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酿果酒后劲很大，王翰林又喝了不少，不出意外的醉了，说话大舌头，走路打着晃，好在没有喝酒的于博可以背着他回去。

从大伯公家里出来时，新郎特意送出门，鞠躬表达感谢：“谢谢大学哥，晚上来我屋头喝酒。”

“不，不喝了。”

王翰林胡乱的摆摆手：“这酒太他妈醉人，改天你有机会走出大山，我再请你喝酒。”

“阿爸，不让我出去。”

年轻的新郎有些难过，他晓得王翰林和于博是从外面来的，眼里有着憧憬。

王翰林笑笑没说话，于博看了一眼自己好友，王翰林无疑是可以帮到这个新郎的，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这种时候，如果王翰林挥挥手说道：“我叫王翰林，春节后来沈城的理工大学，我可以带你看看这繁华世界。”

说完再丢下一张名片，那真是装逼感十足，妥妥的电视剧桥段啊。

不过，王翰林只是拍了拍于博大头：“还不走做什么？得儿驾！”

“这就走了？”

于博有些不确定，这么好的机会，不装逼实在可惜了。

“你要留下过夜？给老子驾！”

王翰林呼着酒气喊道。

于博这才迈步离开，心想翰林的想法总是那么难以捉摸，我以为他很看好新郎官，还上去帮忙挡酒，结果拍拍屁股一点不留恋的离开。

简若柳跟在旁边，不时用毛巾擦着王翰林脑门的汗水，这种家酿果酒加了一些山里的补品，王翰林身体底子又不错，零下的天气硬是喝出了汗。

成成带着狗子，一路蹦蹦跳跳的缀在后面。

“阿妈。”

成成乖巧的扑在阿妈的腿上。

阿妈轻柔抚摸着成成小小的后背。

“放，放我下来。”

这时，一路上哼哼唧唧要呕吐的王翰林，突然拍了拍于博的后背。

于博问道：“你不休息吗，简若柳给你打水洗脸了。”

王翰林摇摇头：“我给阿妈带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

于博问道：“我都没看到你买啊。”

“不是。”

王翰林落地后有点站不稳，于博扶着他一步步走向阿妈。

简若柳端着一盆清水过来，她有些疑惑王翰林要做什么，成成也仰着小脸，大眼睛扑闪闪的眨着。

“阿妈，今天你没去参加婚礼，但是我没忘记。”

王翰林先是摸摸皮夹克的右口袋，好像没找到，又摸摸皮夹克的左口袋，还是没找到。

最后，王翰林突然大笑一声：“找到了！”

他从牛仔裤口袋里“唰啦”掏出一颗红色的喜糖，于博结果凑近了一看：“我以为是什么仙丹妙药呢，你咋咋呼呼的，好像高射炮打蚊子。”

这种水果喜糖质量一般，现在富顺那边结婚，稍微上点档次的都用金丝猴了。

“不是仙丹妙药。”

王翰林醉醺醺的说道：“可是，你想到了吗？”

“喜糖而已，阿妈要是爱吃，我现在就可以跑回去拿几十颗。”

于博反驳道。

“切，那就是没想到嘛。”

王翰林用不太灵活的手指把纸皮撕掉，喜糖被压得太久，已经断成了两截。

“吃，吃颗糖，沾沾喜气。”

王翰林呼吸着浓烈的酒气。

阿妈完全没想到，王翰林居然会想到给自己带喜糖：“翰林，谢谢你的心意了。”

成成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刚才自己明明吃了很多，不过觉得这枚特别的与众不同。

简若柳笑了，温婉迷人。

于博本来气鼓鼓的，后来莫名其妙的也笑了。

“阿妈，还，还有件事我要和你讲。”

王翰林撑着从地上站起来，简若柳贴心的过来搀扶，王翰林注视着身边这个女孩，半响后轻声说道：“她在学校里抬头了，您知道吗？”

阿妈愣了一下，默默看着王翰林和简若柳。

于博听不懂这个意思，成成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凝重。

王翰林涨红着脸，稍微有些激动：“您不是担心她太漂亮，所以一直让简若柳低着头嘛，现在完全不需要了，简若柳可以随便抬头，没人敢在她面前耍流氓，就连吹口哨的都没有。”

“这一切。”

王翰林拍了拍自己胸口：“我完成的，她不会再被人瞧不起，也不用再那么自卑，她以后的生活我呕，呕，呕。”

这句话没说完，王翰林突然吐了起来，喝这种后劲大的酒，不适合情绪波动。

王翰林“哇啦啦”吐了一堆，中午吃的全部吐光了，胃水都吐出来不少，简若柳在旁边帮忙顺气和擦嘴，桃花眼里又是心疼又是责备。

王翰林吐完后，身体开始舒服，不过意识逐渐模糊。

“不，不说了，我要睡一下。”

王翰林喘着粗气找床，简若柳扶着走到自己房间，她要自己照顾才安心。

好在简若柳平时都是带着成成睡觉的，这张床也够大。

正在帮王翰林脱鞋子时，成成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阿姐，阿妈哭了。”

简若柳一听，赶紧把被子盖在王翰林身上，匆忙跑到院子里。

阿妈真的哭了，她看到简若柳，哭的更伤心。

“阿妈，你为撒子哭嘛。”

简若柳帮忙擦眼泪，自己却也忍不住落眼泪。

“我不是难过的，我是高兴哟。”

阿妈用粗糙而干瘦的双手握住简若柳：“当初你父走的早，你又长得漂亮，性格又憨厚，我担心你出去被坏人欺负嘛，就说你不许抬头。”

“可是天底下，哪过家长愿意让子女低头，哪过家长愿意让子女吃苦，哪过家长舍得哟你命苦，我也在作孽哟。”

阿妈这一哭，好像把心底深藏的想法全部说出来了，

“阿妈，我没有被人欺负。”

简若柳摇摇头，晶莹的眼泪从白皙的脸蛋上甩飞，一颗颗摔落在地上，狗子和大猫都没有再调皮，安静的注视着自己的主人。

“我在学校好的很，每天上课和打工，就是会挂念阿妈，翰林对我很好，他都舍不得我自己回家。”

简若柳不断擦掉阿妈的眼泪。

成成也在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不过阿妈和阿姐哭了，她就绷不住眼泪了。

“我晓得，去年他第一次送你回来，我就晓得了，否则人家怎么可能几千公里送你回来嘛。”

阿妈吸了吸鼻子，伸手双手捧着简若柳的脸蛋：“只要你过得好，阿妈现在死了都安心了。”

于博看着抱头痛哭的祖孙三人，自己眼泡也肿的厉害，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父母了。

小学时爸妈卖咸菜，尤其喜欢沿着街边，这样生意好一点，不过于博觉得太丢人了，因为放学总能碰到他们。

终于有一天，自己忍不住和父母吵一架，骂他们没有用，不能像小鱼儿或者翰林那样，爸妈都是政府双职工，老师都会另眼相看。

那天晚上，父亲打了自己一顿，母亲默默在房间里垂泪。

后来，那条街上再也看不到卖咸菜的父母了，尽管那条街的生意最好。

“我真是个畜生啊。”

于博越想越难过，走到门外开始掉眼泪。

不过，始作俑者的王翰林，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在做梦，双脚还在不自觉的摆动。

“没吃饭是不是，捏脚怎么一点力气没有呢，我下次不来你家会所了啊，用力安排啊！”

王翰林酒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眼睛还没睁开，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应该是成成的童声。

“阿姐，阿哥什么时候起来呀？”

“阿姐也不知道。”

这是简若柳在说话：“晚上睡觉莫吵到阿哥，阿姐帮你脱棉袄。”

“我要自己脱，成成长大了。”

小孩子有时为了证明自己不再年幼，他们会刻意做一点小事，讨得大人夸奖。

王翰林笑了一下，心想小孩也挺好玩的。

没多久，他就感觉到成成钻到旁边被窝的动静，心想自己也要离开了，突然听成成说道：“阿姐，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嗯？”

王翰林愣了一下，他原来准备咳嗽一声，表示自己已经醒来，结果硬是憋回去了。

“好呀。”

简若柳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啪”的关了灯，接着王翰林又感觉到床边有个高挑的身影躺下了。

王翰林，他彻底不想起床了。

成成很调皮，简若柳上床后，她立马亲热的抱住阿姐。

不过动作有些大，简若柳担心吵到王翰林，小声的“嘘”了一下。

成成害羞的吐吐舌头，也跟着“嘘”了一下，房间很快恢复了宁静，只有细微可闻的呼吸声。

王翰林这时才睁开眼睛，慢慢适应黑夜里的环境。

成成没有立刻睡着。

“嗯。”

简若柳话很少，但是声音温柔而平和，一点都不因为成成是个小孩子就失去耐心。

“阿哥好重啊，他比舅公家里的老母猪还重。”

成成抱怨道：“刚才帮阿哥换衣服，我手都酸了。”

王翰林这才发现自己皮夹克和牛仔裤都脱了，变成了舒适温暖的大棉袄，看来是简若柳带着成成帮忙换的。

“阿姐揉揉。”

简若柳没有对“老母猪”说什么，大概觉得没必要纠正几岁小孩子的形容词。

这些是最私底下的对话，王翰林有种窥探别人秘密的“偷窃感”，不过这对他来说没有一丁点心里负担，总之都不是外人啊。

成成又叫了一句。

“嗯。”

“我以后会长的阿哥这样好看吗？”

“你阿哥....”

简若柳没说下去，但是王翰林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恨不得现在跳起来打他一顿，但是忍住了，他还要听窃窃私语呢。

“嗯。”

“阿哥对你好吗？”

“好。”

“嗯。”

“以后你会和阿哥结婚吗，就像今天二姐一样。”

成成脆生生问道，童言无忌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过这一次，简若柳停滞了一下。

王翰林拉着细长的呼吸，想听听简若柳的回答，房间里静悄悄的。

半响后，简若柳轻轻说道：“阿姐想。”

成成没理解这句话里的意思，她以为“阿姐想”就是可以结婚的意思了，浑然没察觉这里还包含另一个人的态度。

王翰林心里叹一口气，小心的翻了个身，这样就可以看到简若柳。

简若柳还没有意识到王翰林已经醒了，还在哄着成成睡觉。

“嗯。”

“阿哥下午还打呼噜，现在怎么不打了啊？”

“可能打完了吧。”

简若柳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向王翰林，身体突然僵了一下，因为王翰林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互相对视的时候，他还无声的笑了笑。

简若柳很害羞，她不晓得王翰林什么时候醒的，刚才自己和成成的对话，他都听到多少。

好在两人中间还有成成，虽然只是小小的身子，不过可以让简若柳心里没那么窘迫了。

“成成。”

简若柳轻声呼喊。

“阿姐，我在。”

“休息喽，不然明天起不来。”

“好的，阿姐晚安。”

成成很听话，把小脑袋埋在简若柳怀里，不一会儿就有略沉重的呼吸传来，他今天参加婚礼也玩的很开心，刚才还说了会话，精神和身体已经困倦。

小孩子睡着了，下面才是大人的世界。

王翰林和简若柳都侧着身子，虽然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是两人都能感觉得到对方在看着自己。

简若柳到底脸皮薄，没多久就低下了头，看到成成把小胳膊伸到在外面了，她就重新把被子盖上，手掌覆盖成成的小肚子，轻轻的抚摸按摩，让她睡得更舒适。

这种场景让王翰林想到了几年后，他和简若柳还是这样互相睡着，不过中间的成成换成了自己的孩子。

“到底是游戏不好玩，还是赚钱没意思，或者外面的渣女不再浪了，我怎么就想到了婚后生活？”

王翰林心里一阵警惕，同时不断的批评自己：“千万不能因为温馨的家庭氛围，就产生了结婚甚至要小孩的举动，太他妈恐怖了。”

想着想着，王翰林马上转身面对另一个方向，不再看着简若柳。

简若柳不明白怎么回事，王翰林好像突然生气了，难道因为成成刚才把他和老母猪放在一起比较吗？

此时，王翰林就觉得自己像西游记里的唐僧，只不过唐长老是一心想取经，王翰林是一心想玩乐，可两人“佛心”都是差不多坚定的。

类比而言，简若柳就是那个一心想嫁给唐僧的女儿国国王了。

“我把你当成同学，你却想当我老婆，居然还想用家庭来束缚住我？”

王翰林正嘀咕着，感觉后背被轻轻推了一下。

“干嘛？”

王翰林凶巴巴问道，当然他也很小声，担心吵醒了成成。

简若柳把小灵通递过来，这里虽然没有信号，但是可以打字的。

简若柳在屏幕上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王翰林“啪啪啪”的回复：“为什么说对不起？”

简若柳看完又打上一行字：“你以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道个歉，你心情就会好一点了。”

王翰林想起来，以前有次他逗弄简若柳：“我心情不太好，虽然和你没关系，但是你能给我道个歉吗？”

最后简若柳为了让王翰林“心情好一点”，居然也傻乎乎的道歉了。

现在这种环境下看了，王翰林心里乱糟糟的，瞥过目光看了看简若柳，小灵通幽蓝的荧屏灯光照在简若柳脸上，有点小委屈也有点憨憨的小疑惑。

“睡觉吧，我没事。”

王翰林说道，他不敢再交流了，生怕不小心自己钢铁一样的决心被融化了。

不过，简若柳又推了他一下。

“你还要干嘛？”

王翰林有些不耐烦。

简若柳小心翼翼把小灵通递过来。

王翰林瞅了瞅，上面写着：“你中午吐了，晚上又没吃饭，我给你煮点粥好不好。”

“不吃，我饿过了，再说也怕冷。”

王翰林压抑住内心的情感。

简若柳又打了一条信息递过去。

“不用你起床，我煮好后端过来，你在床上吃，好不好？”

这个语气已经带着恳求了。

王翰林默默的看完，然后转过头看着简若柳。

她已经坐起来了，只要王翰林一个点头，简若柳马上去厨房帮王翰林煮粥再端过来了。

“哎”

王翰林深深的叹一口气，他也坐起来慢慢靠近简若柳，简若柳怔怔的也没有躲避，任由王翰林在她光滑脸蛋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呔，你这可恶又可爱的妖怪，休想动摇我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