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曾经的皇,上杉越
“得了,别用这种深闺怨妇的语气和我讲话,不然我还以为六十多年前我去歌伎町点过你忘了付钱呢。”昂热望着越师傅,笑笑,“我应该没有对你做这么过分的事吧?”
“昂热!”越师傅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多年不见了,我们都已经是老人了,你就不能有涵养一点么?不管我们是朋友是陌生人还是仇人,六十多年过去了,再深的仇怨都该化解开了,你就不能学会以礼待人么?”
“以礼待人?”昂热笑笑,“你以礼待我了么?”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飞机落在成田机场的那一刻,阿贺就派了几十个黑衣保镖来接我,其中还有犬山家和宫本的重要干部,他们把整个机场出入境大厅都封锁了,门口迎接我的是二十多辆奔驰车组成的车队,为我接风洗尘的酒会设立在玉藻前,那是涩谷区最豪华的夜总会,犬山、宫本、龙马三姓的家主纷纷到场了。”昂热一副老流氓的架势咂嘴回味,“几十个好身段的姑娘身上点缀着金箔用玉腿恭迎我,在各行各业独领风骚的美少女们穿着清纯的学生装和性感的旗袍为我点烟倒酒,每个美貌都堪比山口百惠和中岛美雪,我吃的是用鱼子酱当辅料的醉章鱼,抽的是纯正昂贵的古巴雪茄。”
“阿贺只是区区一个家主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而你呢?”昂热望着越师傅,似笑非笑,“堂堂的黑道至尊,喝你两盎不值钱的酒就跟要你命似的,你的待客之礼简直不像话…话说我的拉面还没好么?”
“犬山贺是你的学生,我又不是你的学生。”越师傅纠正道,“而且我只是曾经的黑道至尊,是曾经的!要知道落魄的皇帝连庶民都不如,更何况黑道至尊。我这里没有山口百惠,更没有中岛美雪,只有泷泽萝拉和波多野结衣,不过我也很抱歉她们没法为你点烟倒酒!”
越师傅没好气地指了指放置在屋台车隐蔽角落的十六寸小彩电,小彩电上面还搁置着一沓盗版光盘,光盘的封面上,某几名日本知名动作女性面对着镜头领口敞开搔首弄姿。
想来这就是拉面摊没有客人时,越师傅个人时间的闲时爱好了…不过越师傅的身体也真够硬朗的,都已经如此高龄了,这方面的癖好居然还像年轻人一样旺盛。
“哦哦,这两个女星的名字我好像有听过,最近一段时间正流行。”昂热点点头,“蛮好的,既然你还有这份雄体壮魄,证明你老则老矣,但是精力完全不输年轻人,看来我来找你真是找对了。”
“你就不能放过我么?”越师傅露出无奈的苦笑,“昂热你也许还是当年的你,但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如你所见,我已经拉了六十多年的面,我也已经六十多年没有摸过刀了,我连葱花都是用剪刀剪的,我如今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就是去教堂听一听传教士诵经,再就是听一听来我面摊的客人们发发牢骚,撺掇那些年轻的男孩勇敢追求爱情,把心仪的女孩泡到手后带到我的面摊吃面…然后顺便看看年轻女孩子们的长筒袜在大腿和短裙间勒出的绝对领域什么的…”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昂热笑笑,评价道,“你的生活还满潮的。”
“我潮个屁咧!”越师傅将煮好的拉面盛在一个碗里,碗底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你要做什么事,就找你的学生犬山贺合作不好么?他一直对你忠心耿耿的,或者你的其他学生们,现如今的蛇歧八家应该有很多你曾经的学生吧?他们一个个玲珑八面消息灵通的,正值壮年,你何必来找我这个消息闭塞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呢?你指望两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老人在日本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话别这样说嘛,我们这些老人不也有那些年轻人没有的东西么?”昂热看着越师傅熟练的盛面手法,“我记得当初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岁月这种东西还真可怕,把曾经那般心高气傲的皇磨平了棱角,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拉面师傅兼巧手伙计。”
昂热伸手想要去端越师傅刚盛出锅的面条,却被越师傅用一对杆长杆快子抽在手背上,将他的手抽到一边。
被越师傅挥舞的那对长杆快子裹挟着凌厉的杀气,速度简直快到让人看不清,就好像他手中握着的根本就不是一对竹快,而是刀光与剑影。
“我不是被岁月磨成了这样…而是你,昂热。”越师傅盯着昂热的眼睛,两个沧桑老人的眸子四目相对,“想要摧毁一个骄傲者的自尊心永远不可能是时间或者磨难这种东西,而是另一个比他更骄傲更强大的家伙,用屈辱和鞋底狠狠地践踏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我当年以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怪胎的家伙了,但没想到却有你这个怪胎中的异类…不得不承认,和你这种怪物生在同一个时代的确是我的悲哀。”
“少来了,我们可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准确来说,我比你大了整整四十三岁,按照辈分我已经可以做你的叔伯了…而且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做过用鞋底踩在你的什么地方这种过分的事?”昂热揉了揉被越师傅凌厉的快子抽得发麻的手背,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碗里热气腾腾的拉面,“这碗面不是做给我的么?”
“面里还没注入灵魂,还没放葱花!”越师傅没好气地说,他捻起一撮葱花撒入面中,面汤的醇香裹着葱花的清香弥漫在本就不大的屋台车摊店里,味道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开。
越师傅将注入灵魂的汤面和一双干净的竹快推到昂热的面前,轻轻地说:“吃完这碗面就离开吧,我如今已经不想再被搅入那些争端了,我只想本本分分当我的拉面师傅,谁也别来找我,我也不想去打扰任何人,卖卖拉面听听传教士们念经也挺好的。”
“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我会被埋葬在我常去的那间教堂,叫黑天神社,规模很小,但那里的传教士人都很不错,想起我的话可以带上一支桔梗或是酴醾去看看我,我的坟墓应该会被他们修在后院角落的老槐树下…如果那时你还活着的话。”
越师傅说出这番话时一直低着头,声音嘶哑,彷佛是不想让昂热看到他的表情。
“和一个比你更老的家伙演悲情戏这一套是行不通的。”昂热用快子卷起一熘拉面尝了尝,“味道不错,但是比起和我在东京巢鸭那家‘SobaNoodles茑’里吃到的‘招牌黑松露酱油拉面’还有不小差距,再接再厉。”
昂热鼓励越师傅的语气就像是一个老板在激励他雇佣了六十多年的御用拉面师傅,他说的那家名叫“茑”的餐厅是日本第一家,也是全世界第一家,摘得米其林一星的拉面店。
“昂热,我真的帮不上你什么,我在六十二年前就已经脱离家族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六十二年前那个年轻气盛的皇了,我只是旧时代留下来的遗物,曾经名叫上杉越的蛇歧八家的皇死已经死在了1945年。”上杉越的眼底划过一闪即逝的阴霾,“我的人生在败给你的那一年就变得一塌湖涂了,我很累了,只有卖拉面能让我活得轻松一点,我现在是卖拉面的越师傅,一个只会拉面和煮汤的师傅对你这种要干大事的人来说是无用的。”
“那不正巧么,我恰好就需要一位拉面师傅,正是因为你现在没有任何立场,所以我来找你了,并且整个日本,我能找的只有你。”昂热说,“我没办法依赖阿贺他们,就是阿贺让我来找你的,你知道阿贺为什么让我来找你么?”
“为什么?”上杉越一愣,不由自主就被昂热带着话题跑,“因为你和家族闹翻了?”
“因为阿贺告诉我说,现如今的蛇歧八家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我和阿贺刚见面时发生了一点矛盾,有人利用我和阿贺的矛盾企图杀死我们两个,可惜这个阴谋被我的另一名学生给识破了,谋划之人的计划没有得逞。”昂热说,“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家族里藏进了一个危险人物,并且这个危险的家伙在谋划一些极度可怕的事情,他想要杀掉我,是因为我会对他的计划产生阻碍。”
“极度可怕的事?有多可怕?”上杉越随意地问,依旧是一副轻松的表情,“有比波多野老师明日宣布退出影坛这件事更可怕么?”
“有人复活了…‘神’!”昂热死死盯着上杉越的眼睛。
听到“神”这个字眼时,上杉越洗快子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眼底浮现出肉眼可察的错愕,轻松的神情迅速的从他脸上隐去,苍白和不可置信的脸色爬满了他的面部…没想到,昂热嘴里“可怕的事”当真比波多野老师宣布退出影坛更加悚然!
源氏重工,已经坍塌的影壁层上方。
不绝于耳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在影壁层的天花板被炸塌后,影壁层和上面的楼层就连贯成了一个整体。
此前源稚生为了保险起见,安置的炸药量明显过多了,他们脚下的地面塌裂后,依然仍有残余的炸药没被点燃,爆炸已经持续了两分钟以上仍未停止。
汹涌的热气浪和火光席卷了整片空间,高温气流几乎灼得人睁不开眼睛,但即便是闭上眼却依旧能感觉到耀眼的火光在距离三人好几百米的开外的位置升起…那是爆炸的中心区域,影壁层的武器库,火色像是云霞般冲天涌起。
烈焰中,武器库所有的易燃武器都被点燃了,成吨的子弹因为高温而爆炸,几万枚弹头在空旷的空间里高速狂乱的激射,乱弹甚至差点波及到了远在五百多米外的恺撒三人。
匍匐在远处的成片的黑色蛇影被火光和弹幕吞没了,死侍们在火焰中发出濒死的哀嚎,这绝不是人类的喉咙能发出的声音,那些嚎叫声犹如地狱深处最凄厉的恶鬼,让人魂栗胆颤。
武器库化为了一片炽热的火场,在接连的爆炸后,火场里“噼里啪啦”的响声接连不断,那是烈焰和高温在炙烤着死侍体内的水分,如果一直都没有人扑灭那些烈火,空气又充足的情况下,一两百只死侍的尸油大概要烧到天荒地老才会自主熄灭。
源稚生的计划相当成功,武器库里所有的炸弹加上恺撒和楚子航带来的C4塑胶炸药成功打通了上下层,巨量的空气疯狂涌入影壁层,烈焰一时间宛若升天的火龙,将死侍群全部的生机都吞噬殆尽…这些折磨了恺撒三人好几个小时的怪物群终于走向了灭亡,但此刻的三人谁也提不起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只巨大的龙形死侍的黑影宛若一座沉重的巨山一样压在三人的心头,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谁也不知道那种可怕的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源氏重工里,有人偷偷豢养蛇形死侍就已经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了,而且龙形死侍似乎还能命令那些蛇形死侍…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危机仍未解除,那种东西绝对不可能从这个高度掉落下去就坠亡,它大概是被淹没在楼层巨大的碎石岩块里,那几声巨大的爆炸也许起了点震慑作用,但是当那只龙形死侍确定外界没有危险的时候,它一定会第一时间破石而出,朝恺撒三人扑食而来…这一点三人都心知肚明。
“恺撒,你顺着我的身体爬上来,抓住村雨。”楚子航对恺撒说,“然后你带着源君离开,把我的村雨也一起带走,源君你得把蜘蛛切和童子切留给我,我来拦住那个东西。”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就好像在说你你们先离开,我在这里对着墙数一百个数之后就去找你们。
“我是组长,断后的工作理应交给我来完成。”恺撒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