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豪杰。”
李轩看到了严纲拦人之举,不由赞叹出声,“英雄虎胆,明知不敌三哥,亦勇往直前,北地血勇之豪杰,何其多也。”
“匹夫而已,将怒而兴兵,安能不为人算?”
身旁的关羽单手背持大刀,倚立马旁,听到李轩的话,轻瞥了驰来的严纲一眼,淡然问了句,“小弟惜才,改主意了?”
“我是替公孙惜才。”
李轩摇头一叹,“将为兵之胆,上好的一员先锋虎将,竟用于阵前私斗。”
说罢,对身旁关羽一笑,“请二姐折其羽翼,裂其军胆。”
关羽闻声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之后起步而行,单手倒提青龙刀,迎驰马而来的严纲对进。
十五丈,马上的严纲手中缰略提,似想要阵前通名。
谁知,就在他提缰的几乎同一时间,对面提刀信步而行的关羽,脚下步频,突然一变。
受到气机感应,马上的严纲立马双腿一夹,复又催马。
马速方起,对面拖刀而行的红衣胖妞,步频又变,行进中步伐又是骤然一缓,似快实慢的拉近。
“嗯?”
行进间两次微不可查的步频转换,城上城外的观战者不觉得有什么,可身在场中的严纲,却被憋的胸口发堵。
“唏灰灰”一声马嘶。
“驾!”
似受不了胸中憋闷,马上的严纲突然大喝一声,手中卜字戟一竖,催马直冲对面一团火红而去。
严纲肩一动,尚未等手中缰舞起,对面关羽步频就已然骤提,单手提刀于后,身略前倾,小步贴地疾行。
人马对冲,四丈眨眼即过。
“哈。”
三丈外,严纲左手松缰,摸上右手横带而过的卜字戟,上身微蜷,手中长戟在马头前,蚊香一样一圈圈抖成虚圆,扰敌判断。
关羽却看也不看,一直眯着的眼都未睁开,始终倾身略低头,只顾拖刀疾行。
“驾!”
一步一骑对冲至丈许,严纲暴喝开声,双膝一夹马腹,端戟急冲。
小碎步拖刀疾走的关羽,行进中陡然立住,头一抬,淡淡瞥了马上的严纲一眼。
严纲又被疾停的关羽,逼的气势一泄,恼怒间双手握戟,倾身带马,突刺而出:“杀。”
在严纲双手握上长戟的瞬间,关羽上身似朝左微倾,复待戟尖随之朝左微横,起步晃身右走。
一步一骑,对错而过。
就在严纲马速提至极尽,手中长戟直刺左前之时,拖刀而行的关羽,在马头前再一次横移换位,继而手中刀一撩,一抹青芒暴起。
马上严纲大惊失色,手中长戟左刺至半道来不及收,只能顺势右扫,气势一泄的当口,十成力又去了七成,哪里挡的住斜撩而至的青龙刀?
“噗”的一声撕布闷响,一篷血雨纷溅。
少了半个马头的紫骝,与少了半个身子的严纲,破麻袋一样前栽摔了出去,荡起一片土尘。
一人一马,死时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关羽一收刀,复又单手倒提青龙刀于身后,眯着眼,不紧不慢的朝回走。
非但未看倒毙的一人一马,从始至终,关羽眯着的一双眼,就没睁开过。
场上极静,几近落针可闻的静。
直至关羽一步步的走回李轩,张飞,田豫身前,无论是城外列阵的北盟之卒,城墙上的幽州将官,皆鸦雀无声。
只一刀,公孙瓒麾下头号猛将,幽州突骑以勇名著称的严纲,就被斩了?
只一刀,所有看到方才一幕的人,呼吸骤停。
只一刀,场上所有人,就被冻住了。
少时,才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嚎:“放箭,射死这班贼子。”
城上的公孙瓒,此时刚摘下肩上系着的大氅,方抢过一对鼓槌,要予严纲擂鼓助威,就感觉身旁突然一静。
再回头,只见城下一团刺眼的火红,云团一样缓缓浮动。
火云身后,就是少了一截的严纲与无头马尸,一把断戟斜插于地。
直至眼神呆滞的跟随红云飘了几步,公孙瓒才捶胸痛嚎出声:“苦儿,痛煞我也。”
“放箭。”
公孙瓒捶胸顿足的一声惨嚎,惊醒了城头众将,皆是狂呼放箭。
刘虞看着眼睛发红,脸色发狂的一众突骑将佐,欲阻已是不知如何开口。
“嘣嘣,嗡。”
“咻咻咻。”
城上手快的义从亲兵,已经摘弓朝吊桥外放箭。
“轰隆隆”突然一阵马蹄声,疾速掠近。
“呦呼呼。”
“嗬呀。”
“哩哩哩哩。”
一阵稀奇古怪的啸叫催马声,本在城外两翼掠开的骑兵队列,突然各分出一百余骑,飙马直冲吊桥而来。
“俺来啦。”
西边一马当先的苏双,一手盾护身,遮挡城上零星射来的箭矢,一手挥舞链锤,哈哈大笑着策马而来。
“奔射!”
东边打头的张世平奔马上呼啸一声,左手一摘弓,右手脑后箭囊一抄,三支雕翎箭在手,似同搭箭在弦。
“嘭”的一箭,不等颤动的弓弦复位,右掌一搭一拉,又是一箭上弦。
“嘭”“嘭”“嘭”。
三声几竟连成一线的弓弦颤鸣声,三支雕翎箭奔马上疾射而出,三条离弦黑线,间不容发,几乎同一时间飞至城门前。
严纲早先留至城下的三骑,尚未提马挤上吊桥,便同时落马。
“呦呼呼。”
一行跟在张世平身后的弓骑兵,纷纷怪叫,吊桥前马身一侧与城墙平,奔腾中斜弓向城上连珠疾射,掠城而过,毫不停留。
“白马公孙,仁义无双,忠正贤良,吾等今日见识了。”
城外突然传来一声畅笑,李轩被苏双等马盾裹护着后撤,都不忘提着大喇叭,临走再撩拨一下公孙瓒,“将军一卒看似不成,不若三千卒同来如何?吾北盟今日扎营于此,望将军早演马踏联营故事,让吾等一睹为快,不见不散哦,我等你。”
“竖子,你到底是谁?”
城上公孙瓒气疯了,一把推开阻他出盾的关靖,展身出城垛,冒着城外漫射而来的箭矢,死死盯着正在盾牌遮挡下后撤的一群人,似在找发声之人。
李轩才不逞强呢,老老实实的躲在身旁士卒撑着的盾后,头也不露的一竖大喇叭:“投你忠义一票,爱你如子,却被你忘恩负义之人,姓可,名怜,字失恋,回见。”
“噗。”
城上的公孙瓒,闻声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当日,北方联盟后退三里,距沮阳城南门,外偏东五里,择丘陵区扎营。
帐篷不够,汉地不像游牧部落,皆牛皮大帐。
汉地的牛皮皆用来做甲胄与防箭盾披了,北盟中多是以桐油浸泡,可防雨防风的布幔帐子为主,旧帐居多,补丁套补丁。
即便这样帐篷也不够,多半兵卒搭得是不防风不防雨的藤遮,一块块用篾条编织的大凉席,用时简单一遮就是篷。
流民为主的不满员亭里什伍,更多则是以简易行军窝棚为主。
一辆独轮车上面搭毛毡草棚,下面铺张席,就能睡两人。
幸好已入夏,露天宿营主要的问题是失温,睡眠不好,次日精神容易萎靡,体力下降。其次,是晨雾雨露,易发关节疾病。
这时代北方四季极为分明,地形与气候皆和后世大不相同,平均气温高的多不说。汉地中心的豫州,“豫”就是大象,且气候湿润,植被茂密。
田豫所在的渔阳雍奴,就是与洞庭湖齐名的大湖,没有干涸,海一样大。此时的洞庭,也比后世大得多。
现在连黄土高坡都没有,关西大把的良田与野生动植物。关中还是膏腴之地,长安还是八水绕城,经常发大水,城墙平常最大的作用,就是阻挡洪水。
由于内陆河湖众多,地表水丰富,植被茂密,地表水持续蒸发量就大,气压就低。海洋暖湿气流就很容易被低气压拉入内陆,关东,关中,关西的降雨量都极为充沛。
加上汉地大部处于雨热同期带,对农业是利好,但对行军与扎营,就是利弊各半了。
半天的时间,行营物资极度短缺,要靠就地取材,扎不下什么营,防雨都做不到。
一半以上的兵卒,都要露天宿营。
因为没时间先竖营寨,搓条编篷,而是当天就围绕营地先挖壕沟,竖尖刺,遍设“梅花陷马坑”。
“梅花陷马坑”是一个试验性的防御设施,就是在除岩石外的松软地形上,挖崛直径为三个拳头并拢,深度一掌的小坑。
间距不一,以最短一个马身为标准,一百人拿着小铲子,就能在一日之间,布下纵横数里方圆的陷阱区。
防骑兵突袭。
李轩做过实验,马骡即便在低速小跑状态,一旦踩中这种小坑,马蹄就会被折断,当场就废了。
北方草原骑兵机动野战,这种陷阱有用无用,没试过,适用于什么战场环境,效果如何,皆不知。
可在营地外用于防线设置,营内预设陷阱区,却是没问题的。
骑兵步卒可以用绳索拉开鹿角,营珊。可要想用土把那么多小洞填实,让骑兵通过,不是短时间可以办到的。
即便解决了通过性,也会让骑兵失去突然性,丧失突袭可能。
李轩不知道第一个知道牛奶可以喝的人,究竟对牛做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不知道实战是什么情况,那就只能试。
不断的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