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苡收到六七本书,除了一本乃是地方志之外,剩下都是讲诉当地风土人情的,包括气候、植物、风俗、衣着、民间传说,等等。
沈采苡很喜欢,她平日里很喜欢看这些,看着,就觉得自己也走遍了天下。
燕王人不错呀…沈采苡高兴了,就又提笔写信,感谢燕王。
燕王收信后,面色不变,矜持点头,并吩咐松墨:“以后每到一地,都需购买地方志与其他书册,赠与沈六姑娘。”
松墨应下。
而后沈采苡就发现,还没等她下一封信寄过去,燕王已经把书册寄了过来,这让沈采苡有些挫败——人家东西都已经寄过来了,她当然要写信去谢过,但每次都是干巴巴的两句谢谢,一张纸都写不满,总是显得不够有诚意。
沈采苡正襟危坐,思索该如何处理,才能让燕王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而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他。
白菊和文竹出主意,“不知道燕王殿下日常用的武器是什么?做些剑穗枪缨赠予燕王殿下,也是姑娘的一份心意。”
沈采苡只见过燕王用弓箭,倒是燕王出京时候,背着一杆长.枪。
“那便做个枪缨吧,顺便去一趟普安寺,为燕王殿下求个平安符,然后一并送去。”沈采苡接受了丫鬟的建议。
之前倒是忘了,燕王出征的话,她该求个平安符送燕王才对,只是到底用心不够,才疏忽了。
现在赶紧补上。
白菊文竹对视一眼,满是欣慰。
她们是见证过沈采苡和方承嘉的真情的,生怕姑娘转不过来。
有哪个男人能容忍成婚后,自己妻子心里没有自己,反而还惦记着别人呢?
就算一时能忍,可总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现在见沈采苡渐渐转寰过来,开始在燕王身上用心,两人都很高兴。
存了这个心思之后,沈采苡便与刘氏说起此事,刘氏点头:“该当如此的。”
刘氏便让李氏选了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让众人上山去烧个香,沈采苡如愿求到了平安符,下山之后便开始写信。
燕王已经把她打算要的书本送来,她不好再提请燕王买书之事,但她可以先道谢,然后再与燕王谈谈她在书中看到的趣闻或者怪诞之事,证明她是把燕王送的书,当作了一回事并认真看了的。
沈采苡又说,记得燕王出城时候,英武非凡,让她觉得马上所背长.枪,也非是凡物,如今请教了别人,连续做了好几夜,试了好几次,才做出一个满意的来,希望燕王不要嫌弃。
沈采苡还说,听闻亲朋出行,都该求平安符,以求平安,她之前不懂此事,如今懂了,便也求了一张,送与燕王,希望燕王平安凯旋。
燕王收到信,看完之后,取来自己长.枪慢慢摩挲。
枪缨已旧。
赠予他枪缨之人,如今更是形同陌路…其实可以不要这般决绝,若她依然觉得自己依然会无条件支持她,她胆子就会更大。
而三皇子,非是良人。
两人划清界限,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她,以后他们再无更多关系,但,他还是希望她好好的。
燕王垂了眼眉,注视枪缨,而后慢慢取下,换上沈采苡送的,旧的枪缨,被他放置好,收藏起来。
至于平安符…
之前真是从未有人送过。
燕王顿了一会儿,把它收起,藏于身上——
沈采苡这么关心他,这是她的一番心意,总不好太过轻慢对待。
至于沈采苡信中所言奇闻轶事,他并未曾看过那些书,倒是真的不知道。
次日,燕王吩咐松墨:“以后买书,要双份。”
松墨当然只能应下,而后他就发现,燕王在途中休息或者是晚上睡觉前,总会看一会儿他之前从不看的这些书。
松墨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燕王思索片刻,下意识回避了沈采苡写信会提到、他不想看到时候看不懂这个理由,倒是寻了个更令人信服的理由:“多学多看,用不上总比要用时候不懂得要强。”
松墨肃然起敬。
燕王面皮微微发热,垂头看书。
沈采苡继续发着一明一暗两条线路的信,密信乃是商讨大事,明线是做个别人看;而燕王依然喜欢在密信里说完所有问题。
落到隆安帝眼中,就是燕王对沈采苡的示好爱答不理的,他莫名对沈采苡有些愧疚,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赞赏了沈文和几句,夸他为人谦和、做事谨慎。
又让林皇后宣沈采苡入宫,以示恩.宠.。
林皇后不大乐意,自己身为皇后,合该母仪天下,为何总要给沈采苡做面子捧场?
然如今六皇子被禁足,没了人捣乱,三皇子正是卯足了劲求发展的时候,林皇后也不能拖后腿,隆安帝喜欢沈采苡,她不但不能厌恶,反而还得比隆安帝表现的更喜欢沈采苡,才能让隆安帝高兴。
因此这次沈采苡进宫,就发现林皇后对她的态度格外的好,林皇后自己虽然不会太过于出言夸赞她,但林皇后身边宫女,却变着法子夸着沈采苡。
沈采苡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她装模作样也是一把好手,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沈采苡和林皇后真是母女呢。
沈采苡应付完皇后,又得了一些赏赐,出宫路上,瞄到了永华宫的影子。
只看了一眼,沈采苡便转头走了。
永华宫最近日子可不会好过,六皇子禁足,私下产业被捣毁,如今啊,六皇子是元气大伤,想恢复,得用很久很久时间呢。
想想就让人觉得特别高兴。
出宫后,沈采苡得到另一个让她特别高兴的消息。
所有知道季夫人和赵渐东关系之人,已经全被高伟彪派人杀死,这意味着,就算将来三皇子和赵渐东想要用盐引的事情来逼迫沈琰,沈琰也可以死不承认。
逼急了,沈琰还能反咬一口,说他们污蔑朝廷官员,为逼迫朝廷官员,不惜伪造假证据。
高伟彪告知沈采苡,这份消息,也通知了燕王。
而高伟彪在处理那些人的时候,也同时在抓赵渐东与安州铁矿勾结的证据,这个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沈采苡就兴奋起来。
那么接下来,燕王就会通知三皇子,说他偶然发现了安州铁矿之事,在帮着三皇子发现赵渐东和安州铁矿有勾结…
五日后,燕王接到了高伟彪的传信,称已经把赵渐东与安州铁矿之前勾连的证据握在手中,并已经奉上。
其中有些是双方书信往来的原件,有些是账本,如今都已经存在了燕王府的密室里。
燕王很是振奋,放下手中的某地地方志,让人把他前几日便已经写好的要交与三皇子的信件取来,再检查一遍之后,吩咐道:“去,把此信秘密送与三哥。”
三皇子接到燕王密信,看着看着,面上就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如今六皇子形同软禁,手下势力又被隆安帝清洗一番,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燕王又是不搀和的,可以说,如今朝中只有自己一个成年的皇子,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此事不拉拢朝臣,该何时拉拢。
但说到底,他还只是皇子,而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不属于名正言顺能让朝臣给付忠诚的对象。
他必须要做出一番业绩,展现自己的能力,让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狐狸们,看到他的能干之处,他们才会支持自己。
但三皇子最近都没找到什么好的事情,能让别人看到他的才干,燕王这封信,可谓是瞌睡了送上的枕头,真真是无比的及时。
三皇子立即不动声色,撒了人手出去,先去查一下有没有这回事情。
毕竟燕王在信上说的清楚,他是路过安州时候,偶然听说此事的,因为还要前去西南,所以没有深究,希望三皇子能派人查探一番,免得放过那些蠡虫。
三皇子要确定了这是真事,才会上报隆安帝。
他得到了肯定的结果。
但三皇子还来不及兴奋,就冷汗淋漓,打湿了后背。
赵渐东牵扯其中…他根本不知道赵渐东竟然还与此事有关联,倒吸一口凉气,三皇子怒火冲天,联系了赵渐东,让他立即与安州铁矿之事,撇清关系。
赵渐东也被吓得不清。
他之前一直被三皇子控制,但当豪富、被人捧着的时间长了,他渐渐不甘心当傀儡了,本想着能搭上其他人,慢慢脱离三皇子的控制,谁知道,三皇子竟然发现了他做的事情。
赵渐东立即写信给三皇子,一边辩解他只是想为三皇子寻一条信的财路,一边立即往京城赶,让人急忙撇清自己与安州铁矿之事的关系。
账本与信件之类的,因此烧的匆忙,而且高伟彪又是寻了模仿笔迹的高手伪造的,因此赵渐东的心腹也没发现,这些信件早就已经被掉包,匆匆烧掉,便回复赵渐东。
而对方那边也有赵渐东的书信,赵渐东急了眼,洒出大把的银子雇佣了亡命之徒冲击对方的老巢,制造混乱的同时,又收买了人,才堪堪把对方书房冲开。
赵渐东希望这些人能把自己的亲笔书信之类取回来,但也不强求,如果取不回来,一把火烧掉u额可以,只要不让人查不到他身上便可。
沈采苡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让高伟彪跟在赵渐东的人身后。也浑水摸鱼,装作是赵渐东的人逼近了书房,并把书信抢了一部分出来。
抢出书信之后,高伟彪紧急让人按着上面的字迹模仿伪造,而后把伪造好的书信,放在一个死了的赵渐东护卫身上,让他身上献血染了书信,如此,书信上因为时间急迫而可能露出破绽的地方,就因为血水的浸染,全被掩盖了过去。
赵渐东拿到这些东西之后,听说剩下的一部分已经被烧了,浑身虚脱,匆匆检查一番,确认是自己的亲笔,便直接烧了。
做完这些,赵渐东才活了过来,传信给三皇子,说事情处理好了,已经清楚了尾巴。
三皇子对赵渐东充满了愤怒和怀疑,但这时候,大局为重,三皇子忙着先立功再说,和赵渐东算账的事情,他放在了一边。
三皇子把事情报到了隆安帝耳中,隆安帝震惊。
他不敢相信,就在京畿之地,也有人敢这般胆大妄为,视大靖朝的百姓为猪狗,视大靖朝的律法为无物,视他这个帝王为蠢物,无法无天到假借瘟疫的名义,把一整村的人,抓取做苦力,偷偷采矿牟取暴利。
牟取暴利还不算,他们还是把铸好的刀剑甲胄,卖到了胡蛮之地。
让那些胡蛮,用大靖朝百姓血汗铸造的刀剑,斩在大靖朝兵士的身上…
隆安帝生了雷霆暴怒。
天子一怒,自是伏尸百万。
而此次事情,虽然不至于伏尸百万,但安州一地官员,全都落马,问出幕后主使或者问不出,都是直接斩首示众,其他牵连人员巨万,也是一个不留,全部判了斩立决。
血流漂橹。
而隆安帝之后走了一趟宗正府。
宗正府有亲兵一千,当隆安帝走进宗正府不过是两刻钟,宗正府亲兵便鱼贯而出,在御林军的配合下,先后把三个公主府、两个郡王府以及几个郡主等宗室的府邸围起,全家老幼,全都带走,进了宗正府。
谋逆大罪,杀无赦,隆安帝这次冷酷至极,几乎是一个都不留,全都杀了。
这般大的动静,震惊了京城所有人。
如此,隆安帝先肃清朝中蠡虫,后杀灭皇族中谋逆之人,手段凌厉之处,极其罕见。
三皇子吓出一身的冷汗。
而燕王和沈采苡看了一场大戏,眼花缭乱之处,让沈采苡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在给燕王的密信中,表达了自己的震惊和不解——他们又没指望夺嫡,蹦跶个什么劲儿。
她是真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人。
不过,沈采苡是不后悔的,有些人因为身居高位,便恣意妄为,视人命为草芥——例如庆安公主。
他们死了,都是活该。
燕王在回给沈采苡的密信中,告知沈采苡,“或许,是想趁着将来,借兵来逼宫。”
说完这一句,燕王就不讨论此事了,他在信中告诉沈采苡:“关于塘桥县人到底喜食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一事,松墨已经去探过,比例三九比七,显然此地饮食偏甜,与相邻州县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