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托雅听过方承嘉这个人,他的才名,从大靖朝传到了草原。
不过娜仁托雅对什么诗词歌赋兴趣不大,所以也对方承嘉没什么兴趣,之前只是惊叹一声方承嘉长得好,其他便没什么感觉了。
两人从未打过交道,娜仁托雅不知道方承嘉找她做什么。
听方承嘉说完,娜仁托雅当然是惊讶的,不过更多的是兴奋——搞事情、凑热闹,她最喜欢了。
不过,娜仁托雅也有疑问:“我不认识燕王妃姐姐啊,如何能从她手中得到字画,这可说不通。”
方承嘉面色平和,温雅端方:“今日请王女来,也只是想知道,王女愿不愿意帮在下这个忙?若王女愿意,这些方面,在下自会处置妥当,不会让王女费心。”
娜仁托雅当然愿意啊。
看戏不嫌台高、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还能帮沈采苡,娜仁托雅可愿意了!
特别是每次到人多之处,总会听到别人议论她粗鲁无礼,娜仁托雅心底的愧疚,早就被消磨没有了,还憋了一肚子的火——她是直爽,可也不傻,若是没有人引导,这件事情怎么会一直过不去,一直被人说起呢?
至于到底是谁在引导,呵呵,娜仁托雅用脚指头都猜测出来。
这会儿方承嘉说不要她帮忙,她可能会逼着方承嘉,非帮忙不可。
“不过我很快就要回草原了,你要尽快才行。”娜仁托雅有些忧虑,深怕方承嘉动作太慢,让她来不及凑这个热闹,或者热闹刚凑完,来不及看效果就走了。
那肯定遗憾死了!
方承嘉温和一笑:“在下省的!如此,便要劳烦王女了。”
娜仁托雅怔了一下。
这人,笑起来还怪好看的,她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了,娜仁托雅忽地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吃东西了,就先走了。”
这么突兀——方承嘉微觉诧异,不过他也知道,这位王女生性活泼好动,与中原女子不同,他起身含笑送客:“王女请慢走。”
娜仁托雅策马,一口气跑到了普安寺的山下,遇到了燕王派来拦截她的人,她才醒神,长吁一口气。
听说中原古代的时候,有个好看的男子一出门,车上就会被小姑娘们扔满果子;还有更夸张的,说是还有个男子,硬生生的被人看死了!
娜仁托雅当时听的时候,轻蔑撇嘴,觉得这全都是在胡说八道。
但是,如果那人长得像是方承嘉这样俊秀,还会朝着自己笑的话…娜仁托雅想,她也是愿意扔给果子给他的,甚至扔给他一头刚杀的羊儿,她也是愿意的。
心情有些微妙,娜仁托雅今天被十二拦着不让上山,就没有像是昨天那样气得跳脚,她连狠话都没放,转头就回城去了。
燕王接到消息,心底十分诧异,娜仁托雅可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今天这么反常,别是憋着什么坏吧?
他让人更加严密防守,以防娜仁托雅用其他方法跑来。
沈采苡瞧他吩咐十二时候那严肃的模样,忍不住好气又好笑,这是排兵布阵呢?还交叉巡逻、明岗暗哨的,至于么。
燕王觉得自己防患于未然的举动真的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让沈采苡答应明天一起去骑马的,自然不能被娜仁托雅所破坏。
但是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娜仁托雅都没来。
前去盯梢的人说,娜仁托雅根本没有出城,反而去了照晚楼用饭,燕王就放心了。
他小心扶了沈采苡上马,而后自己俐落翻身上去,便轻夹马腹,让马儿慢慢跑起来,即便是夏日,山上清晨时候,却也是怡人的,清风扑面、令人心情便十分舒畅。
燕王与沈采苡说起自己最开始学骑射时候的糗事,惹得沈采苡笑出声。
马儿跑起来时候,沈采苡自己手不能用力,只能靠在燕王怀里,她笑时候,身体轻轻抖动,传递到了燕王的身上,软肉轻颤,笑靥如花,着实让人筋酥骨软。
燕王心神便有些激荡,想亲近,却也只能忍着。
见沈采苡喜欢听这些,他绞尽脑汁,又找出许多自己出糗的情况,说与沈采苡听,沈采苡便轻笑声不断。
一直到了午饭时间,燕王都不舍得回去。
沈采苡察觉了他的情绪,心底微微有些动容,又有些黯然。
她能体察别人对她善意,希望别人对她有善意,却又惧怕再受伤害,何况,到底是意难平,却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心头那口火气发泄出去。
本能便不愿意见燕王。
午膳后,沈采苡便问燕王:“殿下这么久不回京城,京中若是有事,该如何处理?”
燕王装着听不懂沈采苡在下逐客令,摇摇头认真回答沈采苡问题:“最近无甚大事,不急回城;且这次我惹了三哥和小六忌惮,三哥多疑,肉若留在京城,只会让他更加忌惮,说不得会让他和小六联合起来先对付我;躲出来,三哥尽管不会完全放心,但也不会着急对付我。”
他如今积攒的力量,实在是不小了,有些藏不住,已经被人发现一部分,便是这一部分,也让三皇子感觉到了威胁。
所以以退为进。
沈采苡“哦”了一声,她其实不关心这个,可燕王没明白她的暗示,她也有些无奈,倒不好再说什么。
下午,燕王一个人坐在桌案前看公文,松墨送来一份信笺,是林一传过来的,燕王展开,忍不住挑眉。
娜仁托雅和沈采蘩相识,并一见如故?
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意外。
那两个都是活泼的。
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娜仁托雅应该不会再频繁来找沈采苡了,燕王感觉一下子就轻松许多了,然而第二天,沈采蘩和娜仁托雅联袂来访!
燕王默默去了书房。
“你们怎么会一起来?”沈采苡见到沈采蘩,很是惊喜。
“额…”娜仁托雅看了一眼沈采蘩,用眼神示意她:你说。
沈采蘩摇摇头,回了一个眼神:你说!
俩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不说话,沈采苡似笑非笑看两人:“五姐姐,你说。”
“为什么是我!”沈采蘩不服气。
“让你说你就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娜仁托雅未必听过,但是却已经领会了其中精髓。
沈采蘩瞪娜仁托雅,试图让娜仁托雅屈服。
“五姐姐。”沈采苡敲了敲桌子,催促沈采蘩。
沈采苡咽了下口水,怎么觉得六妹妹现在这么可怕呢?
“说就说。”沈采蘩瘪瘪嘴,目光看向四周,沈采苡会意:“走吧,去外面亭子里说话。”
沈采繁倒是不怕白菊她们听见,不过是怕不相干的人听到。
亭子四面都无遮挡,不管别人从哪个方向接近,都能被发现,确实是说话的好去处。
说到沈采蘩和娜仁托雅的认识,其实是方承嘉安排的。
方承嘉之前征得娜仁托雅的同意之后,昨天方承嘉秘密给娜仁托雅送信,让她去照晚楼,“碰巧”遇到了正在快言快语有数落一个女人的沈采蘩,两人性格想和,这样就顺理成章地认识了。
只有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认识,娜仁托雅才能名正言顺从沈采蘩处,得到沈采苡的字画手稿,并公之于众,让人知道,沈采苡可比什么姚湘君强多了。
诗画双绝?呸,全是吹出来的!
今日沈采蘩和娜仁托雅来,就是要告知沈采苡,方承嘉要做的事情的。
避免事情发生后,沈采苡还一头雾水的。
沈采苡心底微微酸涩。
娜仁托雅瞧着沈采苡的模样,怕沈采苡不同意,她飞快说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就算是你不同意,我也要做的!那个姚湘君,实在是太可恶了,我非得好好出口恶气不可。”
沈采苡哭笑不得。
她当然不会阻止方承嘉做事。
她不能为方承嘉做什么,却也不愿意阻止他做想做的事情,即便这件事情做完之后,虽然她得了名声,可也会有不少麻烦,沈采苡也不会阻止。
她听完方承嘉整个计划之后,推敲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便也不管,放手让她们去做。
娜仁托雅便兴奋极了。
遇到燕王,竟然也给了一个笑脸。
燕王一下子提高了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然而娜仁托雅这会儿心神被另一件事情占据,才没空理燕王,鸟雀一样轻快飞下山。
“她这是怎么了?”燕王询问沈采苡,沈采苡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与燕王说道:“是有事…”
她把方承嘉想做的事情,说与燕王听。
她不喜欢燕王欺瞒她,却也不打算欺瞒燕王。
且这事情,她心底坦荡,坦白说出来,燕王心底便是不痛快,却也不会猜忌,若是遮遮掩掩,将来某日燕王得知真相,反而会显得她心中有鬼。
并可能成为一根刺,永远扎在燕王心底。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沈采苡不想冒险。
燕王心底有些惊,指尖有些凉。
方承嘉…
不过沈采苡这般直接告诉他,燕王心底倒是觉得安慰,若沈采苡帮着方承嘉瞒他,他才会真的觉得难受。
娜仁托雅下山后,悄然把沈采苡态度告知方承嘉,等待着方承嘉的指示。
因为娜仁托雅能停留的时间不多了,故而第二日,她便换了大靖朝贵女服饰,装出大靖朝世家女子,和同样装扮的侍女一起,坐在马车里,等着方承嘉的通知——说她坏话的人虽然多,但也不是每个酒楼每个时间段都有人说的,她们随便进酒楼,不一定碰的上。
还是得方承嘉派人先确定了,然后再凑一脚,一边看着不让哪些人散了,一边飞快通知娜仁托雅。
所以娜仁托雅到了一家酒楼二楼的时候,便听到有人正在大放厥词。
对方似乎是被方承嘉手下人给灌醉了,故而说起话来毫无顾忌,都说酒后吐真言,娜仁托雅这才知道,原来之前这些人说她坏话时候,还是嘴下留情了,没有说的太过腌臜。
娜仁托雅怒容满面,就要抽人,被侍女眼疾手快抱住了手臂:“别,别冲动啊王女。”
“你放开我,我非得抽死他不可。”竟然敢侮辱她父汗和母亲。
“不行!”侍女安抚娜仁托雅,“罪魁祸首可是姚湘君,王女您打一个小喽啰,她还能收买更多小喽啰,有什么意思,让她失去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那才最解恨啊。”
“您现在打了人,有理也成了没理!不能打,不能打!”
娜仁托雅勉强冷静了一些。
本来方承嘉是让娜仁托雅做戏,和那些说她坏话的人起冲突,而后恼怒下说出“姚湘君算什么诗画双绝,本王女见过更好的,燕王妃比她强…”。
这时候,侍女就阻止娜仁托雅,不让她斗气。
之后,自然有人“不忿”娜仁托雅贬低姚湘君,便攻击娜仁托雅什么都不懂,就会装腔作势,最后,娜仁托雅大怒,气冲冲留下“你们给我等着”这话,便直冲沈采蘩家,再做一出戏,让沈采蘩把沈采苡之前的字画借给她。
事情便成了。
如今虽然事情出了点点的偏差,不过却是真的激起了娜仁托雅的怒火,她超常发挥,与人一番斗气,再加上方承嘉安排的人推波助澜之后,娜仁托雅冷笑一声,狠狠一鞭子抽在酒桌上,把酒菜抽打的一片狼藉,而后说道:“你们不信?那就等着吧。”
然后娜仁托雅就冲到了贺家。
之后,娜仁托雅终于成功从沈采蘩哪儿,要来了沈采苡的手稿,并让人去搜罗了许多姚湘君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