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瑾向前走了几步,离她更近了些,欲言又止。嘴角微嗡,“紫言,我…”然而终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不说话,沈紫言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星半点的解释之语。
等了许久许久,沈紫言只觉得这北风吹得人骨子里都是冷的,可惜对面的杜怀瑾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只是微垂下眉,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沈紫言苦笑的望着他,“说不出别的理由,是吗?”
杜怀瑾抿了抿唇,淡然说道:“我做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所以,明明猜到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猜到了其中必有隐情,杜怀瑜可能才是真正杀人的人。可是,还是冷眼看着杜怀珪背黑锅,淡定自如的想着各种法子,来替他的大哥遮掩?
沈紫言更是觉得心寒,也不等杜怀瑾追上来,独自回了院子。
杜怀瑾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微暗。
沈紫言径直进了内室,暖洋洋的甜香扑面而来。方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独自坐在这静谧的内室,方才纷乱的思绪一点点平静下来。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透露着几分诡异。
沈紫言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安静的场面。
福王下令将杜怀瑜关入柴房的时候,在场的福王妃,杜怀瑾,杜怀珪,包括杜怀瑜自己,都一言未发。沈紫言见过不少人,听说要被关进柴房的时候,无不是呼天抢地,咒骂嚷嚷。如杜怀瑜这般沉默的人,真真是头一回见。
似乎是有那份自信自己最后不会如何,又透着几分认命的意思。
沈紫言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人也渐渐变得冷静下来。
自己当真是在恼杜怀瑾吗?
或许方才一瞬间是恼他的,可是现在坐下来细想一想,却是自己太过情绪化了。
上一世,她被大伯父大伯母陷害,命陨黄泉。兴许是上苍的悲悯,让她能重活一次,她对沈家大房的众人都多了几分警惕之心,可也并没有如何。不是因为不怨恨,而是因为,有些时候,怨恨也要花费大量的心力。
说到底,她心底虽从没有将沈大老爷和沈大太太当成自家人,可这份亲戚的名义就摆在那里,不是她想要撇清,就能撇清的。自己能生活得美满,然后站在福王府,遥遥的高处俯视那些人,就是最大的复仇了。
随着沈大老爷的暴毙,有些情绪就自然而然的被她埋在了心里。可这次见着杜怀珪背下黑锅,竟又勾起了那些往事。这时候,她才发现,在她心里被刻意隐瞒的那些恨意,一直就在那里,从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
她以为自己可以风轻云淡,冷眼旁观,然而还是无济于事。那就是一道伤疤,横亘在心里,挥之不去。每一次想起,都在血淋淋的提醒她,她上一世,是为何惨死的。望着那换换升腾而起的香雾,沈紫言抿了口微凉的茶,眼里的眸光反反复复,明灭不定。
突然之间,她有一种冲动,若是这一次大太太再敢来招惹自己,一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暗暗叹了口气,摆在眼前的事情还未解决,自己却已经心乱如麻。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事情,将注意力放在杜怀瑜杀人这件事情上来。
为何福王在问起杜怀瑜为何杀人时,他闪烁其词,含含糊糊?
虎毒不食子,沈紫言相信若是杜怀瑜能说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能够让福王信服,能让他理解,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境况。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福王府的世子,福王又怎会置之不理?
可若是杜怀瑜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依照福王的性子,杜怀瑜最后会如何,可就难说了。父子之间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台阶。可杜怀瑜死死咬着他的秘密,不肯松口。旁人见着,也无可奈何。
时间慢慢过去,杜怀瑾却没有入往昔那般归家。
或许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秋水来服侍她吃药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沈紫言苦笑,杜怀瑾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着恼。毕竟自己刚刚说话是重了些,可那也是一瞬之间心里转过的,最直接的念头。
杜怀瑾是她的夫君,她自然希望看着杜怀瑾该狠戾的时候狠戾,该柔和的时候柔和。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要用一个地位略低的兄长,去换另一个地位更高的兄长的安危。
不过,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沈紫言现在只希望杜怀瑾能快些回来。然后二人平平静静的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事论理。只要杜怀瑾给她足够的理由,她自然也愿意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低头。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杜怀瑾直到天色黯淡也没有回来的意思。
沈紫言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独自一人去了福王妃处,正如她所料,在那里遇见了面沉如水的杜怀瑾,见着她进来,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没有多看。沈紫言心里不是个滋味,然而还是神色如常的给福王妃问安,又默默的坐在了一旁。
兴许是福王妃心情不大爽利,也没有看出二人之间的异常。一顿饭就这样静静的过去。彼此之间相对无言。眼看着时候不早,沈紫言思忖着也是时候回去了。正打算给杜怀瑾使个眼色,却听他飘忽的声音传来:“你先回去吧,我和娘说说话。”
沈紫言心上有如针尖划过,略微有些酸痛,然而还是笑着点头。她也是骄傲的人,不愿让杜怀瑾看到自己此刻心里深深的失落。挺直了腰杆走出了福王妃的院子,迎面是北风袭来,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沈紫言心里凉飕飕的。
然而这种寒冷,却令她的头脑一瞬间变得格外清醒。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
为何杜怀珪一开始再三在杜怀瑾跟前说明是自己杀了人,而福王来了以后,不过是盘问了几句,他就那么快抖露了真相?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猫腻吗?
沈紫言暗暗心惊。
难道,杜怀珪是有意为之?在杜怀瑾和福王妃面前一口承认,背下黑锅,所等待的,不就是众人放低了警戒,而后让他在福王面前惊爆这件大事?的确,他在杜怀瑾面前说出来,远远没有在福王面前说出来所带来的震撼大。
杜怀瑾是杜怀瑜的亲弟弟,处事的时候,难免顾及手足,会想些别的取巧的法子。况且杜怀瑜是长兄,他犯了错,杜怀瑾能说说,却没有处置的权力。可福王却是父亲,又是耿直之人,对于长子犯下的错,在痛心疾首的同时,恐怕会采取更为激烈的惩罚方式。
这件事情,果真是错综复杂啊。
沈紫言自嘲的笑了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恐怕是自己当时心心念念的,都是杜怀瑾的事情,所以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而如今,却感受到了杜怀瑾对自己的疏离。
沈紫言打定主意等杜怀瑾晚上回来,就和他好好说说。只是一直等到她按捺不住睡意沉沉睡去,杜怀瑾还是没有回来。天明时,沈紫言看着床边空荡荡的位置,觉得这冬日,前所未有的冷。
或许是少了杜怀瑾的怀抱,早起时不胜寒意,头有些晕晕的。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才觉好些了。只是身子越来越沉,浑身无力的半卧在床头,从前那种感觉又浮上心头。沈紫言隐隐有些害怕起来。
难道是旧病复发?
沈紫言心中一片凄凉,强自按捺着不适,唤了秋水进来:“你去王妃那里说一声,就说我有些头昏,没法去用早膳了。”秋水吓了一大跳,昨晚上杜怀瑾没有归家,今日沈紫言却又身子不适,怎么看怎么蹊跷,忙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沈紫言摇头,笑了笑,“就是乏了。”她不愿多说,秋水也不点破,依言去了福王妃处。沈紫言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想,自己到底是真真为了休养,还是为了,让杜怀瑾知道这个消息。
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想要唤起他人的关注。
沈紫言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却无法否认,她的确是很想见到杜怀瑾。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说话。毕竟一开始就是自己可能悟错了什么,才导致今日的结局。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声音。
沈紫言细细听了一回,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秋水跟在林妈妈身后走了进来。
沈紫言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然而还是强作欢笑的说道:“怎么惊动了林妈妈?”林妈妈看着她神色如常,叹道:“您身边的秋水去王妃那里一说,王妃就着了急,特地命我来瞧瞧。”没有惊动杜怀瑾,倒是惊动了福王妃。
沈紫言苦涩的叹息,“兴许是吹了冷风,觉得有些乏力,倒也无甚大碍。
被编编可乐渣渣一阵敲打,洗心革面,决定以后还是不定期双更吧但是十一月下旬开始肯定无法双更了,大学的考试,大家懂得的,临时抱佛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