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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族长府

  

当街翻棺,尸首启灵玉被盗。

  

解冬辉觉得他家这几天是倒了血霉,要不怎么出殡都能闹这么大事儿出来。

  

这边解冬辉焦头烂额,想把事儿按下。

  

稀里糊涂把人送去族中的石葬地葬了,完事儿。

  

今天跟来绝大多数都是昨日来吊过唁的,细究之下,谁都得惹一身骚。

  

毕竟,挖人启灵玉可是天大的忌讳。

  

真较了真儿,谁都讨不了好儿。

  

这边,解冬辉还没谈拢。

  

另一边,一眼没看住的解大小姐又闹出了乱子。

  

只听见,身后看护两口棺材的下人都发出惊呼声,“诶呦欸!”

  

解冬辉就是眼角一跳。

  

这一回头就瞅见他家的大侄女儿,正趴在弟妹的棺材盖儿上。

  

再细细一瞧,好么一颗封棺的寿钉被他大侄女用簪子翘了出来。

  

顿时,血冲脑门儿,解冬辉脑袋“嗡嗡”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身边跟着的下人扶了一把,生怕这位大爷厥过去。

  

这侄女儿死了爹娘,怎么就跟中了邪似的?

  

昨天一脚踹废了他家老小,现在不知又作什么妖。

  

解冬辉回过神儿的时候,动作麻利的解小姐已经把寿钉全起了,翻身下了棺材。

  

早就等在下面的解鹰跟她一起,用力一推。

  

劣质木头磨蹭的声音‘呲啦’响,解家大爷呆若木鸡地看着俩小孩儿把棺材盖儿掀了。

  

身边这些‘看出殡不嫌事儿大’的,忍不住啧啧称奇,评头论足:

  

“正儿八经的棺材板儿,大人都搬不动,嘿,咱今个儿开了眼,俩半打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女娃娃,也不是觉醒的修行者,愣是能开棺,这棺材‘打得好’~”

  

围着的人看解冬辉眼神都不对了,小声嘀嘀咕咕。

  

解冬辉一口老血哽住。

  

这次他觉得天旋地转,不再是被解闺璧气得了。

  

解春辉!你个不干人事儿的狗东西!

  

开了棺,解闺璧没让解鹰看。

  

自己趴在棺材头,还贼大胆地掀开了盖在脸上的白布。

  

看着静静躺在棺材里女人额头上触目惊心的“血窟窿”,解闺璧垂着眸,心思流转。

  

“二、二夫人的启灵玉也被挖了!!”,忍不住探头儿瞧了一眼的下人惊呼出声。

  

这下,周围人彻底炸了。

  

眼看着这事儿彻底压不住了。

  

解冬辉面色阴沉沉,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得回去问问爹该怎么办。

  

“回去!”解冬辉狠狠一拂袖。

  

只是,路过解闺璧的时候,眼睛恨不得把她戳出几个血窟窿。

  

解闺璧没半点退却的意思,正迎上‘便宜大伯’杀人的目光,淡淡问:

  

“谁说要回去了?”

  

小女孩儿清清冷冷的声音,解冬辉被问的反而一懵。

  

回过神,他反问这突然多了一身反骨的侄女儿,“怎么,你不回去,还想把事闹去族长府不成?”

  

解闺璧正愁怎么从傻弟弟这儿套话,结果便宜大伯就“贴心”告诉她。

  

出了事找族长。

  

解闺璧点点头,觉得甚是有理,“好,那就去族长府。”

  

解冬辉:???

  

不是,我这是跟你商量呢吗??

  

他抬手点点解闺璧,气的说不出话,最后只恨恨对家里下人一挥手,咬着牙道:

  

“走!”

  

下人到底还是听解冬辉的,重新起棺,往回走。

  

解闺璧一点儿都不急。

  

围观的人要散了。

  

却不料这时解闺璧转向了这些人。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像极了林子里的白喉雀儿,道:“诸位,帮个忙,帮我把我爹娘棺椁拦下,抬去族长府门口。”

  

没人动,大家心里觉得到底是个孩子,不懂事儿。

  

没瞅见你家大伯这意思是关门自己处理?

  

看看热闹行,真蹚浑水…还是散了吧。

  

解鹰不知道阿姊要做什么,但看这些人不听阿姊的,都要走了,急的不行。

  

家逢巨变,他虽是男孩儿,但终归年岁不大,遇到这种事儿,只会急的掉金豆子。

  

可再看解闺璧,她还是不急。

  

撩起眼皮,盯着那些已经转了身,‘准备散场’的人。

  

她又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事儿闹不到族长那,最后肯定被我家那死老头大事化小,彻底压下去。”

  

这些人里,有的人脚步放缓了些。

  

“干这缺德事儿的真凶,到时候就会逍遥法外。”

  

有的人站住了,揣着手听脆生生的女娃娃到底要说个什么。

  

“我家爹娘被看护的这么紧都被得了手,那诸位家里呢?就都没修行者?”

  

“死过的也算,灵堂停灵的,都被那混账玩意儿下了手,挖坟掘墓还会远?”

  

解冬辉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声,转而走的更快了。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你们——还想睡安稳觉?就不怕你家已经葬在族地的修行者半夜三更被人挖坟掘墓?扣了启灵玉?”

  

字字诛心不过如此。

  

解闺璧的确不知道这启灵玉有什么用。

  

但屡屡思路,如果今儿送葬的队伍没出意外,直到下了葬,都没人发现问题出在哪儿。

  

这犯案的绝不是头一次。

  

解冬辉可以不跟她一条心,甚至跟她拧着干。

  

解小姐完全不在意。

  

因为她可太会收拾人了。

  

解冬辉闷头走,但路上突然多了一道拉长的人影,而他正一脚踩在了那影子‘头’上。

  

解冬辉慢吞吞抬了头。

  

瞧见了拦路的是谁。

  

这人额心一枚比芝麻略大一些,比淡绿色更浅淡一些的启灵玉。

  

且,光泽有一些暗沉。

  

解冬辉面色数变,脸色臭的活像刚吞了一百只活苍蝇。

  

“解良,你吃饱了撑的管什么闲事儿?”

  

那汉子很是不屑,就差翻个白眼给解冬辉了。

  

他对解冬辉身后的棺材微微扬了扬下巴,“你回去可以,棺材留下,等族长看过后,没事儿了,再给你抬回去。”

  

他说的客气,但态度放在哪,不容解冬辉说不。

  

‘始作俑者’站在一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解闺璧微微低头,小声问自家弟弟:“咱家里,除了爹娘,没有修行者了,是不是?”

  

解鹰正紧张地攥着阿姊的袖子,刚看解良站出来,他正激动了小脸儿都红了。

  

这个时候阿姊没头没脑地一问,有点迷糊地点了点头。

  

解冬辉到底不敢惹解良,最后只得让家里的下人放下了棺材。

  

他自己气呼呼带着回家了,估计是去找家里老爷子拿主意去了。

  

解闺璧微微摇头,几十岁的人了,还一‘爹宝儿’。

  

解小姐对解良微微颔首,转过身立马招呼重新聚会来的人,过来搭把手抬了棺。

  

说了句‘去族长府’,她人便很直觉绕去了后面那口棺材,跑去规规矩矩扶棺了。

  

好让弟弟跟那个解良走在前头带路,她可不认识族长府在哪。

  

黑漆漆两副棺材被停放在气派的族长府朱红大门前。

  

一左一右,跟俩黑色的‘石狮子’似得。

  

听见落棺的响动,门房从侧边小门儿探出头一瞅,瞅见那俩黑乎乎长方形的东西,眼儿都直了,牙咬的发酸。

  

多大仇,多大怨?

  

族长这两天跟王氏那边扯皮扯得看见自己后院养的锦鲤,都能没来由叉出来烤了。

  

这停俩棺材板的是上赶着来火上浇油的?

  

解闺璧瞧见了探头探脑的门房儿,说的话落落大方,不失半分礼仪。

  

“孤女携幼弟,给死去的爹娘讨个公道,我爹爹乃解氏夏辉。”

  

门房听了倒抽一口冷气。

  

好么,解夏辉,这不就是被王剪水反杀了那对儿夫妇的丈夫么?

  

他家这两天几位爷全都带了火儿,归根结底,起因不就王剪水跟这两口子闹得。

  

王剪水以一敌二,反杀他们解家两名修行者,最近正名声大噪,王氏族人这几天也屡屡挑衅。

  

两家人都跟坐在炮仗堆上似得,一点就炸。

  

门房看棺材都杵门口了,不敢再问,掉头就跑回去通报了。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朱红的族长府大门大开。

  

一沉着脸年岁不大的少年人,领着那门房,一撩衣摆走了出来。

  

棺材前,一身缟素额头系着一抹白布的少女领着十岁的幼弟仰着头。

  

静静地看着站在台阶儿上,一身墨绿色绸缎,锦绣祥云背着手,眉心一点深绿,正冷眼睨着她的少年人。

  

少女一双凤儿眼,眸子黑溜溜,琉璃珠子似得。

  

面相很好。

  

亭亭玉立,好似刚刚钻出水面尖尖角的小荷。

  

她朱红的嘴唇像是涂了胭脂一般红,一开一合,却是语出惊人。

  

“我爹爹、娘亲被歹人夜闯灵堂挖走了启灵玉,劳烦通报族长一声,请还个公道于解氏孤女。”

  

好一个‘解氏孤女’。

  

她字里行间丝毫没提自己爹娘为何而死,但就让人觉得,补给她主持公道,就要让族人寒心。

  

先前少年心里所想瞬间烟消云散,他眸子早在听到‘启灵玉被挖’时就微微一缩。

  

只见墨绿的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随之,解闺璧鬓间垂落的乌丝被一阵清风带起,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松木香气。

  

她凤眸微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只是这人眨眼间功夫又消失了。

  

沉闷的棺材盖儿又被推开半臂距离。

  

少年人查看了两位死者仪容。

  

速度快的超出了解闺璧对正常人类的认知。

  

官贵的少年淡淡对一行人吩咐道:“你们可以回去了,族长府已知,棺材留下。”

  

说完也不等带来棺材的这些人说什么,一眨眼就又不见了。

  

回过头解闺璧才看见一直显得心高气傲的解良此时垂头拱手,竟是一直保持着的行礼的姿势。

  

周围人也是。

  

解鹰也是低垂下了脑袋,压根儿不敢看刚才那少年人。

  

解闺璧微微扬眉。

  

听了那人吩咐,解良领着其他人散了。

  

这次是真的散了,速度飞快。

  

唯有解闺璧没走,解鹰也想赶紧回家,可他阿姊不走。

  

“阿姊,咱们不听小公子的话吗?”

  

解闺璧微微眯眼,想了想,脑子里把人跟昨天从小孩儿那套来的话对上了。

  

“这就是你昨夜跟我说的,那个被王剪水抢了风头,脸都气绿了的族长小公子?”

  

‘吱呀’。

  

“噗。”

  

‘吱呀’声是城主府大门再次被打开。

  

‘噗’的一声轻笑是一个年青俊逸的男子,在听见解小姐声音不大的一番话后,忍不住发出的闷笑。

  

解闺璧抬眼看去,一,二,三,四。

  

这次出来的是四个人,最后一个正黑着脸。

  

正是刚刚才见过,又恰巧被解闺璧戳了肺管子的,那位族长小公子,解季来了。

  

这四人五官多少都有一点相似,应是兄弟。

  

少年黑着脸上前,嘴微微张开又闭上,似乎是生生忍住了什么话。

  

最后只咬牙问道:“不是让你可以走了?还留在别人家门口儿做什么?”

  

‘别人家门口’几个字咬的格外重。

  

解闺璧毫不在意。

  

说白了,她脑子里还是没有‘修行者’很危险这根弦儿。

  

只轻描淡写抬手指了指两口黑漆漆的棺材,淡淡道:“里面的,我爹娘。”

  

又指了指已经没了人的地方,“那些人,我费心费力请来帮忙的。”

  

最后指了指自己,“没有我,这会儿‘罪证’都进去石葬了,你们还跟傻狍子似得蒙在鼓里。”

  

“凭这,我有话对族长当面说,你,有什么意见?”

  

解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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