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了杨庆并不是想要整个广西后,广西咨议局的乡贤们,毫不犹豫地把靖江王塞进马车献给杨庆…
反正还有他儿子呢!
杨庆爱怎么玩弄他随便,哪怕玩死也不要紧,有他儿子备用,说到底靖江王只是广西维持割据的一个法理依据而已,但究竟谁是靖江王并不重要。朱亨嘉的儿子可以,朱亨嘉的兄弟也可以,甚至靖江藩的每一个宗室男性都可以,需要的话把靖江王儿子送给杨庆也不是不可以。
话说后面还有两千多备用的呢!
这种小事完全不值一提。
可怜的朱亨嘉还能怎样?在咨议局的乡贤们回去后,紧接着就到王府逼他了,他还想挣扎一下,结果守卫他王府的侍卫们一起跪到他门前请他以大局为重,这些混蛋跪的时候手中可是拄着火枪的。最后他两眼泪汪汪地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说到底他和桂王一样没什么实权,广西的财政完全控制在咨议局的乡贤手中,一开始那些外省官员在时候,靖江王还能说话管用,但后者被本地官员排挤得差不多以后,他也就完全变成傀儡摆设了。
至于那些雇佣军就不用说了,当然谁发钱就听谁的。
而这些乡贤以桂林周边为主。
本来广西核心也就是这一块,桂林,柳州,平乐,就连南宁都属于相对偏远,所以他们同样对抛弃浔梧二州不是很在意。
后者倒霉就倒霉吧!
这种事情只要不是他们自己倒霉就行了。
乡贤嘛!
难道还真指望他们有多团结?
只要不是自己倒霉,需要把靖江王献给杨庆,他们就毫不犹豫地把大王打包,需要牺牲部分乡贤利益,那么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哪怕他们知道杨庆是钝刀子割肉。
但是…
只要还没割到自己身上就行。
而且把浔州扔给杨庆,也就意味着把大藤峡这个泥坑扔给他,如果明军能够陷在这片崇山峻岭,那么还能给广西士绅争取更多时间,哪怕只是苟延残喘的时间。明朝的大藤峡并不仅仅是指大藤峡,实际上桂平以北整个这片崇山峻岭统称大藤峡,一直得到荔浦南边,这片瑶民的聚居区已经折腾了大明朝快三百年,就连王守仁都没解决,广西士绅很乐意看明军掉进这片绿色泥潭。过去这里是以狼防瑶来压制,明军接管后那些狼兵肯定撤走,他们本来就是桂西土司以外派方式提供给朝廷的,而桂西土司和士绅已经结成同盟,他们支持后者控制桂柳等地。
然后作为他们的屏障。
毕竟土司们对杨庆同样也充满了警惕,这个权臣已经开始在云贵进行改土归流,虽然进行得速度缓慢却一直没停下,依靠着那些民兵化的旧卫所军户,一边挥舞封爵移居平原的肉骨头,一边枪炮瞄准,的确成功解决一个个土司。这样他早晚也得对广西下手,这一点包括岑家在内这些土司们都清楚得很,但他们也都知道土司肯定得排在士绅的后面,士绅不倒下是轮不到土司的。
双方是唇亡齿寒。
就这样广西的局势迅速稳定,就在狼兵撤离浔梧二州,然后明军紧跟着接收的时候,靖江王也乘船开始了他前往中都的旅程。
他大儿子以世子身份留守桂林。
他大儿子比他名气大得多。
靖江王世子是朱若极,也就是清初和八大山人齐名的石涛,在现代一幅画值几千万甚至上亿的。
“宗室中倒是颇多擅书画者!”
杨庆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名字。
“毕竟以之前的制度他们也没别的事情可干。
说起来这宗室确实对楚公有不满的,但绝大多数真要说到恨您则未必了,朝廷过去对宗室看似优待实则视若贼寇。就是对贼寇的防范都没有对宗室的防范更严密,说是藩王郡王天潢贵胄,但实际上不过是以城为牢的囚徒。说是一个个富可敌国田产多得吓人,但楚公可以去问问福王他那几百万亩良田,一年究竟能给他多少收入?他那是封地,又不是真正就归他所有了,而是这片地的税收权就划给他了,他只有收税的权力。
但您别忘了,那税是朝廷代收!
是朝廷给他收,然后收了再交给他!
他自己没权力收。
朝廷自己的税都不知道有多少消失在过去的税收体系中,更何况是给这些藩王代收的,福王那两百万亩封地一年理论上只给他四万多两,但事实上就没给足过。”
黎玉田笑着说。
“他们不是还有俸禄吗?”
杨庆说道。
“的确,他们都有俸禄,可朝廷连前线将士的军饷都发不出了,您觉得会给他们发足额的吗?福王,蜀王这些家族之首的确有钱,但您觉得都繁衍几千口了,那些奉国中尉们真就有钱吗?他们的俸禄都是打折的,当年还用宝钞时候,甚至只有两成是银子,八成都是宝钞,宝钞后来是什么样子就不用说了。所以除了那些藩王郡王之类,那些最底层的宗室对您未必没有感激之心,您并没有让他们损失什么,他们很多人过去的日子甚至还不如现在,而您却给他们解开了身上的枷锁。
您说他们是当猪养。
可就算能衣食无忧,身上套着枷锁的日子他们也未必喜欢啊。”
黎玉田说道。
“那为何宗室成众矢之的,官民皆指其拖垮国家?”
杨庆问道。
“就像您说的,有些事情总得需要一些人来背锅,大明之前的糜烂总得有个解释,说因为士绅不交税?过去谁敢说?谁说都是自寻死路!整个官场,所有士绅,全都靠这个维持好日子,敢说这个那是与天下为敌!说土地兼并?打击土地兼并的海瑞刚当上巡抚就被轰下去,这还是神宗皇帝给他优待,要不然早被人给弄进大牢里去了。张居正倒是铁腕手段略微治理一下,仅仅是略微,刚死就差点被灭门!说商税收得太少?扬州盐商一年获利千万,交税几十万,是少,可那个盐商身后不是一堆实权官?张居正的继任张四维的弟弟张四教就是扬州盐商。
敢收商税的魏忠贤是什么结果?
真正原因不能说也没人敢说,正好宗室这种最没实力,也的确是有责任的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说他们吃垮国家就可以给国家的糜烂做出皆大欢喜的解释,至于根源是不是真就是宗室,这个谁还会关心呢?”
黎玉田说道。
“你这样一说我再看孝陵就觉得太祖在天之灵和蔼得多了!”
杨庆说道。
然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那么靖江王来以后,就给他在南都找个房子,然后让他安安心心住下好了,广西那边继续让他儿子留守着,什么时候布局完成,让他自己上书移藩就行。”
杨庆紧接着说道。
靖江王的命运就这样确定。
先来南京当寓公,当得差不多了就让他自己要求移藩,他儿子不同意就是不忠不孝,就是谋反,然后朝廷的大军就可以直捣桂林。反正只要浔梧二州土改完成,尤其是把大藤峡这些瑶民解决了,有四个府的民兵为基础,桂林,柳州,平乐这三个府也就是探囊取物了。拿下这三府再继续进行土改,这三府土改完成,至少可以有几十万民兵可用,那些土司同样也就是囊中物了,说到底他们手中也就那点牌能打。
“那么现在就看桂王了!”
杨庆看着地图说道。
广州。
“大王,以老朽之见,不妨就去这南都走一趟,既然靖江王都已经前去了,大王不去终归是不妥!”
香山籍崇祯朝大学士何吾驺捋着胡子微笑说道。
他身旁几个乡贤纷纷点头。
他们的节操肯定不会比广西那些乡贤更高,既然广西的乡贤会把靖江王打包送给杨庆,他们当然也能把桂王打包送出。反正桂王也一样是有儿子的,有备用的就没必要激怒杨庆搞得大家最后都不愉快,万一明军再封锁虎门,那每天损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象冈公,若杨庆扣押大王呢?”
陈邦彦说道。
“大王去则大义在我,不去则大义在彼!”
桂王看着他一脸无语。
那大义有个屁用,你们把我送给杨庆的确换了暂时的苟安,可我要被找个小院子圈起来了。那时候你们还一样逍遥快活,我就得天天在那里当事实上的囚徒了。
这还得是杨庆心情好。
他要是心情不好,哪天给我灌杯毒酒估计你们也不会为我报仇。
“象冈公,想来您和诸位乡贤不会不明白杨庆的用意,他不过是自度无力一举吞并两广,故退而采取蚕食之计。他威逼一次,但所求都不多都在我们接受范围內,我们不愿意开战就只好接受,过些时候他就再逼一次还是如此,我们再接受,这样一步步他就将我们的实力削弱。看看他在广西所做的,第一次仅仅拿下南宁和廉州二府,利用靖江王的畏惧之心迫使其接受,如今不过一年多而已他就已经玩了第二次。
靖江王就这样一块块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封地。
那么下一次呢?
杨庆是要柳州还是平乐?
我们不能也这样一块块地任其蚕食下去,上次他就已经逼我们交出了水师,且交出了香港岛,结果让南洋水师堵在了家门口。这一次他又附带要雷州,他已经从靖江王手中得到了浔州,这摆明了就是要向我们桂藩扩张搞他那一套,我们与其这样退缩下去,还不如对他强硬一次,以此声援陛下。
杨庆不会真打我们的。
他只是吓唬我们,他的目的还是蚕食,真要与我们打起来,无论李自成还是张献忠,甚至多尔衮都有可能趁虚而入,尤其此时他正与陛下僵持之际。”
另一个广东籍旧臣陈子壮说道。
他和陈邦彦,张家玉合起来原本历史上被称为岭南三忠,尤其是他在抗清失败后死得最惨烈。
他是被锯死的。
“若他真动手呢?”
何吾驺一扫刚才的装模作样,带着一丝冷笑问道。
“若他真动手,我等就算为陛下还都尽一份力了,广东两卫五万精锐岂无一战之力?纵然不能北上南都为陛下效力,亦可使杨庆知天下终有忠义之士,我等皆先帝旧臣,又岂能坐视先帝之江山落入奸臣之手!”
陈子壮说道。
“一战之力?那新安之战结果如何?南洋水师就在虎门,香港之陆战队随时可再登陆新安,更别说如今第十八军已占领浔州,随时可沿西江而下直犯肇庆,加上韶关前的,三路合击广州,老朽不知你那一战之力从何而来?恐怕最后一样要落得金声桓的下场,那杨庆就算有不轨之心,但此时还是大明之臣,奉天子而召藩王大义在握,拒之即为不臣,老朽还不想顶着个叛臣之名身死人手!”
“若坐视杨庆谋逆,则我等何以面对先帝?”
陈邦彦说道。
“那杨庆可谋逆否?”
“他若已谋逆还祭什么仁祖?”
陈子壮怒道。
“那一切皆汝之猜测,难道你陈秋涛说他谋逆他就谋逆了?”
“大王,虎门送来一人自称光三公所遣来求见大王!”
一个侍卫突然进来说道。
一帮人立刻停止争论,丁魁楚是桂藩在皇帝那里的代表,他派人突然前来那肯定有重要事情。
“带他进来!”
桂王说道。
紧接着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被带进来。
“浙江生员姚启圣见过大王!”
他向桂王行礼说道。
“免礼,姚茂才远来辛苦,光三公有何事?”
桂王说道。
“圣旨到,请桂王接旨!”
姚启圣忽然换上一脸严肃说道。
大厅內一帮人全愣了,包括桂王在内,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他撕开自己的腰带,然后从夹层里面拿出一个油布包,紧接着郑重其事地打开,把里面一张的确是圣旨惯用的织锦黄绫掏了出来…
“桂王,请接密旨!”
姚启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