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郎雪对昆仑四杰一战,彻底让渡明渊走出了江湖的边缘,站在了风口浪尖。
昆仑和太白剑宗是当今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两者之下,大空寺、流星半月阁、通古剑门和天一剑窟、暗影楼紧随其后,屈居二流。至于渡明渊、青云门等等便只能算是三流门派。尤其江寒客死后,渡明渊更是快要被江湖忘记,它之所以还被人记得,只是因为叶郎雪的横空出世,他让渡明渊开始变得不一样,也让沉寂已久的江湖变得不一样…
所有人都在打听昆仑的一举一动,若古南海派出青华二老难免授人以柄,说是以大欺小;而若是年轻一辈,看那叶郎雪的剑势,只怕就算丁冕出关,胜负亦未可知!
不过数日,一道消息从昆仑向四面八方传播开来,昆仑竟然派出江湖第一美人顾惜颜,不远千里往渡明渊拜会掌门叶郎雪!
美人计!消息传出,几乎所有关注此事的江湖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世人皆知,顾惜颜生的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而且,她在昆仑内的辈分颇为奇怪,第四代的弟子敢称她师姐,但掌门古南海却称她师妹;同时她在昆仑的地位也是极高,不在青华二老之下。古南海派出这等人物,冰释前嫌以及拉拢之意不言自明!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太白剑宗上有剑圣林浪夫,虽说也已年过花甲,但是精神矍铄,剑法更胜当年。其下还有剑神莫承允,却正值壮年;再者宗主林碧照虽罕见其出手,但能身为一宗之主,又能教出莫承允这样的弟子,自然暗藏韬略、深不可测!
反观昆仑派,至昆仑三圣陨落之后,虽然有古南海和青华二老坐镇,但均已年近古稀,所谓英雄迟暮,总有支撑不住的一天。其下这年轻一辈的弟子,经过与叶郎雪这一战,可见都还略显稚嫩,几年之内恐怕还难当重任,更不必说接掌昆仑这等大派。即便有被寄予厚望的丁冕和柳习风,但若没个十来年磨砺,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说到叶郎雪,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一身修为却是同辈罕见,如此少年英才,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又有好事者,将渡明渊的历代掌门查了个遍,发现第七代掌门苑恒南曾经师从于昆仑,只因门内嫌隙这才愤而转投。如今古南海使出美人计,是想两派联姻化为一派,虽然渡明渊从此销声匿迹,但是日后由叶郎雪接掌昆仑以做补偿,着实两全其美、老奸巨猾!这等惊世骇俗的流言,最受喜欢,顿时传的满江湖沸沸扬扬,只不过听者多,信者少,大多不过一笑而过…
风景秀丽的山间,如画的山道上驶来一辆漂亮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位如花儿一样娇美的女子。那女子听了车头上绿衣丫头的汇报,顿时笑的花枝招展、前仰后合,全然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矜持模样:“哈哈…是吗?竟然还有这等传闻?那我柳琴溪岂不是要代人去相亲了?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又突然好似生气的哼了一声,道:“翠儿,回去可得将这些告诉你家小姐,我这趟可是太不容易了!”
那名叫翠儿的小丫头,连忙点同意:“嘿嘿,是是,翠儿回去,一定告诉我家小姐,说柳姑娘可是冒着名节受损的风险,只身前往狼窝的!”
柳琴溪听了,立马拍手叫好:“说得对,不过据说那叶郎雪乃是当年镇南大将军叶相南的独子,不仅剑法超群,还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这等人物,若是被我看上了,你家小姐可别后悔!”
“柳小姐又拿翠儿打趣,谁不知道,您早跟湘王府陈公子定了娃娃亲。”
被少女识破,柳琴溪也不恼,只笑道:“你这丫头懂什么,所谓货比三家,买件衣服还要挑挑呢,何况是过一辈子的丈夫,陈浪顶多算第一家。说起来,这次本来是你家小姐举手之劳的小事,却害我冒这天大危险,连赶了十来天的路,若不寻回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岂不是亏大了?”
翠儿知她开玩笑,也不跟他分辩,只点头道:“是是是,柳姑娘貌美如花,不管是潘安还是柳下惠,都会被您收入麾下!”
“好你个死丫头,也敢拿我打趣,信不信,遇到下一批毛贼,我就把你卖了!”
“翠儿不敢,把我卖了,我怕把人家吃穿穷了。嘿嘿…柳姑娘,您还是饶过他们吧!”
车外两个贴身护卫听了,只得苦笑摇头。如此,两个女子你来我往的打趣斗嘴,这千百里的远途,倒也不怎么寂寞无聊了…
又过两日,叶郎雪突然将白诺城叫去书房。白诺城匆匆赶来,刚坐下,叶郎雪便轻笑问道:“呵呵,三年闭关,纵横剑练到第几式了?”
白诺城见他言谈之间更显随意,想来即便有伤,怕是也好了大半,不觉松了一口气,如实道来:“小弟不才,刚刚练到第四十七式渊飞残虹!”
叶郎雪闻言,面色微变:“毫无根基,三年不到便能练到第四十七式,已数难得,也没亏了你那般辛苦。但即便同一式剑法,不同人试出来也有不同的境界,改日,你我二人切磋一下!”
“正想如此,但是掌门师兄日理万机,又不敢打扰!”
闻言,叶郎雪笑着摆了摆手,道:“也不差那些时间,不过今日找你前来却为另外一件事。你应该听到了江湖上的传言,算算时间大概三两日后顾惜颜应该就会送上拜帖。虽说那些流言大多都是无稽之谈,不值一提,但我渡明渊也确实不需要他昆仑做倚仗。等她来时,你替我相迎,不必格外客套、故意亲近,只需以礼相待即可!若她谈起我与昆仑四杰一战,你只说君子切磋,公平公正,心中并无半点不满就是了。”
白诺城点点头,认真记下,想了想又问道:“若她问起掌门师兄,我就说…”
“闭关!”
果然,刚刚第三日清晨,便有拜帖送上,但名字却不是那传言中的江湖第一美人顾惜颜,而是衡山眉庄柳琴溪。
“柳琴溪是谁?”白诺城转头看向阿吉,他没听过的名字,想来不是什么名宿高手。阿吉想了想,道:“回禀师叔,这柳琴溪是眉庄庄主柳方悟的女儿,他唐兄便是快剑柳习风。”
“那她也是昆仑的弟子咯?”阿吉却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她唐兄已拜在昆仑,她便要继承眉庄,所以学的乃是家传的八步剑意,并无别的师承!”
白诺城闻言,面色奇怪的看着阿吉,道:“她既不是名宿高手,也非昆仑弟子,你为何如此清楚?”阿吉面色微红,道:“师叔只对江湖高手感兴趣,自然不知道。这柳琴溪乃是顾惜颜闺中密友,虽不及她那样倾国倾城的貌美,不过也是个难得的佳人,而且为人性格爽朗,与其他诸多女子不同。故而,江湖中那些酒后杂文都是有的!”
白诺城想了想,也瞬间明白过来。底下弟子们除了辛苦习武,闲暇时间多混迹于酒馆茶楼,这等地方最多的便是江湖上的奇野杂谈、风流韵事,以及那些有名的江湖美人!这些弟子自然也羡慕那些成名的江湖高手,但是若真要比较起来,还是这些流言更贴近生活,故而流传甚广也不奇怪。随即点点头,道:“厅堂备茶,叫人请上山来!”
“是”阿吉得令离去。
山脚下的柳琴溪早已等得不耐烦,负手而立,心中微怒:“这叶郎雪好大的排场!”又过了半柱香时间,这才见一个十四五岁小弟子匆匆下山拜见:“柳姑娘,请随我来!”柳琴溪随即留下两个随身护卫,只带了翠儿跟上。
行至山间,那弟子似乎这才想起什么,忙躬身作揖道:“柳姑娘,我家掌门闭关未出,特嘱咐小师叔接待姑娘,望姑娘莫怪!”
柳琴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立马脸色一沉,道:“你家掌门可真会挑时间闭关!”那小弟子不敢反驳,只得赔笑。又过一帘瀑布,他似乎不太放心白诺城的为人,突然将迎面走来的一个杂役拦住问道:“小师叔可在正殿?”
“小师叔?哦…你说阿弥陀佛鱼师叔啊,是的,刚刚过去!”那弟子行色匆忙,撂下一句就走。身旁的柳琴溪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一皱问道:“你家师叔叫什么?”
那小弟子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弟子私下打趣也就罢了,若叫别人听去,那还得了?随即正色道:“我家小师叔,姓白,白诺城,是师叔祖苏慕樵长老的关门弟子!”
柳琴溪见状,也猜他有难言之隐,与翠儿对视一眼,打了个眼色。翠儿从小伴读本就聪慧,瞬间会意,上前一步就拉住那小弟子的长袖不停摇晃,语气娇滴滴的说道:“小哥哥,我分明听见方才那人说什么阿弥陀佛鱼师叔的,你就说给我们听嘛,又有什么打紧!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弟子哪敢乱说,忙摇头道:“姑娘听错了,真没什么新鲜,快随我来吧!鱼师叔…啊,不不,是白师叔该等急了!”
翠儿娇哼一声,甩开他的长袖,威胁道:“哼,你也说鱼师叔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待会儿见了你家师叔,我也这么叫他,就说你教的!”
那小弟子听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拉住秀儿,求饶道:“别别,小女侠,这可不敢!我说,我说还不行嘛?不过两位可千万不能在他面前讲呀,不然苏师叔祖会打死我的!”
柳琴溪二人对视一眼,皆好奇的点点头,只听他下文。那小弟子随即将白诺城如何拜师,如何如何有了这奇奇怪怪的绰号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两位姑娘,大致就…就是这样!
见他说完,柳琴溪和翠儿两人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顿时笑的花枝招展;那翠儿更是直笑的扶腰蹲在地上,半晌才站起来,笑道:“我看,该叫他阿弥陀佛咕噜咕噜鱼师叔,那么大了才学私塾里的东西,怕是喝水喝傻了吧?呵呵”
那小弟子哪里敢接话,只得赔笑:“两位可不敢在别人面前乱说得。”柳琴溪笑罢,慢慢反应过来,面色也越加不悦,心想道叶郎雪竟然派这等无能闲人来接待自己,岂非也是一种轻蔑?既如此,便给他一点教训,将叶郎雪给逼出来!想着也不再纠缠,忙跟了小弟子向正殿走去…
白诺城在正殿等了片刻,果然见一小弟子领了两位女子前来。那中间女子一身紫色衣衫,个头比一般女子高出许多,便是一般男人也比不得,身形修长,眉如墨画,面带春风,果然是一个难得美人;她身后半步的女子略小几岁,也生的格外可人,看她着装和位置,当是随身丫头。
白诺城起身相迎,向前两步抱拳见礼:“柳姑娘一路辛苦,在下白诺城!”柳琴溪也微微欠身,礼数周全,道:“小女子眉庄柳琴溪,见过白师兄,让师兄久等了!”
白诺城忙领着柳琴溪坐下,又让阿吉奉茶,对那弟子道:“你可以下去了!”那小弟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忙奉命离去。
随即白诺城与柳琴溪便寒暄了起来,尽是旅途遥远可遇戝匪,金秋转寒注意保暖之类的客套话,不值一提。当柳琴溪提起叶郎雪与昆仑的约战,白诺城便说“君子之约,公平公正,并无怨愤不满,反而对昆仑悠悠千年的传承颇为钦佩。”如此,两人一个说者无心一个听者无意,不多久便无话可说,越发觉得无聊…正当白诺城以为首日接待到此为止,就要让阿吉安排客房时,不想柳琴溪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敢问白师兄,那叶掌门果真闭关了?莫不是又去西冥湖抓鱼去了吧?”
“呵呵呵!”话语刚落,身后的翠儿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诺城见二人形状,再笨也看了出来,但念及掌门所托,柳琴溪又是前来冰释前嫌的贵客,故而隐忍不发:“掌门师兄确实闭关,柳姑娘此话何意?”柳琴溪慢慢站起来,对白诺城抱拳说道:“既然贵掌门觉得我身份低微,不值他一见便罢了。白师兄年纪轻轻,辈分竟如此高,想必剑法亦是超群,还望不吝赐教!”
沉默片刻,白诺城起身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献丑了,不过既然切磋便点到为止,如何?”哪知柳琴溪竟笑道:“放心,我不会伤了你的!”
白诺城也不与她争辩,随即领二人退出大殿,到了殿外青石演武场。周边路过的弟子见状,再看两人架势,竟然是要比武!顿时惊的目瞪口呆,这柳琴溪虽不是成名高手,但既然能被柳方悟当做继承人培养,手中剑法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但这位小师叔,众人却是再清楚不过,除了念些知乎则也、阿弥陀佛,哪里见他练过一招半式;本有人要帮忙解围,但迫于辈分太低,又不敢出手,只能看着着急。
柳琴溪看着两丈远外的白诺城,想起那小弟子的话,不觉跟他比武有些可笑,想想又觉白诺城有几分可怜,摇了摇头道:“放心,我不会伤你的!”说罢,拔剑跃出,一阵剑光瞬间落下。白诺城眉头一跳,纵身飞出,瞬间拔剑,与柳琴溪错身而过,只听当的一声,白诺城剑势陡然一变,这才落地…
一众弟子被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交手吓了一跳,突然见两人平稳落地,皆未受伤,不觉松了一口气,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白诺城。突然,他动了,白诺城缓步向柳琴溪走去,上前一步说道:“我也不会伤害你的!”说罢,双指在他肩头一点,柳琴溪突然身体一颤,恢复自由…原来白诺城方才破开她的凌空一招后突然手腕一转,用剑把点了她的穴道!
小师叔竟然赢了?众弟子个个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惊的说不出话来…
柳琴溪更是羞愤,竟然一招便败了,都怪那小弟子胡言乱语,随即拔剑而起,道:“我不服,方才不算,我是轻敌了!你我重新比过,你可敢来?”白诺城看着她,语气微沉,说道:“若是生死决斗,你早已死了,死人是没有重来的机会!不过,既然你不服,尽管再来便是,还是那句话,你来者是客,我不会伤你!”
柳琴溪听了这话,更觉是在羞辱她,立马纵身跃出,步伐极为诡异,忽左忽右,转换极快,两人还有五六尺距离时,顷刻出剑,剑法更快,角度刁钻无比!两人交手速度虽快,白诺城却看的清晰,她的剑法虽精妙,但想必柳琴溪练习不久,招式衔接略有些生硬。看准时机,白诺城每每落剑,均点在要害,不过五六招,柳琴溪的剑势便被打乱,心中虽有精妙招式却使不出来,不由得心急如焚,白诺城见状剑势陡然提速,瞬间刺出一片剑影,柳琴溪疲于应付之际,剑影突然消失无终,接着只听锵的一声收剑入鞘,原来白诺城用自己的剑鞘将她的宝剑套了进去!
白诺城向前凑进一步,轻声说道:“柳姑娘,承让了!”话语已落,但呼吸声犹在耳边。白诺城缓缓抽出剑鞘,嗡嗡声传遍演武场…
柳琴溪收剑入鞘,面色几度变换,许久才深吸一口气,突然上前一步笑道:“呵呵,不想你这小师叔如此深藏不漏!也罢,今天本姑娘输的心服口服,不过三月后,我还会再来请教的,到时候你可别托人告诉我,你在闭关,我可不是君子,就算闭关也得把你撵出来!”
说罢,还不等白诺城答话,直接转身拉了翠儿丫头就走,只见她一边走一边摇着手喊道:“不用安排了,我今日就走,三月后的今天,不见,不散!”
白诺城目瞪口呆的看着柳琴溪离去的背影,连一句‘我还没答应’都没说出,人就已经走远。
“小师叔威武!”突然,演武场爆发出一阵哄闹,有弟子匆匆向外跑去,有弟子高声呼喊,更有胆大的弟子将白诺城抬起来,呼喊着抛向天空。白诺城看着远处那一片红艳艳的云彩,喃喃的说:“姑红鬼,没有靠你的东西,我白诺城靠自己也一样学了本领,呵呵,对了,这群小子以前不是叫我鱼师叔吗…”
“柳小姐,我还没吃饭呢?”山脚下,马车前,翠儿嘟囔着嘴抱怨道。柳琴溪用剑把敲了一下她的头,咚的一声:“还吃,我的脸都丢光了!去翁城吃,吃完了买两匹快马,我们连夜回去!”
数日后,渡明渊之事的消息传开,在江湖上引起一个不小的波澜。众人没想到前往渡明渊的不是顾惜颜,而是眉庄柳家的千金柳琴溪;更没想到的是,渡明渊突然冒出一位深藏不漏的小师叔白诺城,竟然只一剑便败了柳琴溪!既然能作为眉庄下一任庄主,柳琴溪自然有几分本事,既然一招也没接下,众人多是猜测,只怕渡明渊中白诺城的剑法只在叶郎雪之下,如此二人,真可为一时双壁。都感叹,一个三流门派,怎得上天如此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