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御姐杀手,就是碰到御姐就被杀掉的意思…好吧好吧,反正从这天开始,褚青对于飞鸿的称呼就变成了飞哥。
没办法,这个女人太有谱了。不是那种故作姿态,或是盲目娇纵,而是真正具有独立的人格和独立的生活。
范小爷、周公子、汤维、程颖这些人,看上去都很自主,但缺乏那么一点对世事的通慧和透彻。从这个角度来讲,于飞鸿跟王瞳很像,可王瞳还需要一个暖实的家庭,她就不用。
8岁拍戏,16岁当主角,21岁去好莱坞拍片,前后二十年的女演员加起来,起点能比她高的不超过两只手。若是别人,早就借此机会一飞冲天,她偏不,选择去美国留学。
沉寂了三年之久,于飞鸿回京,居然还有机缘,一部《牵手》,一部《小李飞刀》火遍全国,范小爷还只能演她的丫鬟。
但她偏偏又懒了,任性的让影迷痛恨。
在旁人看来,这个女人不求上进,大把大把的浪费资源,实属活该。但老话讲:你活得到底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于飞鸿不会为任何东西勉强自己的不快乐,哪怕是感情。甚至说,若非为了《爱有来生》这个念想,她也根本不会出来,还宅在家里逗猫看书。
开机十天之后,剧组告别了高黎贡山,转景到香格里拉的普达措。每逢五六月份,这里就开满了杜鹃花。
剧组启程的那晚下着雨,一行人像逃命似的奔波五百公里,就为了赶花期。其实镜头非常简单,就是吴刚和褚青策马驰骋,然后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普达措海拔四千多米,马跑上两圈都要流鼻血,何况这么多人。大家欲仙欲死的呆了三天,似乎老天垂怜,剧组刚离开。那花便谢了。
七月初,独克宗。
这座古城也在香格里拉,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保存完好。剧组搞定了全部的大外景戏。还剩下室内戏和古寺、古宅的戏份。
独克宗的风貌得天独厚,于飞鸿一眼相中,将在这里完成大部分的室内戏。
此时是白天,灯光却调的漆暗,剧组在一个大厅堂里面。拍摄阿明和阿九成亲的部分。
红绸夜烛,天地祖宗,四角桌上摆着酒肉瓜果,十几个群演在两侧恭贺。正中间,褚青穿着黑缎子马褂,十字披红,于飞鸿顶着盖头,手牵喜绸。
傧相立于一旁,提声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俩人对着案上的牌位拜了两拜,又听他喊:“三拜长兄!”
吴刚端坐在左手边。笑着受了一礼。
“夫妻对拜!”
褚青和于飞鸿同时转身,眼中的柔情能扯得出丝线,先顿了一顿,才拢手拜下。
“好!”
“好!”
群演的气氛烘托得极其到位,不停欢呼庆贺。
“咔!”
执行导演喊了声,于飞鸿马上掀起盖头,跑过来看监视器。她显然很满意,挥手道:“过!准备下一场!”
拜完天地,自然要送入洞房。
这个景就比较简陋了,只有一张贴墙的大床。铺着鸳鸯喜被。周围三米开外,全是乱糟糟的电线、器材和工作人员。
褚青揭开红盖头,像捧着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亲了亲她的脸蛋。然后解开那件红衣。露出肚兜的吊带。
于飞鸿则面无表情,眼中冰冷。
“咔!”
执行导演喊停,飞鸿姐姐一边系扣子,一边跑过去,惹得某些小男生面红耳赤。这条她觉得不太充足,换了个角度重拍。
于是褚青又亲。又脱衣服,别看人家快四十了,皮肤真的很细嫩,呃,好吧…
片中有两场床戏,这个勉强算一场,后面还有一场尺度稍大,那个要接吻。他早就跟媳妇儿备了案,范小爷对惊鸿仙子还是比较放心的,不像什么周什么逊,见着自己老公就勾搭。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老实讲,褚青觉得她演技还好,只是有坑爹的导演身份,时不时就跳戏。好容易情绪到位了,冷不丁就来一嗓子:
“哎,那灯光怎么回事,色调不对!”
“那水杯谁的,赶紧拿走!”
“那边别说话了,影响收音知道么?”
哎哟,他觉着特闹心,根本忍受不了一个不专业的搭档,可又不好干涉,那毕竟是人家的工作。
今天这场,是重头戏。
阿明以为,阿九只是恨自己把她抢来,这样的恨,又能维持多久?所以他并不担心,终有一天会将她打动。
但他不知道,阿九恨的远不止这些,她混进寨子就为了摸清仇人底细,好通知哥哥把他们一网打尽。
她自幼艰辛,从小到大被灌输的就是报仇。某种意义上,她与阿明一样,都是空落落的毫无人生意味。
正因如此,阿九更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她喜欢杜鹃花,他就每天在屋子里插满了杜鹃,甚至当花期已过,竟然用绸绢做了一大捧。
阿九的心就像这花一样,被渲染得色彩缤纷。
今日午后的阳光正好,在搭建的小木屋里,窗帘洁白素净,木制家具刷着棕漆,有一种笨拙古朴的味道。
于飞鸿坐在桌旁,桌上摆着粗陶的茶壶和茶碗。
“飞哥,您再指示指示。”
一切准备妥当,副导演颠颠的过来求摸头。自从褚青这么叫之后,全剧组都犯贱的跟着一起叫。因为混熟了嘛,时不时也敢开些玩笑。
于飞鸿抿着嘴,薄嗔道:“好的不学,就学这些?可别让我挑出毛病来!”
说着,她四处查看一圈,还真的没啥问题,遂示意开拍。
话音方落,她便拿起绣花绷子,可不是假的,正儿八经的绣了几针。随即镜头一转,褚青捧着杜鹃花进了屋子,这一束那一束的插得满屋颜色。
紧跟着,他一撩长衫坐定,随口加了句台词,笑道:“我找了些上好的绢子,让小兰她们做的。虽然不是真花,倒也不怕谢了。”
“呃…”
她被这随性的演技弄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就喊了声:“咔!”
众人不明所以,褚青却一捂脸,卧槽,我情绪本来好好的,你又跳戏!他实在忍不住了,决定跟对方聊聊这个事,便道“飞哥,咱打个商量行不行?”
“你说。”
“您别动不动就喊成么?您自己没觉着特别扭么?”
于飞鸿眨了眨眼睛,秒懂他的意思,挥手叫众人散去,才抱歉道:“呃,这确实是我的问题,但你也知道,我的注意力…”
“你是导演我明白,可还有这么多人呢!”
他指着不远处的剧组成员,劝道:“你就交给他们,大家都不是白给的!别的戏就算了,这可是重头戏,你再厉害也不能一心二用啊?就说你刚才的反应,哎哟,那叫个一汪水,古井无波啊!”
“少贫嘴!”
飞鸿姐姐白了他一眼,却有些被说动。在拍摄上,她不允许旁人插手,在表演上,还是愿意听从意见的。
褚青见状,又加把劲儿道:“要不咱们先试一次,你什么也别管,就好好演戏。”
“呃,那行,我们先试试。”
于是乎,她把权力下放给执行导演和摄影师,首次恢复到演员的完整状态。
“灯光OK!”
“摄影OK!”
只见她低着头,右手捏针,小拇指像花一样翘着,纤细灵巧。绣了三四针后,她忽地转头,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映出一个白衣倜傥的身影。
那人似从云端来,走到近处,走到眼中,又直接坠到了心里。
“我找了些上好的绢子,让小兰她们做的。你不喜欢杜鹃凋谢,这花却能长久。”
褚青这次的台词又不一样,而于飞鸿也有了反应,先顿了顿,轻轻放下绷子,再起身提壶,倒了一碗清茶。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心中一动,忽然握住了那只小手。
她略微一怔,慢,且沉沉的抽出手。
不知是那温热的掌心在自己的手背上划过,还是自己的手背在他的掌心中厮磨…就像翠柳绿树的长叶,悠悠荡荡的飘落在一池春水。
而那涟起的褶皱,似吓到了她的冷漠,急急的抹身回座,又一针一针的绣起花来。
褚青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小小的抿了口茶,却也没了言语。
他开始是正襟端坐,随后身子前倾,再后胳膊搭在桌子上,最后右手托着脑袋,斜斜的,痴缠的,肆无忌惮的望着…
她就那样绣着花,他就那样着了魔,俩人隔着桌子,桌子靠窗,窗上有白帘,左右撩分,随风飘漫。
窗外是轻碎的鸟鸣声,和风吹过长草的沙沙响。那阳光细细的穿过格子,暖得亮得,让人不忍打扰。
黎耀辉操控着摄影机,将镜头慢慢拉远,定格在这幅美好的图画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了针,扭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的身上被一股淡淡的,安宁的气息包裹,恍若时光流淌,岁月静好。
而这一刻,她愿意追随他的安宁,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