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寒轩严肃地说道：“组织观念强不强，关系到整个组织肌体的健康问题，绝不是小事。我们党的组织原则中，有下级组织服从上级组织这条铁的纪律，每个领导干部都必须遵守这条纪律。你还年轻，我和国强市长都担心你气势太盛，影响到同志间的团结和组织内部的秩序。”

为了给下属施加压力，能力低的领导指挥拍桌子，瞪眼珠子，声嘶力竭地吼叫。而像枫寒轩这样的高明领导，说话的口吻虽然风平浪静，但紧紧抓住核心问题，敲打下属的时候也能信手沾来。

此刻，在叶之然的感觉中，枫市长的威势扑面而来，压得他胸口发紧。

叶之然惶恐地说道：“枫市长批评得对，现在反思起来，我有时候确实有些过位。今后我一定时刻牢记枫市长的教诲，保证不再犯这个错误。”

枫寒轩语气稍缓，道：“国强市长很关心你，知道你在大局上还是能维护常嘉县委县政府一把手的权威，也算不易。但是，鉴于你在常嘉工作的时间已经很长，影响力很大，组织上认为将你继续放在常嘉不利于你的成长，决定对你的工作进行必要的调动，这次叫你上来，主要是听一听你本人的意见。”

叶之然刚刚被枫市长批评“过位”，这时候哪敢坦陈自己的想法，忙说：“枫市长，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不挑精拣肥。”

唐国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心道：“还算有些悟性。”

嘴里说道：“小叶，寒轩市长对你非常信任，又寄予厚望，才抽出宝贵的时间对你约谈。你切勿辜负了寒轩市长对你的赏识，从严要求自己，要知道严以律己，才能约束他人。古语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就是这个道理。”

叶之然深深点头。道：“唐市长，您和枫市长是我的官场领路人，长期以来始终无微不至地关怀我的成长。[]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会铭记两位领导的教诲，从严格要求自己做起。”

枫寒轩点了点头。道：“两个选择，一是到市纪委党风监察室任主任，一是到东门县任县长，你自己什么意见？”

到纪委党风监察室虽然清淡，却是干部从基层——机关——基层路线中一个很好的跳板。但叶之然心想，这也许又是一个考验。

他说道：“枫市长。我坚决服从安排。”

唐国强对这个回答尤为满意，看了看枫寒轩，笑道：“东门县是嘉南最落后的一个县，也是嘉南市唯一的贫困县。寒轩市长的意见，先将你放在东门县工作。这对于锻炼你的工作能力很有好处。”

“枫市长，唐市长，我还是这话，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谈话虽然在三个人之间展开，但唐国强是枫寒轩的副手，谨记自己的身份。仅仅作一些补充说明。

枫寒轩道：“对于你的使用，市委内部还有不同的意见。有人认为你在常嘉取得成绩，是因为常嘉的基础好，又有国强市长的支持。这次将你放在东门县，说到底，就是市委市政府对你的重新考察。你过去的成绩只能代表过去，而今，只能迈步从头越。希望你的表现足够出色。可以清晰地回答怀疑者的错误所在。”

枫寒轩的这段话激起叶之然内心熊熊战火，他郑重地说道：“请两位市长放心，我不会躺在过去的功劳本上。到东门县后，做一个勤勤恳恳做实事的干部，不给您和唐市长丢脸。”

枫寒轩又道：“越是贫困的地方，领导干部身上存在的问题越多，你去东门有两个任务，一是紧紧抓住经济发展这条主线，二是加强东门县的干部队伍建设。[]所以，你面临的任务很重，困难很大。而且，将你放到东门县之后，我和唐市长都不会给你额外的照顾。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枫市长，唐市长，我愿意接受挑战。”

枫寒轩第一次露出笑容，道：“有什么要求现在就提出来，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叶之然想了想，说道：“我希望能调常嘉县公安局副局长章立人过去，县政府这边，我再带一个政府办公室主任过去。其他没要求了。”

章立人是常嘉县公安局副局长，从大县调到小县，一般都会提上半级。

唐国强向枫寒轩介绍：“章立人的资历够了，多次立功，曾经和小叶一起联手击毙‘两李’，在嘉南公安系统中也有一定的名声。他的工作能力也很强。”

公安局长一般都进常委，是真正的实权人物，叶之然孤身一人前去东门，如果配上一个听话的公安局长，对站稳脚跟，顺利开展工作很有帮助。

枫寒轩点头道：“可以，公安局长进常委，需要市常委会讨论，办公室主任你自己直接通过组织部门调动。”

唐国强问：“还有什么要求？”

叶之然摇摇头，道：“没有了。东门县是贫困县，问题肯定很多，但如果事事依靠上级组织解决问题，我就成长不了。”

枫寒轩满意地点头，道：“国强市长，那就这样。”

唐国强站起身，道：“好。”和枫寒轩握了握手，告辞而出。

出办公室时，刘童华笑着向他轻声道喜，叶之然笑容满面，连连拱手致意。

唐国强办公室。

两人坐定后，胡军沏上茶。唐国强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东门县地处长江省和西省交界处，是长江省最内陆的县，山多地瘦，很久以来就是省内经济最落后的地方。那里的地方干部总体来说比较保守，开拓进取心不够。而且比较排外。市委市政府为了将东门县的经济搞上去，动了不少脑筋，多次配备强力干部主政东门，但成绩不佳。”

“县委书记邱大云在东门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在乡、县多个岗位上轮转过，是一步步从基层走上来的干部。他虽然工作能力一般，但已经融入东门地方干部队伍中，根基比较深。”

叶之然的眉头微微皱起，这种久居一地，慢慢熬资历上来的干部，虽然才具稍短，但从政经验丰富，底下又有一班可靠的党羽。他这个外来的和尚很难念经。

“县委副书记毛海生，原是市委研究室副主任，到东门县工作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他的理论功底较深，曾经很得晓光市长的青睐。”

从市委研究室副主任下放到东门县担任县委副书记，级别虽然相同，但含金量不同。叶之然很快判断出毛海生是受程晓光的牵连而被打发到这种穷县的，属于不得志的人物。这样的人到东门县工作要么彻底屈服，要么被冷落，是叶之然可以团结的对象。

“人大主任程志新担任过东门县县长，当地有许多门生故吏，在东门县话语权不低，邱大云也给他面子。”

又一条地头蛇。

不过这样也好，邱大云不能一手遮天。

“政协主席倪长东不大愿意管事，是个明哲保身的人物。”

“你的副手，东门县常务副县长乔东升跟邱大云比较紧。这个邱大云原来是嘉南市农业局的挂职干部，被邱大云看中后留在东门县。有一定的才干，是邱大云主要依靠的干部。”

听唐国强将乔东升介绍得这样详细，叶之然明白这个人很重要。他既是邱大云的人，又占据了常务副县长的位置，而且有一定的工作能力。

看来这次空降到东门县，面临的困难还不是一般的大。

介绍完东门县的主要领导干部，唐国强转而介绍东门县的经济状况。

“东门县是个穷县，虽然山很多，但缺乏矿资源，地又瘦，水田少，不仅工业落后，所以农业也非常落后。历任领导动过不少脑子，鼓励群众种竹子、种果树、种草药等等。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群众不仅没赚到钱，而且欠了很多债，怨言很大。”

“老师，这些措施针对性很强，为何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

“我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是当地农民素质较低，没有掌握种植技术，导致产量过低；二是交通不便利，种在山里的竹子等经济作物运不出去。”

叶之然道：“交通历来是束缚当地经济发展的一个瓶颈问题，应该优先解决。”

唐国强道：“你运气好，长江省和西省之间将新建一条省道，将从东门县经过，你不妨从抓这条公路的建设开始，在东门县找到打开工作局面的钥匙。”

叶之然点头道：“好，谢谢老师指点，我就从抓公路建设开始。”

唐国强道：“立足长远，不要心急。越是落后的地方，保守思想越是强烈，而且干部容易抱成团，处理事情的时候千万要慎重。”

“您的指示我会牢记在心的。”

“还有，你新婚不久，东门比较落后，爱人是不是愿意过去，要和她早作决定，家庭是事业的保证，不能搞得后院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