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赋说得眉飞色舞,满脸满眼的幸灾乐祸根本遮都遮不住,他本人好像也根本就没有想要掩饰一下的这种念头似的,只差没跳起来拍巴掌了。
“我说,你女朋友的爸爸死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唐弘业问他。
郝天赋回答的也是特别理直气壮:“我为啥不能高兴?他对我女朋友也不好,对我也不好,狗眼看人低,一天到晚明明不是什么好人,还总装什么假正经,换成是你们,你们能受得了他?我这个人啊,读书上学那会儿也不怎么用功,也不爱学习,但是我这个人性格还是非常直的啊,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就算你没钱,人好我也照样说你好,再用钱,不地道也就是不地道,没有什么影响。”
“是不是还得强调一句,有钱但是坚决不让你占便宜的有钱人更坏?”唐弘业对郝天赋这一番颇有些义正言辞的话根本就不买账,毫不留情的当场戳穿。
郝天赋也不急不恼,被戳穿了就嘿嘿的讪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还挺实诚的点了点头:“啊,是啊,那肯定是啊!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啊!那我跟咸伟伟在一起,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哈,连个赚钱多的工作都没有,念书念的也不咋样,手头能宽绰得了么!我都已经有一分钱给咸伟伟花一分钱,有一块钱就绝对不给她花九毛九了,你们说我是不是挺尽力挺付出的?那我作为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我都付出这么多,咸伟伟比我有钱多了,她多承担一点儿又怎么了么!以后这要是结婚过日子成了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杜鹃忍不住睁大眼睛把面前这个比他们也小不了几岁的男青年好好的打量了一遍,原本她觉得郝天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混混,现在看来好像这个认知是存在一定偏颇的,郝天赋分明就不是普通小混混,一般人都不会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如此大大方方,并且还理直气壮,毫不惭愧。
“你过去是不是还求咸伟伟让她爸给你安排工作,让你学学经验,之后好投资给你,你拿钱去做生意来着?”唐弘业问。
不同于之前每个问题爽快给出的肯定答复,这回郝天赋倒是难得的给出了一回否定的答案:“没有啊,我可没有让咸伟伟她爸给我出钱做过什么生意,也没指望人家肯教我什么经商之道的,我自己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我自己还不清楚么!我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做买卖的材料,别说咸伟伟她爸没那么傻,就算是真有那么傻,我也不敢让他投资给我啊!那钱到我手最后也得都亏进去!”
只不过否认过了之后,他余下的内容听起来就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我当初是跟咸伟伟说过,让她跟她爸好好商量商量,在他们家的公司里头给我安排一个比较清闲的工作,最好呢是事儿不多,钱也别太少的那种,这样我还有时间能陪咸伟伟出去玩儿,出去玩儿呢,我也能光明正大的花自己的钱带女朋友看电影吃饭打游戏机,多好啊!结果她爸那个臭不要脸的,咸伟伟求了他多少次他都不答应,后来还一生气把咸伟伟的零花钱都给断了,要不是他这么不要脸,我现在能这么惨么?要不是他断咸伟伟的零花钱,我至于在外面借了那么一屁股的钱,到现在还不上,被人追着到处躲,就怕卸胳膊卸大腿?!”郝天赋满腹委屈的控诉着咸和玉的“恶行”,咬牙启齿很生气的模样。
“你这话说的还挺有意思,工作清闲,工资还不能太低,有这么美的事儿,人家凭什么要便宜你啊?你还挺委屈的!”唐弘业听着感觉好气又好笑。
郝天赋把眼睛一瞪:“怎么就不委屈!我都委屈死了!这事儿放别人身上,那肯定不能随便被人占便宜啊,但是我能一样么?我是谁?我是咸伟伟的男朋友!他闺女的男朋友!他给我安排那么一个工作,给我钱,我的钱最后是花在谁身上的?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咸伟伟了!所以说这根本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弥补一下之前亏钱了咸伟伟的父爱,给他的机会!结果他还不珍惜,好像我想要算计他点儿什么似的,实际上咸伟伟平时开销多大他心里还能没有点数儿么?这么好的一个给女儿一个人情的机会,钱在我手里转一圈还都能花到他闺女身上,里子面子都是他得着,这么划算的事儿居然不答应,我看他压根儿就是不想给咸伟伟付出什么,后来不是还骂咸伟伟么,说要跟他后找的小老婆再生一个,把咸伟伟气得跟我好一顿哭啊,我还得安慰她,说看你爸那岁数,吹去吧!他…”
唐弘业咳了两声,打断了郝天赋接下来想说的话。
郝天赋回过神来,瞄了一眼杜鹃,嘿嘿一笑:“哎呀,不好意思啊姐,忘了你在这儿了,差一点就把话给说下道了,你可别不好意思啊,说实在的,咱们几个谁都不是小孩儿了,有些话也没啥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听的。咸伟伟她爸都多大岁数了,奔五十了都快,找对象找个二十多岁的,他敢说他没惦记着跟小老婆再生一个,尤其是再生个什么传宗接代的儿子么?要是让这老不正经的真生了个儿子出来,咸伟伟可就真的是哭都找不到调儿!她爸这还嫌她不争气不省心什么什么的呢,真要是还有个小的,肯定一脚把她跟她妈都蹬开。”
“你还挺关心咸伟伟的个人利益的。”杜鹃说。
“那是当然了,我跟她,我们俩那可是一条线上面的蚂蚱啊,我不关心她的事儿还能关心谁的事儿,回头她有钱了,我不也跟着借光过好日子么。”郝天赋仍旧是理直气壮的说着明明听起来就不对的话。
“要是按你这么说,咸伟伟肯定特别恨她爸爸对吧?”
“那倒也不是,你们不了解咸伟伟那个人,她啊,没啥心眼儿,就是爹妈离婚之前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所以有点儿惯坏了,其实人好着呢,心软,”郝天赋摆摆手,“而且她特别好哄,真的,甭管你把她惹成什么样,生了多大的气,只要你给她买点礼物,两件衣服一条项链什么乱七八糟的,再吃顿饭,说几句好听的,她保准儿就把之前跟你因为什么事儿闹的不高兴都能给忘干净。”
“说白了,就是拿钱拿东西哄才能哄得好喽?”唐弘业听明白了。
郝天赋咧嘴笑着点点头:“这是不假,那小丫头啥都好,就是太能花钱,太爱花钱了,今天要买这个明天要买那个,养她我看保不齐比养个大熊猫还贵呢!”
“那要是这么说,你自己这个经济水平,都欠了一屁股债了,还要跟咸伟伟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太自不量力了?”杜鹃问他。
“那也不是啊,我俩一起的时候不也不是都我来负担么,而且了咸伟伟她自己爱花钱能花钱,但是她也会享受啊,跟她在一起过的那都是舒坦的日子,舒坦的日子给谁过谁还能不喜欢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费钱,确实费钱…”郝天赋耸耸肩,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这回她爸一死,也没有提前生出个儿子来,那她爸的钱是不是就是她的钱啦?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拿钱把我们俩之前外头欠的钱都给还上了?欸,这样的话我还躲什么啊躲!”
郝天赋这小算盘打得响,自己还挺开心的,只差没有笑出声来了。
唐弘业也没跟他客气,一盆冷水就浇了下去:“你先别高兴那么早,首先咸和玉的财产得等到案子有了结论之后才能处理,其次他的钱也不都是咸伟伟的,还有一半是他现在的老婆的,咸伟伟只能得到也就一半吧,并且这也不可能都是现金,到时候涉及到很多的过户更名之类的,也需要不少时间,也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债主能不能肯等你那么久啊。”
“他们要是肯等我那么久,我不就不用这么东躲西藏的了么…”郝天赋嘟囔了一句,一看自己把这好事给想早了,忍不住有点懊恼,“那我不是白高兴了么?等她终于能有钱拿出来还债了,我保不齐都被人剁成肉馅包包子喂狗了!”
说完之后,他就一个人闷闷的生气不吭声了,从表情上看的确很像是在生闷气,但是如果仔细留意,不难看出来他虽然垂着眼皮,眼珠子确实活泛得很,在眼框里面轱辘轱辘的乱转,很明显是在琢磨什么事情,打着什么主意的。
唐弘业想要开口说话,杜鹃在一旁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唐弘业便当即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的等着。
杜鹃的这个动作也算是他们两个人之间非常熟悉的一个小动作了,过去很多年来,因为两家关系一直相处的挺不错,两个人也一直是同学同班,双方父母凑在一起的时候,难免就会聊起孩子的话题,有些时候唐爸爸唐妈妈就会夸奖杜鹃各方面的优秀表现,顺便恨铁不成钢的教育唐弘业几句,唐弘业经常会绷不住的直接就开口反驳,结果可想而知,十有八九是把唐爸唐妈原本随口一说就过去了的事儿,变成了一场名副其实的批判大会,把唐弘业说的灰头土脸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杜鹃就有了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她总能发现唐弘业快要绷不住开口的瞬间,然后不着痕迹的点他一下,制止他开口争辩的意图,然后再找个什么由子说上一些唐弘业在外面比较优秀受欢迎的事迹,基本上就能把唐爸唐妈听得喜滋滋的,批判大会也就不着痕迹的变成了两家的“胡吹互捧”。
唐弘业几次之后也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杜鹃这样暗示自己,自己就直观乖乖闭嘴就可以了,反正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而两个人好像在此之前很久都没有过这种充满默契和熟稔的小动作了,唐弘业被杜鹃点了那么一下之后,莫名的觉得心情好像更加开朗了一些。
嘴上说着什么保持距离,十几年积累下的熟悉和默契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又把两个人的距离重新往回拉上一截儿。
唐弘业不吭声了,杜鹃也不说话,郝天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猛地抬起头来,就好像是突然之间才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脸上方才一直以来的那种滑头相不见了,变成了又羞又恼的愤怒。
“我才想明白一件事啊!”他瞪着对面的两个人,“我说怎么那么好心呢,大老远的把我给找出来,结果就跑公安局让我吃一碗破泡面!我女朋友死了个爹,你们别找她说,找我说是几个意思啊?还问我是不是找咸伟伟她爸要钱做生意,让他给我安排工作什么的…我这脑袋也真的是够迟钝的!敢情你们这是怀疑我啊!你们觉得我是坏人是不是?看我年纪小,就觉得我好欺负啊?!你们也太过分,太欺负人了!我要被你们给活活气死了!”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响亮,从最初的正常说话音量,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是嚷出来的,一边说还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嘴里嚷嚷着,眼睛却是朝周围不停的东瞄一眼西瞄一眼,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郝天赋!你干什么?!坐下好好说话!”唐弘业一看他这样,也站起身来。
杜鹃跟着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郝天赋。
郝天赋的眼睛瞄了一圈,好像忽然之间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伸手扯过办公桌上面的电脑显示器,高高的举过头顶,显示器的连接线都被他给扯得松脱了,就连旁边的笔筒也被掀翻,里面的笔稀里哗啦的撒了一桌子一地。
“气死我啦!”郝天赋大喊了一声,然后一使劲儿,把显示器摔在了桌旁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