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对奏
“将军,将军!陛下召你入宫!”
思虑之时,有士卒领宫中宦官而来,尖锐的高呼声隔老远就听得一清二楚。
“李将军,陛下让您入宫一趟!”
李修问:“可是为了何事?”
小太监显然也无比清楚李修受天子之信任,态度倒是放得极低:“奴才也不知,陛下和内阁大臣议事后,便让奴才前来唤李将军您入宫!”
“好,那劳烦公公了,本将这就随公公入宫!”
说完,李修随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也不顾这小太监的推辞,便塞进了宦官手中。
时隔月余,再入皇宫,倒也有不少明显的变化。
至少,李修这一路入宫,沿途各大城门,守备,大都换了面孔,显然,朱由检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在外朝虽无动静,内宫之中,却也没少折腾。
“修哥!”
刚行至乾清宫外,二娃子的呼喊声便立马传入了李修耳中。
“天子寝宫,大呼大叫,成何体统!”
一个多月未见,言语之间虽多有斥责,但李修脸上的笑意却也是清楚说明了李修此时的心情。
“哪能啊,乾清宫那么大,听不到的!”
二娃子憨憨一笑,不管平日在外是何模样,在李修面前,二娃子依旧是那般未曾长大的模样。
“这段时间过得咋样?”
扫了一眼乾清宫外执守的勇卫将士,李修随口问道。
听到这话,二娃子顿时苦起脸来,噼里啪啦的说一大堆抱拳起来:“修哥儿,你把俺弄回去吧,这都快闲出鸟来了,每天啥事都没有,根个木桩子一杵就是一天,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你小子就偷着乐吧,你这差事,多少人做梦都想着呢,你小子还嫌弃!”
没好气的笑骂一句,李修刚准备走进乾清宫,步子刚动,却又停了下来:“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千总了,看家的东西可不能弱,统兵治军之道还有武艺都不能落下,到时候若有战事,我便会向陛下启奏,将你调回勇卫营,战场上刀枪可不长眼,没点本事可没人服你…”
二娃子立马正色回道:“俺明白的,修哥儿你放心。”
“嗯…”
李修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便走进了乾清宫里。
“末将,参见陛下!”
“爱卿无需多礼,来,承恩,赐座!”
仅仅一个多月未见,这位新天子的本还存在的青涩,却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所谓天子威仪,已然能够在这新天子身上看到几分。
态度依旧是那个态度,至少,这一个多月时间,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
李修落座,朱由检示意王承恩退下后,这才看向了李修,迫不及待的道:“爱卿可知宁远之战?”
“今早在街上是曾见到边关信使,高呼宁远大捷,想来应该是一件大喜事吧!”
“可喜可贺啊!宁远大捷,杀敌无数,而且还击伤了敌酋努尔哈赤,实乃本朝第一大功啊!”
说完,似是怕李修不相信,朱由检还将那一封奏折递给了李修。
望着奏折上那含糊其辞的言语,什么炮过处,打死北骑无算,什么攻具焚弃,丧失殆尽,什么杀敌上万,鞑子抢夺被炮击焚烧的尸体,导致具体斩首难以统计…李修亦是默然无语。
战功是真是假且不论,但有一点却是无比清楚,一场战争,若杀敌上万,那伤者必定倍之!
后金鞑子围攻宁远,努尔哈赤率兵六万余!
若真战死上万,伤数万!
在伤亡过半的情况下,以这个时代的军队素质,那么,只会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完全不讲任何理由的溃败!
毕竟,这个时代的军队,能够在伤亡过半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建制,维持指挥的,基本上不存在,纵使是那巅峰时期的戚家军,除了极少部分绝对精锐,其他的,要想达到这个程度,基本上不可能!
纵使李修再自信,以如今的勇卫营兵将素质,能够承受的伤亡最多也不能超过三分之一,超过三分之一的伤亡,人力无法回天也!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包括其后的征战,李修但也有信心一点一点提升这个上限!
而后金鞑子,纵使精锐,要说伤亡过半还能保持正常,且有序撤退,撤退后这支伤亡过半的残军,竟然还有余力开启觉华岛之战,攻破觉华岛,杀戮大明军民近一万五千余人,然后还能有序撤退至后金老巢…
李修是绝不相信的,若真有这般精锐,那也不用打了。
十几万后金八旗,这种精锐程度,足以横扫天下了!
更别说,宁远城里的两万守军了,能扛住这般精锐大军的围攻,还能有这般战果!
那天下第一军,非宁远城里的两万守军莫属了!
毫无疑问,这一封奏报,只要稍稍知兵者,联想一番,都能看出其中诸多不合理之处。
但看朱由检现在这喜不自胜的模样,显然,满朝文武,并没有谁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之处,都如自己之前所想,默认了这一战为大捷,皆大欢喜!
“陛下!”
尽管实在不愿参和进这事之中,但现如今,已与朱由检捆绑在一起,李修纵使再不愿,也不好看着朱由检被蒙骗。
朱由检明显还沉浸在这场大胜之中:“爱卿何事?”
“末将以为,大捷,必须是大捷,陛下登基不久,也需要这场大捷振奋军心民心!”
听到李修这话,朱由检再愚蠢,也不会听不出其中暗示,原本的欣喜顿时一滞,一抹阴沉浮现,沉声道:“爱卿此言何意?”
“宁远一战,我军胜不假,后金鞑子退,也不假!”
“但这战功,末将以为…”
随着李修一字一句将推测说出,朱由检的脸也是阴沉得都快滴水了。
“爱卿你是说,这满朝文武,都把朕当做傻子?”
“陛下明鉴!”
“但我朝需要这场大捷,陛下也需要这场大捷…”
此言一出,朱由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缓缓道:“爱卿放心,朕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