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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橘生淮南,渔父歌还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kanmaoxian”

  

汉水别流,流经沧浪洲,三闾大夫投江前,渔父的小船隐没在暮色苍茫的江天里,用那袅袅的歌声,送了他一程。

  

熊启这是第二次跨过沧浪江,一次是入秦质于咸阳,这次是游子归乡。

  

将泡在江水里的赤足提上来,穿好鞋袜,回望咸阳,仿佛前程往事都被这条江切割开来。

  

沧浪江水确实不是很清澈初入咸阳,在还没见到公子政时,熊启就听说过他的事迹,然后就觉得他与自己的遭遇颇为相似。

  

同样有着一位身为质子归国继位的父亲,同样有着身在异国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坎坷辛酸。

  

当然,熊启的母亲是秦国公主,外祖父又是秦照襄王,在咸阳自然会轻松许多。

  

然而嬴政的处境却是水深火热,赵人刚在长平被“人屠”白起坑杀四十万,赵人的满腔悲怒无从发泄,差点就生吞活剥了秦国质子。

  

等到年幼的公子政归国,这也是昌平君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那双稚嫩却又早熟的眼睛里,对咸阳宫的一切,都充满的不信任。

  

更多的时候,他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随时准备奔跑逃命。

  

为了立足,为了生存,小小的少年不得不收敛起邯郸街头的散漫习气,装成彬彬有礼的宗室公子姿态,说着言不由衷讨喜的话。

  

讨好着老太后,虚与委蛇得应付着一群素未谋面的亲戚宗族。

  

有着类似遭遇的两人一度走动得极近,甚至可以说是年长的熊启因心底的怜惜主动照顾刚踏入咸阳的公子政。

  

毕竟熊启已经在秦多年,可以视为已经立足扎根于此了,公子政才是处于蛰伏的幼兽期。

  

可没想到,他的成长是如此之快,不及加冠之年,就拥有了深邃不见底的眼神。看1毛2线3

  

仿佛此人天生就是为名为政治的这场游戏而生的。

  

可能是他从一开始就明白,只有成为人上人,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贪婪得吸收着接触到的一切知识,化为成长的养分,通过自身的表现,击败生于咸阳长于咸阳的亲弟公子成蹻。

  

继位秦王,前有吕不韦把持朝政,后有嫪毐秽乱宫闱。

  

少年君王在忍耐,政令不出咸阳宫又如何,他仍旧按步就班规划着秦国的将来。

  

熊启此时已经是御史大夫,身为外戚重臣,屡屡受到秦王政的召见问政。

  

他们一起扳倒了权倾朝野的吕不韦,平定了嫪毐之乱,将治国施政之良方广播秦国。

  

秦王在华阳太后的主持下,再续秦楚姻好,迎娶了楚国公主,昌平君的小妹,并且生下了最高贵的血脉,长公子扶苏。

  

这些年,亲弟、仲父、母后,他们一个个接连背叛了秦王,唯独熊启坚定得站在他的身侧。

  

熊启报之以无双忠诚,秦王回之以显爵厚。

  

秦国相邦昌平君熊启,就这样一度与秦王携手与共,走过了十年的风风雨雨。

  

原本想着楚国外戚为相,能够弥平秦楚伤痕,重现春秋时期两国之好。

  

后来当秦王政的野心展露出来,他要的不仅是主宰自己的命运,他还要主宰天下人的命运。

  

熊启像往常一样,再度将忠诚奉献与他,既然你要的是四海归一,那我就继续帮你做下去。

  

其中既有缅怀家国将亡的悲凉,也有感怀于大王雄心宏图的豪气。

  

只要身具秦楚两国至高血脉的扶苏继位,施以仁政,予天下休息,楚国亡就亡了吧。

  

可是,谁让自己看到了秦王宫地图上那些朱笔圈过的土地,三晋燕楚齐、闽越、西域一直延伸到海外、天边穷兵黩武,鞭笞天下几时休!

  

蜃楼的启动建造,阴阳方士的见用,秦王政已经不满足主宰天下人的命运几十载了。

  

他要成为天下永恒的主宰!

  

长公子扶苏长久不被立为太子,公子高、公子将闾已经开始长大,甚至幼公子胡亥都开始有利益团体为之奔走造势。

  

身为天底下最聪慧的君王,秦王当然清楚得知晓底下的暗流涌动,而能形成这一股股暗流多半也是他故意放任为之。

  

昌平君彻底心冷了,幻梦破灭,换来的就是殊死一击。

  

回首望,武关之上,有他的嫡长子熊初墨,有他推衣衣之推食食之招徕来的兵卒死士。

  

前面就是为秦所占据的郢都,昔日大战的痕迹历历在目,只是李信已经引兵南向,徒留下维持秩序的些许秦卒。

  

帝高阳之苗裔,今日熊启将和大楚一起于郢都重生!

  

城父之外,李信、蒙恬已经轮番上阵,指挥精兵锐卒,冲击了不下十次。

  

项燕斩杀了入城投递劝降书信的秦使,李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谋划宣告破产。

  

楚王已殁,城父又不比郢都,结果城上的项字大旗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受到外部因素的影响。

  

甚至城内开始有不同军团旗号的楚军开始组织起了反击,朝秦军阵地发起了反冲锋。

  

“今日粮草还没到吗?”

  

这样的话李信已经不止问过一遍,得到的回答别无二致。

  

自坐镇郢城的昌平君来信言及大雪封路,粮草军械转送不便,李信与蒙恬攻击无功,立即就开始收缩防御。

  

没想到城父的项燕反而益发活跃起来,动作频频,化被动为主动挑衅。

  

激烈的战争对抗剧烈得消耗着将士们的体力,粮草也是消耗得飞快,眼下不过只有三日之粮了,而派去郢城追粮的队伍带回来的总是悲观的消息。

  

“事情多有蹊跷啊。”

  

蒙恬望着营内升起的阵阵炊烟,这是士兵们在准备早饭,吃完这几顿,很快粮草就要告罄了。

  

为了军心维稳计,二人严令军需官,务必守口如瓶,不得将大营即将断粮之事吐露出半个字。

  

恐慌是没有在军中传开,但所有的压力都担负在他们有限的几人肩上。

  

“哪里不对了?”

  

“按照昌平君的回信,今天是肯定能将军粮如数运来。”

  

“现在我求神问仙,就这么点念想了。”

  

攻破楚都的兴奋期是短暂的,此时的李信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长期的忧心焦虑使得眉眼间满是疲惫。

  

“如果大雪封路,粮草转运出现了问题,昌平君身为后勤总掌,肯定会组织人力在郢都周围新纳楚地征收采买军粮以应急需。”

  

“多一手准备才是此事正理,以昌平君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蒙恬满脸的狐疑,李信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本想说,等今天运粮队伍到达,就此事将好好问问昌平君,没想到被瞭望楼上的锣声惊起。

  

“起火了!”

  

“平县粮仓起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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