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代言人“把一封信寄出去,然后寄回你身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自己是我自己,但我自己可不一定在我身边。”尾上理一脸笑眯眯,说着路小鹿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发言,概括来说,就是很脱线,很莫名其妙。
“为什么你自己不在你身边?”看来巡逻车里的东西也很困惑,和她没什么区别。
“是啊,为什么我自己不在我身边呢?可为什么你总要问这么清楚呢?”尾上理反问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既不是暗喻,也不是意向,只是描述事实。我自己是我自己,但是我自己不在我身边,我必须把信寄出去,这样我才能收得到。”
“说清楚点!”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非要问得更多,那你就得做好牵扯进来的准备了,——阁下总让意外走进暗时刻的人被你牵扯进来,那阁下也该知道被别的东西牵扯进去是什么意思吧,嗯?”
“寄去哪个地方?”巡逻车的提问更具体了,看来威胁没什么意义。
“乌兰德西街十二号。”神秘莫测的少女回答道。
“萨什境内?”
“跨国寄信很有意思,不是吗?你就没有考虑过把业务拓展到中都外面吗?世界这么宽广,干嘛总盯着海场这片地方呢?”
“我会去接人。”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尾上理用被长袖子挡住的手鼓掌,“把人从萨什最北边接到中都真是天大的好事呀!看来只在第二十五个时刻出现的巡逻车也有它值得赞赏的专业态度,业务能力更令人尊敬。对了,那边特别冷,你这车耐冻吗?”
“不耐冻。”
这是个死板的回答。
“那我建议你换个好点的车胎。都市传说可不能因为天气问题导致爆胎啊,不然,恐怖故事就会变成黑色幽默故事了。”
“所以你的名字呢?”巡逻车里的东西再次发言,尾上理也把脸朝她扭过来。
明明这个神秘的少女已经说了她叫路小鹿,它却还要再问。也许这个名字必须由她自己回答才有意义。
路小鹿意识到话题又转向了自己,她不敢吭声,一边额头直冒汗,一边把脸朝边上扭。月亮在半空中寂然不动,地上的房屋也灰蒙蒙的一片死寂。似乎这里是个黑暗的舞台,只存在它们三个声音,其中甚至可能有人不是人。
“你需要回去吗?”巡逻车里的声音再次提问。
“不,我送她回家,”看到她一声不吭,尾上理才转回脸去,“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
“你还是可以上车。”巡逻车里的声音说,接着车门啪一声打开了,路小鹿惊得后退了一大步。“我可以带你找回自己丢失的过去。”那声音带着强烈的电波音。
“我失去的......”路小鹿喃喃自语。
这话好像是渗进了她内心的缝隙一样,令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她感觉到冷,非常冷,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很冷,就像要冻死了一样。
路小鹿不过动摇了一瞬间,那辆动也未动的车就忽然出现在她一步之外,打开的车门正对着自己。看起来似乎只要她再动摇一次,或者,但凡她动摇得更彻底一点,她就会莫名其妙坐在后座上。
这辆巡逻车在牵引她的心。
这时候,神秘莫测的少女晃了过来,她搬着自行车卡在路小鹿和车门之间。“不行啊,不行啊,所以我才说你们这些都市传说太不讲理了。”她说,然后又补充道,“用不着你来帮她找回失去的过去,我就可以。”
“那就做。”巡逻车里的东西说。
“哦,你是想借着她崩溃的时机拉人上去吗?这可不行,同为在暗时刻四处乱跑的无业游民,我必须谴责你,——趁人之危是不好的,我们要雪中送炭,不能落井下石。”
路小鹿没思考太对它们俩话里的深意,她只是小心地往车里瞄了一眼,发现后座上没有人,前座上也没有人。这辆巡逻车一个人都没有,看着空空荡荡。除此以外,在巡逻车后座有个很闭塞的小隔间,看着完全是个带栅栏的小型监狱,里面有生锈的痕迹和刺鼻的消毒剂气味。
“如果在下一次暗时刻她的过去还被封在保险柜里,我会再来接她。”古怪的声音从车辆中传出,“再见。”
车门忽然关上了,轻轻发出嘭的一声。路小鹿眼看巡逻车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刺眼的远光灯也一闪一闪地消失了。
她扭过脸,看到神秘莫测的少女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吧,休学跑保险的路小鹿小姐,我载你一程好了。”她说,“虽然你比我大点,不过大家身高也差不多,没必要这么拘谨。”
“我想问问......”
“丢失的过去是吗?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少女打了个响指,“不过,你还是先上来吧,我怕知道了事情以后你从自行车上跌下来。”
路小鹿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恐怖的事情?不能被想起来的事情?我、我被卷进了什么坏事吗?”
“坏事?”她耸耸肩,摊开手,然后叹口气,“不,不对,没有好事或坏事之分,我觉得呢,只要事情发生过,就要把它揭开,只要有潜伏的病症,就要让它彻底发作。这就像把疤剥掉、把皮肤切开才能去除肉里面的刺一样,失血也是必要的痛苦嘛。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呢?”
“那就是好事?”
“你的理解能力实在让我非常难受。”尾上理说,“不过你想说好事嘛,也未必不是,——一起被困在神秘的公寓中,一起经历了漫长的严寒和食物短缺,一起经历了常人不会经历的事情还受了自己从没受过的照顾,概括来说很浪漫啊,是吧?”
“浪、浪漫?我......我?”
“我认为,”少女点头并强调,“失忆是最烂的桥段,哪怕是被迫的,也不应该发生。如果失忆可以用来逃避某种不可避免的冲突发生,那我觉得,不如就让冲突发生吧!越激烈越好,越彻底越好。要是每个涉及此事的人都能付出严重的代价,为了当时的忽视追悔莫及,这才是最符合天理的故事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