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很深,地上皑皑白雪反(射射)着清冷的月光,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虚幻。
洛爵看着空旷的白色森林,无神的瞳孔像是石灰般转动了几圈,甚是僵硬。
没有,什么都没有。
周围满布雪与风声,根本没有他口中呼唤的人的影子。
“呵呵…”
他不由得冷笑出声,稍稍牵动着(胸胸)口的伤口,随即引起一阵撕裂的疼痛。
母亲?
他可能真的是疼傻出现幻听了。
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没多久便去世了,又怎么可能出现?
说起来,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别说声音了。
从他记事起,王宫里的人也从来不对他提及他母亲的事(情qíng),他所知晓的唯一事实就是,她是妖,而他的名字洛九哀便是她赐予他最后的宠(爱ài)。
虽然他的母亲是妖,可洛北冥却愿意为了她跟全国子民为敌,公然将她娶进落火城。
纵然洛北冥很(爱ài)她,可洛爵却从未从他口中听闻关于自己母亲的任何事,年幼却懂事的他也知道母亲的死是父亲心头上永不结疤的伤口,因此他从来不会去问。
直到现在,关于母亲的事(情qíng),洛爵依然什么都不清楚。
静下心来想,刚才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被他断定为母亲的声音,也着实有些可笑。
想罢,他动了动胳膊,想要将插在(胸胸)口上的冰块弄断。
可刚稍微动了动,被冻结成冰的伤口便疼的他倒吸冷气。
幸好他现在是半妖,仗着妖怪惊人的伤口愈合之力,即使(胸胸)口被穿了个大洞也没有生命危险。更好在,那冰块并没有伤及要害。
洛爵深吸了一口气,凝眸看向不远处的白色月光,瞳内映出一抹荒凉。
犬火的结界已经失效,而他貌似昏迷了很久,(身shēn)体里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若是再拖下去,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必须想办法回到地面后再找个可供容(身shēn)的地方将就一晚才行。
四下里又看了看,冷峻的眉宇间泛起一丝嘲讽:“也不知道那只小妖怪现在如何了?”
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洛爵心中固然是冷的。
如果鲤笙真的逃了还好,万一在寒冰鹿制造的纷乱中丢了小命呢?
突然,他的眼前晃过一抹苍白的容颜,心中刹然一惊。
快速的摇摇头,赶紧晃晃胳膊,虽然疼痛依旧,然而他想起刚才脑海中出现的灰色画面,只顾着咬牙,手掌便狠狠往那足有小臂粗细的冰块砍了过去。
“唔嗯…”
钻心的疼痛传来,洛爵闷哼一声,好在冰块应声而断。
借着冰樟树上堆积的浮雪摩擦,一手捂着又开始冒血的(胸胸)口,一手撑着树干,便顺着稍微有些倾斜的树干安稳的滑了下来。
双脚重新站到地上,雪的触感传来,冷的他打了个哆嗦。
而此时的他,红润俊朗的脸上早已经没有半分血色,眼窝微微陷了下去,连嘴唇都是青紫色,
盲目的扫了一圈,除了雾茫茫的大雪还在不停的下,根本看不到其他什么东西。
那只小妖怪真的逃了?真的舍弃了(身shēn)为灵主的他?
我不想继续做你的宠物…
鲤笙最后的话语再次响起,格外的刺心。
洛爵想了想,无奈的叹口气:“到底谁是谁的傀儡?”
自从把鲤笙从结界里弄出来后,他的世界就被她搞得天翻地覆,可他自己都不清楚,即使与全世界为敌都要把鲤笙留在(身shēn)边,他对鲤笙的这种执念是为了什么。
“罢了。随她去吧。”
历经多磨的他终究是讲道理的。
既然鲤笙死活都不愿意跟随于他,就算两人缔结了魂之绊又如何?
权当没有这个灵使就是了。
放弃思考鲤笙的事,洛爵没有停留,转(身shēn)就往森林更深处走。
倒不是他不想原路返回,只是进了森林后,原路就被大雪隐藏了,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他却又突然止住了脚步。
定定的看着前方不远处,青紫色的唇微微张开,好像不相信般,一直捂着心口的手,蓦然的垂下。
“怎么会…”
只见前方正对着他的位置,一棵并不算高的冰樟树下,鲤笙环抱着双臂坐在树下,半边(身shēn)子已经堆满了雪,脑袋轻轻侧着,好像睡着了一样。
这动作明显是她自己摆出来的,而且正好面向洛爵刚才的方向。
难道说…她逃走后又回来了?
看到他刚才那副惨态后,以为他死了,然后就这样坐在这里,打算陪着他一起死?
可她不是一直想要逃跑吗?好不容易逃了,为什么要回来?
这只小妖怪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真的弄不清楚了。
可那一瞬间,洛爵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
迈步走过去,脚步逐渐的加快,在走到鲤笙面前时,因为步幅过大而又牵动了原先的伤口,以至于有些气喘吁吁。
“小妖怪…”他轻轻的喊她,未察觉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
俯(身shēn),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她僵硬的脸,瞳孔刹那放大:“小妖怪…”
眼底那抹冰凉在注意到手下的人已经没有一丝温(热rè)时,猛然失色成绝望。
不顾(胸胸)前疼痛,洛爵快速清理干净她(身shēn)上的积雪,然而雪却下的越来越大,很快又在两人(身shēn)上落下一层厚厚的霜,寒气刺骨。
鲤笙的(身shēn)体已经冻僵了,呼吸也已经停止,但脸色却依然红润的很,好像还活着一般鲜活。
洛爵用麻木的指间狠狠搓了搓她的脸,从没像现在这样担心过一个人:“小妖怪,快醒醒!喂,醒醒,别睡了!”
“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我同意了,只要你活过来,我让你走。”
“…别就这么死掉啊,笨蛋…”
洛爵从来没有一刻会像现在这般啰嗦,而这一幕却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毫无隐瞒的将自己的感(情qíng)表达的淋漓尽致。
然而,天终将不随人愿。
鲤笙还是那样坐着,唇角挂着浅浅的笑,也不知道她在睡去之前梦到了什么,以至于她的表(情qíng)如此柔和。
“…不行吗?”洛爵绝望的坐在她(身shēn)边,只能将她缓缓揽入怀中,格外的小心。
“因为你回来找我了,所以我原谅你一次…”
呢喃的话语,虽然没有任何(情qíng)感,但伴随着猛然变长的躯体,他的(身shēn)上长出了一(身shēn)白色皮毛,更胜白雪。
仅仅用了眨眼功夫,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原先的样子,变成了一只足有几米高的妖兽,一(身shēn)雪白长毛,毛尾呈现浅蓝色,而头顶还长着一只灰色独角,像极了神话中的独角兽。
更为奇特的是,他的背上还生出一对比他(身shēn)体还要长出许多的白羽翅膀,轻轻一挥,便将鲤笙揽入了他的羽翼之下。
随后便安静的原地坐下,用庞大的妖兽(身shēn)躯,在呼啸的雪风中,承载住了一切严寒。
“就这一次…”
我原谅你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