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隐隐约约只记得自己喝了一杯酒晕了过去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往她身边走来,越走越近。
无双好似还记得,她昨晚是和小白在一起的,她让小白不要跟着她,可小白怎么放心她一个人走呢?
所以,他还是来找她了,她就知道,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小白舍不得她伤心也舍不得她难过可现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又是谁?
她不是被小白带走了吗?
无双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面前的那张脸,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梦,也不是她的错觉影影绰绰的,她好似听到耳边又传来低沉的男声:“无双乖,叫我憾生”
憾生?
无双只觉得耳边一阵剧烈刺耳的嗡鸣,她怔愣看着面前依然闭眸沉睡的男人,她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尖触到憾生的脸庞,是和梦境里一样的如玉微凉触感“无双别闹。”
憾生只觉得脸上传来细微的痒意,他闭眸,抬起手握住无双细白的指尖,送到唇边轻轻浅吻了一下,复又将无双整个儿都紧紧抱在了怀中,他微凉的脸贴在她脸侧,柔声轻喃:“无双乖”
无双听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她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神经都在颤栗,哆嗦。
这把声音她并不陌生,虽然从十岁到十八岁,他再不曾来过帝都,但是他们又不曾断了联系,电话中,语音中,他唤她名字的声音,总是这样沉沉透着温柔。
可,怎么可以是他呢,为什么要是他呢无双用尽了全力,狠狠将面前的男人推开,她拥被坐起来,眼泪却决堤一般滚滚而落:“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是你!”
左肩的伤口因着她用尽全力的推拒骤然生疼,鲜血再次从崩裂的伤处涌出,很快将纱布染透。
憾生缓缓的坐起身来,散乱的额发下,他的眼瞳一片漆黑的无措,他伸出手,想要抱住她,仰或,给她擦一下眼泪,可却连伸出去,都不敢。
“无双”
他只是低喃了一声她的名字。
无双哭的哽咽,抬起手狠狠抹掉眼泪,“出去。”
她声音嘶哑,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
“无双”
憾生缓缓伸出手,“你不要哭了”
无双红着眼望着他,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搧在了憾生的脸上,“滚,滚出去!”
憾生坐在那里,背后的窗子照进来阳光,可那阳光却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的五官没在那浅淡的阴影中,连眉眼之间,那眼瞳深处的伤痛,都是克制而又隐忍的。
他记得那时候他刚到少主的身边。
不过十岁的少年,受尽了欺凌和羞辱,每天最大的希望就是下一餐可以吃的更饱一点,不要再饿肚子了。
没有奢望过可以锦衣玉食,唯一所求不过是怎么活过下一个白日。
后来少主选了他,他从泥沼一步登天,曾经轻漫他的,曾经羞辱他的,都不过成为他脚下蝼蚁。
他仰望着少主,他说,少主,我长大了,也要如你一样,做这金三角的王。
可是少主说了什么?
他只是抚了抚他的肩头,对他轻叹了一声:憾生,你永远不要如我这样。
他那时不懂,甚至在后来少主郁郁病逝之后,他依旧想不明白。
直到最后,他的心里住进了一个小小的人儿。
他方才知晓,若是那个人对他笑一笑,若是那个人轻轻唤一声他的名字,他想,他宁愿不做金三角的王,就围在她的身边,一日一日平淡庸碌到老。
“无双。”
他又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无双抓起枕头砸在他的身上:“我让你滚啊,你听不懂人话吗!”
十八岁的女孩子,做梦都想嫁给心上人做他的新娘。
可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天地倒转,完全倾覆了。
她心心念念想着的人,说没有办法喜欢上她。
她当大哥敬畏仰慕的人,却把她给睡了?
无双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她望着床单上那一片刺目的血痕,她连骗自己都不能。
她这辈子没想过嫁给别人,长大后,懵懂的知晓了男女之事后,她也曾幻想过,她和小白的洞房花烛夜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们那么熟悉,熟悉到对方一个眼神一个挑眉都知晓彼此什么意思可现在,所有的一切,全都毁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请你滚回你的滇南去,请你滚回你的金三角去,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无双起身下床,她胡乱的抓起地上凌乱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套。
憾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无双的背影。
小时候腻在他怀里连静微都不找的小丫头,十岁时围着他寸步不离,好奇的听他讲着金三角的秘闻趣事,在他离开帝都时恋恋不舍的攥着他的手红着眼睛不肯放他走的小女孩儿如今她说,永远,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憾生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自己隐隐作痛的半边脸,这是他该得的,就算无双一刀捅死他,也是他该得的。
“少主”
阿左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无双的背影蓦地一颤,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身上凌乱裹着的衣裳。
然后,憾生和无双都听到了渐渐逼近的车声。
无双攥着自己的衣襟,整个人簌簌颤抖起来。
憾生敛住思绪,随手拿起衣衫套上,他下床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一线,整个挡住了阿左的视线,方才沉声询问:“怎么了。”
“总统府那边的车驾过来了”
阿左的声音有些焦灼:“刚才咱们的人传回来消息,昨夜总统府知晓无双小姐失踪之后,上上下下都乱成了一团,徐夫人打了徐少爷一巴掌,徐军长气的要让人打死徐少”
憾生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无双,无双怔怔站在那里,原本已经止了的眼泪,在听到这几句时,又扑簌簌落了下来。