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生死之间
安东的胆小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他敏感又自卑的性格,如果说蕾娜塔是女孩里最特别的那一个,那安东就是男孩里最特别的那个。
安东的特别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相反的,因为安东实在太普通了,他的个子是男孩里最矮的那一批,长相也不算好看,性子懦弱,雅可夫和塞巴斯蒂安经常以欺负他为乐趣,可安东从来都不敢还手,更别说报复那两个男生中的孩子王。
然而物极必反,平时表现越是懦弱的人,在遭遇真正的刺激后,也许会表现得比普通人反应更加剧烈,因为负面情绪在心中压抑了太久,日积月累,就像沉寂了许久的岩浆,一旦被触怒,将会是井喷式的爆发。
“蕾娜塔,你不该拒绝我的…蕾娜塔,我这么喜欢你!”安东的情绪从错愕变得焦急,就像是弄丢心爱玩具的孩子,他冲着零喋喋不休地说,“蕾娜塔,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你的样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什么都可以,我好不容易说出来了,我都已经说出来了,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应该给我机会,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安东,别这样,你这样让我有点害怕。”零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喜欢这种事怎么可以强迫呢?你喜欢一个人怎么样都会喜欢他,哪怕他不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但是你不喜欢一个人就怎么样都不喜欢,哪怕他再喜欢你你也对他喜欢不起来…安东,我真的不喜欢你…还有,我改名了,我现在不叫蕾娜塔了,我叫零。”
零说的的确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狗血的事,完全没道理可讲,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种东西几乎没有中间值,两种情绪就像是泾渭一样分明…这种道理连没谈过恋爱的小孩都懂,但自古以来又不知有多少人深陷其中。
也正是零的这一番话,彻底击溃了安东最后的理智。
“什么零?你为什么叫零?你怎么能叫零呢?你明明叫蕾娜塔!”安东用近乎吼叫式的语气对零说,“你还没有和零号结婚,你为什么要用零号的名字!你不会成为零号的新娘,蕾娜塔!你最后一定是…我的新娘!”
安东疯了,他朝零扑去,就像一只饿极了地猛兽,他一把扯下零两侧的肩带,零素白瘦削的肩膀就宛若羊脂凝膏一样,暴露在了空气里。
安东看着零那晶莹剔透几乎能反光般的肌肤,目光犹如海盗看到金币宝藏般贪婪,他内心最深处压抑的欲望和本性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它伸手去搂零纤细的腰肢,企图撕扯她身上洁白的婚纱,在大庭广众之下。
零尖叫一声,从安东和墙壁间的缝隙逃窜出去,零被吓坏了,虽然零号也对她有过类似于这种侵犯的举动,但是被零号那样粗暴对待时,零的心里并没有多么恐惧,她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大概是因为她知道那个男孩不会真的伤害她,或者如果那个男孩真要对她做什么,她内心深处也甘愿接受。
但零对安东不一样,她打从心底害怕这个男孩真的对她做什么,再加上安东疯癫似的话和疯癫似的举动,零也打从心底厌烦甚至是嫌恶这个男生,她避开安东就像是躲避一个瘟神那样。
好在零的身材娇小并且动作敏捷,在安东触碰到她的身体之前,零就安东指间的缝隙逃走了,但她的裤腿还是被安东扯下来了一大块,零那细腻藕白色的小腿暴露了出来。
在安东的视野里,他是从零身上撕扯下来了一块白色的婚纱裙摆,他把那块纱质裙摆实则是棉麻的布片放在鼻子下猛嗅着,感受着他心爱的蕾娜塔的味道,像是一名胜利者在享受自己的战利品,又像是一条贪婪的狗在狂闻自己从别人那抢来的一段骨头。
“懂得隐忍,然后厚积薄发,你做的很好,安东!”赫尔佐格为安东的行为鼓掌称赞,“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啊,但是我欣赏你这样的孩子,很多时候往往都是小人才能摘下最后胜利的果食,不是么?如果安东你能抓住蕾娜塔的话,就不要犹豫吻上去吧,就像你一直臆想的那样,这一次我允许你吻蕾娜塔的嘴唇!”
得到了赫尔佐格的认可,安东更加肆无忌惮了,他就像是一条发情又发狂的狗,满教堂的跟在零的身后穷追不舍。
教堂之外的冰原上忽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不是一声,而是不断的轰鸣声,大地都在震动,整个教堂建筑都摇晃不停,就像是有好几颗陨石接连砸落在了这座极北圈中偏僻的港口中。
教堂的所有窗户都被震碎了,那些昂贵的琉璃般的工艺造型玻璃连同整个窗架一起砸落,冰原被破开了巨大窟窿,冰碴乱飞,速度像是子弹一样迅猛,有的冰碴飞进了教堂,甚至嵌进了木质的桌椅中,有的在坚硬的墙壁上留下痕迹,这些坚硬的冰碴如果打中了人,大概也能在人的身上留下不浅的孔洞。
教堂之外的亮起了一阵阵刺眼的火光,火焰的颜色把天空都给照亮了,透过教堂空旷的窗户可以看到冰原上汹涌的焰色,但路明非正被几个男孩给死死摁在地上,他根本就看不清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真是精彩的画面啊,美丽又暴力,邦达列夫少校真是位可靠的盟友,有他在真让我安心。”赫尔佐格似乎丝毫不在乎那些冰碴会不会砸到他的身上,他站在教堂的窗台旁,眺望冰原上正发生的事,嘴里还忍不住感叹。
赫尔佐格脚下踩着踢踏舞的舞步来到路明非的身前,他嘚瑟的模样已经快要摁耐不住了,路明非的脑袋被雅可夫死死地摁在地板上,赫尔佐格蹲下身子,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是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路明非,赫尔佐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很好奇吧,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赫尔佐格对路明非说,“知道这一声声巨响代表着什么吗?”
“工程爆雷。”路明非看着赫尔佐格,“你们在冰原上凿开了孔洞,把雷管给埋布了进去,这是工程爆雷被启动,炸开冰原冻土的声音。”
赫尔佐格愣住了,因为路明非说的完全正确,一字不差。
这几天的夜里,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每晚都在冰原上秘密的执行着一项计划,他们在坚硬的冰原上凿开了几十个窟窿,然后把几百根雷管给埋了进去。
那是邦达列夫从莫斯科带来的最新型工程爆雷,威力比上一代大了不止十倍,只要凿开的炮眼合适,即便是万年的冻土层也会被这种工程爆雷炸开。
但这项行动从始至终只有赫尔佐格本人和邦达列夫两个人知道,这些天赫尔佐格支开了夜晚冰原上巡逻的士兵,告诉他们自己有一项地质研究需要在晚上进行,谁也不许来冰原上打扰,士兵们虽然疑惑这位基因学的博士为什么忽然做起了地质研究,但谁也不敢质问或是忤逆赫尔佐格这位黑天鹅港的负责人,他们只能默默的遵守命令。
所以这些天来黑天鹅港的警报在半夜频频响起,归根结底因为因为安全系统检测到了夜晚有人在破坏病友的地质结构,这件事护士们和孩子们都不知道,零以为是她屡次三番摸进了零号病房触发了警报,但其实他们是被牵连的。
可让赫尔佐格不解的是,为什么路明非都没看到冰原上的情况,却立马就能断定这是工程爆雷,这种雷管是苏联最新型研发的,目前仍在试用阶段,怎么可能有人仅仅听到爆炸的声音就能判断爆炸物的类型?
赫尔佐格从没有把他和邦达列夫的行动向任何人透露,邦达列夫本人也不可能对眼前这个孩子说这些,他和零号在今天之前都没有任何一面的接触,赫尔佐格百思不得其解,这让他对这个寄宿在零号身体里的男孩产生了更深的好奇与忌惮。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赫尔佐格看着路明非,低声质问,“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零号的身体里?你对这座黑天鹅港和我又了解些什么?”
赫尔佐格看着路明非,路明非也看着赫尔佐格,准确来说,路明非是看着赫尔佐格的眼睛,似乎想在赫尔佐格的眼里看到些什么…但他们的距离还是太远了,路明非只能看到那对棕褐色的眼瞳,他看不清赫尔佐格瞳孔中的画面。
“你想知道么?”路明非引诱赫尔佐格,“让雅可夫和塞巴斯蒂安他们把我放开,我单独告诉你。”
“你不用担心这些孩子们,他们已经是无意识的状态了,你如果担心他们知道些什么,我事后也有办法清理他们的记忆。”赫尔佐格对路明非说,“说吧,我对你的存在很好奇,如果我们的利益一致,你可以配合我,说不定以后你也能像邦达列夫少校那样,成为我坚实的盟友。”
“这就是你对待盟友的态度么?”路明非抬起眼皮,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赫尔佐格,“你要是不放心让这些孩子们把我放开,你也可以低下头,我们平等的交流。”
“混账!”赫尔佐格勃然大怒,路明非的态度显然耗尽了他最后的耐心,他抬起脚,把皮鞋的鞋底狠狠的印在路明非的脑袋上,“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么?你以为我是在和你谈判?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判?”
“听到外面的爆炸声了么?”赫尔佐格用鞋底碾路明非的太阳穴,他指着教堂的窗外朗声问,“既然你知道这是工程爆雷,那你知道这些工程爆雷在炸什么东西么?”
冰原上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就像是有什么庞大的猛兽掉进了猎人的陷阱,正做着最后的挣扎,路明非当然能猜到这些工程爆雷在炸什么,因为比起赫尔佐格践踏在他头顶的皮鞋,他更痛的地方是他的心口。
冰原上传来一阵猛烈的剧震,像是一栋建筑轰然倒塌砸在冰层上,然后一切都归于寂静,嘶吼声和工程爆雷的爆炸声都停止了。
路明非的心脏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和他性命相连的东西正缓缓死去。
黑蛇倒下了,它原本是某位君王,却失去了力量,那条被工程爆雷炸得千疮百孔的身躯倒在坚硬的冰原上,甚至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奄奄一息…赫尔佐格认为黑蛇就是零号觉醒后得到的能力,只要除掉这个最大的倚仗,他就能轻松的拿捏路明非和零。
一口鲜血被路明非吐了出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也正在迅速流逝,不仅仅是因为黑蛇的倒下,而是他没有时间了。
冰原上的月亮已经快要升到半空,按照零号说的,某些无法挽回的事即将发生…现在路明非终于懂了这句话的涵义。
现实世界的他即将死去。
一旦路明非真正死亡,已经成为白王的赫尔佐格将势不可挡,届时整个日本、和日本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但是黑蛇已经奄奄一息,路明非拖着零号羸弱的身体,他已经没有能反抗赫尔佐格的力量。
“从零号的身上走开!”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赫尔佐格望去,居然是零。
此刻零正向赫尔佐格缓缓走来,一直想要猥亵她的安东正躺在角落里,半死不活的…零的血统已经觉醒了,她刚才只是害怕安东,但其实她的力量早就在安东之上。
“蕾娜塔,你想要干什么!”赫尔佐格对零厉声质问,他对路明非身边的女孩们下令,“蕾娜塔也疯了,把蕾娜塔也控制起来!”
“把‘博士’给控制起来!”零和赫尔佐格针锋相对,她的瞳孔里闪烁着金色的光。
匪夷所思的,女孩们居然真的听从了零的指示,齐齐朝赫尔佐格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