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天,陶三胜又被送回了医院,这次不是因为爆炸,而是骨折。准确的说,他是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然后被工友们抬着送来的。
事后矿里进行了调查,当时在同一层面上工作的人都可以证明,王麻子和陶三胜先是因为琐事发生了口角,继而陶三胜动了王麻子,再之后二人纠缠在一起,其他人有的拉架有的好像也卷入了战团。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陶三胜先惹事动手,所以要负主要责任,即刻开除;王麻子是防卫行为,但作为组长打架,被降职处理,成为普通工人。
陶三胜一肚子苦水,只能和二女儿陶妹倾诉,可问题在于,的确是他先动手的。光是这一点,就要了他的命,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可以作证,至于情由,则只有自己知道,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被矿上开除,丢了工作,还折了三根骨头,算是赔惨了!
由于矿上没有承担他的医药费,陶三胜家里又没钱(上次矿难的赔偿金还迟迟没有下来),无法进行手术,在医院待了一天,又因为住院费不够,直接被驱逐回了家。陶三胜忍住胸口的剧痛,也不知道那是断了的骨头在疼,还是心在疼,总之整个人都像失了魂一样,除了跟陶妹偶尔说几句话,其他人找他一概不开口,放佛变了个人似的。
陶三胜的老婆早年得过病,一直就没有再出去做活,病好后便在家带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是她一个人带大,现在孩子是长大了,可儿子陶锦荣却不成器,二十多岁了还在家中啃老,现在丈夫这根顶梁柱又忽然崩塌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她让在煤矿做饭的二女儿陶妹,去找矿里的领导商量商量,至少先把丈夫的几根肋骨治好再说。
陶妹很清楚这件事不好办,但除此以为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去找了一个人。他是总调度邹齐的儿子、也是陶妹打小就是认识的小伙伴,名叫邹绍棠。
邹绍棠毕业于一所普通本科院校,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但对于陶妹来说,也算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因此在邹绍棠学成归来后,自己便稍微和这位儿时的伙伴疏远了些,不过邹绍棠并不在意陶家的情况,多次主动找陶妹联络感情,毫无嫌弃的意思。
对于陶妹惶恐般来找自己,邹绍棠倒并不意外,因为他也听说了陶三胜在煤矿上接二连三的出事。他自然知道陶三胜是陶妹的父亲,本想帮忙问问情形,但作为总调度的父亲邹齐让他少管闲事。他没有放弃,猜测到在陶三胜被开除后,走投无路的陶妹会来请自己帮助,因此特意在家里等她,待陶妹到来后,三言两语便直接将她带往矿里的办公楼。
他们先去了邹齐那里,可邹齐人不在,邹绍棠不怎么相信,因为父亲的岗位,一般是不能离开煤矿的。他猜想父亲是刻意躲着自己,便又拉着陶妹,去找副矿长薛魁。
“是绍棠啊,来来,进来坐。”薛魁对邹绍棠十分客气,除了因为他是邹齐儿子外,自己还另外有打算,不过现在显然还没到时候。
“薛叔叔,您好。”邹绍棠客气地叫了声,他不是矿上的人,不需要拘泥于职位。
这时薛魁也看见了和他一起来的陶妹,心中立马就知道了他们俩此行的目的,不过表面上还算一团和气,也招呼陶妹一块进来。
邹绍棠率先开口说道,“薛叔叔,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一下陶妹父亲陶三胜的事情,听说他因为打架被矿上开除了,这件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呢?”
薛魁吸了口烟,掸了掸烟灰,平静地反问道,“绍棠啊,这件事你为什么要插手啊?”
邹绍棠看了眼旁边的陶妹,如实说道,“因为陶妹是我的发小,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她爸爸的事情,我就想帮她问一问。”
“原来是这样啊!”薛魁恍然大悟,他以前好像是听邹齐说过这件事,说自己的儿子挺喜欢陶妹的,但考虑到陶家那么穷,邹齐说自己肯定不能答应儿子把陶妹娶回家。
既然邹齐并不认可这个女孩子,自己也没有必要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陶家了,于是薛魁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按照我们煤矿的规定,打架是要被处分的,而他们在矿井里打架,这就更是严重违反纪律和安全的事情了,所以我只能把陶三胜给开除掉,以儆效尤。”
听见这样的处置,陶妹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薛矿长,如果我爸爸是因为打架被开除了,那王麻子呢?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他就能留下,单独开除我爸?”
“这个还不简单嘛,你爸是先打人的一方,他主动惹事,当然开除他啦。至于王麻子,很多人都证明,他是被挨打后才还手的,我们当然要区别对待,再说了,他也被降职处分了,一切都是按规定来的。”薛魁说的有理有据,看在邹绍棠的份上,他还算客气了。
陶妹自然不会是薛魁这样老油条的对手,被这样一怼,就没话可接了,只能用可怜的眼神求助邹绍棠。来之前,邹绍棠也想过这件事,现在证据确凿,开除陶三胜的确符合规定,他这次来的目的,除了要搞清楚真相外,还想替陶家要到些赔偿金之类的,至少让他的家里能度过燃眉之急。
于是,邹绍棠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薛叔叔,您看能不能从矿上安排些资金,好歹帮陶三胜把病给看好了,他可是全家的支柱,他现在倒下了,如果不快点好起来,一家的生活就很成问题了。”
薛魁摆了摆手,表示不行,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够给邹绍棠面子的,不想再多废话。
“这个不行吗?上次爆炸后,矿上不还给他付了手术费和住院费吗?”邹绍棠继续争取道。
“那不一样!那次是工伤,在我们的矿井里发生事故,我们当然要负责的。但这次是他们私下里面的打架斗殴,难道也要单位给钱治病吗?我们没追究他影响日常工作、破坏生产秩序的责任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薛魁反而有些恼怒,因为他不仅给了陶三胜看病的钱,后来还在其威胁下,又多付了一份赔偿金,为了这件事,他气愤难平,所以特意叮嘱了邹齐,以后不许再让陶三胜来上工。结果没想到邹齐居然违背了自己的意见,又让陶三胜下井了,虽然他后来知道是矿长梅远征亲自安排的,但还是很不高兴,因为不能去跟矿长起冲突,他只好把气都撒在了暗地里。
谈判没有收获,邹绍棠无奈地和陶妹离开了煤矿,转道去陶家看望陶三胜。
沈明月每天都会看一眼“微联盟”网站,看看有没有新的求助信息,这一天,一则关于DT市煤矿瞒报的举报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举报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主要是说那边有家小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事故,实际死亡人数和上报人数不同。而且还在事后威胁、殴打知情人员,希望北亭侦探社能够出面调查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也能将不法分子绳之以法。
文字简洁扼要,重点分明,很容易就能看明白举报人的目的和要求,沈明月想起来,在十几天前自己好像是在新闻上看到过这则新闻的,但具体内容记不清了。于是,她上网又特意查看了一番,果然如举报人所说,在那天DT市发生了一起瓦斯爆炸事故,造成五死一伤,但善后工作已经处理完毕。
沈明月对于这种刻意隐瞒、残害劳苦大众的行为非常愤慨,她马上就此事向陈天宇和李一亭做了汇报,希望能亲自去当地,一探究竟。
不过,忙得一塌糊涂的李一亭倒觉得这并非是什么大事,他说道:“明月,新闻我也看过了,死去的矿工们确实很可怜,但是我们侦探社现在手头的事情很多,恐怕暂时管不到那边啊!”
没想到天生自带同情系统的沈明月却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李大哥,我们接到了举报信上面说,明明是死了六个人,可新闻里只报出了五个,虽然只差了一个,那也是命啊!而且出了事故,煤矿不去安慰受害者,还为难他们,这帮人肯定干了很多坏事,我觉得我们就得管!”
看着沈明月坚定的神情,李一亭也不再反对,“那就让紫辰和九道先过去跑一趟,摸摸底,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就交给当地警方处理就好,能帮的咱们出手帮一把,毕竟是事业单位,咱们也不能干涉太多。”
“那我呢?我也要去!”沈明月依然嚷着要亲自去查。
“你要留下来,在网上和举报人进行沟通,看对方能不能提供更多的线索,也方便我们调查啊!再说了,最近档案室这边一直缺人手,卷宗都快堆成山了。有紫辰和九道过去,你还不放心?”
其实,沈明月就是因为在社里呆着整理材料,闷得够呛,才会这么三番五次要求前往,李一亭一针见血点出来,就是要让她赶紧死了这条心。
沈明月这才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勉强同意。但当她在网上回复信件,表示受理此案后,举报人只是回复了一句“谢谢”,便缄口不言。之后沈明月无论问什么话,都没有再收到举报人的回复。这让沈明月心中起了些疑心,莫非是举报人也遭受了迫害,不能联系自己了?还是这件事的确不存在,这封举报信本身就是伪造的?不管怎么样,刘紫辰和旷梭得到命令后,便立即出发了,有他们亲自出马,沈明月相信一定可以探听到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