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余嬷嬷以为郑氏有事吩咐,急忙俯首听命。
“不要惊动其他人。”郑氏神情阴郁道。
余嬷嬷诧异:“老夫人,这?”
郑氏本无病,喝了药却开始胸闷呕吐,分明是有人在汤药里做了手脚,为何不查?
郑氏眸光连闪,“此事先莫要伸张,你且让赖氏悄悄查探,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然后,让她这两天就在后门外守着,看后门,可有陌生人与那背主之人勾结,再看看,那人,会去哪儿。”
郑氏已经有了猜测,只是需要验证。
余嬷嬷听得却觉心惊:“这…何人想要害老夫人您?难道,是少爷翰林院对手?”
老夫人生病,少爷精力会被分散;若是老夫人去世,少爷便要丁忧…
真是恶毒。
郑氏眯着眼,没应余嬷嬷的话。
方家下人不多,郑氏身边,也只有余嬷嬷和一个得用的丫鬟伺候,另有一个小丫鬟跑腿传话,一个婆子洒扫院子。
这个赖氏,就是沈采苡让红樱拉拢过的媳妇子。
她是余嬷嬷侄儿媳妇,人机灵却不会自作聪明,和余嬷嬷侄儿一起,管着方家的一个小铺子,和一个小田庄。
余嬷嬷找她盯人。
赖氏躲在一处空屋,盯着郑氏院中跑腿小丫鬟小晴中规中矩熬药,并无不妥。
而等到郑氏身边大丫鬟小晚过来端药,赖氏亲眼见的,小晚吩咐了小晴几句,给了小晴几枚银钱,小晴便蹬蹬蹬跑走,而小晚四处张望,见无人在附近,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倒了些粉末在滤出的药汁里,并且摇匀,才端着药往回走。
赖氏心中大惊。
可余嬷嬷分吩咐她只能跟着看着,不许动手,赖氏也便不去揭穿小晚,只藏匿在了后门外,等着看。
等了半下午,来往之人都算正常,赖氏却不敢松懈,她直觉不妙。
长时间盯人,不免有些疲乏,赖氏努力让自己精神一些。
忽然,方家后门打开,小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片刻之后,有个媳妇匆匆上前,与小晚交谈几句,又给了小晚一个荷包,便急忙走了。
赖氏急忙追上。
结果让她心惊。
只到了这处,再跟上去已经不方便,她只能回转。
抱着账本,赖氏光明正大上门,郑氏把身边除了余嬷嬷之外的人,全都支走。
“是不是去了林家?”赖氏还问回话,郑氏便突然开口问,赖氏心一惊。
她假忙点头:“回禀老夫人,确实是的;那媳妇给了小晚一个靛蓝色荷包,之后匆匆离去,最后转入了林家下人聚居的巷子,婢子眼见她在巷子口,与路过几个穿着林家仆妇装束之人闲话,应该是林家下人无疑。”
林家姑娘心慕方承嘉,并紧追不舍之事,京城人尽皆知。
难道林家长辈觉得林思娴这般太丢人了,想干脆毒死老夫人,逼得少爷丁忧回乡?
不可能啊,若是想要如此,林家早就动手了,还能保住一些林家的颜面,何必等到现在,林思娴已经把林家的脸面都丢光了,林家才来这么一手?
但赖氏也不敢问,静静等着郑氏示下。
郑氏转着佛珠,冷哼一声,“我且问你,若是再见,你还能认出那个仆妇否?”
“自然是能认出的。”赖氏急忙回答:“婢子把那人面目,记得清清楚楚的。”
郑氏点点头:“林家势大,声张开来,与我方家也并无好处,赖氏,此事,你须守口如瓶,便是你丈夫和亲儿,也不许透露半分,我自由计较,可知道?”
赖氏极少见郑氏这般冷厉模样,有些害怕,却急急点头:“婢子明白。”
赖氏带着满心的疑惑下去了。
郑氏吩咐余嬷嬷自去开库房清点物件,自己跪到小佛堂,在观音面前闭目诵经。
心中却纷纷杂杂。
她最开始,也以为是有人要害她,但发现那药只让她作呕,却并未有其他反应后,郑氏灵光一闪——
自己想装病,是不想去沈家提亲,那是不是有人也和她有同样的心思。
而这个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乃是林思娴。
林思娴倒是手长,竟然还收买了她身边之人。
今次大约是听得自己答应去沈家提亲,还开了库房挑选物件,又听得自己病得不很严重,生怕自己病好便去提亲,想让自己病情加重些,但又不想自己死。
自己死了,孙儿须得回乡守孝一年,隔着千山万水,一年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林思娴必然不敢冒险。
郑氏不由得十分恼怒。
若林思娴那天觉得自己这个老太婆是她的阻碍了,是不是就要直接下药弄死她这个老太婆?
她恨不能直接揭发了林思娴的真面目,让林家没脸。
可又真真需要装病,不能露出破绽。
左思右想,郑氏决定晚上少喝几口被动了手脚的药,在孙儿方承嘉面前吐一吐,好叫他心疼自己,不再会催促自己前去提亲。
至于林思娴这一遭,待得她想出办法解决了和沈家的亲事,再揭露此事。
有了此事,便是皇后一味袒护林思娴,免了她的罪责,却也不可能再用权势逼迫自己孙儿娶了林思娴。
一箭双雕,郑氏对自己想出的计谋十分满意。
数着手中佛珠,郑氏这才开始安心诵经。
方承嘉回来,更衣完毕去给郑氏请安时候,余嬷嬷正在与郑氏汇报库房藏物。
方承嘉听得郑氏在说话,他制止了小晚的通传。
“只有这点钱财,在京城勉强度日尚可,若要办一场体面婚礼,却是不成…”郑氏的声音有些疲惫。
方承嘉心头一热,祖母病体劳累,却还要为他筹谋,他心中感激,难以言表。
余嬷嬷宽慰:“老夫人且宽心,沈六姑娘懂事知礼,定不会因为此事心中不悦,你不许着急的。”
方承嘉也觉得余嬷嬷说的很对,六妹妹绝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屋中微一沉默,方承嘉又听祖母郑氏说道:“这并非六丫头不在意,我便可以糊弄过去的…当年若非沈家,我和我那可怜的孙儿,说不定早已饿死街头;若非六丫头亲娘恳求,我那孙儿,也入不了半山书院,得不到崔先生悉心教导…”
“便单单是为着六丫头这些年对我这老婆子的孝心,我也不能亏待了六丫头,定要让着婚事,办得体体面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