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都市娱乐 从1983开始

第七十章 可怜可恨

从1983开始 睡觉会变白 6036 2024-11-04 13:12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秋天的西湖,两男两女泛舟湖上,许非和欧阳坐在头尾划桨,张俪和陈小旭坐在中间。

  

许老师的到来让小旭情绪明显好转,今儿更难得,居然大大方方唱了首歌。

  

她唱歌很好听的,拍完戏走穴那段时间,还跟凤姐、平儿出了盘专辑,封皮上写着“昨日红楼影星,今日歌坛新秀。”

  

听着就不太正经。

  

“好!”

  

“好听!”

  

“不比张蔷唱的差!”

  

许非和欧阳猛拍巴掌,特给面子,陈小旭被吹的不好意思,埋在宝姐姐怀里乐。

  

张俪摆着手,笑道:“去,别胡闹,我们颦儿唱歌本来就好听。”

  

“是啊,谁也没说不好听啊!”

  

“对啊,要不你出张专辑吧,肯定能火。”

  

俩人愈发打趣,陈小旭埋了半天,才噘着嘴抬头,又央着张俪也唱一首。她就不太行,口音比较重,但几人都熟,不好扭捏,便来了一首“一条大河波浪宽…”

  

这两首歌都是乔羽作词,刘炽作曲。

  

可能都有过年少中二的时候,许非上中学那会,受言情小说荼毒特深,偏爱什么“鱼说你看不到我的泪…叶的离开是树的不挽留…如果把整个太平洋的水倒出”巴拉巴拉的句子。

  

但后来上了大学,直至工作,回首往昔只觉自己啃了一坨翔。年纪越大,越喜欢返璞归真,再看那些没文化的年轻人卖弄文采,就特有意思。

  

前阵子还见着一个,一姑娘在朋友圈发:我愿做扬州瘦马,随你浪迹天涯…

  

啧啧!

  

所以他现在看乔羽、阎肃、庄奴先生,真的是写词大家,刘炽先生的曲子也好。

  

今天四个人没戏,便相约出来玩玩。

  

1985年,旅游业初步火热,西湖游人不少,当然跟后世没法比。一个个梳着清新又乡土的发型,穿着干净,小孩子戴着红星帽子,嘻嘻哈哈在船上大笑。

  

这年代的西湖有一股天然美好的气质,随云起,随雾漫,随晨露晶莹,随夏荷红了天,就像一张慢慢舒卷的画,安安逸逸的铺陈在这座城市。

  

几人划了半天船,都有些累,上岸吃了午饭。

  

现在雷峰塔还没复建,遂跑到灵隐寺玩耍——新白娘子传奇中的雷峰塔,是鸡鸣寺的药师佛塔。

  

许老师是狗大户,自然颠颠过去买票。

  

张俪拿在手里,见上面写着“香花劵”三字,奇道:“为什么叫这个?”

  

“庙里嘛,得端着点身份,不能俗了。就像给银子不叫给银子,叫香火,说是给菩萨用的,屁的菩萨还能花人民币?还不是自己花。”

  

“在这里别胡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信一点好。”欧阳很谨慎。

  

四人进了去,游人比西湖少很多,先到飞来峰瞧瞧,后又到了大雄宝殿。

  

灵隐寺修复的尚不完善,有点破败,大雄宝殿的门脸也不阔气。里面坐着一尊24.8米高的释迦牟尼像,妙相庄严,气韵生动,微微颔首,目光俯视。

  

“…”

  

俩姑娘看了看,陈小旭忽道:“我感觉有点害怕。”

  

“我也觉得,好像站在什么地方都能被它看到。”张俪道。

  

“这叫心理暗示。主佛像为什么修的都很高大,就是给人一种压迫感,对着它,你就不自觉的低声说话,不敢大动作,旁人一看,哦,这是对佛祖敬畏。”

  

陈小旭皱着眉,“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歪出一大套理来?反正我想拜拜。”

  

“嗯,我也拜拜。”张俪笑道。

  

于是两位男士在外面等,俩姑娘进去,往蒲团上一跪,轻轻磕了仨头。里面的香客和尚都忍不住看,那身段,那姿态,无可挑剔。

  

许非瞧着特有感觉,遂拿起相机,正准备找个好角度,结果见欧阳急忙翻包,居然也掏出个相机,咔咔开始拍。

  

哎哟卧槽,许老师惊了,这特么还有抢活儿的。

  

今天,是马广儒的戏。

  

说贾瑞见了王熙凤,起了淫心,凤姐戏弄他,让他在穿堂里等。贾瑞去了,结果凤姐没来,让人把两边小门一锁,大冬天活活冻了一夜。

  

这货贼心不死,又去找,凤姐便叫他在个空屋子里等,扭头却让贾蓉贾蔷戏耍一番。

  

哎呀,当年看到这种粗鄙之语,简直热血沸腾!不过这句话87版删掉了,10版反倒保留了…

  

剧组拍的时候在晚上,没灯没亮,果真乌漆嘛黑。

  

马广儒脸上的痘还没好,扑了一层又一层粉,仍然很明显。他呆坐着不动,任化妆师施展,好像完全没进入状态。

  

王扶霖却不担心,此人十分敬业,虽然不喜欢贾瑞,但只要答应演了,就肯定百分百付出。

  

他天赋也确实高,之前的几场戏非常流畅,一遍下来令人惊叹,把贾瑞的那份急色和自命倜傥,演绎的相当到位。

  

过了会,工作人员准备妥当,那边开拍,侯昌荣则站在一旁,手里抱着个盆,拿勺子不断的搅。

  

凡经过的都忍不住看一眼,凡看一眼的都忍不住想吐。那屎黄屎黄的,稠中带稀,稀中带粘,像从厕所里捞出来似的,实际却是一盆香蕉糊。

  

李尧宗扛着机器在里面拍,不多时拍好了,略略休整,接着拍下一场。

  

“准备!”

  

“开始!”

  

贾瑞被两位侄子当场捉到,被讹了五十两银子,想走又不让走。

  

只见二人架着马广儒出来,到了大台阶底下,背靠一面墙,“在这儿蹲着,别出一声,我们先去哨探哨探,再来领你。”

  

说着,俩人闪了。

  

马广儒搓着手,贴着墙来回走动,又是焦急,又是担惊受怕,的确十分到位。

  

等了会儿,墙上探出一人,端着净桶。

  

“啊!”

  

他正自盘算着,忽听头顶上一声响,哗啦,一净桶尿粪从上面泼下来,浇了自己一身一头。

  

他忙掩住口,抱着头,偏不敢声张,带着满头满脸的尿屎狼狈而逃。

  

好家伙!

  

现场人都噫了一声,虽知道那是香蕉糊,但感官上太接受了。

  

“快去快去,把衣服换下来,别感冒了!”

  

王扶霖连忙招呼,几个人围上去,又是扯衣裳,又是卸头套。

  

马广儒站在中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跟刚才相比就像换了个人。

  

许非四人玩了一天,晚上才从灵隐寺回来。

  

到招待所的时候,刚巧碰着一人。陈小旭见他拎的东西,不禁道:“马广儒,你又买酒了?”

  

“呃,嗯。”

  

马广儒对那仨人视而不见,唯独对她不同。

  

“你少喝酒,你戏那么好,肯定会成功的,别糟践了身子。”

  

“戏好有什么用,我又…”

  

他瞅了瞅欧阳,不再言语,扭头上楼。

  

全剧组都清楚,他最最最想演贾宝玉,欧阳有点尴尬,挠了挠头。许非则问:“他经常喝酒么?”

  

“这次来就经常喝,说父亲前阵子过世了,情绪一直不高。以前还有几个朋友劝,劝来劝去不听,也就算了,倒是小旭偶尔说几句,他还能听听。”张俪道。

  

“他太偏执了,我就是觉着可惜。”陈小旭摇摇头。

  

却说马广儒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发闷。

  

本想喝酒,记起小旭的劝诫又有些犹豫,可心里实在烦躁,终究还是拧开盖子,没有菜,就那么干喝。

  

火辣辣的酒水流入肠胃,五脏六腑仿佛都烧了起来,猛烈的劲头一冲,七情大动,竟默默流下泪来。

  

他从安庆黄梅剧团进到京城,信心满满的加入培训班,没觉着谁是对手,因为自己就是贾宝玉。

  

结果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前不久父亲去世,打击愈发沉重,再加上今儿的戏,那屎盆子扣在头上时,内心的挫折又有谁能懂?

  

都说自己演的好,可演得再好也是贾瑞,不是宝玉。

  

“我就是宝玉啊…谁能懂我…谁能懂我?”

  

酒已干了大半瓶,他哭着忽地撞开门,在走廊里一瞧,那个身影刚好在楼下散步,又跌跌撞撞的跑下去。

  

玩了一天疲惫,许非回来不一会就睡了。

  

昏昏沉沉的不知啥时候,猛然间被一阵吵杂惊醒,就听外面一片糟乱。他搓了搓脸,趿拉着拖鞋跑出去。

  

“广儒你冷静点!”

  

“冷静点!”

  

“有话好好说,没必要这样!”

  

凌晨时分,天色将明,走廊尽头的房间外围了好多人,一个个面色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

  

许非凑过去,“王导和任主任呢?”

  

“他们出发拍戏呢,吴小东骑车追去了…”

  

他四处瞅瞅,见侯昌荣站的靠前,赶紧眨眨眼。

  

“广儒,你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有问题咱们解决问题,把那东西放下,放下…”

  

侯昌荣一边劝,一边小心靠近。

  

“你们都走!都走!”

  

“我不需要可怜,不需要!”

  

侯昌荣也是身手灵活,赶紧过来帮忙。

  

“天啊,就跟拍电影一样。”

  

“快倒点水去,给广儒醒醒酒。”

  

“王导回来了没有,催一催啊!”

  

大家总算松了口气,又急慌慌忙碌起来。

  

“啊,许老师!”

  

胡则红却忽然大叫,指着许非的手,手心血红一片。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