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进过半,先前提议上山探查的头人单手抚胸,跪倒在头曼靴子旁。
“伟大的撑犁孤涂,您真是天狼神赐给我狼族的头领!”
“因为您的果决,大军将提前半天抵达中原人的城池,勇士们也能更早的搂上中原人的女子,饮上中原的蜜浆,您...”
为表忠诚,此人大唱赞歌,捧着头曼的臭脚就是一顿猛吹。
头曼先是陶陶然,突然身子一僵,将之踹开到一边。
后者不知所以,顺着头曼的眼光望去,有重物在山坡滚动,山顶传来隆隆的响声,不时有碎石落在道中央。
山巅之上,有一身形魁梧之人身着黑盔黑甲,一旁插着精铜长枪,腰间宝剑被解下放置在一旁的青石上。
他蹲在地上不断写写画画,四周的黑甲秦兵席地而坐,围了一圈又一圈。
“将军,狼族又开始行军了,其前锋部队已经过去了。”
抬起头来,此人不是政坛新贵、政界新星蒙恬还有何人!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
“未开化的畜牲就是畜牲,不识天数,妄动干戈,将行军布阵视作草原围猎,丝毫不知兵法韬略之精要,全依凭生活本能行事,焉能不败!”
狼族的队伍拉得很长,现在动手还达不到拦腰截断的效果,蒙恬有的是时间再贬斥狼族一番。
蒙恬这回是很贪的,誓要从狼族人身上撕下一大块肉来,让它们好好的肉疼一阵,也为大秦边疆多换来几年和平稳定。
狼族平时的牧马狩猎活动就等同于军队行军打仗的一系列布置,长期放牧导致狼族人如同长在了马背上,狩猎活动使得其人警觉,弓马娴熟。
蒙恬藏身阳山之巅,主动出长城,化被动防守为主动出击,战略是好的,其实他的心一直是悬在半空的,就怕狼族大军驻此不前,分出一支军队登临高山察看。
蒙恬承认,他也有赌的成份。
赌的就是狼族人的那份骄矜与不耐!
“将军真神了,狼崽子子们正如您所说,一点也没有上山的意思。”
“就是,将军英勇非凡,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全赖于蒙恬装出的云淡风轻,埋伏的秦军将士们才一个个老神在在的坐在地上等命令。
士卒们信任若此,足以证明蒙恬的军旅生涯是成功的,个个都视他如神,正如他目视咸阳宫内的那位一样。
“点烟发信号,将士们打起精神来,把圈进来的这些狼崽子们都给留在此地,首级大家拿去验功,尸首滋养这片草原。”
狭路相逢勇者胜,临战之时,谁都觉得自己才是胜利女神眷顾的一方,心底、言语间都早将对方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早有人将湿树支盖在带上山的干牛粪,就等着滚滚的黑烟就从山顶升起,然后远处的城塞回以狼烟,大兵齐出,追杀恶狼。
蒙恬话音刚落,三千黑甲将士站了起来,将事先搜罗到一起的巨石块一股脑儿推了下去。
头曼的不安变成了现实,狼烟尚未升起,翻滚而下的巨石打破了草原人行军的那份和谐的画面。
头曼脸色惨白,拔出黄金弯刀,舞动着大吼:“快,下令后队变前队,撤出阳山!”
“让前军调头,不,来不及了,命令前军突围绕道焉支山与我大军会齐!”
传令的士卒应下后就打马如飞,碎石泥沙从山上一路奔腾而下,偶尔撞断一两颗拦路的松柏,就接着奔着山下大道来了。
巨石滚动的几处山道,蒙恬是派人整理过的,大部分粗壮的树木都被斫去,临时制成了用绳子捆在一起的圆木,这会儿绳子一放,也随巨石之后咚咚得朝山下滚落。
坡上不时传来小树、枯枝被撞断的脆裂声,头曼所在之处不在通道口正面,不受冲击,但士卒们一个个有如笼中困鸟,马上开始尖叫扑腾起来。
轰!轰!...
“啊!...”
长行军被断开成两截,由于士兵们骤然遇伏,草原大军多是由部族拼凑,互不统属居多,顿时场面就变得荒乱起来。
轰鸣声终止,惨叫哀嚎声不断,巨石携一路翻腾之威将挡路的人、马砸得粉碎,各种粗加工的肉饼以奇形怪状的各类形态显现出来。
地上暗红色的液体汩汩流出,形成了一个小血泊...
狼族的队伍太长了,中段出事了,首尾不能相顾,最前面一部分的骑兵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仍打马如飞,兴致勃勃得谈论着接下来谁抢的女人财货更多。
奉头曼之命前来传令的骑兵紧追慢赶好不容易才追了上来,知会了前半截各部头人单于的命令。
他们之所以能追上来,并不是座下马匹更加健壮,而是前锋看到自长城以内开来的滚滚烟尘主动降下了速度,严阵以待敌。
山顶上的蒙恬见道路已经封死,狼族两段要想搬开清除不到日落是别想办到,这才拔出插地长枪,“将士们,屠狼!”
蒙恬他们的战马系在半山腰的缓坡上,不久之后,山上就冲上一股黑甲精骑朝着混乱的狼族骑兵侧翼撞了上去。
战马踏过地面轰然作响,秦人着黑甲,雷鸣着动,黑色的箭头所到之处,如击败革。
“啊...”
枪头自狼族骑兵的喉头抽出,后者捂着止不住飙飞的鲜血自马上跌下,天地间只剩忠心的老马陪在身边,低下头咀嚼着带血珠的嫩草,不时拿湿濡的马唇拱拱不再动弹的主人。
草原部族开始溃败了,秦军益发起劲得追杀起四散奔逃的狼族来。
狼族弱肉强食是天性,不仅针对外人,同样针对自己同族,不能从外面叨肉壮大部族,就吸收吞并相邻的小部族。
哪个部族也不敢率先把手上资本拼光,没有弓箭保卫的部族分分钟就被周围部族吞吃抹净。
“秦人的战斗技巧算不上七国第一,但其敢战之风以及结阵而战的威势绝对是海内独步。”
李牧摆弄着韩经递过来的千里镜,被秦军大战草原骑兵的场面牢牢吸引了心神,暂时抛开了对此等奇巧之物的好奇。
“老夫与秦人交手大小凡百余战,深知其秉性,匈奴狼族这回是撞铁板了。”
语气里有着中原民族占胜入侵蛮族的欣喜,也有着对秦人席卷天下将更加快速的无奈。
毕竟头曼刚起兵攻秦侧应燕赵楚,立即变成了头铁,损失了这么牧民青壮,接下来除了远远遁走,避开秦人别无他想。
秦国也有了更多的机动兵力运用到对楚对燕赵的攻伐之中,里长城的形势更加危急。
“蒙武、蒙恬此战不仅是为秦国御胡,也是为中原苍生计,功德无量啊。”
韩经放下手里的千里镜,看向李牧。
李牧:“蒙氏一门立足于秦,除了家主蒙武,下一辈中的蒙恬蒙毅堪为蒙氏、秦国千里驹。”
“正是因为秦国将门良才相继,这才能四面出击,席卷天下。”
“老夫戎马一生,落下一身病痛,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
“但经公子想让我去那个什么汉城,教导出更多的千里良驹,此事,老夫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