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陶县的民众来说,过去的几天简直比他们过往的几十年人生,都要更加梦幻。
先是晴空落雨。
然后是天地异象。
再转眼,遥远的几乎不真实的皇帝陛下竟然驾临南山。
而更加难以置信的是…陶县,竟然真的出了位圣人。
没人知道在南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威风凛凛的御林军隔绝了一切的窥探。
人们只知道,在一场不知细节的交谈后,无数匹快马从南山,扛着令旗,火速奔向四面八方。
再然后,关于“林先生”准备在南山开设讲堂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小城。
这还只是开始。
整个消息就如同一枚石子,在这个并不平凡的日子里,砸入静湖,荡起无穷涟漪。
而很快的,更多的消息开始源源不断地传入小小的县城中。
“御林军在南山下扎营了。”
“皇帝陛下竟然没有返回城里,而是在山下住下了。”
“不只如此,听说随行的几位朝中大臣,也一并等在那里,说是要做第一批学生。”
“学生?难不成,那位林先生…真敢收陛下为弟子?”有人明显有些不信,虽然说这话的人,也从未见过国君。
“有什么不可能?那可是圣人呐…”有人赞叹道。
“可是…真有那么年轻的圣人?”
小小的陶县中,茶余饭后,类似的言论多如飘雪。
直到如今,都还有人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直到御林军带着兵马,堂而皇之从城里带走了大量的桌椅板凳。
直到,南山脚下,真的扎起了一座座兵营。
“幸好有所准备,不然还真镇不住这帮人。”
离山武馆。
将意识再次切换回本体的林拓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起身,看了眼沙盘大陆,忍不住自言自语。
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他还真有一点紧张。
虽然事先布置了几重铺垫,但想在国君与群臣面前证明自己,也不是亮个相就能解决的。
这些人,终归又不傻。
在让御林军传话后,年轻的皇帝便带着数位随行重臣上山拜访,林拓只好端着架子,与其进行了一次交谈。
顺便用准备好的资料,给他们上了一课,也算展现了下真才实学。
林拓甚至想好了,倘若对方还是不确信,或者听不懂,那自己就再来一场“天地异象”。
好在,这些后手终归没用上。
池帝与那几位大臣,远比他想象中更聪敏,即便林拓只展示了冰山一角,他们大多也并未完全理解。
却不耽误,他们意识到那些知识的宝贵。
“学习一门新的知识,必须要有足够聪慧的头脑,希望他们可以尽快找到足够的聪明人,恩,或者起码的,也要找到足够的人记录下来。”
林拓的计划很简单,利用天神的余威,开设讲坛,让池国国君派过来足够多的,具有学习能力的人才。
之后,再由自己将知识转授给他们。
以此,来推进沙盘中人类社会的发展。
不一定成功,但可以做个尝试。
“只希望这一届国君能争气一些,毕竟,以池国的现状,最稳妥的方式,还是自上而下的改革。”
事实证明,这一届国君比林拓预想中,更加争气。
也更加认真。
接下来的两日,整个陶县都没有一刻平静。
大概是存了将这位圣人挖空的心思,在林拓的默许下,池国国君大手一挥,当即下令扩建学堂。
整个陶县,乃至整个府城,都为之震动。
在短短两日之内,便沿着南山那座破旧的书院,向下开垦出一片平地,数千只桌椅被运送到这里,一字排开,蔚为壮观。
粗看去,光是其开辟出的座位,便起码可以供上千人同时听讲。
与此同时,一道道车马也从全国各地纷涌而来。
那是无数,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读书人。
其中有自京都,车马不停,昼夜奔波调集来的京都学子监生,乃至于各个学派,早有名望的读书人。
也有听闻圣人讲道,自费车马,从各个府城赶来的学子。
有人单人快马,也有的,是成群结队。
没有人愿意错过一位圣人讲道的机会,无论能不能学到东西,即便只是参与这件事,便已经是足以铭记一生的荣耀。
而对于陶县百姓而言,坐在茶馆窗边望着从全国各地奔来的学子,便成了一件极有趣味的事:
“那难道是明州七子?”
“东凉大儒!”
“南江状元!”
“竟然连京都小诗仙也来了?”
“那…那位难道是已经致仕归隐的前任宰相?”
陶县很小,但也不乏有见识者,随着一位又一位,名动国朝的“大人物”赶来,就连再沉稳的人,也无法保持镇定。
陶县以及周边地区的读书人,更是趁着地域优势,早已抢好了位置。
须知,圣人不禁旁听,当朝皇帝也似乎乐见如此,虽然那些“前排”的好位置大多早就分配了出去。
但,南山那么大,就算捞不到桌椅,搬个板凳、蒲团,乃至于席地而坐,总还是可以的。
在这种奇异而躁动的气氛中,时间来到了第三日。
也是南山学堂开讲的日子。
当初升的朝阳再一次点亮了这片山峦。
南山上下,已然是人头攒动,密不透风。
上千只桌椅上,早有或老或少,或身有官职,或名声在野的“学生”坐满。
往外,则是密密麻麻,坐在蒲团上的,抢不到座位的人们。
山脚下,御林军旌旗飘动,威风凛凛。
一阵山风吹来,那些桌椅上摆放的空白纸张哗啦啦翻卷,如同雪浪。
最为靠近书院大门的位置,则被年轻的皇帝与当朝重臣占据,相比于其他人,这片区域的气氛更加肃穆,也更加庄严。
所有人正襟危坐。
直到书院的大门被从内而外推开,林拓自院中缓缓走出,目光扫向那漫山遍野,成千上万名学子。
山风骤然止息。
远处,低声议论的人们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这万人聚集的简陋会场,竟仿佛落针可闻。
“咳咳。”林拓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头,微不可查地,用背在身后的右手,掐了下大腿,用疼痛刺激,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些。
同时,也尝试利用家传武道中的发声窍门,调动以太聚集在喉结位置,将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放大。
让山脚下,没办法看到文字的人,也能听到他口述的内容。
然后。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林拓一身素袍,缓缓走到那面被墨水涂黑,晾晒完毕的墙壁前。
这是他提前命人准备好的“黑板”。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希望务必保持安静,第一堂课不接受提问,之后会有提问的环节,另外,这堂课会很久,坚持不住的,可以提前离开。”
万人瞩目中,林拓声音平静地,说出了这一番,在大池子民听来,显得有些怪异的言语。
稍作停顿,便听到前排,身穿明黄龙袍的池帝小心举手问道:
“不知林师今日要讲什么?”
林拓看了这位乖巧的皇帝一眼,微微一笑。
旋即转身,捏起一根同样准备好的,用石灰制作的“粉笔”,一字一顿,用池国的文字在黑板上生硬地拼写出了一个“单词”。
写完,他转回身来,面向数万双茫然的眼睛,指着黑板上的两个雪白大字,用发声窍门微笑说道:
“第一堂课,我要讲的,便是…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