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设监太监张瑜收受了张忠不少好处,也因此为他遮掩了不少事情。
这些若是在平日里也就罢了,偏生现在蹦达出来一个调查局…
张瑜为求自保,也不得不加入其中。
刘文泰的问题就更大了,要知道这已经不是他初犯了。
这家伙资历很老,成化年间便担任右通政,同时负责管理太医院事务是正四品。
而此人…几乎没有看到他有任何的判病经历,之前的履历也仅仅是就任通政。
直白的说他就是一个行政人员,却并非是真正的医生。
宪宗之死当时就跟这位刘文泰脱不开关系,大明一代凡是给皇帝进药都要留下底簿的。
这让事后群臣可以查阅,且这里有着严格的诊视、进药规则。
按照明律规定:
皇帝生病,太医院官诊视御脉、御医参看,一般需要至少两名御医轮流给皇帝诊脉。
然后太医院使、院判和御医一起会诊,会同管药太监在内局选药。
使用药剂要一起签名封存,以便于随时查验;诊治者要一起附奏疏,写明药性和诊治方法。
烹调御药时,需要太医院官员和太监一起监视。
烹调好了之后,药物被分为两份,一份御医、太医院院判和太监先尝。
尝过无事后,再将另一份进皇帝服用。
御药服用之后还要准备一份历簿、盖上内印,仔细记录用药年月和缘由以备考察。
可以说从诊视御脉到御药的烹调,都有着严格的程序和制度规定。
可惜的是这份制度似乎并没有被人所重视,更多的是让人钻空子!
作为曾经在刑部供职的李士实,看着密函上的记载不由得遍体生寒、浑身冷汗。
密函中清清楚楚的写着,作为司设监太监的张瑜只需要一道口令便将刘文泰招来了。
刘文泰或许出于避嫌又带上了心腹御医高廷和,三人就这么看了一圈就下药了!
这其中高廷和其实是懵懂的,因为就没有给他诊视的机会。
张瑜口述症状、刘文泰转述给高廷和听,高廷和根据他们的口述再开出药方。
而这个口述…实则是他们寻的杀人之法!
外传为风寒之言,实则为风热之症!
高廷和懵懂之下便是以风寒之言,开出了驱寒大热之药!
“…药效已显,数日不朝。当多做准备,以应天变!”
这句话说的已经是直接的不能再直接了,他们正在用药物药理明明白白的毒死皇帝!
而他们的作为分明就是内外勾结,甚至手眼通天到了皇帝身边。
直接绕过了规定,甚至不许御医诊视便逼着按照自己口述开药。
以药理的方式,活生生的、名正言顺的杀掉皇帝!
这种手法、这种方式,如何能不让李士实遍体生寒、心生恐惧?!
连皇帝都无法保证自己不被医家所杀,那么自己这等普通人…
“医家杀人,更甚贼寇啊!”
李士实不由得感叹,此时的他想到的宪宗的死。
宪宗大行之后,御史们查阅药方很快给刘文泰定下的罪名是“投剂乖方,致殒宪宗”。
所谓“投剂乖方”指的是用错药了!
然而这位刘文泰尽管医术未必很行,但其投机本事却不低。
他们居然能够疏通关碍,使得朝内重臣、内廷有人替他们说话求情。
弘治皇帝当时刚刚即位,亦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终给予刘文泰的只是贬斥,并非极为严重的处罚。
就是这个刘文泰,因其人品低劣而在往祭奠名相丘濬时被邱夫人直接轰出。
未曾想此人竟然能够在开错药方后,又勾搭上了司设监张瑜再次被起复。
“孤再与二位说句实话罢,翰林院诸贤德早已联络了不少忠良军将!”
眼见宁王朱宸濠双目精光闪烁,嘿嘿的笑着道:“只需我等大军发动,便配合拨乱!!”
李士实、刘养正二人闻言,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霸州,城外张家庄子内不断的有膘肥壮硕的汉子警惕的走过。
这里的本地人都知道,这张家庄子附近可是来不得的。
张家庄子出了两个人,而这毗邻而居的两个人如今势力庞大的吓人。
一者为镇守太监张忠,此人自小便割了入宫。
不知怎的混的发迹了起来,如今成了镇守太监豪横一方。
他的邻居发小张茂,开始落草为寇乃是被霸州所追捕的大盗。
张忠发迹后张茂便急忙派人带着重礼寻他,张忠倒也是没有客气。
发小是发小,银子是银子。
该收的他磕巴都没打就收下了,该办的倒也顺顺利利的给办了下来。
张茂和他手下的海捕文书全数撤下,而他居然混得了一个缉捕盗匪的名号。
从此他摇身一变,成为了这霸州缉盗名正言顺的一名衙差。
然而背地里他却实际上是这霸州绿林道上,最大的一号坐地虎!
由此而延伸出去的八十余寨,拢共不下六万人几乎全数在他的控制之下。
平日里意气风发、绿林道上人号“通天彻地鬼神惊肝胆相照活孟尝”的张茂,如今却坐立不安。
在他面前的四梁八柱,也跟着脸色阴郁。
旁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却是知道的。
自家大哥能够横行霸州,唯一的原因就是背后的那位镇守太监。
甭管他们做下了多少造孽的事儿,只要塞足了金银宝贝那位就能够给他们保住。
可这样的好日子在调查局成立之后,就彻底的一去不复返了。
厂卫被重新整合,张诚这个老东西一心想着名流千古。
下面的番子们更是经过重新筛选、整训,出来后都担心被告发不敢吊歪。
最让张茂等人头疼的,是货殖会的成立。
诸家货殖会背后站的不是皇家,那就是勋贵。
要么直接就是户部,跟着刑部等诸部。
特么哪个,都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啊!
劫他们?!不敢。
收他们过路费?!
特么回头作为缉盗的,还有霸州州府就得全倒霉。
劫户部的产业,你真当户部的老爷们吃素的啊?!
勋贵们的货殖会那更加劫不得啊,不说人家车队里不少可是将门家丁家将。
真惹急了人家参上一本,带着人过来一顿剿匪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这原本日子难熬也就算了,可调查局这边现在逐渐要挖到张忠这条线了。
连带着张茂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张忠倒了他张茂也必然活不下来。
“大哥!这事儿咱们可得想好了,若是事发…”
眼见手下的一汉子焦急的站起来,大声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其余几人没有说话,但他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家出来干买卖的,这买卖得划算才能干啊。
可这尼玛帮别人家做皇帝,回头自己指不定要被卸磨杀驴呢。
更别说这玩意儿能不能打得过,都不好说。
杀头的买卖啊,还极度不划算。
“哼~!你们以为某就愿意了?!这不是逼得没辙了么!”
张茂其实生的并不凶恶,相反的看着却极为瘦弱。
身材单薄的紧,整个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走出去若是不认识他的,说他是江洋大盗人家都笑。
然而知道张茂身份的,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能够吓瘫了。
当年张茂还是刚入伙的把崽子,竟然就敢在宰肥羊的时候生生把人片了数十刀。
逼得肥羊的家里不得不给送来了一百两银子,这才把肥羊放了回去。
此举直接奠定了张茂的威名,从此没人敢在张茂跟前得瑟。
“咱们跟张公公的关系,旁人不知道你们能不知道?!”
张茂冷哼一声,下面的四梁八柱全都不敢吱声了。
“你们失风多少回了?!若不是张公公出手,那脑袋早挂霸州城门口去了!”
这倒是实话,若不是张忠张公公庇护他们早死逑了。
《明史·卷187》有载曰:
“茂后数为河间参将袁彪所败。茂窘,求救于忠。
忠置酒私第,招茂、彪东西坐。
酒酣,举觞属彪字茂曰:‘彦实吾弟也,自今毋相厄。’
又举觞属茂曰:‘袁公善尔,尔慎毋犯河间。’彪畏忠,唯唯而已。”
这里说的是张茂被河间参将袁彪多次击败追捕,实在没招求救张忠。
张忠就在家里设了酒宴让他们俩来,给袁彪说张茂是我弟弟别跟他为难。
又给张茂说,袁公是好人呐!你以后别来河间闹事儿。
袁彪一看是张忠在居中说和,自然不敢说其他的。只能是唯唯诺诺。
不过说起这个实话,张茂下面的四梁八柱就咬牙切齿。
眼见一汉子呼啦站起来,瞪着眼珠子道:“大哥!既然要动,那咱们先宰了刘家兄弟去!”
提起刘家兄弟,张茂亦是眉头一皱沉吟不语。
霸州文安刘家,老六刘宠、老七刘宸。
此兄弟二人均“胆力弓矢绝伦、骁勇善骑射”,乃专事缉拿盗匪事宜。
与这张茂一系自然没少结仇,若是真要反了…先杀他刘家倒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