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苡没理会姚湘君,她笑看着娜仁托雅,就见娜仁托雅上马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也忍不住皱起,沈采苡有些担心,便过去询问娜仁托雅:“你可是身体不适?若是真不舒服,便明日再比。”
娜仁托雅确实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看了一眼正斜眼看她的武将家姑娘,那姑娘目光里充满不屑,似乎在嘲笑她,因为比不过,便拿身体不适当借口。
因此,娜仁托雅轻哼一声:“无事。”
“真无事?”沈采苡再次确认,娜仁托雅自信满满:“当然。”
沈采苡再看她,见她确实是精神饱满,好像真是没有问题,便退后回到观看处。
她的行为,让诸多人侧目,便有人窃窃私语,觉得沈采苡极是虚伪,又说,她这般能忍,怕是那胡蛮的王女,就算是嫁给了燕王,也斗不过她。
但面对沈采苡时候,却只会夸赞沈采苡“贤惠”,有“正室风范”。
姚湘君听着,心底冷嗤一声,沈采苡确实是极会装模作样,谁能想到,她其实善妒又虚伪呢。
不过,这胡蛮的王女,可是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一般的女子成为燕王妃妾,只能任沈采苡摆布,可胡蛮的王女身后,却有整个巴尔思部撑腰,便是为了双方关系,隆安帝和燕王,也不会允许沈采苡把胡蛮王女怎么样的。
一想到沈采苡憋闷却又只能忍下样子,姚湘君便特别高兴,甚至连看着娜仁托雅一马当先,赛过了大靖朝诸位官家千金,也不觉得不高兴。
然而前一刻,姚湘君看沈采苡明明心底不痛快,却还得强颜欢笑模样,觉得特别解气,然没过多久,姚湘君面上便全是惊恐赛马乃是从起点到对面,而后再折返到出发地,娜仁托雅骑术,果然比一般的大靖朝女子更厉害一些,她率先到达对面,并第一个折返,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可如今眼看着,娜仁托雅的马,却朝着人群扎堆的地方而来,而且没有任何减速的打算,若真的被撞上,不死也残。
平日里一个个优雅贵气的夫人千金们,面对死亡的威胁,也并没有比普通人强多少,惊恐逃窜,姚湘君同样想要逃窜,然而背后有大力袭来,她不由自主朝前倒去,短促惊叫声尚未完全出口,便换成了惨叫。
她的右臂,被马蹄狠狠踏过,惨嚎着疼晕过去。
沈采苡避得还算及时,但是也惊魂未定,听到惨嚎,转头便看到姚湘君那惨痛模样,她被吓了一跳,有些后怕。
若是她避得不及时,怕是此刻她的模样,比姚湘君好不到哪儿去。
沈采苡把目光从姚湘君身上挪开的时候,对上了另一个姑娘,她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沈采苡疑惑回看,却见那姑娘仓皇避开了她的注视,她皱眉,转头去看娜仁托雅。
已经有胡蛮的勇士上前,合力逼停了马匹,把娜仁托雅抱了下来,沈采苡有些担心,走过去关心询问:“这是怎么了?”
娜仁托雅面色苍白、捂着肚子呻吟,而她额上汗珠滚滚,似乎是疼极了。
沈采苡还想再问,燕王已经从远处赶来,不等马挺稳,便从马上跳下,一把抓住了沈采苡手腕:“可还好?”
他面色有些苍白,呼吸也乱了节奏,握着沈采苡手腕时候,她都能察觉到,他手在轻轻颤抖,沈采苡本也是害怕的,然而瞧着他这模样,暖意从心底深处散发全身。
“殿下莫急,臣妾无事。”纤长白皙手指握住了燕王的手,轻轻安抚他,燕王才镇定下来:“无事便好。”
合布勒可汗也已经奔了过来,隆安帝迅速叫了太医诊治。
诊治的结果,是娜仁托雅中毒了,而且是慢性毒,到如今中毒已经有十多天,本来这毒,应该是慢慢腐蚀人的身体,但是因为今日吃了相冲的食物,而赛马的时候,又血行加快,故而让不想要的慢性毒,忽然发了出来。
也正因为忽然毒发腹痛难忍,所以手脚无力,才没有控制住狂奔的马屁。
听闻此事,隆安帝和合布勒同时震怒,原本定好的狩猎全部停止,着人立即探查此事。
太医与隆安帝和合布勒说道:“虽然猛然毒发,王女会有些痛苦,但比之日积月累被掏空了身体,再无养好的可能,忽然毒发,反而是好事,清除余毒后,只要好好养着便可。”
话是这么说,但娜仁托雅本就无辜,却被下毒,合布勒愤怒已极,他虽然没要求如何,但隆安帝却承诺,定然会严惩凶手,绝不放过。
合布勒拜谢隆安帝。
娜仁托雅在京城的活动范围不小,到处乱逛也是有的,但是大部分地方都是随性而去,唯独燕王府,她是经常去的,而且还不止一次留下吃饭。
再加上沈采苡和娜仁托雅间关系有些微妙,她便成了重点查探的对象,沈采苡和燕王都不在京城,最后,被人从府中搜出了一把紫砂壶。
太医检查后,说这壶中有微弱毒性,似乎是用它下毒之后,并未清洗干净,故而壶中有残余毒性,且这毒性,刚好与娜仁托雅所中之慢性毒是同一种。
这几乎就坐实了沈采苡的罪名。
她被带到了娜仁托雅的屋里,看到隆安帝、合布勒以及燕王皇后都在。
合布勒看着沈采苡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如果不是估计沈采苡是燕王妃,他估计就直接掐死沈采苡了。
那目光,十分可怖,沈采苡虽然问心无愧,却看着还是害怕的,燕王把她护在身后,与合布勒对视:“不是她。”
隆安帝也不信这事情是沈采苡干的。
但是嫉妒的女人有多疯狂,隆安帝是见识过得,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女人了,先帝在位时候,后宫一片混乱,隆安帝清楚的很。
他心中生了一些疑虑,然而沈采苡目光清澈,半点心虚也无,隆安帝下意识便相信了沈采苡,他没有理会别人,只是问沈采苡:“此事可是你所为?”
“回禀父皇,不是。”沈采苡回答的斩钉截铁,合布勒眼睛猩红:“可搜出来的证据表明,那就是你干的。”
燕王和沈采苡,其实在看到那把毒壶的时候,就知道这事情,绝对是和杨德妃脱不了关系的,当下沈采苡便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他们早就等待的、能让杨德妃栽个大跟头的机会。
破局其实并不难,沈采苡这会儿思考的,是如何不让人怀疑的、把杨德妃拖进来。
她当然不能说,他们是早就知道杨德妃让人做了带毒的紫砂壶,但是却知情不报的。
她皱着眉,思量片刻,与隆安帝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一边说这句话,一边目光看了一眼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隆安帝便挥手让人退下,沈采苡正要说话,便听娜仁托雅出声了:“父汗,我相信不是燕王妃。”
娜仁托雅身体虚弱,扶着侍女的手,转过屏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合布勒一怔,蹙眉看娜仁托雅:“胡闹,你快去躺着。”
众人便转移到了内室,至于行宫里的宫女太监,隆安帝便让人带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隆安帝绝对信任的人,沈采苡说道:“父皇,这边的宫女太监,还请您呆会儿让人盯着,看他们会去向何处。”
隆安帝身为皇帝,在权谋里浸淫多年,沈采苡这句话刚落下,隆安帝便猛然看向她,目中精光四射,而后又恢复原先样子,等沈采苡继续说话。
合布勒则看着侍女把娜仁托雅扶上床躺好,才转头问道:“燕王妃的意思,是有人嫁祸与你?”
沈采苡朝着合布勒笑了笑:“我说的,您总有疑虑,不若听听王女是怎么说的。”
众人一起看向娜仁托雅,娜仁托雅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话说完,她的面子也丢尽了,但总不能看沈采苡被冤枉啊。
她忍着羞耻,刚要张口,旁边侍女总还是为主人着想的,见娜仁托雅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帮她说了出来:“王女在燕王妃,就没喝过水。”
隆安帝和合布勒都震惊了。
“采苡,娜仁托雅去你府上,你连杯水都不给喝?”隆安帝忍不住问,又去看娜仁托雅。
合布勒是震惊看了沈采苡一会儿之后,同样去看娜仁托雅,看她怎么说。
娜仁托雅本还苍白的脸上,立即变得通红,猛地提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合布勒只能去看侍女,侍女踌躇了一下,小声含蓄说道:“王女比较喜欢燕王府厨子做的各种羹汤。”
合布勒还是没懂。
燕王替他解惑:“她要留着肚子用羹汤饭菜。”
娜仁托雅不喝水,只想着吃,既然如此,沈采苡要下毒,也不必先把毒下在水里,而后再用这个水,来煮汤做菜。
这一瞬间,合布勒脸上神色,和心情一样,是说不出的复杂,他自己都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反正,这种复杂的心情,甚至快要压过他对娜仁托雅中毒的恼恨了。
“而且,这个紫砂壶,王府当时只领用过两把,都被儿臣送到沈府去,给大伯父和父亲赏玩了。”沈采苡轻笑:“所以儿臣也很奇怪,前去搜查的人,到底是从哪儿再搜出这么一把紫砂壶来的。”
沈采苡当时搜到内务府送来的东西时候,便存了心眼,检查过都是有毒的之后,便把东西送到了沈府,沈琰知道情况,并不会用这壶泡茶,至于沈瑛的那把,只要不小心打碎了便是。
这样,既能留下毒壶,将来做证据,也不会害到人。
隆安帝闻言,深深皱眉。
陷害巴尔思部王女、挑拨离间、欺君罔上…这幕后之人,好大的胆子。
解除了沈采苡的嫌疑,但隆安帝却更加愤怒。
没有一个君王,能忍受别人的欺瞒和利用,他怒极反笑:“好好好,朕要看看,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正要派人去把带队搜查燕王府的人关起来审问,沈采苡却阻止了他:“父皇且慢。”
“嗯?”隆安帝看沈采苡,沈采苡道:“父皇何不将计就计,看到时候,会有谁跳出来…”
隆安帝沉吟片刻,应了沈采苡的建议,几人商议了片刻,最后,沈采苡被“软禁”,对外说是尚未查到确实证据。
而实际上,飞羽的人这遍布了整个行宫,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被他们发现,宫外,缉事处的人全员出宫盯着可疑之处,特别是那些奉命前去搜查的人,更是被盯得严严实实。
隆安帝想从他们这边找突破口。
而后,缉事处的人,在一日后,在盯梢偷听后,终于发现了问题,方承嘉立即求见隆安帝。
锦丰郡王和隆安帝是在一起的,隆安帝宣了方承嘉进来,方承嘉行礼后,顾不得其他,立即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合盘托出。
“毒壶?你的意思是,这把壶,本来就是带毒的?而非是有人在其中投毒后,未洗干净,致使毒素残留?”隆安帝目光迫人,方承嘉沉静回话:“回禀陛下,确实是如此。”
“证据呢?”隆安帝追问,方承嘉苦笑:“死了,他前头刚露了口风,转头便因为醉酒惊慌跌下台阶死了。”
这怎么看着,都像是被杀人灭口了。
“是谁?”隆安帝震怒询问,方承嘉告诉了隆安帝:“是杨家三公子,德妃娘娘的亲侄儿。”
“什么?”隆安帝震惊,“你再说一遍。”
方承嘉又说了一遍,清晰而冷静。
隆安帝坐在座位上,半晌没有动作。
隔了一会儿,他问范公公:“在娜仁托雅处伺候的宫女,昨日夜里,偷偷摸摸去见的,也是德妃的宫女吧?”
“回禀陛下,是的。”范公公轻声说道:“一个宫女去见了德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另一个小太监,却见了穆昭仪的贴身宫女。”
“宫女与德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并无特殊关系,而小太监,与穆昭仪的贴身宫女乃是老乡。”
范公公细心补充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