足出动了三个合体修士,数百化神修士,”陆青山平淡的陈述道:“为了对付我,你们的手笔倒是大的很。”
“如此大的手笔,你作为知守楼楼主,如今却摆出一副从未知晓的反应,”他笑道:“卫墨楼主,如果你这反应是演给我看的,那说明你就是背后主谋之一,就是内鬼之一,那你则是该死!”
“如果你不是演的,对麾下人手掌控疏忽到这种地步,这是能力不足,你又有何资格接着担任知守楼楼主?”
总之,此事既然发生,不论是出于何因,在陆青山眼里,知守楼的楼主之位都应该是换上一换了。
卫墨楼主悚然一惊,后背汗毛竖起,视线投向身旁的罗河楼主,“罗河,典狱司是归你掌管的,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此事?”
罗河楼主双眼一闪,眸中情绪不断变化,最后他道:“我敬你是剑宗少宗,可你居然如此妄言,哪怕你身份再高,我却也是不认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厉声呵责道。
虽然心中还有些许忐忑,但最终罗河楼主还是开始大声反驳。
因为,刑州知守楼的后续首尾他早就处理好了。
三位合体修士,那都是庆王那边出的人,怎么查也很难查到他的身上。
至于原先属于刑州知守楼典狱司的修士,在围杀陆青山行动失败之后,他便与夏怀沟通过,伪造出地府魔修奇袭刀刃岛,将刀刃岛上的典狱司修士屠戮一空的假象。
也是因为此故,他才会在庆王陨落之后,还敢不动如山。
除了是舍不得这个位置外,便是自信自己已然将自己摘得足够干净了。
“刑州那边的典狱司,分明是遭遇了地府魔修的奇袭,但他们即使是死也没有愧对肩负的责任,反抗到了最后一刻,直至全部牺牲,”罗河楼主色厉内荏,愤慨道:“他们如此牺牲,如此大义,今日却要被你这般抹黑?”
“即使不为了我自己,只是为了他们的在天之灵,为了他们的声誉,陆青山你今日的无端指责,我是怎么都不可能认的。”
“再说.......”罗河楼主顿了顿,冷笑一声,突然问道:“你说为了对付你,典狱司那边足足出动了三位合体修士,数百化神修士........”
“一,邢州的典狱司中可不存在合体修士这等境界的存在。
二,即使你所言为真,可陆青山,你虽然是剑宗少宗,但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化神修士........”
罗河楼主低喝道:“若你所言为真,在如此死局之下,你安有生还之理?”
卫墨楼主与颜明副楼主对视一眼,忍不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化神修士面对一位合体修士都能称之死局,更别说这还是三位合体修士,数百化神修士。
“生还?这有何难?”对于罗河楼主的诘问,陆青山依然是风轻云淡,似乎早有预料罗河楼主会是这般说辞,“他们既然想杀我,那我把他们全杀了不就行了吗?”
“你!”罗河楼主勃然大怒。
其它两位楼主对于陆青山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答非所问的反应也是蹙起眉头。
迫于陆青山的身份,他们没有直接出言斥责陆青山,而是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一旁静静凝视陆青山的水月观主,希望她能出面主持公道。
他们二人觉得陆青山似乎是在有意针对他们知守楼。
好像是察觉到了两位楼主的求助,在这时,水月观主终于是站起身来。
她轻轻拍了拍手,“进来吧。”
水月观主的话,让在场的三位楼主都是一愣。
还有人要来?是谁?
他们将目光都望向茶室门口。
随即,一位面色清冷的女子在镜湖观主的带领下,信步走了进来。
“绣春修士澹台清润见过三位楼主。”面对三位楼主,澹台清润抱拳道,却是没有行礼。
“这是我当时收到的一封来自知守楼高层修士的传信,”澹台清润手中出现一枚灵玉,冷声道:“正是这封不知道是哪位知守楼高层修士传来的隐秘消息,使得我失手被擒,并且成为逼青山“入瓮”的把柄。”
“三位楼主,应当是能查到这封灵信是由谁所发出的才对吧。”
陆青山冷眼旁观,目光扫视着三位楼主。
知守楼高层修士中必然是出了问题。
但是在场的三位楼主,身份地位都是无比之高,掌握着重权。
假如是这三位楼主之中有人出了问题,当真是可怕至极。
“给我看看。”卫墨楼主此时面色已经阴沉如水起来,沉声道。
他站起身来,正欲接过澹台清润手中的灵玉,可就在这时突变骤生。
罗河楼主面色变化,目光忽闪了一下,猛然是起身,全身皮肤闪起黑色的秘纹,脸色无比疯狂,使得他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
“该死!”
他怒吼一声,一拳轰出。
雄浑的元力顿时爆发,翻滚八方,形成拳劲轰向陆青山。
其中有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陆青山神色如常,目光微凝。
竟然......是他么?
就在拳劲即将临身的一刹那,站在他身旁的水月观主冷哼一声,双手结印,一道水幕般的奇异灵符挡在了陆青山身前。
那恐怖至极的气势顿时是归于虚无。
显然,水月观主早有防备。
“可恶!”见一击不成,罗河楼主发出不甘心的嘶吼,身形却已然轰的一声,膨胀起来。
转眼间,鳞片就是覆盖全身,使得罗河楼主化作了一只百米长的巨大海龙。
这是他的法术,以身化龙。
罗河楼主声势威猛,但并未作乱,而是选择直接撞击在浩气楼的壁障上,欲从浩气楼中一撞而出。
他刚刚之所以对陆青山出手,一是为了泄愤,二是为了吸引其它人的注意力。
毕竟这可是剑宗少宗,若是陨落在这,在场之人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所以第一时间,众人的反应应当是要保护陆青山,而不是对付他,而他就能抓住这刹那的时间逃命。
他不得不逃出,为了活命。
因为只要卫墨楼主一查那个灵玉,他所做之事就会暴露。
知守楼成立两万年之久,或许还有这样那样的内部问题,但至少在制度上已经是十分完善。
为了保证精准划分责任,知守楼要求,高层修士在每一次任务下达的过程中,都必须在灵玉中烙印下他们的元神印记。
这一点,低境修士发觉不了,但是卫墨楼主只要一查,便能立即认出那枚灵玉之上有他的元神印记。
他没得选择。
浩气楼的墙壁上刻有阵纹,十分坚固,但在罗河楼主的奋力一撞之下,立即是被他生生轰出了一个窟窿。
罗河楼主不再犹豫,用尽全部力气冲了出去。
轰轰轰!
就在这时,震耳欲聋般的巨响滔天而起,一道透明的波纹震荡空间,诡异地穿梭空间,径直轰击在了罗河楼主此时的龙躯之上。
这是镜湖观主出手了。
罗河楼主受此攻击,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中露出恐惧,瞬间就是皮开肉绽,鳞片大范围的掉落,血肉模糊,受伤极重。
他无比痛苦,心中又无比愤恨。
他做事向来严密,之所以会出现如今的局面,全是因为当初他为了避嫌,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庆王一脉修士负责擒拿澹台清润之事。
谁成想,最后问题就出在这环节之上。
当时庆王那边的修士,也分明与他说的是,已经将澹台清润交予地府修士手中,并帮他将证据痕迹全部抹除了。
另外,在罗河楼主看来,澹台清润一旦落入恨绣春修士入骨的地府修士手中,必然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结果这个都已经被他忽略的小人物,不但没死,如今还成了让他致命的尖刀,一刀捅向他的心脏。
罗河楼主心中怨恨万分,恨陆青山,也恨庆王一脉修士与那些地府修士的无能,但现在他只能是咬着牙,再次鼓动全身元力,向远方遁去。
只要逃离这里,再隐姓埋名,躲到深山老林之中,天下如此之大,又如何揪出他一个八境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