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呲哼了两下鼻子,没嗅到酒味,脸上的神情却是异常严肃,问道:“连医生,你真的喝酒了?”张耀这两天有点感冒鼻塞,再加上连向东距离他尚有些距离,嗅不到酒味也是正常。
连向东狡辩道:“你听他瞎扯。”
张耀看了下时间,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前面了,你们俩去手术室等着吧。连医生,你要是真喝了酒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进手术室了,这么多伤员,手术室那边肯定是全体总动员,孟大姐也一定会赶过来的。”
一听到孟大姐的名字,连向东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全医院三百多外科片医生,除了少数几个科主任和正主任医师外,其他的,就没有孟大姐不敢骂在脸上的。像连向东的这种资历的医生,若是被孟大姐逮着了酒后进手术室,恐怕两只耳朵都会被扯成八瓣。
张耀离开之后,连向东顿时现出了一张苦瓜脸来。
两道哀怨的目光落在了杨兮的脸庞上,久久不肯移动。
杨兮耸了下肩,笑道:“怪我咯。”
连向东幽叹了一声,道:“西少,算哥求你了,行不?”
杨兮应道:“求我有个毛用?你以为小爷在孟大姐面前有多大面子么?”
连向东再叹一声,道:“只要你西大少不在背后捅哥的刀子,哥就有办法对付孟大姐。”
杨兮深吸了口气,道:“按理说,咱们兄弟一场,小爷本应该为你老腚两肋插刀才是,可是呢,小爷又是个恪尽职守的好医生,这帮你撒谎…”
连向东秒懂,立刻伸出了一根手指,道:“一条烟,如何?”
杨兮道:“至少两条。”
连向东手指换掌,迎向了杨兮:“成交!”
击掌之后,连向东随即打开了办公桌柜子,拿出了两条三五,扔给了杨兮。
杨兮翻了翻眼皮,尼德玛,忘了强调标准了,这两条三五还比不上一条大贡呢。
吃了个暗亏的杨兮不动声色,收好了那两条三五,伙同连向东一起去到了手术室。
连向东蒙蔽孟大姐的办法很简单,事先戴上两层口罩,中间再撒上些医用酒精,如此,任谁嗅到了,也保管分辨不出来酒精的气味之中居然还掺杂着啤酒的味道。
至于理由,连向东也是有所准备:“感冒了,撒点酒精灭灭菌。”
杨兮跟着的解释更有说服力:“连医生上火口臭,味道太大,离老远都觉得熏得慌。”
连向东怒目,可孟护士长偏就信了杨兮,微笑对连向东道:“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啊,别不信中医,搞点板蓝根喝喝吧,清热去火,效果很好的。”
蒙过了孟护士长这一关,连向东尚未来得及欣喜,却被下一幕给气到了。
杨兮这货,居然有了自己的专属换衣柜!?
找谁说理去啊!
郁闷中,连向东再瞥了杨兮一眼,登时找到了释然的理由,老子是人,那货是妖,人怎么好跟妖相提并论呢?太掉价了不是。
这边换上了手术室的衣裤,外边,各科大佬陆续赶来。杨兮跟这些大佬多半不熟,只能捡几个认识的本科医生打了招呼。
连向东终于赢了杨兮一回,本院的大佬们,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二十余主任副主任以及高年资主治医全都挤在了休息室中,抽烟喝茶侃大山,伤员未到,他们也只能是耐心等待。
尚有十好几低年资住院医没资格进入休息室,只能在手术室走廊上三三两两说着话。
如此阵仗,莫说连向东,就是杨兮,多少也有了些战士们在等待着冲锋号吹向时的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手术室的自动门再次打开,马大主任现出了身形,手术室走廊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而休息室中,诸大佬透过玻璃门看到了马大主任的金身,一个个连忙起身相迎。
魔都小老头一改平日里的笑容可掬,脸上是阴云密布,眉宇间还带着些许的担忧。放过走廊上的年轻医生,马大主任径直来到了休息室。
“警报解除了,大伙都散了吧!”马大主任接过另一位主任递上来的烟,点上了火。
递烟的那位主任同时问道:“咋地了,又被截胡了?”
马主任气道:“舍近求远,置伤员的危险于不顾,这种事,他们也能做得出来!”
脑外科的倪建平主任道:“120那帮孙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既然没打算给我们,那又为啥通知咱们呢?”
马主任叹了口气,道:“还真不是120的错,肇事方所属的工程队除了交强险之外还买了商业险,保险公司指定江医附院为事故救治医院,要是送到咱们医院来的话,人家保险公司就会拒赔,唉,算了算了,多说无益,浪费精力。”
休息室外走廊上,连向东听得清楚,原本灿烂如朝阳的面容瞬间布满了阴云。合着老子的那两条烟算是喂了狗了么?
要回来!
连向东看了眼身旁的杨兮,只犹豫了一秒钟,便打消了刚才的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姓杨的那货,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到了他手里的烟,还能要的回来?
杨兮也听到了休息室里的对话。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称不上好也算不得坏,正如之前所想,如此阵仗下,小医生也就是干干拉钩缝皮的活,莫说主刀,就连一助也捞不到。要是抢着冒光,杨兮倒不担心会丢人输阵,但如此一来,势必遭来异样目光,毕竟做医生是讲究论资排辈的,一个一年资的小医生若是抢了主治主任们的风头,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有的是自己的小鞋穿。
本该庆幸的杨兮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脑子里总是萦绕着马主任的那句话:舍近求远,置伤员的危险于不顾。
社会既是如此,全是利益当先,看透了,顺应这个社会,凭着自己开了挂的能力,必然能混个风生水起名利双收,可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人生么?
似乎是,似乎又不是。
杨兮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