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京城。
云中宫祠。
灵华君回去之后,缓缓的从云中君的神主牌位下站起,她看向了殿中的众多巫觋,僧官道正。“开坛,我要做法。”
神祠的大殿外,高高的法坛搭建而起,密密麻麻的身影在下面诵经、奏乐,随后还跳起了傩舞巫戏。灵华君登上高坛作法,众人初始并不知道灵华君这是何意,只是听从其号令行事。
当日夜。
大殿的门轰然打开,随后所有的窗户也一个接着一个开了,而周围连风都没有起。
淅淅索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层层叠叠的影子出现,一个个箱子便堆满了整个殿堂。随着一声脆响,窗户重新合上,门也牢牢拴住。
夜里的动静许多人都观察到了,但是因为灵华君白日里做法的事情,云中宫祠里的人不敢妄动,生怕坏了灵华君的事,或者惊扰了夜里出现的存在。
等到天一亮,有人轻轻地推了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拴住了。
打开了门,里面密密麻麻的箱子便震惊了所有人,不过众人这个时候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直到灵华君开口,说了一句“打开吧!”
第一个箱子一打开,便看到里面都是崭新的铜钱。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打开了更多的箱子,便发现里面装的全部都是铜钱“灵华君,这是?”
灵华君看着众人说道:“云中君赐法,这银钱便是用法术借来的,让鬼神搬来了此处。”众人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谈论起了此事。
“这才是真神仙啊!”
“昔日听说,灵华君有点石成金之术,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不过之前听说是凭空铸出了一座金铁土伯像么,今天怎么变出来的都是铜钱。“神仙么,那还不是想要变什么,那就变什么。”
在凡人的眼中看来,这和点石成金一般的法术重要的不是变来眼前的这些铜钱,而是凭空借来的,就像是源源不断。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以灵华君自身的功德做法换出来的,个人的功德再怎么多,终究还是有限的而灵华君施展这法术,也只不过尝试一下这法术该如何用,用来又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等到了第二天。
夜里又出现了动静。
这一次有人朝着外面看去,便看到了鬼影重重,藤蔓飞舞,同时还伴随着翅膀挥动的声音。到了天亮一打开门,便发现里面已经堆积了如同山一般的布匹。
“啊!”
和仙阙织女的布不一样,这布看上去很粗糙,很厚实,颜色也单一,更没有花纹。但是堆积如山,一直垒砌到了顶部去了,将这里塞得满满当当。
众人再看灵华君的眼神,又发生了一重变化。“这不仅仅能变银钱,连布也能变出来?”
“若真是这般,灵华君挥一挥手,那不是什么都有了。”
“哪里有这般简单,你之前没有听灵华君说么,这都是借来的。”
“借,从哪里借来的?”
“还能从何处,要么天上,要么地下。”
灵华君站在殿外,拿起了巫女递上来的一匹布,触摸检查了一番之后,也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法术能够变出些什么。而开法眼看一看自己头顶上的功德气运,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数值,但是的确削减了一大截。
用功德来换这俗物,在有些人看来那是怎么也不值当,例如想要修仙成神的道人。但是在有的时候,这又的确是一个好用得不得了的手段。
“都收起来吧!”!
灵华君令人将这些东西装进库中,也不再过问。
毕竟,她变出来的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少,在常人眼中好像用之不竭,但是放在一座城或者一个王朝面前,这等铜钱、布匹就济不得什么事情了。
不过灵华君也大概明白了这法术的用法,这并不是给个人来用的。这是王朝气运之术。
个人的功德济不得什么事情,但是如果是一个王朝,那么消耗功德点石成金、织霞成锦变出来的铜钱布匹,就完全不一样的。
更重要的是,个人的功德消耗得快,涨起来却慢。
而换到了一朝一国之上,这消耗下去的东西换成了铜钱布匹,若是使用得当形成了正循环,那么随后这消耗的功德便还能再涨回来,甚至还能够有富余。
想到这里,灵华君难免心中忍不住有些激动,若是用得好,一个盛世必将到来。只是此时此刻,灵华君却并不知道这也不完全一定。
这法术若是使用得不得当,这功德消耗了就消耗了,国运没能涨上去,反而削去了根基。多用上几次,说不定九鼎一开,便能够看到黑云业障盖顶了。
所以,关键之处还得是怎么去用。
而对于云中宫祠的众人来说,在场的那些人对于这变出来的东西则却视若仙物一般,将其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库房之中。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从天上下来的。
而与此同时。
关于灵华君做法点石成金,织霞成锦的传说也立刻散入了京中。不少人都谈论起了这项法术神通,自然也传入了天子的耳朵之中。过了些时日。
天子温长兴来到云中宫祠拜神,一大早车辆、仪仗、卫兵浩浩荡荡地沿着长街而来,停在了云中宫祠之前。天子携嫔妃登殿,焚香拜神,模样虔诚地维持了半天。
到了最后,便忍不住问道。“国师何在?”
得知灵华君神魂出游,点卯各地新增的土伯庙山神庙去了,为绘制那山河社稷图。灵华君一时半刻回不来,温长兴也没有走。
“不急不急,再等等。”
云中宫祠内的楚地巫觋一看这模样,便明白天子今日是有事而来,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直到下午时分,灵华君出关之后来见等候了良久的天子温长兴,话还没有说几圈,天子温长兴的话语便转到了最近的传闻上“最近朕听闻国师施展点石成金,织霞成锦的神通,这等神通可是神仙才有的手段,国师却轻而易举地使了出来,可见国师距离那成仙也不远了。”
灵华君:“皆是云中君赐法,我何曾有什么修行,也不敢作那成仙之念。”
温长兴又说:“朕虽贵为天子,但还未曾见过这天上之物,不知国师可否让朕一观?”
灵华君也没有拒绝,或者说这消息的传开也有她的一些意思,看看天子这边是什么个动向,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打算。毕竟,这气运功德之术,最终还是要靠一朝一国来用。
既然云中君将此法赐予了她,自然也得用起来,不能就这样空置着吧。不然。
云中君许下的五谷丰登、丰衣足食的法旨如何能实现?灵华君看向了一旁,微微抬起了衣袖身旁的巫觋走了出来,对着天子行了一礼,然后朝着外面行了几步,守在一侧伸手说道。“陛下请随我来。”
灵华君带着天子去了库房,卫兵、巫觋、僧官、道正和侍人前呼后拥,浩浩荡荡。
当侍人打开了库房的大门,看着那一箱箱噌亮的铜钱,看着如山一样的布匹,天子瞬间眼神都变了,好似在放着光。哪怕是天子,也很难免俗。
没有银钱,天子日子也为难,没有绢帛发赏,麾下的兵卒便不会听令。没有钱和绢帛,这天子也便不像个天子了。
而此刻眼前的铜钱和布匹虽然不算太多,但是既然灵华君能够变出这一小座铜钱山布山出来,那么还不能再变出一大座来么?
天子顿时欢喜不已,眉开眼笑。“好好好!”
“国师,果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看完了那铜钱山、布山,温长兴朝着外面走去,一边向灵华君请教着关于神仙的事情,而灵华君则劝说天子应当注意人间之事情,人间的天子不用太多关注那天上的事情。
说到这,那温长兴便不客气了,直接说起了人间事。“国师不知,朕这个皇帝当得难啊!”
一说起来,难得不行的皇帝温长兴立刻愁眉苦脸,一脸自己不容易的模样。
“去年遭了大灾,今年年初又来了风灾雹灾,虽然在云中君的法力神通之下没甚大碍,但是还是有不少地方遭了难。”“闹到如今,国库已经亏空到了连百官的俸禄都一两年没发了,更别说朝廷..
话虽然这般说,但是温长兴去年去州巡视,今年去心空山祭山神寻龙。那阵仗可是大得很,一点没有看出国库亏空的模样。
不过。
温长兴也没有说假话。
只是那国库亏空,他这个天子就不能享受享受么。苦了谁,也不能苦了他这个天子啊!
天子温长兴扭扭捏捏,遮遮掩掩地问灵华君。
“不知国师可有什么办法教我?”
都这个地步了,都站在这库房门前了,还什么办法教你。
就算那屋顶上的鸦鹊,也都知道天子温长兴的小心思,不过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不敢说话,只是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灵华君的脸色。
不过灵华君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早就在等着天子温长兴过来,自然也做好了对方开这个口的准备。灵华君看了一眼天子,然后拱手拜了拜天。
“云中君知晓人间有难,百姓困苦,因此特赐我仙术。”
“陛下身为天子管的便是这人间事,既然向我开口了,我也便应下来了。”
“我可为我朝做法,向鬼神借运,行那五鬼搬运之法,为陛下借来这人间所需之物。”
温长兴虽然说出这话来了,但是心中对于这灵华君会不会应运还是难免有些揣摩不定,毕竟他这个天子可管不到对方头上去。
对方若是不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此刻听到灵华君应允了,温长兴面露狂喜之色,大声说道。
“有了这般法术,何愁我朝不兴,朕这天子代文武百官,代这天下的亿兆黎民谢过灵华君了。”温长兴乐开了花,都有这般法术,那还愁什么。
缺什么变什么,人间哪有他这般运势的天子。
但是灵华君一边应了下来,一边看着温长兴说道。
“不过,这法术所借来的银钱和绢帛布匹并非凭空而来的,是消耗的王朝气运功德,陛下用的时候可得慎重。”说到最后,灵华君还问出了一个问题。
“不知陛下可做好了打算,将那鬼神运来的银钱和绢帛,用在何处?”
此时此刻,天子温长兴光想着自己要有用不完的银钱和绢帛了,陷入了美梦之中,没有太注意灵华君说些什么。直到最后,听到灵华君停下脚步问他,温长兴才回过神来。
“如何用?”
温长兴觉得灵华君太小瞧自己了,也太轻视自己了,他这个皇帝再无能,我不会赚银钱,还不会花么?“这个就不劳国师忧心了,朕必定用得妥妥当当。”
灵华君看着温长兴的脸,隐隐看见原本氤缭绕在温长兴头上和脸上的黑气,一瞬间蒸腾了起来。但是再一看,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