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盟加工过的刍秣,战马吃了耳朵会扇来扇去,一直在动,这代表战马很高兴。
而吃官仓收缴来的刍秣,战马耳朵是竖着向上,紧贴着头,这代表战马不高兴。
质优的刍秣,是军需,边军与郡国兵皆需。公孙该向北盟采购刍秣,照样会采购。入秋后月采购粗饲料,青贮饲料已经上升到了300船,两万余石,货值30万钱。
又适用又便宜的燃料与优质刍秣供应权,自然被北盟以为商民军提供方便的方式垄断。
且熬盐户与砖窑,不必付五铢钱,以盐砖冲抵燃料费即可。于是,船队返程时,又会堆满出锅价的廉价盐,出窑价的砖。
收购的集中,反过来让熬盐户更加集中,并产生了户户合作与雇工式的熬盐场,让食盐产量持续增大的同时,成本持续降低。
北盟的统购点,在统购的同时,逐渐又多了个统销的功能,不停向外扩张,逐步成为辐射幽州的一张大网。
从柴米油盐酱醋茶,针头线脑,锅碗瓢勺,镰刀锄头到家用纺织机,物料领取加工,特产收购,购销品种越来越多,贸易量越来越大…
对辐射范围内的乡民影响,越来越深。
免费领籽棉,收加工好的棉絮,棉线,棉籽,售布。
芦苇,杂草,刍秣,柴薪,木炭,桐油,竹篓篾筐箍桶,皆可换棉籽油,灯盏灯油,盐糖布酒,油醋酱茶,铁刀农具。
免费领小鸡小鹅小鸭,收活禽,禽蛋,鹅鸭羽翎。免费领兔子收兔毛。免费领小猪精饲料,收生猪…
北盟一个个统购统销站,乡民进出比去乡老家勤的多,周围摆摊卖货者自聚,挑担扛活者自来,渐成一个个辐射周边乡村的市集市集与码头,市集与市集,与县城之间,可容辎车行走的简易乡村土路,正在一点点的被人趟出。
为了加强节点的商品供应与物资收取,鲜于辅所在的雍奴,动辄百万计的麻鸭放养,与当地乡民合作的形式,遍地开花。
通过收取老鸭,鸭肉鸭蛋,鸭绒鸭毛,为合作乡民增加收入的同时,让乡民有余钱多买布酒盐糖,置新舟用灯油,买砖盖新房…
随盟内购销网络的逐步扩张,在地原料收取,外州商品散货,连成一循环的同时。收购量在持续攀升,散货量越来越大,贸易量一路攀升…
就这简单的两线一节,鲜于辅暗忖中间截取的价差,就当不低于盟内的会费所得。
且仙帅花钱盟内众所周知,一向以不靠谱著称。别家五铢多了堆库,这位可好,当月就敢把下月预计能挣到的钱,统统花出去。
盟内有粮库,可没人知道钱库在哪,只知道有不少欠条。
敢三年把士卒军饷提高到年三万钱,鲜于辅尽管不可思议,可还是信居多。毕竟论殖产兴业与数算一道,特别是如何绑人合伙坑钱,仙帅可比领兵打仗精的多。
“月有两千钱,就够一兵士征募两个丹阳兵,湟中义从作为‘侍从’了。外面天下的精兵,在北方军中就是打杂的,比咱直接养士要划算,又能拉开勋阶待遇,诱人向上。”
李轩微笑道,“只不过一兵士两个‘侍从’的名额,估计兵士会留予自家子侄,本乡子弟,或自家奴仆,奴仆子。募外人为侍从的可能,估计会越来越少,毕竟与举孝廉一样,兵士为何要便宜外人?”
顿了顿,冲鲜于辅道,“你若真想为飞虎营加编,以免有功劳的时候争不到。动员游侠,剑客们自募侍从也好,你用放鸭,输销芦苇,熬盐的支出先垫上也罢。
北盟所出养北方军,你欺行霸市的所出,拿来养飞虎营又如何?总之,谁投资谁受益嘛,功名利禄自取,盟内会帮你,但归根结底,还要看你自己。”
鲜于辅心下崩溃,好嘛,放鸭的钱还没挣几个呢,我从前欺行霸市的老本又得扔进来。我收苦哈哈点芦苇给人送去,拉点盐抵燃料款,一船才挣几个钱?
这入的什么伙啊,怎么刚挣点钱,没暖乎热呢,就又得扔回去?
可不扔回去行么,劳改营还十万兵马呢,他一个营就一百兵,用一百兵斩将夺城,这也太难了点。
看着一脸纠结的鲜于辅,苏双与张世平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行了,我就是去苏当家那边,路过这来看看。”
李轩不以为意的一摆手,扭身朝低头悠闲刨蹄嗅草的大黑走了过去,头也不回道,“流氓又不贵,讲讲价,募两百撬门别锁的飞贼能花几个?你扩不扩编,自己看着办吧。”
“唉。”
鲜于辅深深纠结,冲李轩的背影问了句,“甲胄弓弩,铁爪勾挠,军中配发吧?”
“配个屁。”
正与李轩一同转身离去的苏双,闻声又扭过头来,对鲜于辅喊了嗓子,“要铁爪勾挠找俺,俺那刚支了个铁匠铺子,在营内请的师傅,手艺不错,给你价保证比盟内低,量大优惠。”
“苏当家何时做起了生意?”鲜于辅诧异道。
“就是缺钱的时候呗。”苏双收回了郁郁的目光,萧索的转身离去。
“买马找我。”张世平跨上马,离去前同样对鲜于辅微笑着招呼了一声。
鲜于辅明白了,加入了北盟的财主们,时下都穷死了。
想通了这一点,他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毗邻雍水,西北原野,苏区。
三间河畔连体,两人高的人字半敞木房上,竖着两人合抱的烟囱,空气似朦胧扭曲。
无门遮敞房内,一座烘炉进料口闪烁着彤彤火光,侧脚一横柜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一个学徒正坐在小板凳上,前后推动风箱。
“叮,咣。”
“叮…咣,叮…咣。”
屋下离烘炉不远的一块砧台前,大冷天光着膀子,拎着大锤的壮汉,双眼盯住砧子上不时翻转的铁料,与小锤的落点。
小锤斜点轻落,跟着就是一大锤砸向小锤的落点,力量均匀,且有节奏。
小锤正落重击,则持锤待机,待师傅用小锤修改了关键料位,复又斜点轻落,才又一大锤砸下。
拎着小锤的是个汗巾包髻,老眼半眯的矮墩铁匠,左手握着铁钳翻动铁料,右手小锤边用特定击打方式指挥徒弟锻打,边时不时改料。
“唏灰灰。”
屋外空地上传来一连串的马嘶,一头长鬃飘飘的紫燕骝,前蹄立起,后腿狂蹬,不耐烦的狂甩脑袋。
“老铁。”
站在铁匠铺前,一边欣赏铁匠打铁,一边看人钉马掌的李轩,笑着对敲小锤的铁匠招呼,“是不是你马蹄铁打的不对呀,这马怎么钉个掌胡蹬乱跳的?是不是扎肉里了?”
“马夫蠢,不赖蹄铁。”
老铁不服气,瞥了李轩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敲小锤,“兴许是钉掌的法子不对呢,宰猪不得先放翻哪,试下把马捆翻了钉。”
“你说的有道理。”
李轩也不知道钉马掌的时候,该让马用哪个姿势,他也不关心,让钉马掌的马夫自己摸索就是,想了想,扭头冲老铁道,“我感觉你该跟苏当家的马夫配合着来,多交流,让狗日的马听话,踹伤我好几个兵了。”
“马咋听我的哩?”老铁不认为自己能跟马沟通。
“你让徒弟帮钉个马掌。”
李轩冲老铁伸出个拳头,打开,“奖五钱。”
“一马还是一蹄子啊?”老铁幽幽的问。
“那你不废话么。”李轩没好气道,“当然是一马。”
“我回头试试。”有了赏钱,老铁的口气立马就松动了。
“你别满足呀,多改改,跟鞋似的,不是能用就行,得让马舒服。”
李轩半依在门框前,一脚斜插点地,从兜里掏出个果仁扔嘴里了,咀嚼道,“你把蹄铁改好点,让你一帮开铺子的徒弟都打,把价降下来,组团参加盟里招标,咱田马也需要呢,还能帮你朝外卖,包你挣个铁炉堡出来。”
老铁手下小锤重重一敲,气闷道:“我哪干的过人豪族家的铁厂,料都是从人那买来的,一帮徒弟又都是不成器的,有个铺子就了不得了,哪接的起盟里的订?盟里铁料不都是外购的么,咋不自己冶铁?”
“矿石采掘量不够,冶什么呀。有矿地方那破路,修路人手不够,用骡那成本还不如外购呢。”
李轩开玩笑道,“等你做大了,用的料多了,咱再建冶炼场,专为你供料。”
“那敢情好。”
老铁知道李轩在扯淡,不在意道,“以仙帅造器之妙,估计路难你不倒,怕是时下这点用料,看不到你眼里吧?”
顿了顿,左右环顾了一下,低声道,“你让我试的油脂,动物尿淬火,我试了。送来的猪尿,马尿,牛尿,桐油,豆油,菜籽油。有的配比似乎对硬度有用,你回头再让人送点虎尿,狼尿,鹿尿来…”
“你别扯淡了。”
李轩打断了神神秘秘的老铁,“用老虎尿就能淬出虎钢来?我是让你用你的经验,帮我找找这里面的问题,到底是油尿里面的啥,在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