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瓦西里看着堆在吉普车上那点铁器,不由得扶额:“这么点东西,很难带给敌人足够的麻烦啊。”
菲利波夫:“毕竟我们弄的假雷区很大嘛,只要敌人开辟的通道不在我们布设这玩意的位置,就白布设了。”
瓦西里看了看周围。
靠近洛克托夫的旷野上散落着不少民宅,大部分是谷仓和耕牛棚,民居很少。
就算有民居,本地人也早早的跑到了城里去,没剩下什么铁器。
瓦西里摸着脖子:“这可咋办…”
菲利波夫一拍大腿:“有了!兵站把酸黄瓜罐头当成炮弹送给我们了,那玩意是玻璃瓶没错,但盖子是铁的!”
瓦西里一脸意外:“诶?我去,平时这种主意应该是我想到才对,怎么这次你想到了?啊~我懂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菲利波夫:“你小子近墨者黑了!”
菲利波夫:“你觉得你作为那块墨说这个合适吗?”
瓦西里笑了:“这就别管了,你这个主意太好了,走!吉普车大概拉不下,我们开一辆卡车运罐头盖子!”
然后两人拉上比较沉默寡言的米哈伊尔,跳上车一路狂奔。
车斗里的废铁嘡啷哐啷的响个不停。
当他们开上大路,向洛克托夫开去的时候,突然看见路上有穿城防团军装的人在埋雷。
瓦西里一脚刹车,在地雷前面停下,大喊:“谁让你们埋雷的?”
城防团的工兵有气无力的回答:“团长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你们快过去吧,地雷还没上弦。”
“混蛋!”瓦西里冲下车,气鼓鼓的冲上前,抓起工兵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们知不知道罗科索夫准将在外面侦查地形?你们这是想要暗杀准将吗?”
工兵这时候才看到近卫军的披风,然后又听到了“那位准将”的名字,当即脸上的怒气就消失了:“这…团长命令我们埋雷的!我们不知道准将出去侦查了!”
说罢他扭头对部下喊:“快去叫团长过来!好啦别挖了,停止工作!”
片刻之后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跑过来:“怎么回事?为什么停止?”
工兵刚要回答,瓦西里就抢白道:“罗科索夫准将带着一个班在进行前敌侦查,他去了卡林诺夫卡!你们在这里埋雷是想炸死准将吗?”
团长大惊:“我不知道啊!准将出去侦查了?没人通知我啊?我们在路两边的碉堡也没有报告说看到准将啊?”
瓦西里:“总之准将在外面侦查,他没回来之前不许在路上布雷!”
团长看了眼摆在路上已经开封的装地雷的板条箱:“就这么把地雷放在这里,被敌机扫射也不太好啊,还得搬回碉堡去…”
瓦西里:“这样,地雷给我们,我们奉准将的命令正在布置假雷区,这种雷区要生效,得埋一点真雷。我看你们这几箱雷就不错!
“你们埋在大路上,敌人坦克开过来压一个,就知道路上都是雷了,用爆炸索什么的炸一下就全完了。
“伱给我们,我们可以真真假假的,能迟滞敌人更久!”
这时候菲利波夫说:“等一下,我们的雷区牌都是普洛森语写的,万一本地人看不懂进了雷区怎么办?”
瓦西里:“这简单,补一行安特语的事情嘛!”
他继续看着守备团长:“怎么样?”
团长摸着下巴:“靠近碉堡那一箱,不能给你们。等准将回来我们还是要封锁碉堡附近的大路。
“其他的你们拿去吧。”
说着团长有转身对工兵说:“先埋野地里的雷,派個人守在路边,看到准将的车就拦住,告诉他们我们在路两侧埋雷了,带车队过去!”
瓦西里满意的点点头:“就该这样。菲利波夫,拿上地雷我们走!拿罐头盖去。”
团长疑惑的看着他们:“罐头盖?”
然而近卫军的吉普已经开走了。
-----
卡林诺夫卡村。
邮局一层的柜台前,迪米特里把频率旋钮拧到了手册扉页上用铅笔写的频率上,果然听见了呼叫声。
站在旁边的王忠忍不住问:“说的什么?”
“嘘!”迪米特里竖起食指在嘴巴前比划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拿起听筒叽里呱啦说了两句。
对面马上回应,也是呜哩哇啦的。
普洛森语给人一种在和人吵架的感觉,这点倒是很像穿越前在一些短视频里看到的所谓“有效德语”。
等那边说完,迪米特里又回了几句,然后放下听筒,对王忠说:“敌人说飞机现在开始挂弹加油,一个小时后能出发,两个小时后抵达。”
马上有年轻人骂起来:“他妈的!果然是假的!”
“幸亏有将军!”
王忠没有理会部下的恭维,确认道:“是说一小时装弹,两小时抵达对吗?”
“对。”
王忠:“飞行时间一小时!”
说着他直接跑到地图前——这是护教军的监听站,自然有地图,因为他们要记录每天敌人飞机的路线,给后方拦截提供依据。
当然现在安特空军还没有力量进行拦截就是了。
王忠在旁边的作图工具中找出圆规,对着比例尺张开角度,然后把钢针插在卡林诺夫卡,用规笔在西边画了一道弧线。
他不知道敌人攻击机的具体性能,不过靠着战争雷霆这游戏,他对大部分二战攻击机的速度有个模糊的、大概的认知。
这个圆弧就是王忠按照最快的时速估算出来的,敌人机场肯定比这道弧线更接近卡林诺夫卡。
“他妈的!”他嘟囔道,“敌人野战机场都推进到这一带来了。博格丹诺夫卡要成敌人轰炸机的游乐场了。不对,恐怕已经是了。”
这时候彼得修士从顶楼下来了,直接对护教军少尉说:“我们要走了,检查一下车子。”
王忠:“要走了吗?”
“是啊,我在上面就听到你们从敌人那里套来的消息了,我可不想呆在这里被炸。还有,你们把敌人的侦察队干掉了,这侦察队还跟后方联络过,我可不想留在这等敌人的先锋。”
王忠还没说话呢,护教军的少尉先开口了:“我们没有接到命令…是不是先请示一下?”
“等请示完我们已经被敌人俘虏了。那帮异教徒会枪毙每一个有能力的修士。我不想死!”修士斩钉截铁的说。
刚到洛克托夫休整那几天,王忠恶补了不少基础知识,普洛森不信东圣教,所以对普洛森来说,这次侵略也有圣战属性。
当然普洛森那边的教廷也世俗化了,所以没有用圣战这个说法。
王忠:“我支持彼得修士,如果少尉不想走,修士你就跟我们走吧。”
彼得修士完全没看出来王忠的小心思,点头:“也可以。不过我想少尉会走的。毕竟他也不想以如此单薄的兵力面对普洛森的装甲军。”
少尉:“您说得没错,我这就去检查车子,加满油。”
这时候迪米特里突然举手示意大家别说话,神色凝重的调大了步话机的音量。
话筒里传出普洛森语,迪米特里一边听一边查看通讯兵的手册,把听到的暗语一个接一个的挑出来。
步话机里的对话持续了大概二十秒,等声音消失后,迪米特里报告:“刚刚我确信是敌人第15装甲师的师部指挥车呼叫先导侦察营。
“说‘苹果园’即将遭到轰炸,侦察营应该在轰炸后占领‘苹果园’。”
王忠挑了挑眉毛,他不由得想到那个著名的“AF没有淡水”的轶事。
苹果园即将遭到轰炸,然后敌人先导侦察营还能在轰炸中占领它,那这个苹果园大概率就是卡林诺夫卡了。
彼得修士:“是这里。你们抓的皮衣佬是这个侦察营的吗?”
“不,看证件是第220摩托侦查团,属于普洛森空军。”迪米特里拿出缴获的证件翻开第一页展示给大家看。
王忠心想,好家伙,空军自己整摩托化步兵部队,这行事风格可太德味了。
吐槽归吐槽,要干的事情没有变:“我们走…等一下,楼顶的那个音阵不拆吗?”
这个时候王忠已经把音阵和彼得修士都视作自己的人了,他断然不可能把这个东西扔下。
彼得修士摇头:“来不及了,那玩意拆起来啰嗦着呢。”
王忠略显失望,不过他还是转身,一马当先出了邮局,然后发现村道上几个近卫军士兵正围着柴房,看着从屋顶破洞里伸出来的两根腿。
王忠:“你们怎么回事?”
“报告将军!我们在讨论是就这么在这个人身上设置土制诡雷,还是先把他从洞里拖出来,放到地上。毕竟这个姿态实在太…”
近卫兵想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形容词:“…幽默…”
那可不是幽默么,这么大个人以如此滑稽的姿态插在柴房里,一般这种场面只会出现在喜剧片里。
王忠:“不用给这个士兵按诡雷了,在他口袋里踹张纸,上面写:‘白马将军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祝你们占领愉快,我给你们留了二十份惊喜,希望你们喜欢。’”
其实根本没有埋那么多诡雷,但说多一点可以让普洛森人更加“开心”。
王忠的命令迅速得到执行,紧接着多了一辆车的车队就离开了卡林诺夫卡。
出村的时候,王忠看见给自己土豆的那个大爷,还有一帮老得走不动的爷爷奶奶站在村口。
他喊停了吉普车,下车对爷爷奶奶们说:“我们车上还有空间,你们跟着我们走吧。等普洛森人来的时候,我们会用重炮轰击这里的。”
给土豆的大爷笑了:“将军,您还顾虑这些呢!难道村里还有人,您的重炮就不炸了吗?为保存我们这些老骨头,敌人没有损失,能全力进攻,让您的小伙子牺牲了,就好吗?”
王忠:“这…”
“您必须得炸!战争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如果炸死我们,能让我们的儿子、女儿活下来,那炸就炸了,反正我们已经活够了。
“我知道将军您是心善,但是我们到了后方,只能消耗补给,真的什么活都干不了了。
“我经历过战争,我知道以后吃的会少到什么地步,还是…给孩子们吃吧,吃饱了好杀敌。”
其他老人一起点头。
王忠想不出回应的话语,只能爬上车,下令开车。
他回头望去,看见老人们站在村口,仿佛被遗弃在了过去的时光中。
————
傍晚时分,王忠终于完成了全部可能作为敌人宿营地的村庄的侦查。
回城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守备团安排了专人在雷区入口引路。
到了旅司令部,王忠决定立刻开始审问俘虏,却被波波夫拦住了。
“他们是普洛森军人,他们只会不断的报自己的所属和军衔、士兵编号。”波波夫说,“除非你们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王忠疑惑的问:“我们不能用吗?”
波波夫:“我们毕竟是正规军,对面也是正规军,这不合适。”
王忠正要反驳,就看见审判庭的人来了。
波波夫:“你看,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移交给审判庭在程序上也更加合规。”
王忠挑了挑眉毛,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
于是他说:“当然,我们应该照章办事。各位审判官,辛苦你们啦。”
审判官点点头,便上前带走一副“吾命休矣”表情的俘虏。
波波夫说:“好啦,你可能也饿了。走吧,去食堂吃饭。”
王忠确实饿了。他回头对今天陪他侦查的所有人,以及拉回来的护教军众人说:“走,吃饭去。跟我来!”
然后他就领着一行人去了饭堂。
再然后,他就对着饭堂打饭口排开的大锅皱起眉头。
全是酸黄瓜。
每一口大锅,里面都是酸黄瓜!
王忠承认,这酸黄瓜还挺爽口,吃着还不错,但是也不能这样啊!
这时候煮饭队的大婶出来说:“那个毛毛躁的小子,叫瓦西里什么的,说您的命令,把酸黄瓜罐头的盖子都拿走了,我看这么多罐头都开了,不吃放着很快就坏了,就想办法全做了,凑合吃吧!”
面对茫茫多的酸黄瓜,王忠大喊:“我法国——不对,我加洛林厨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