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挂。

已是夜半子时。

沈炼先是赶到南城区的偏僻角落，换上白天提前藏好的蓑衣斗笠，确保万无一失。

在临行前，他将八哥关进鸟笼，毕竟八哥实在太聒噪，若是带进鬼市内，容易暴露自己。

沈炼前去鬼市本就打算低调行事。

“既然衙门容许鬼市存在几十年，应该没有出过大祸。”

一路小心谨慎。

当沈炼深入南城区，顿时闻到矿盐独有的酸臭，很难想象，送往都城的雪白贡盐出自此处。

而矿工为开采矿盐，已有不少沾染顽疾。

隐约能听到阵阵咳嗽。

沈炼出于谨慎运转逐浪劲，胃中药膳不断滋生养分，变相能维持劲力长时间的消耗。

铁布衫随之施展，外加覆盖要害的银白鳞甲，哪怕遭遇武者，他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呵呵，人倒是挺多。”沈炼压低斗笠，呼吸放缓。

附近有一道道身影前往鬼市。

他们同样遮掩样貌，刻意的相隔几十米，即便有轻功底子，也不敢当着旁人的面儿显露。

沈炼放慢脚步，跟在众人的身后。

相比与白天，晚间的兰田街不再冷清，隔着老远就能看到，有黯淡的烛火若隐若现。

几十名武者没入鬼市后，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沈炼眼中的鬼市，就是一处废弃已久的街道。

殊不知，鬼市内外完全是阴阳两界。

在常人不可见的视角里，光是鬼市的出入口，就有盘踞着大量面目狰狞的鬼物。

“呲呲呲…”

鬼物皆是骨瘦如柴，四肢有不同程度的残缺。

传闻中，凡人如果沾染怨气身死，魂魄难以转世投胎，留在阳间便会化作孤魂野鬼。

他们脖颈处有铁链拴着，共同举着一块怨气构成的牌匾，上面赫然是四字一层鬼市。

“年过半百，怕是已经气血衰败，不好吃不好吃！”

“武者，有武者，吃掉他，吃掉他啊啊啊！”

“武者的血肉能增长十年道行，味美大补！”

沈炼后知后觉的瞥向门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为何食欲大增，难道鬼市有增长经验的机缘？”

要知道，武者职业的进度已经81.4%，一旦晋升后，到时先天横练圣体必定更为恐怖。

骨刃的表面裂开缝隙，缺口乍看像是遍布锯齿的嘴巴，一根狭长的舌头舔了舔刀刃。

孤魂野鬼纷纷散开。

他们没有察觉骨刃内的五百年妖魔，但心底本能的生出惧怕，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待到孤魂野鬼回过神，沈炼已经消失在鬼市。

在沈炼前往鬼市不久后，有个头发花白的女子踏足兰田街，样貌没有做出太多的遮掩。

祝一虹轻车熟路，显然了解鬼市的真相。

“若非来不及调配物资，实在不应该把鬼市交易的机会，浪费在购置这些杂物上面。”

鬼市的存在极为特殊。

不单单遍布于南赡部洲天南地北三十七座城镇，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没人清楚鬼市的源头，即便浪费人力摧毁单一鬼市，或许间隔几日，又有新的鬼市兴起。

朝廷注意到。

鬼市内由怨气隔绝，从而衍生出古怪的规则。

活人在鬼市变得无法辨别样貌，像是鬼市有意维护交易的隐秘。

鬼市贩卖着奇珍异宝，并且越是深入鬼市，奇珍异宝就越是罕见，只不过…是拿命来换的。

因为鬼市的摊贩，是一头头贪婪的赎财鬼。

沈炼观察鬼市片刻，发现摊位千奇百怪，古董字画、不知名的药材，甚至衙门严禁的兵刃都有。

“黑灯瞎火的，贩卖的物件倒是齐全。”

沈炼抚摸胸口的骨刃。

“早知道有鬼市，也不会绑定一个不能对敌的饰物了。”

骨刃再次裂开缝隙，愤愤不平的吐着舌头。

沈炼不曾发现骨刃的异样，只是用目光打量着一个个摊位，同时观望其余人的交易。

所有摊主躲在阴影里，有交易上门才会短暂出言。

按照白海波的说法，鬼市的物件不能询问来历，很可能曾经沾染过不少鲜血。

似乎也是因此，导致鬼市的物件较为廉价。

不仅仅古董字画比市面上便宜，连药材都价格偏低，八九十年的野山参竟然才二十两。

沈炼强压食欲，骨刃悸动的源头应该就在食材中。

但他主要为武学而来，带出的银钱也不过百两。

“可惜，乱翻物件着实引人注目，否则我说什么也得鉴定一番，搞不好能收获经验。”

沈炼停在一处摊位前，隐约看出阴影中的摊主是个老人。

老人贩卖文房四宝，混杂着十几册破旧的书籍，大部分是书生志学的书籍，唯有一册秘籍。

铁臂功顾名思义，铁臂功应该是针对双臂窍穴的横练。

“不虚此行，是横练的武学没错。”

“该怎么卖？”

沈炼指向秘籍，老人仰头说道：“五两，只要五两。”

哪怕横练人嫌狗厌，但五两的价格肯定稳赚不亏。

沈炼把银钱放在老人够得着的地方，也不与后者过多交流，拿起秘籍转身就走。

老人捂嘴轻笑，“有生意咯。”

他伸出不见血色的手臂，在接触到银钱的瞬间，有斑驳的血垢在银钱上浮现，怨气四溢。

手臂收回阴影，皮肤长出密密麻麻的痤疮，痤疮形似铜钱，其中滴落脓水，地面滋滋作响。

何为赎财鬼，通过买卖传播怨气。

赎财鬼道行较浅的话，买卖后顶多气血不顺，可赎财鬼的道行若是超过百年，经手的银钱或物件，完全是夺人性命的剧毒。

不过从入市的活人并无大碍能看出，一层鬼市只是小打小闹，没有百年赎财鬼。

“嘿嘿嘿。”

“既然是武徒，在一层鬼市交易四次，必死无疑。”

老人咧嘴轻笑。

他没有继续关注沈炼，毕竟后者只是武徒，哪怕死在鬼市，血肉也不够一层的鬼物分食。

真正的开胃大餐，永远是自认为能抵住诱惑的武者。

即便他们能克制欲望，可一旦进出超过十次，就会被鬼市拉进更为恐怖的二层鬼市。

“唔？”

老人猛地瞪大眼睛，撕裂般的剧痛遍布全身，自身的怨气突然出现一部分损失，右臂竟然从手腕处开始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